“打虎”兄弟共掌“狮子国”

张建伟　王成

2019年11月22日，斯里兰卡科伦坡，斯里兰卡新当选总统戈塔巴雅·拉贾帕克萨与总理马欣达·拉贾帕克萨出席新内阁宣誓就职仪式

斯里兰卡是一个“没有狮子的狮子国”。“狮子国”的说法，来自斯里兰卡的梵语古称“僧伽罗”（Simhalauipa，意为驯狮人）。斯里兰卡没有野生的狮子，就连古代也没有，但该国的国旗和国徽上都绘有狮子。

现在，随着戈塔巴雅·拉贾帕克萨赢得总统大选，并任命其兄、曾统治该国长达10年的前总统马欣达为总理，这个“狮子国”进入了拉贾帕克萨兄弟（哥哥马欣达、弟弟戈塔巴雅）共掌政权的时期—就像2006年波兰总统莱赫·卡钦斯基任命“双胞胎哥哥”雅罗斯拉夫为总理一样。

共掌政权的第一关

斯里兰卡选举委员会11月17日宣布，人民阵线党候选人、前国防和城市发展部常务秘书戈塔巴雅·拉贾帕克萨在前一天的总统选举中胜出（得票率为52.25%）。统一国民党所领导的政党联盟的候选人—住房、建设和文化事务部部长萨吉特·普雷马达萨（得票率为41.99%）承认败选。

戈塔巴雅胜选后随即表示，有意任命其兄马欣达为总理。斯里兰卡政坛早年出现过“母女搭档”：1994年，以自由党为首的人民联盟，继在全国议会选举中获胜之后，又在总统选举中一举夺魁;钱德里卡·班达拉奈克·库马拉通加当选为总统，她的母亲西丽玛沃·班达拉奈克夫人则出任总理。

此次拉贾帕克萨兄弟共掌大权的设想，其最终实现需要经过三道关。首先，需要解除维克勒马辛哈的总理职务。这绝非易事，因为该国宪法规定，总统有权任命获得议会信任的议员为总理，却无权罢免总理。况且，目前维克勒马辛哈领导的统一国民党是议会多数党，维克勒马辛哈显然也并非“软柿子”。

去年年底，时任总统西里塞纳（来自传统大党“自由党”）曾罢免维克勒马辛哈的总理职务，并任命马欣达为总理。但维克勒马辛哈以总理变更须经议会投票通过为由，拒绝卸任。由于西里塞纳总统的法令很难通过议会，维克勒马辛哈坚称自己仍是合法总理，并拒绝搬出总理府。

此路不通，西里塞纳总统又试图通过解散议会来拔掉维克勒马辛哈的权力根基，达到将其间接罢免的目的。但此举被最高法院判定违宪，“府会之争”最后以维克勒马辛哈的胜利告终。

2019年11月18日，戈塔巴雅的支持者在街头举行庆祝活动

斯里兰卡政坛早年出现过“母女搭档”。

因此，如果这次维克勒马辛哈依然选择抗拒的话，戈塔巴雅的想法就会暂时落空，而只能寄希望于明年的议会选举。在此之前，总统既无法解散议会，也无权罢免总理。因为2015年4月通过的宪法第19条修正案，明确废除了总统任意解散议会的权力，规定除非得到议会内2/3以上的多数同意，否则议会在其任期届满之前不能被解散。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维克勒马辛哈在11月20日宣布辞去总理一职，选择了主动让位。其辞职声明表示，此次总统选举是以自由、公正和独立的方式举行的，因此尽管统一国民党仍拥有多数席位，该党“还是决定允许新总统组建自己的政府”。于是，马欣达次日在总统秘书处宣誓就任总理。

至于维克勒马辛哈为何选择主动辞职，原因大概有二。其一或许是为此次统一国民党的大选失利承担责任。统一国民党总统候选人普雷马达萨失败了，维克勒马辛哈作为统一国民党的党魁，责无旁贷。其二或许是要充分备战明年的议会选举，以图东山再起。而明年的议会选举，也正是新总统要面对的第二关。

明年议会选举是关键

从政体类型来看，斯里兰卡实行“法式”半总统制。半总统制糅合了总统制与议会制两种制度的逻辑，其最大特点是行政双头制，即总统与总理分享行政权。总统由全民选举产生并有固定任期，同时掌握较大的行政实权;总理虽然由总统任命，但通常来自议会中的多数党或政党联盟的领袖，总理也掌握着行政权并对议会负责。

按照半总统制下总统与总理的党派归属，可以将其分为两种情况。第一种情况是，总统与总理来自同一政党，这时通常被称为“同治政府”。这种情况下，总统掌握了所有的行政权力，总理更像是总统的副官。第二种模式是，总统与总理来自不同的政党，这时通常被称为“分治政府”，行政权由总统与总理分享。

斯里兰卡的现行宪法虽然规定，总统可以提名和任命总理，但总理须是议会议员并获得议会的信任，而获得议会信任的关键就是，总理所属的政党要在议会中拥有多数席位。

在去年的地方选举与今年的总统大选中，人民阵线党击败两大传统政党。

2019年11月16日，斯里兰卡科伦坡，选民排队投票

如果在明年的议会选举中，人民阵线党能获得胜利，那么马欣达继续担任总理就顺理成章了;否则，戈塔巴雅总统将不得不任命多数党的领袖为总理，马欣达的总理之路也将终结于此。

因此，马欣达要想彻底坐稳总理之位的话，他领导的人民阵线党就必须在明年的议会选举中获胜。这是必须过的第二关。

能否弥合族群间裂痕

在此次总统大选中，戈塔巴雅所获的52.25%的选票，主要得益于僧加罗族佛教徒的支持，而强调民族团结的统一国民党的候选人，则获得了僧伽罗中产阶级、泰米尔人及穆斯林的支持。可见，虽然选举中对决的双方，由自由党与统一国民党，变成了人民阵线党与统一国民党，但投票行为依然凸显旧有的族群分野，政党轮替没有改变“按族群投票”的特征。

从去年的地方选举以及今年的总统选举情况来看，拉贾帕克萨兄弟所属的人民阵线党，有较大可能赢得明年的议会选举。人民阵线党的前身“斯里兰卡国民阵线”名不见经传，虽屡次参选却从未获过议席。马欣达在2015年由于失去竞选总统资格，而自动丧失自由党党魁职务，才借助人民阵线党重返政坛。

在马欣达带领下，人民阵线党力压统一国民党和自由党两大传统政党，以压倒性优势在2018年2月的地方选举中获胜。在此次总统大选中，人民阵线党利用公众对今年造成277人死亡的复活节炸弹袭击事件的愤怒情绪，取代自由党而站在与统一国民党对决的位置，并最终战胜统一国民党。

在去年的地方选举与今年的总统大选中，人民阵线党之所以能够击败两大传统政党，固然与选民对两大传统政党自2015年以来的执政成绩不满有关，但同样离不开拉贾帕克萨两兄弟（尤其是哥哥马欣达）之前的政绩。

馬欣达在2005年以自由党候选人的身份赢得了总统大选。其首个任期内的最主要政绩，就是在2009年取得了打击反政府武装“泰米尔伊拉姆猛虎解放组织”的决定性胜利，从而结束了斯里兰卡延绵26年的内战。

兄弟俩因打击猛虎组织的战功而广受占人口多数的僧伽罗人的支持，但遭到作为少数族群的泰米尔人和穆斯林群体的抵制。斯里兰卡2200万人口中，僧伽罗人、泰米尔人和穆斯林分别约占70%、15%和10%。因此，即便人民阵线党在明年的议会选举中获胜，也并非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如何弥合不同族群间的裂痕，依然是新科总统与人民阵线党面临的现实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