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余琐谈
2019-12-10沈飞德
沈飞德
董存发先生的《我与杜维善先生成为忘年交》一文是由他撰稿的《杜维善口述历史》的“后记”。“上海市文史研究馆口述历史丛书”迄今已出版了18种,其中《杜维善口述历史》从立项到出版,前后历时六载,是目前所有书中编撰时间跨度最长的一本书,对我而言,也是用力最多的一本。聊以欣慰的是,该书出版后,各方反响甚好,包括旅居加拿大温哥华的浦东乡贤杜维善先生。
杜维善是杜月笙唯一健在的七公子。回想当初邀请董存发做杜老先生口述历史时,我就跟他说,以后有机会我陪你去浦東高桥看看杜家祠堂。没想到,我说的这句话直到今年6月他来上海时才兑现。这多亏浦东的两位同乡柴志光和周敏法的帮助,否则,我们是难以踏进毗邻外高桥保税区的部队营区的。
说是看杜家祠堂,其实这座落成于1930年夏在浦东堪称恢弘的建筑群,祠堂早已毁于抗战期间。1949年5月上海解放后,位于高桥陆家堰的杜家祠堂就归属解放军某部至今。我在童年时就屡听父母讲杜家祠堂当年落成时的盛况,特别是高桥周边的乡亲为曾吃上一顿流水席而倍感荣耀。父母那时还小,无缘目睹杜家祠堂的落成,但他们的不少乡亲有幸一饱眼福,还大快朵颐,成为一生值得夸耀的谈资。大亨杜月笙也就这样伴随着杜家祠堂,成为我记忆中的浦东第一大人物。而杜家祠堂究竟何等面目,自此成为我心中的谜团。1970年代中我就读浦东杨园中学后,学校照例在春天组织学生到高桥烈士陵园祭扫革命英烈,途经杜家祠堂,使我第一次近距离目睹杜家祠堂周边的房子,但想看的祠堂建筑,仍躲在深闺而不见。后来我小阿姐嫁到北距杜家祠堂一河之隔的小凌家宅,我去姐姐家,只要得闲就会踱步去不远的杜家祠堂前徘徊,总有一种想要探究这个神秘祠堂的想法。谁想这一期待,一晃就是近四十年啊!
那天,我们的车子在例行检查后直接开到部队大院的一栋中西合璧的老建筑旁边。这栋孤零零的建筑与四周的新建筑显得很不协调。柴志光之前就告诉我,这是杜家祠堂建筑群中仅存的一栋房子。建筑上方“杜氏藏书楼”的篆书字样依稀可见,靠东边的墙上赫然有一块黑色的铭牌,书有“浦东新区文物保护单位杜宅,浦东新区人民政府二00二年一月十四日公布,浦东新区文物管理委员会立”。藏书楼是杜家祠堂的附设建筑,据1932年5月编印的《杜氏家祠落成纪念册》称之为“祠堂附设之图书馆,藏书逾十万卷”。把它说成杜宅显然不妥。
部队的一位宣传女干事热情接待我们一行。我们从一楼看到二楼,还登上了的露天平台,眺望外高桥保税区。曾长期用作办公楼的藏书楼,内部结构没有变化,许多地方仍保留着落成时的原貌,二楼还有成排的书柜。虽历经八十多年的风雨岁月,但从门窗、地砖、地板、壁炉、楼梯等仍可见这栋楼造的相当考究。前几年在楼道的墙上布置了一些杜月笙的照片和流传于网络的所谓杜月笙的题词和画作照片。从《杜维善口述历史》可知,这些题词和画作都是赝品。
踏访杜氏藏书楼,我想到从上海滩黑道打杀成闻人大亨的杜月笙,“孝思不匮”,在光宗耀祖兴建家祠时,不仅附设服务社会的医院及学校,还不忘建造图书馆,令人感慨万分。昨天见新闻出版博物馆微信发表《张元济:第一件好事还是读书》一文,以纪念我国近代出版业的奠基人张元济先生的冥诞。此文的标题取自张元济晚年书录的一副对联“数百年旧家无非积德,第一件好事还是读书”。恍然间,我似乎找到了答案,在筹建祠堂的时候,没念过书的杜月笙已深谙为人处世要积德、读书这个至深道理了吧?诚然如此,幸哉!
(2019年10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