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是科学与哲学共繁共荣的家园
2019-12-10于华
关键词 科学 哲学 大学
基金项目:本文为海南热带海洋学院校级教改课题《“四个自信”视域下高校思政课教学改革研究》、海南热带海洋学院党建创新活动《实现党建工作与教学科研有机融合》、海南省社科联基地项目《海南少数民族团结创建活动研究》的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于华,海南热带海洋学院副教授,中央财经大学博士后,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理论与意识形态理论研究。
中图分类号:G641 文獻标识码: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9.11.205
一、科学与哲学的渊源
在人类探索整个世界所形成的众多学问或知识中,哲学是最精华、最有价值的部分。然而,“哲学”恐怕又是最令人深思、耐人寻味又难以捉摸的概念了。如何解释什么是哲学?有人说有多少位哲学家,可能就有多少种什么是哲学的解释,也许还有更多,因为有的哲学家自己就对哲学有多种解释。然而,这么多种关于哲学的解释中,却没有一种能够令众生折服。哲学的费解和迷人之处从中可窥见一斑。从字源学角度考证中文的古语中并没有哲学一词,哲学一词是英文philosophy一词的翻译形式。而英文philosophy,其源于希腊文philosophia,是由两个词根“爱、追求(philem)”和“智慧(sophia)”组成,也就是“爱智慧”的意思。而且,虽然古代中文中没有哲学一词,“哲”字却是古而有之,其含义也是智慧的意思。philosophy一词在中国早期还有一种译法,是“形而上学”,取自古语“形而上者谓之神,形而下者谓之器”之意。由字源学考证哲学的含义,发现哲学一开始是没有实质价值的,就是有闲阶级的发问,就是一种好奇。亚里士多德说哲学的起源有三个条件:好奇、空闲和自由(精神)。正是在奴隶社会,人们摆脱了原始的野蛮、原始的蒙昧和原始的宗教,开始用理性追问世界,用理性解决万事万物。于是有了叫做爱智慧的哲学,而最初哲学科学是不分家的。 比如,中国人说世界的起源是金木水火土, 西方大多认为世界的起源是一种化学元素,比如泰勒斯说世界起源于水,赫拉克利特说世界起源于火,德谟克利特说世界起源于原子和虚空,赫拉克利特说世界起源于数。金木水火土、化学元素、数,在今天其实是化学、物理、数学知识,所以哲学早期又被称为“万学之学”。
科学是一个现代的概念,不是古代的概念。来源于拉丁文scientia的英文“science”一词在1840年才开始使用。而在西方文明第一种伟大的语言:希腊语中,甚至没有一个词可以和科学这个概念完全对等。其实在古希腊,根本难以划分哲学和科学的区别,许多哲学家同时又是科学家,像大家熟识的泰勒斯即是哲学家,又是天文学家;阿基米德即是哲学家,又是数学家、力学家等,被后人誉为是百科全书式的人物;亚里士多德身兼科学家、教育学家多项才能,被马克思称为古希腊最博学的哲学家。近代文艺复兴以后,人们在研究自然领域时,越来越多地关注和使用实证方法,科学逐渐形成独立形态,“哲学和科学才分道扬镳”。现在一般认为,“科学”是以范畴、定理、定律形式反映现实世界多种现象的本质和运动规律的知识体系。通常人们往往只把研究自然科学的学问理解为科学,这就未免偏薄了,事实上现代科学按其研究对象,大体可分为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和思维科学。而马克思主义认为,哲学是人们对整个自然界、人类社会和思维的根本观点的概括和总结。通过研究发现,哲学和科学的研究对象基本上是一致的,即都是自然界、人类社会和思维。
那么哲学和科学是什么时候分出楚河汉界的呢?考察一下自然科学、逻辑学、心理学、社会学、伦理学、法学、美学等众多学科从哲学中独立出来的历史,我们可以看到这种现象:随着人类历史的发展,随着人类智慧的发展,海阔天空、无所不包、无所不容的“思辨”哲学中的某个部分,逐渐呈现出更多“实证”的特征,从一般走向了某种特殊,那么它就渐渐地独立了,人们就分别将他们归到自然、人文、社会科学等领域了。
另一方面,诸如“人性善恶”此类的问题,由于它们目前还没有办法得到“实证”,也很难用某种特殊规律将其“说得清”,而还是处于海阔天空、无所不包、无所不容的“思辨”状态,所以暂时还得留在哲学的领域里。
然而,科学虽然已经独立哲学存在几百年了,可是在科学中,有许多单纯依靠科学本身无法解释,需要回归到哲学,由哲学来容纳的问题。例如,从科学的发展史上来看,许多人认为,“实证”是科学的基本属性,但是,在有些科学家比如波普尔等人看来,“不能被证伪”才是科学的基本属性。那么,“科学”是被证实,还是不能被证伪?关于科学基本属性的问题的思考又成为了哲学思考。还如随着“科学”的发展,已然出现并且还会出现更多诸如“安乐死”“克隆人”此类,单靠科学技术本身的发展没有办法说清楚,但是又必须弄清楚的问题。又如“科学没有国界,科学家有国界”、又如科学发展为了谁等问题,诸多科学中的种种问题都必须需要回到哲学中去思考,才能获得答案。因为原本科学就是从哲学中走出,并且并没有远离。马克思主义认为,哲学是各门科学的概括和总结,各门科学提供的是具体经验,而哲学是各种具体经验的总结和概况。这表明走出哲学的科学的发展,又在丰富着哲学的内容,充实着哲学的研究。哲学和科学从来都没有真正分离。
二、科学与哲学在大学里的融合
暂且不说古希腊时期哲学与科学原为一体,未有分解,然而,即使在哲学与科学已经分出不同的疆域的近代,科学的发展仍然与哲学息息相关。牛顿认为自己研究的传统力学是自然哲学;提出“我思故我在”的笛卡儿,在研究哲学的视野下又结出了解析几何这样一个硕果;基于对数的世界的信仰,开普勒形成在天体力学上的研究成果;在伽利略看来,宇宙就是一本关于数的巨幅书卷。
近代科学的这些始祖,均既是科学家也是哲学家。这些表明,科学与哲学同根同源,谁也离不开谁的现象,早就先于近代大学的产生之前,历史性的长期存在。近代,随着大学日益发展壮大,成为人类研究、产生、传播知识最为聚集的圣地,大学也成为了哲学和科学共同发展、共同繁荣的最理想的所在。
(一)西方大学里面的一些传统
十一世纪即成立的意大利博洛尼亚大学,被认为是西方最古老的大学,被尊称为“大学之母”。建校之初,博洛尼亚大学只是法学科的单科的大学的,当时很多学者聚集于此,共同评注古老的罗马法法典。博洛尼亚大学作为不受任何权力的影响的独立性的研究场所,在发展中很快迎来了诸如逻辑学、天文学、医学、哲学、算术、修辞学以及语法学等等多学科的众多学者,拥有了多学科的课程体系。1316年之后,多学科独立建成各自的学院,博洛尼亚大学日益强盛,声誉遍布整个欧洲,成为吸引许多科学史和哲学史上的名人争相向往的学术圣地。像博洛尼亚大学的第一个医学博士阿尔代罗蒂“第一个将哲学应用到医学上”这样的事例胜不胜数,哲学和科学的融合使博洛尼亚大学拥有了完整大学体系并发展至今。19世纪初在德国建立了柏林大学。此时,近代科学已有了飞速发展,当时德国政府大臣们是希望将柏林大学建立一所实用性的学校,而在建校的实际中,哲学亦成为柏林大学的突出优势。柏林大学的第一任校长是哲学家费希特,1830年出任柏林大学校长是哲学家黑格尔。为柏林大学的建立和发展作出重大贡献的洪堡主张“大学兼有双重任务,一是对科学的探索,一是个性与道德的修养”,这里洪堡说的科学指纯科学,即哲学。
下面,描述一些德国的大学的事实,来说明科学与哲学在大学中融合这个问题。科学及哲学发展史能够告诉我们,数学是最接近哲学的科学,而且,还可以说,数学是最接近科学的哲学。这也从一个极其重要的方面说明了哲学与科学的关系。实际上,居于数学最高峰的国家,其科学也居于世界最高峰。16-18世纪,英法意三国在数学领域居于世界前列,19世纪后,情况发生变化,德国后来者居上。在由中国数学家翻译和作补充的《数学百科辞典》中列出了全世界顶尖的31位数学家,其中德国占13位,即1/3强。仅就19世纪的数学家而言,21位中德国占了12位,即一半有余。这份19世纪德国最出色的数学家的名单里,有高斯、黎曼、希尔伯特等这样泰山北斗似的大师,他们的学说成为相对论诞生的基石,相对论主要发现者爱因斯坦的名字理所当然地也出现在这份熠熠生辉的榜单上。相对论的创立开辟了物理学新时代的成果,即是物理学上罕见的奇迹,也是哲学上罕见的奇迹。哲学、科学同时在这些数学家身上闪烁光芒。爱因斯坦就说:“与其说我是物理学家,倒不如说我是哲学家”。当德国在数学领域领先世界时,我们也都知道了19世纪最负有盛名的哲学家中,德国人也为数众多,比如大名鼎鼎的康德、黑格尔、费尔巴哈、马克思、恩格斯,都是德国人。而上面谈到的名单中的12位数学家一半以上有在柏林大学就读或者就职的经历。如康托、雅可比、克隆尼克分别在柏林大学就读,迪里赫勒、爱因斯坦、黎曼、克隆尼克、尔斯特拉斯分别在柏林大学就职。还有迪里赫勒、戴德金、高斯、黎曼、外尔等人先后在格廷根大学读书和工作。数学家密集出现的柏林大学诞生过马克思、胡塞尔等哲学家;格廷根大学诞生过叔本华、洪堡等哲学家,柏林大学、格廷根大学堪为其时顶级哲学家和顶级科学家风云聚会的大舞台。19世纪的柏林大学、格廷根大学成为当时最具盛名的大学的原因,不言而喻。在北大成立二十周年纪念会上,蔡元培校长谈及对一流大学的向往时,提到希望将北大建成像柏林大学那样的代表世界一流水准的大学。科学、哲学同根同源、共盛共荣的景象如此灿烂夺目,闪烁光芒,竟成照亮了历史前进的方向,而大学在其中所起的作用也是如此显而易见。其实,在大学的发展中,有的大学“一开始就有神、法、医、哲四个学院”,而后“已经变得太大、太庞杂的哲学院”独立出自然科学和哲学两个部分,其后又成立了“数学-自然科学院”。这里讲的是格廷根大学的历史,但这种类似的经历确不是格廷根大学所独有。因为事实上,哲学与科学原本就始终在一起,从未远离。为此,恩格斯说过一句大家孰能而详的话“一个民族要想登上科学的高峰,究竟是不能離开理论思维的”。其中,“理论思维”指的就是哲学。
(二)我国大学里面的一些事实
现在,再看看我国的大学。大学是现代文明的产物。近代中国积贫积弱,现代教育发展起步较晚。大学最早在中国出现是洋务运动时期,打着“师夷长技以制夷”的口号学习西方的先进科学技术,当时是专门招一些八旗子弟的,专门培训,让他们出国留学,希望他们学有所成报效国家。1895年,中国第一所近代意义上的大学——北洋大学(天津大学的前身)宣告建立,它一开始就是作为以工程技术为主的大学而诞生,是以科学救国(尤其是工业救国)兴起的。紧随其后建立的京师大学堂(北京大学的前身)的宗旨则是“广育人才,讲求时务”。因而,中国最早的大学并没有欧洲古典大学那样有看重哲学的传统。但从1916年,校长蔡元培对当时的北京大学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吸纳和诚聘众多哲学家汇聚于北大,熊大力、冯友兰、金岳霖、胡适、梁漱溟、张岱年等这些支撑起近代中国哲学史的名字,先后留洋归国选择在北大工作,或者先后从北大、清华、北师大等我国最早的一批大学被吸引至北大,在北大执教。一开始建校就与北大齐名的清华大学的哲学学科的发展中也有相似的过往。这种盛况快速结束了我国创办初期的大学没有哲学传统的历史。而且,应该毫不犹豫地说,北大、清华能够在建校后,迅速成为中国最好的大学,得益于其时中国的哲学精华几乎尽数云集于这两所大学。而这两所大学在以后的发展中,其国内国际的科学地位的上升,也是伴同着哲学在中国大学的地位的上升而完成的。大学将哲学与科学融合的本能显示出强大的力量。
很遗憾,以清华为代表的一些大学曾经于上世纪50年代初失去了哲学专业。20世纪50年代初,我国高校学习前苏联的做法,分成了文理两大类学科阵营,清华成为单一工科大学的代表。原于清华工作的一些著名哲学家被迫先后转校,上文提到过的冯友兰、金岳霖、张岱年都是在1952年离开清华,调入北大工作的。撤销了强大的哲学力量的清华在后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内的发展受到了严重制约。所幸,这种局面并未持续过久。1978年后,特别是上个世纪90年代,我国大学纷纷通过各种方式改变了自己单一文科或者单一理工科的面貌。清华又是率先垂范,现在的清华早已改变了一度单一工科的局面。显然,重新恢复理论思维传统的清华,助推了自然科学方面的急速崛起,同时,清华大学以哲学为代表的人文科学学科在国际国内的地位也迅疾上升。不只清华,我们看国内大学,即使是仍然以工科著称的大学,如果已经很好地领悟到了科学与哲学的内在关系,或者已经能够领悟到科学与哲学的内在关系,很明显,都会发展得更好。
三、我国大学的未来——哲学与科学共繁共荣的家园
改革开放41年来,我国高等教育突飞猛进地向前发展。我国高等教育毛入学率已经在80%,已经步入大众化的轨道。目前,我国各类高校在读人数的数量规模稳居世界第一。但是,与西方发达国家的大学相比,我国享有卓越国际声誉的大学为数极少。各种排行榜上,我国大学的排名总体上比较靠后,大学的声望和我国日益提升的综合国力极不相称。而且,今天的大学面临比历史上任何时候都更加严峻的挑战。国家行政力量对大学的参与、经费和市场问题对大学的困扰、全球化与国际化等因素对大学的影响、主张教育民主的人希望大学扩大规模,接纳更多的人等诸多原因,使得大学的前景变得越来越不确定。近年来,关于大学的各种观点争论不休、此起彼伏。
我国大学应该如何应对各种挑战?如何才能拥有更多跻身世界名牌大学之列的优秀大学?一个优秀的民族必然拥有能够凸显本民族文化基因的顶尖大学;一个强盛的国家,必然领有能够代表本国先进生产力和本国人民根本利益的驰名学府。在现代,大学是智慧和知识最为汇集、最容易产生碰撞效应的场所。而且,因为这种汇集和碰撞,大学成为最容易产生更多的知识和智慧,同时最易于向外发散、传播和辐射的场所。“大学应该是‘时代之表征,它应该反映一个时代之精神,但大学也应该是风向的定针,有所守,有所执著,以烛照社会之方向。”新时代,我国大学在培养社会主义建设者、传承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研究国际领先的学术以及服务社会发展等多重重要的历史使命中,起着无可替代的作用。我国大学在遵循自己教学育人的核心宗旨时,我们做的不只是教会学生有限的知识,更重要的是启迪学生的心灵和智慧;同时,大学不只关乎学生的成长成才,也用自己的方式或显性或者隐形地影响着我们社会的发展,塑造着我们国家的精神内核和我们民族的文化品格。
面对使命和担当,时代要求我国大学应以科学事业为使命,加强科学研究,推动科学发展,坚持做科学研究和传播的主要阵地。同时,用哲学点燃大学的思想,使思想燃烧。哲学和科学必然是两颗悬挂在世界顶尖大学上空交相辉映的巨星。哲学是大学不可或缺的无用乃大用之事业,是智慧的涌动之源,是开启认识自我、见证自由的生活方式,哲学是人生中很稀罕的活动,值得真正的大学永远珍惜。未来,我国大学在履行自身职责中,哲学与科学的共繁共荣会在我国大学有更多的闪耀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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