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姑娘的北京曲剧情缘

韩旭

2008年，洪嘉利在中国音乐学院附中学习声乐的时候，还不曾知世间有北京曲剧这门艺术。让她与之结缘的正是彼时来校招生的曲剧团团长凌金玉。“那时老师告诉我们，北京市曲剧团9年才招一批新生，正赶上你们毕业这一届，碰到这个机会不容易。而且招生由团长亲自上阵，剧团对人才的重视可见一斑。这一届新生将来是北京曲剧薪火相传的主力军，你们如果要学这一行，要有足够的责任心，保证这门艺术不断代。”洪嘉利谈起初与曲剧结缘说道，“我后来在曲剧这条路上遇到过很多困难，但没有想过放弃，主要就是当初老师说的这句话。保证这门艺术不断代，是我们这批年轻演员的责任。”

克服“倒字”，在“钢铁厂”中修炼

为了让学生对北京曲剧有个大概的认识，招生老师还特意给学生播放了曲剧的视频资料，邀请对曲剧有兴趣的学生走进剧场，观摩北京曲剧《北京人》。这也是洪嘉利第一次观看曲剧的现场表演，因为她原先学习的是声乐。当看到曲剧里包含了台词、表演、戏曲身段等艺术元素时，她内心仿佛是十五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生怕自己学不来。

不过入学考试洪嘉利依然报了名。“我内心其实喜欢这种有唱又有台词和表演的戏曲形式，这是曲剧吸引我的魅力之处，也是我报名的主要原因。”洪嘉利语气诚恳地说。由于在中国音乐学院附中，她就选修过台词和表演课程，声乐和文化课又是她的强项，因此在入学考试的时候她十分顺利地被录取了。

不过进了中国戏曲学院正式学习北京曲剧专业，洪嘉利才感到自己学习的北京曲剧和设想中有天差地别。“我当初观摩《北京人》时，是团里王玉师姐演的，她也是学声乐出身，所以听起来挺亲切的。但当我学的时候就不一样了。”洪嘉利停顿了一下说，“我学的是曲艺，并不是歌。”

原来，北京曲剧脱胎于北京曲艺艺术。所以新学北京曲剧，都得从北京岔曲儿开蒙，进而再学单弦牌子曲、京韵大鼓等传统曲艺唱段。“实在是不好学，我都闪过退学的念头。”洪嘉利笑着说。她以前学声乐习惯看谱子唱，但北京曲剧和所有中国的曲艺、戏曲艺术一样，讲究言传身教。于是乎就有了，老师唱一句，洪嘉利按着谱子学一句。老师说你唱的不对，洪嘉利说按照谱子这么唱是对的。老师又说，谱子不对……

那时每一节专业课，洪嘉利都挨说，老师总对她说：“你不能唱谱子，谱子不对！”这给洪嘉利带来了严重的挫败感，她习惯按照音符的唱音来唱歌词，因此唱出来的词自然没有北京曲剧的味儿。可北京曲剧的味儿又在五线谱上体现不出来，她无法用笔记记下来，只能听老师唱的时候靠脑子记、用心去体会，多听音频资料找感觉。

因为老唱不对，有一回下课洪嘉利哭着找到还没走的弦师询问，自己怎么老唱不对？这位弦师一句话点醒梦中人：“你唱得‘倒字了，咱们中国话讲究平上去入，有4个声，但你按谱子唱出来，全一个声。”洪嘉利听了瞬间就明白了，让她如坠五里雾的困惑也随之烟消云散。

作为湖南人，学说北京话也是洪嘉利的一大压力。湖南话有不少前后鼻音、平翘舌不分，还有湖南话说出来的上扬调调，也很难改。对此，台词课老师给了洪嘉利大量的台词脚本，让她按照平上去入一个字一个字说，先练普通话，再找北京味儿。

说到北京话，洪嘉利一开始认为儿化音就是北京话。但后来在北京住的时间长了她才明白，北京话博大精深，根本不是朝夕之间就能领会的。“我们先保证表演时，说的每一句戏词有北京味儿，这是最基本的。然后在日常的生活中，我们再耳濡目染，成为北京的一部分，才能从语言、语气，到精神气质，带出北京的味儿来。”洪嘉利说得很中肯。

其实前述问题，还不是洪嘉利学习曲剧时遇到的最痛苦的事情。她说遇到最让她难受的问题是学习身段表演。因为那会儿她已经18岁了，所有的骨骼都定型了，再要压腿、下腰、劈叉……真可谓苦不堪言。“那时一说上身段课我就头疼，我还得了一个‘钢铁厂的称号。”洪嘉利的话语被自己的笑声打断了。

在舞台上成长，为角色付出终会得来回报

从08届曲剧班毕业后，洪嘉利来到曲剧团成为曲剧大家庭中的一分子。谈到进团演出与以往有何不同，洪嘉利说进团演戏实际上并没有在学校里演那么紧张。在学校演戏，有很多专家、老师和师哥师姐来观摩，演戏更像是参加考试，所以总是非常紧张。但做了演员后登台演出，那种紧张感实际可以说是一种兴奋感。

和许多一进团跑龙套很久的年轻演员不同，洪嘉利十分幸运，只在毕业同年的《相约青春》中跑了一次龙套。此后第二出老戏新排《五女拜寿》，她就有了领衔角色。接着又在《骆驼祥子》里饰演小福子。因为能登台、有角色，可以和前辈艺术家搭戏，所以洪嘉利的艺术技艺大踏步前进。卢雪文等老师会一句一句，甚至一个字一个字给她说戏，讲人物，帮她在舞台上找感觉。“演小福子这个角色，实际上我是‘顶锅，原先演小福子的师姐怀孕了，我是临时顶上的。因为我的性格和小福子比较贴近，融入这个角色的难度就会小很多。”洪嘉利介绍。

让洪嘉利融入角色比较困难的是《烟壶》柳娘这个角色。这个角色和洪嘉利的性格迥然不同，洪嘉利是内敛、稳重的南方姑娘，而柳娘是外向、泼辣的北京姑娘。柳娘这個角色曾给洪嘉利在毕业戏中带来很多困扰。在学校时，老师告诉她，你要马上能够演得像柳娘，最直接的办法是提高角色动作的速率和音调。当然，进了团成为职业演员后，洪嘉利渐渐懂得表演形式上贴近人物，仅仅是权宜之策，关键还是要内心沉浸到人物中去。

《黄叶红楼》中的林黛玉是洪嘉利饰演的众多角色中特别喜欢的一个。因为打小就喜欢看《红楼梦》，深爱林黛玉这个角色，加之年幼时身体不好，常被人戏称为“林黛玉”，因此洪嘉利总是对林黛玉有一种亲切感、认同感。所以备演《黄叶红楼》的林黛玉时，她十二分地用心，为了走好圆场，练好身段，洪嘉利回家天天在客厅里练习;剧中林黛玉有一个翻身仰躺唱歌的桥段，她练了一遍又一遍;还有一些唱腔，洪嘉利的音域有些难以驾驭，她还特别找老师帮其打磨。但恰如林黛玉的命运，这个角色成了洪嘉利最抱憾的一个。在演出头天彩排的时候，洪嘉利崴了脚，导致与这个角色参商为憾。“为角色付出了那么多，没想到最后把脚给崴了，我当时都哭了。”如今回忆起来洪嘉利带着一点无奈的笑，“前几轮的演出没能登台，我往后又去演别的戏了。当时老师说别着急，你准备了以后就还有机会。老师说得不错，再后来A组的林黛玉怀孕了，我又接手这个角色。所以说付出了还是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