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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的意大利(中)
——比尔吉特·尼尔森自传《我的歌剧生活》(25)

2019-12-12编译王崇刚

歌剧 2019年11期
关键词:图兰朵男高音吉利

编译:王崇刚

OUTLINE / For many years I had a standing offer from Verona that I was unable to accept because of my singing in Bayreuth. After Wieland Wagner’s death, I reduced the number of performances at Bayreuth,which in 1969 enabled my dream of singing in Verona’s famous arena.

我在那不勒斯的下一轮客座演出,于1976年举办。那是为了纪念1926年托斯卡尼尼指挥《图兰朵》首演50周年的演出。

首场演出计划在3月13日举行,第二场定在3月17日。两场演出间隔四天,这样的安排很不错,对我这样的老手来说更是如此。但是,好运没有陪伴我。完全偶然间,我发现原定的首演日期被悄悄改到了3月15日。像往常一样,我是最后一个知道这类消息的。我想弄清楚为什么改日期,剧院总裁有些尴尬地说道:男高音无法在那一天演出,因为那是他认为对他来说不吉利的日子。我的反应是断然拒绝。我回答道,15日恰巧是我的“不吉利日”。于是,首演又被重新安排回了13日。卡尔洛·贝尔冈齐(Carlo Bergonzi,1924~2014,意大利男高音)第一次出演卡拉夫,玛利亚·基亚拉(Maria Chiara,1939~,意大利抒情女高音)扮演柳儿,弗朗克·曼尼诺(Franco Mannino,1924~2005,意大利钢琴家兼作曲家)担任指挥。再也没出什么岔子,3月13日成了所有人的幸运日。

我在第二幕出场时,粉丝团打出了一个上面写着“欢迎尼尔森”的条幅,并将它挂在楼座上。观众有很多方式来表达对艺术家的认可与爱护,但这是我第一次得到如此的礼遇。

沃尔夫冈·温德加森总能关注到所有不合适的技术细节

意大利男高音卡尔洛·贝尔冈齐

佛罗伦萨以其灿烂的文化著称,我总是非常高兴前往那里。1956年,我在《指环》中出演布伦希尔德。第二年,我将出演伊索尔德。跟往常一样,这次演出扮演齐格弗里德的,是我亲爱的同事沃尔夫冈·温德加森。他不仅是理想的合作者,还总能关注到所有不合适的技术细节。我从斯德哥尔摩借来布伦希尔德的服装,这套装束用钩子和扣眼将后裙裾连到腰部。显然衣物在干洗的时候致使钩子变软了。当我从长眠中苏醒,要站起时,就觉得衣服好像要掉下来了。一点也没错——我一边唱一边尽可能小心地摸索,意识到所有的钩子和扣眼都脱开了!一想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我出了一身冷汗。即便我用一只手做动作,另一只手放在后背,仍然无济于事。当我必须拥抱齐格弗里德时,该怎么办呢?还没等我想清楚,温德加森就走到我身后(这并不是预设的舞台动作),一边非常镇静地演唱,一边把我后背的钩子一个一个地扣上了!我脑海中想象不到还有谁能做到这一点。其他的男高音都专注于自我,他们甚至不会察觉我是否正穿着“夏娃的服装”在演唱。

《特里斯坦》的演出,作为1957年佛罗伦萨五月音乐节的一部分,因为波兰指挥家阿图尔·罗金斯基(Artur Rodziński, 1892~1958)的出场而增色不少。他要求极严,爱发脾气,排练起来没完没了。此外,他是个强迫症患者,外出要带上足以填满一整家药房的药品。每到一个新地方,他都要拜访几位大夫。按照罗金斯基太太的幽默说法,如此一来,这些大夫可以让他相信自己有多健康。

歌手和管弦乐队若未使出浑身解数,罗金斯基绝不会罢手。此前,我还没有听到哪支乐队演奏的《特里斯坦》像罗金斯基棒下的那样超凡脱俗。我在首演当天拒绝排练,他对我很生气。首演是一次真正精彩的演出,结束后,报纸的大幅标题超过了30厘米宽。罗金斯基写信给我说:“你是个淘气女孩儿,但是我很喜欢。”

尼尔森与加布里埃拉·图奇(左)和普拉西多·多明戈(右)一起出演了《图兰朵》

1956年1月,《特里斯坦》在都灵演出,费尔迪南德·莱特纳(Ferdinand Leitner,1912~1996,德国指挥家)指挥,还有一场电台直播的音乐会。我在音乐会两天前到达,没带随身行李,托运的行李却丢失了。尽管想尽办法,显然,在音乐会之前我的旅行箱不会现身了。我马上前往一家服装店。在那里,他们以商定的价格,将为我制作一件白色晚礼服,外带一条与礼服相配的真丝披肩。音乐会开演的时刻即将到来,但我的行李还有新礼服都没有到位,情况变得很棘手。我开始紧张起来。这时候我接到服装店的电话。礼服做好了,但很不幸他们不能按照约定的价格送来,因为这套礼服比预期花费了更多的工时。服装店知道我因为行李丢失,急需这套服装,所以狮子大张口。我认为如此就地提价是一种勒索。我已经在试衣间里,穿着内衣裤站在那儿,等着我的服装送来。我怒不可遏,浑身发抖,但还是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平静地回复道:“我认为你们可以留下这套礼服,我的行李一小时前抵达了。如果你们按约定的价格把它给我,我当然会遵守我们的约定。”旋即,礼服被送上门来。它很漂亮,让我在音乐会开演前就拥有了胜利者般的好心情。

几天后,我收到了一封信,让我非常高兴。写信的不是别人,而是齐尔丝腾·芙拉格斯塔特(Kirsten Flagstad)。收听过《特里斯坦》的电台直播,她想告诉我,我的伊索尔德给她的印象有多深刻。这次演出难道不是方方面面都取得了胜利吗?

***

多年来,我不断接到维罗纳的邀请,只因拜罗伊特的演出而无法成行。维兰德·瓦格纳去世后,我减少了拜罗伊特的演出场次,1959年终于实现了我在著名的维罗纳剧场演出的梦想。我将要演出四场《图兰朵》。

站在这个舞台上的感觉简直无法形容。在你面前,是22000位歌剧爱好者,他们坐在石头凳子上,拿着点亮的蜡烛。烛光是一种奇特的传统。有人曾经告诉一位自负的美国男高音,观众点亮蜡烛是出于对他的尊重。我听到他在之后的采访中经常谈到这一“绝无仅有的礼遇”。

1959年夏天的气温高达40摄氏度,而且每天如此。化妆间是角斗士时代的小石狮笼。当服装被带进化妆间,几乎再没有空间可容纳化妆师。人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关上通向走廊的门窒息而死;要么不关门,让男性舞台工作人员把你看个够。我的抉择是什么呢?我不想去死。第二幕的服装是白色蕾丝,看起来一定很清爽可爱——然而里面的内衣却是塑料质地的!因此我是真的汗流浃背,太可怕了。仅仅是站着候场,等待入场提示,我就感觉脸上的化妆品已经融化。

圆形剧场的音响效果相当完美。据说整个城市都能听到这出《图兰朵》。注意:这里没有扩音设备!

莫利纳里·普拉德利(Francesco Molinari-Pradelli,1911~1996,意大利指挥家)指挥 125人的管弦乐团。加布里埃拉·图奇(Gabriella Tucci,1929~,意大利女高音)扮演柳儿,伊沃·文科(Ivo Vinco,1927~2014,意大利男低音)扮演帖木儿。普拉西多·多明戈第一次出演卡拉夫。他是个多么出色的歌手和热情的演员啊!他的吻如此之久,把图兰朵从冰块变成了一个充满爱意的女人,公众开始呼喊:“够了,够了!”尽管普拉西多得了重感冒,眼睛失去了光泽,但他依然是梦幻般的卡拉夫。

但是,感冒不仅仅让他的眼神黯淡——在下一场演出开始之前,我得了扁桃腺炎,喉咙疼得厉害,几乎无法下咽。对于歌手来说,罹患感冒已经很糟糕了,而且在40摄氏度的高温下生病更是一种灾难。不管怎样,我胜利地完成了剩下的演出。但后来的日子,我与身患感冒的男高音合作时会格外小心。

由于设施方面的不便,我回绝了维罗纳后续的合同。维罗纳剧院的总裁发誓要让这里成为人间天堂,如果我肯再回来,他就连狮笼里也要安装空调。可当时,我已经非常了解意大利人忘记承诺的习性了,所以没有被诱惑。

回到拜罗伊特,即便穿上真皮服装,可在只有32摄氏度的阴凉处演出,真的让我松了一口气。

***

在离亚得里亚海(Adriatic)不远的小城马切拉塔(Macerata),有一座半圆形建筑,始建于19世纪。它过去用作运动场,大约可以容纳6000名观众。后来,它被用于大型音乐表演,演出歌剧和音乐会。然而,粗陋的管理,让这里的吸引力越来越小,它几乎被遗忘。但是来了一个新管理者,他决定以聘请国际知名艺术家的方式为此地带来新生活。第一个被考虑的人选是弗兰科·科莱里(Franco Corelli,1921~2003,意大利男高音)。科莱里实际上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出生在邻近的小城安科纳(Ancona),那里一直是他夏天度假的地方。

科莱里对这次演出兴趣不大,因为这会中断他的假期,但他也难以拒绝。因此他声称,如果能说服尼尔森与他一起合作《图兰朵》,他就会接受邀请。科莱里认为我绝无可能前往马切拉塔,因为我早已回绝了维罗纳。如此一来,他就可以摆脱在马切拉塔舞台上表演。但是他没有料到新来的经理人的智慧。他们给我提供了巨额报酬。此外,我的丈夫和我可以入住吉利晚年的别墅。当然,我们将在米兰机场碰面,然后搭车前往这座别墅。巨额报酬将我打动,还有吉利的别墅,鱼钩、鱼线、铅坠……我接受了这个合同。

1961年,弗兰科·科莱里与尼尔森出演的《图兰朵》

当我们到达米兰机场,没有看到将载我们前往马切拉塔汽车的影子。我当然很生气,想立即返回瑞典。但是伯蒂尔比我更有耐心,他建议雇一辆车前往马切拉塔,最起码我们要看一看吉利别墅坐落在什么地方。

吉利的别墅很难找。我们开车四处兜转,经常迷路。我完全赞成掉头返回米兰。就在这时,我们眼前突然出现了洛雷托山的最高处,那里有与吉利的描述相类似的一座别墅。最终,在通往别墅大约四分之一英里马路的尽头,我们被一扇大门拦住。看门人和房子里的人沟通后,得知我们不是普通的观光客,于是把门打开。当我们在这座宏伟的建筑前停下时,三只愤怒的、汪汪叫的牧羊犬跑到汽车前,开始咬轮胎。

“马上掉头,返回瑞典!”这是我最后一次大喊大叫。此时,别墅的主人向我们走来,让吠叫的狗安静下来,热烈地欢迎我们。别墅的主人?我一直认为吉利去世之后,这座别墅被马切拉塔小镇买下,我们是被小镇官方邀请来入住这里的。

当我意识到我们将与陌生人士住在一起时,心情并无好转。签约时我就将“不住私人住宅”列入条款——我必须来去完全自由,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但是巴托洛尼夫妇,还有他们三个迷人的女儿真是很好的一家人。如果必须寄居在私人住所,没有比这些和蔼可亲的人更好的家庭了。

他们尽可能让我们感觉舒适,与此同时我们有充分自由。拉法罗·巴托洛尼是一家陶瓷公司的老板,吉利的别墅是他的夏季居所。房产包括一个大花园,里面有松树,还有自家的葡萄酒坊。吉利的卧室向我们开放,当时还没有其他人得到过这份荣誉。我曾经写信给一位美国朋友,炫耀自己正睡在吉利的床上,收到的电报回复是这样一个简单问题:“……这太好了,那吉利睡在哪里了呢?”

吉利活着的时候,有一个超过16人的服务团队,外加一个电梯操作工。我们来访的时候,工作人员的数量大大减少了。吉利在别墅里建起了一个小教堂,里面有圣坛,漂亮的绘画和管风琴,还有为家族和雇员们准备的教堂长椅。他非常率真非常虔诚。吉利的太太痴迷于赌博。据说她把吉利的大部分财富都输光了。

吉利被安葬在他的出生地雷卡纳蒂(Recanati)。他的墓旁建起了一座埃及金字塔形状的纪念碑。我在他的墓前放上鲜花,不仅为纪念这位伟大的艺术家,而且感激有幸结识这样一位非常友善之人。

几年后,我又回到了马切拉塔,这一次是作为独唱演员,参加一场管弦乐音乐会。我们又一次与好客的巴托洛尼一家一起住在吉利别墅。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系,他们的女儿们出嫁时,每场婚礼我们都受邀出席。

***

1960年,我有幸在威尼斯漂亮的凤凰歌剧院演出,这是一座拥有677个座位的小型剧场。天鹅绒、丝绸、水晶和绘画将这里装饰得十分华丽。这场客座演出是沃尔夫冈·瓦格纳制作的、由来自拜罗伊特歌手演出的《特里斯坦和伊索尔德》。

抽象的舞台设计与凤凰歌剧院提供的浪漫场景似乎有点不和谐。沃尔夫冈·萨瓦利什(Wolfgang Sawallisch,1923~2013,德国指挥家)以很强的权威性和音乐技巧指挥意大利乐团。这犹如在一个拥有美妙音响效果的大珠宝盒里演唱。一想到这座辉煌的剧院建筑已不复存在(1996年1月凤凰歌剧院被大火焚毁,后来依照19世纪的风格重建,于2003年12月重新开放)就让人心痛。满怀感激的公众热情地欣赏了演出。那是个冬天,非常冷,非常潮湿,所以想乘坐贡多拉在河上轻松一下是不可能的。

帕尔马这座城市在歌手当中声誉不佳。很多艺术家在这里经历过嘘声,一些关于公众有多残忍的荒诞故事在流传。下面这个故事能证明此言不虚。一位男高音在帕尔马做客演出,被嘘声搞得很惨。演出后的第二天,火车站的搬运工帮他拎行李,看着这位男高音问道:“你是昨天在歌剧院演唱的那个人吗?”这位男高音不无骄傲地回应,他昨天的确登台演唱了。“那你就自己扛行李吧!”这位搬运工说道,随即将行李丢在了站台上。

1970年代末我在意大利进行音乐会巡演。很晚我才意识到音乐会的行程包括帕尔马。我真的很担心有什么事情在等待着我。伊索尔德的“爱之死”最后几个音符之后,我满心只等待着嘘声。除此之外,更害怕烂西红柿会扔到我头上,所以不敢返回舞台去接受掌声——谁知道还会有其他的什么。尖叫声变得越来越大。剧院总裁快步走来,问我有什么问题,为什么我不再出场。我说,面对发出嘘声的观众,我无论如何不能再出场了。

“妈妈咪呀!……你难道听不出来,他们在喊BIS!”BIS的意思是再来一次;他们希望把伊索尔德的“爱之死”再听一遍。

确切地说,帕尔马的观众对我很关照。威尔第协会用发自内心的热情欢迎我,颁发给我一尊威尔第的半身像。还放映了一部关于我的纪录片,是罗马RAI电视台制作的。在所有发自内心的友好之后,我可以无条件地感谢帕尔马的市民。我是多么喜欢这里美丽的歌剧院,帕尔马火腿和帕尔马奶酪。我离开的前一天,两位歌剧院的绅士带着一整根火腿和一大块帕尔马奶酪作为欢送礼品现身。感谢上帝,相对于那位不幸的男高音,我与车站搬运工相处得非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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