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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的喜欢

2019-12-10李彩华

辽河 2019年11期
关键词:香香花朵母亲

李彩华

花朵喜欢的东西很多,比如喜歡村里小河湾的黑泥,用这泥捏成小人小狗。

花朵喜欢把洋槐花挂在耳朵上,充当大耳环。

花朵还喜欢拿柳条儿编草帽,戴在头上充解放军。

花朵最喜欢的是看书,把家里犄角旮旯的书翻腾出来,甭管有封面没封面,甭管无头还是无尾,拿来就看,看懂看不懂的,就是胡乱看,常常看得摘不下眼。

不过最近花朵很烦,烦弟弟妹妹,烦老师同学,阴天下雨烦,阳光灿烂也烦,当然她最烦的是自己,烦自己乱喜欢人,是不是不自重?要知道,女人要自尊自重自爱,这可是她的座右铭,她一见到这句话,就喜欢上了,接着就写在日记本的扉页上。这样的自己,很奇怪,不是吗?

花朵原本以为自己喜欢的是舒杰,一个借读生,一个长得很帅的借读生。

据说他是城里的孩子,父母嫌他学习不努力,成绩不好,在他考高中的前一年,撵他回老家,让他上老家的学校,让老家的老师管管他,让老家的孩子影响影响他。

花朵糊弄着弟弟妹妹好歹把屋子里的玉米收拾好,他们两人睡下后,她拿出跟同学借的一本小画书《外星人》,趴在家里唯一的一张桌子上看。说是桌子,就是父亲用四根木头撑一木板面做成的。凑在小煤油灯下,正看得入迷,听到下了晚自习的父母进了院门。

只听母亲笑着说,可不是开玩笑,赶紧把你的喇叭裤挽起来,小心沾上鸡粪。

花朵赶紧跑到屋门边打开门,一阵风吹得煤油灯的火苗差点熄灭。她急忙用手罩住,抬头看见屋里多了一个陌生人,个子比她高了一头,长长的头发遮到脖子,再低头看他的裤子,裤脚比他的腰都宽大,看不到脚在哪儿,膝盖以上却紧贴在腿上,又是乳白色,在她家的屋地上走动,就像两把扫地笤帚,怪不得母亲提醒他。那人用手摸一下遮盖住额头的刘海,冲花朵笑得露出一口白牙,自来熟地随便拿起桌子上的小画书,看什么呢?小妹妹。

花朵吃惊不小,脸上一阵发热,好帅的大哥。这才听到母亲说这是他们班的学生,来借读的,以后每天晚上下了晚自习来家补课。

花朵心里不由埋怨,家里这么忙,又来个添乱的。

母亲催着她去里屋睡觉,花朵拿着小画书离开桌子,他们三人已在讨论起数学问题,花朵不由有些嫉妒这个长得很帅的人,唉,真心话,父母对花朵在学习上真不如对他们的学生上心。

从这晚开始,这个叫舒杰的同学几乎天天晚上来花朵家补课。花朵觉得这个学习认真脾气又好长得也帅的大男孩,自己是喜欢上了。喜欢了那就应该喜欢到底,一直长大了也喜欢的。可一张从数学课本里掉出的纸条,让她犹豫起来。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花朵同前邻挤桌子,一开始是闹着玩。

喂,小辣椒,你爸爸好有意思。

“咚”花朵往前一挪桌子,大鹦鹉,你说什么呢?

“吱”桌子又移回来了,我说你爸很有意思,我在院子里唱《康定情歌》,他竟说我唱黄色小调,把我叫办公室里好一顿训。

花朵用肚子顶着课桌往前移,哈哈,听你在胡说,唱黄色小调被训,活该。

随着“吱”的一声桌子向前,“吱”的一声桌子又向了后,两人真有些恼了,挤动越来越大,让刚进屋的数学老师看见了,冷着脸说谁挤过谁猛挤,有人真不知护着哪条筋。花朵一听气愤得脸通红,“咣”地一下把桌子往前一推,前桌同学张英武回头翻白眼,没有了动静。

花朵知道数学老师是在暗讽她,她母亲教学成绩比他好,没处撒气,只好拿同父母一个学校的她撒气了。花朵低下头不愿看老师的脸,听讲却很认真,就像母亲说的,老师没有捂住谁的耳朵,听课认真不认真是个人的事。你不是说三道四吗?我偏偏好好学习,不能让人小看了,不能给父母丢脸,唉!歹命啊,父母是老师,还在一个学校,真是麻烦。

打开数学课本,从里面掉出了张纸条,是从一张复习题卷子上匆匆忙忙撕下的,撕的边很不齐整,好像让小猫用爪子挠了,上面写着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交个朋友好吗?既没署名也没写日期,害得花朵心乱扑腾。

一下课,假装去厕所,跑到学校前面一个荷花池塘边,躲在一大丛棉槐棵后面,拿出那张纸条仔细地看。有力的笔迹,一看就是出自男孩的手,左看右看,好一手漂亮的字,猜测着到底是谁的笔迹?又是谁会写这样的纸条?喜慌慌的心犹如有个小兔子。是班里的同学吗?难道是黑黑的体育委员,平时花朵觉得他看她的眼光好像与别人不一样。也许是有人闹着玩的,若是认真了,到时不是很没面子?

这天晚饭后,难得兄妹三人一起围坐在桌旁写作业。没有凳子,妹妹就站着写。哇!这题这么难。弟弟拿起桌上一张黑黄的纸在看,家里买不起白纸,只好买黑黄色的劣质纸,平时还舍不得用,他们是用石板的。这定是那借读生用来当草稿纸算题的,花朵凑前一看,一堆阿拉伯数字,不知是啥东西,在左上角有几个字,她一下子睁大眼,想起夹在数学书里的字条,笔迹好像,难道是那家伙?那家伙喜欢自己?

这天晚上,花朵一直等着父母回家,等着那帅哥。舒杰见到花朵,像平时一样很自然地打着招呼,小花朵,还没睡?用手扯扯她的两条小辫。花朵小脸涨得红红的,两眼瞪着他,你、你……结巴着不知说什么好。

我什么?花朵看着舒杰一脸的笑,逗她像逗小狗小猫,根本想不到自己的言行会让十三岁的花朵怎样一通胡思乱想。

很快花朵就发现给她写纸条的不是舒杰。

这天放学后,花朵值完日,锁上教室门,背起书包往回走。一个人从后面喊住了她,花朵,等一下。花朵回头一看,是文艺委员张英武,两个人挤桌子挤得激烈,过后接着就和好了。花朵笑着说,张英武,你还没走?他左右看了看,走近花朵说,我给你的纸条看到了吗?我喜欢你,想跟你做朋友。

花朵望着低头像背课文一样说完这些话的张英武,感觉有些蒙,原来那纸条是你写的。喘了一口气,花朵马上翻了脸,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写这样的纸条,谁理你。花朵觉得这时不翻脸,真真是做了对不起舒杰的事。

张英武还缠着她,我今天特意留下来就是向你问清楚,同意不同意?花朵打掉张英武扯着她书包带子的手,不行的。说罢,匆匆地跑向正从厕所走出的女同学,女同学好奇地问花朵那不是张英武吗?刚才你们在说什么?没什么啦,他就问了问老师布置的什么作业。是吗?女同学怀疑地问。

花朵赶紧撇清,谁不知,他们班男同学女同学平时几乎不说话,就是同桌,也是在桌子中间划一条“三八线”,摆明了井水不犯河水。若是老师让一个男同学喊一个女同学有事,那男同学宁愿在黑板上写某某老师找,也不直接同女同学说。要是发现一个男同学同一个女同学单独说话,不管什么理由,就像犯了滔天大罪,不出几天,谣言满天飞,什么他俩相好,他同她是一对等等。谁也不同他们玩了,被说的人心理压力大,吓得再不敢同那人说半句话。看到女同学怀疑的目光,花朵打死不承认与文艺委员有任何关系。

花朵把家里舒杰用过的那张演算纸收起来,连同那张纸条,一块放在铅笔盒里,上面用爷爷給的烟壳纸遮起来,晚上躺在被窝里,等家里所有人都睡了,她爬起来点上灯,看这两张纸,越看越像是一个人写的。她觉得对舒杰的喜欢,就如那丝瓜开的谎花,明知是谎花,也开得欢喜。

张英武在家是小霸王,上面有四个姐姐,就他自己是男孩,娇惯的不得了,自以为长得不赖,学习还行,花朵竟不理他,他生气了,搞起了小动作,比如把她的作业本藏起来,让她找不到,往她的书包里放小虫子,往她的凳子上吐唾沫,从后面扯她的头发。班里同学起哄,花朵气怒着脸,咬着牙不吭声。

这事不知怎么传到校长耳朵里,说他们谈恋爱,竟把他们叫到校长室里,好一顿苦口婆心地连劝带吓唬。最后,校长竟说出开除的话,花朵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更替张英武担心,看在她父母都是老师的份上,学校不至于开除她,有可能开除张英武。她拿不定主意是否把这事告诉父母。

花朵一个下午坐在那儿,没挪窝。放了学等同学们都走了,才回家。

快吃饭的时候,母亲问有什么人来家里了吗?

没有人啊。

母亲又问了一遍,都说没有。

父亲问有什么事吗?母亲说没什么事,随便问问。

花朵看到母亲拿起一旁的铁簸箕,到灶膛里掏出些灰,那灰还带着火星,一路冒着烟被倒进了茅坑。

下了晚自习,母亲把花朵喊进里屋,拿出卫生纸、卫生巾,教花朵怎样用这些东西。还说女孩到了一定年龄来月经是很正常的,不用担心害怕。注意不要喝凉水,不要吃辣椒。母亲又说,你喜欢你班里的文艺委员吗?

花朵吓了一跳,你都知道了?

老校长同我说了。

你不骂我打我?

我干嘛打你骂你。

同学们都说那是早恋。

母亲叹了口气,这算哪门子的早恋。

花朵再次确定母亲真的不会骂她,这才有了心情说话,说张英武总是发坏,其实他也不是大坏蛋,放她包里的虫子都是花朵不怕的,扯她的头发也没扯痛,藏起的作业本最后总是让她找到。

母亲说请那个叫张英武的男孩子来咱家,我同他谈谈。

母亲老师亲自出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得张英武心服口服,答应认真学习,考上大学后还觉两人合适再说也晚不了。又捎信把张英武最敬佩的大姐请学校去,说了说这事。

这就是花朵的早恋。

这其间还发生了一件事,就是有一天花朵回家,发现家里来了一位客人,是个女的,与母亲差不多年纪,母亲说那人是父亲的同学。花朵一见那人就不喜欢,长着一双笑眼,在她看来就是一双色眼,尤其是看父亲的时候,让一旁的花朵浑身不自在,好像衣服里钻进了跳蚤。转头看父亲,他竟是喜欢的,花朵能感觉出来。花朵被吓着了,这不是真的,这不是从小宠着她惯着她的父亲。花朵跑到另一间屋里,母亲正在做饭,吆喝花朵,把你弟弟妹妹都带出去,在这碍事。花朵拉着他们,不停地绕着父亲打转,一会儿让妹妹说要喝水,一会儿让弟弟说要睡觉,故意不让父亲与那人说话,看着那双笑眼,花朵希望这人快滚蛋,再也不要来她家,她再也不要见到这个人,她也再不像以前那样喜欢父亲了。

打那以后,花朵连舒杰也不喜欢了,发誓谁也不喜欢了,是不屑喜欢。

舒杰一去她家,她早早去另一间屋,就是碰了面,也是嘟着嘴,不说话,舒杰说她的嘴上都能挂香油瓶。至于张英武,让老师调到别的班,远远看到他,花朵早早绕道走。父亲是天天见的,花朵也摆脸色给他看,不时朝着父亲翻白眼,翻的眼睛直抽筋,眼皮跳个不停。让花朵舅舅看到了,训斥花朵,看你能耐了,还给你爸爸甩脸子。父亲为花朵辩护,没有的事,她是和我闹着玩。

花朵怎么会知道,当喜欢像一只鸽子落在身上时,会舍不得赶走。

花朵自个也想不到,她会喜欢马老师。

花朵班里一个同学同马老师一个村,他说前几天不是下了场大雨吗?就是那天黑马老师骑车回家,在拐弯的时候躲一辆迎面过来的拖拉机,自己倒了车子摔进沟里了。

花朵同班里的同学去看马老师,他已经出院,在家休养。花朵看到马老师右腿上打着厚厚的石膏,躺在炕上,屋里暗暗的,马老师因长期吸烟黄瘦的脸上更显黄瘦,只是一双有神的眼睛依然温暖明亮。花朵一看到马老师,禁不住哭了,感觉心里很软的地方,仿佛被人用力按了一下,说不清什么滋味,当时就想,要是因为马老师摔坏了腿,躺在炕上起不来,他老婆不要他的话,她就嫁给他,照顾他。三十来岁的马老师,留着分头,两只温和的眼睛,让人一见如故,感觉他很善良。他就像个磁场,不自觉吸引着他人愿意同他交谈。马老师教语文,课讲得有声有色。作文课上常拿花朵的作文当范文在班上读,表扬她作文写得好。他还主张学生多读课外书,来开阔眼界。花朵记得一次课间操没去上,躲在教室里看小说,让从门口经过的父亲看到了,没收了去。

回家父女俩大吵一架,父亲气得不轻,说我还没碰到你这样的学生,看小说说你两句还顶嘴。

花朵也很火,我也没碰上你这样的老师,我是课间看小说,又没影响学习,还是马老师让看的,你为什么没收了去?最后是马老师亲自跑去找父亲说和,才把小说拿回来的。望着可怜的马老师,花朵只能和同学们一样,让老师好好养伤,等着他尽快回学校给他们上课。

花朵喜欢马老师的时候,还喜欢一块长大的香香。

几天了,天空就像闹脾气的小孩子一样,不是飘过几片乌云,就是刮起一阵大风,连偶尔露脸的太阳都显得有气无力,教人感到沮丧。这天下午,天空开始飘起毛毛细雨,眼看着雨势非但没有减缓的迹象,反而变本加厉地化为一场滂沱大雨,挟带着狂风和雷电拍击着透明的玻璃窗,发出恐怖的声音。花朵把额头顶在玻璃上,无意识地看着大雨倾盆而下,一道耀眼的闪电接着一声振耳的响雷,天像被撕破了一个口子。

花朵看着一个空位,那個座位上的女孩不会再来了。

花朵知道香香家里穷,母亲有慢性气管炎,每天只顾着张口气喘,什么活也干不了,里里外外只有父亲一个,忙不过来,她下学帮忙父亲,供弟弟上学,据香香自己说,女孩子反正早晚得嫁人,去婆家操持家务生儿育女,用不着那些X、Y。

花朵不相信这些。

她们一块上学,一块放学,割草一块割,弟弟妹妹一块带,就连在学校里,也是玩儿在一块,喜欢搂着脖子抱着腰,自然是花朵搂香香的脖子,香香抱花朵的腰。一次,她们这样如连体婴般一块去厕所,让花朵的父亲看见了,一顿训斥,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她们这才知道,两个女孩子搂脖抱腰是不成体统的。

香香说过她才不甘心只在家里种地,她想上大学,她想去城里。

香香比花朵大两岁,身体已开始发育,同麦子一个颜色的皮肤,细腻嫩滑,弯弯的眉毛,像贴着两片柳叶。看上去一脸正气,白净文雅的英语老师竟借指点香香学习的机会,从后面身子紧紧贴在她的背上,吓得她大气不敢出,只能脸白白地低着。她坐在最后一排,没有哪个人发现这事,她也不敢告诉任何人,她模模糊糊地知道这是丢人的事。她对花朵说这些,又害怕担心这样子会不会怀孕?会不会大肚子?花朵惊呆了,认为这样会怀孕。那怎么办?香香是完全失了主意。花朵想了想,出了个主意,你要跳,要摔倒,要打肚子,这样肚子里的东西就会没了。她说她听母亲说,村里的仁友媳妇大肚子的时候,队长不知为啥踹了她肚子一脚,她家人说是小孩子掉了,赖上队长了,队长家赔了很多东西和钱。

兴许我踹你肚子一脚,就啥事也没有了。

香香挺起肚子,快踹快踹。

花朵没有踹,而是用拳头捶。

过了会儿,香香没觉得肚子里有什么动静,两人松了口气,大概肚子不会大起来了罢。

花朵答应香香替她保守这秘密,她相信这事若是传出去,香香真得会没脸见人的,搞不好会出人命。

香香不上学了,她不知道她人都走了,有些事情还会扯上她。

那是离香香不上学大约两个星期前,马老师让几个同学到黑板上默写生字。他发现香香写字的笔画和顺序都不对,为了纠正她的写字方法,在课外活动时,把她叫到办公室,手把手教她如何正确的握笔和写字。

这事让从窗外经过的英语老师和几个女生看到了,只听几个人小声的叽叽喳喳,捂住嘴巴发出低低的嘻嘻笑声,闹着玩地说“流氓”。从此,学校里三五成群的学生不时朝马老师指指点点,加上有人有心地唯恐天下不乱,“马老师是流氓老师”不只在学校也在社会上传开了,由最初的老师摸女学生的手,到摸女学生的腰……越传越难听,而马老师还蒙在鼓里。

一天傍晚,放学晚了点,花朵赶回家,一进门就看到妹妹一个人抱着书包坐在院子里。院门的大铁勾子钥匙塞在墙缝里,孩子们就是个矮也能摸到。打开院门,屋门的锁却很高,有钥匙也摸不到锁,花朵拉起妹妹,拍拍她身上的土,看到她身边有好多小砖头,随口问她在干吗?她说肚子饿了,去奶奶家要块窝头吃,奶奶没给,说没饭了,就回来摸砖头,把它们想成一个个卷子,摸着摸着就不觉那么饿了。

花朵走到屋里,先去摸了个窝窝头,用力掰下块给妹妹,让她先吃着,啥也不做,先做饭。父母去乡里开会,还没回来。花朵这才听到猪圈里的猪正嗷嗷叫得够响,看来也饿急了眼。

做好饭,花朵又出去搂树叶子。家里的粮食不够吃的,柴草也不够烧的。花朵常利用早晚出去拾些树叶子添补些烧柴。傍晚去搂树叶的人多,搂不了多少。早上嫌冷,搂树叶的人少,可多搂些。地上一层白白的霜,晶莹莹的好看,拿条帚把落叶扫成堆,用手捧到筐子里,沾在手上的霜冰得人钻心地疼。回家一进门就听母亲对父亲说“开始清退民办教师了。”“我知道,早就有传言了。”“不会有咱吧?”母亲担心地说。“放心,你教的学生都考全县第一,清退我也不会清退你。”父亲笑着说。

听着父母交谈,花朵担心着马老师会不会被清退,父亲说很有可能清退他,他的腿还没好利落,现在上课还瘸着个腿,再就是马老师课讲得不错,人更是个好人,就是脾气太好,有些震不住学生。

真让父亲说中了,过了不几天,当了民办教师20多年的马老师,用他那辆破自行车驮着小卷铺盖,告别了学生。好好学习,将来考大学,这是马老师的临别赠言。同学老师送马老师到学校门口,怎么会这样呢?目送着马老师,花朵和几个女学生当时就哭了。

两扇锈迹斑斑的大铁门,被秋风刮得“咕呱呱”地响。

好多年后,花朵想着那些年的喜欢,如一朵好看的花,落在水里,随水不知去了哪里。就如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喜欢马老师,又连那个舒杰也不喜欢了,那个张英武,再见的话,估计走个对面大概也认不出了吧。

至于香香,在她十八岁给她哥换亲后,花朵再也没见过她,一点儿联系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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