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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仲兴:转益多师传薪火

2019-12-10秦明章韦泱

世纪 2019年6期
关键词:马先生书法老师

秦明章 韦泱

年逾八旬的书法家林仲兴先生,回首自己的从艺之道,不胜感慨地说:学习书法的技能固然重要,但是做人的品格修行更为重要。我在与前辈老师的交往过程中,不仅领悟了书法艺术的真谛,学到他们更多的是道德情操,并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我的人生,使我受益终生。

林仲兴开始学习书法时,主要靠勤奋刻苦努力钻研。有了一定的基本功后,四处拜访名师。转益多师成为他拾阶而上的法宝,且结拜的大多是海上名师大家,从而在书艺学问、道德精神等诸方面获得了稳健前行的动能。不难想象所获得的优质能源越充沛,前行的动能就越足。

俗话说,喝水不忘挖井人。林仲兴是性情中人,他不忘友情更不忘师恩。在2010年10月,他专门举办了自己从艺六十年的“感恩展”,将当年在世的老師一一请到当面谢恩。展览当日,如他所办的数十次书法展一样,人潮涌动,观者如潮。他的这个举止,感动了无数观众。

引门蒋凤仪

说起蒋凤仪,林仲兴不无感情地说,这是我的第一个写字老师,是把我引进书法大门的领路人。

林仲兴出身贫寒。四岁就由姑母带大,寄人篱下。后来在姑父办的糕饼作坊做童工,拖煤球、生炉子、雪天里沿街叫卖,什么都干。看到邻家小孩背着书包上学的情景,他好生羡慕。他走街穿巷在城隍庙一带卖糕饼,看到几个老先生在摆“测字摊”,不测阴阳八卦,专替别人写信写字,让林仲兴看得入神。冥冥中,他觉得自己是应该读书写字的,可他连学校的门都进不了。所幸很快上海解放了,他进了夜校文化班。国文课的老师慧眼独具,在课堂上高声表扬林仲兴,说他语文作业的字全班写得最好。 这给林仲兴鼓励不小,似乎他天生就为写字而生。可惜迫于生计,读了不满四年的夜校,也不得不中辍。他没有作业的机会,无法让老师继续看到他写的字了。可他心有不甘,内心里日益滋长着强烈的愿望:“我要写字”,这是心灵的呼唤。

也是天意。一个偶然的机会,谈起写字,有个与林仲兴从小就在一起玩耍的“发小”,对他说认得一个擅书法的老先生,可以带他去看看。这就把林仲兴的心说动了,立马饭也顾不得吃完,丢下碗就拉着伙伴的手说,快走快走。那猴急的样子,由不得别人多说一句话。

原来,那位写字的老先生,就是沪上著名书法家蒋凤仪先生,当年也只有五十来岁。蒋先生家学渊源,父亲是晚清秀才,母亲也是大家闺秀。他幼承庭训,饱读史书,尤擅书法。曾长期在上海电影制片厂担任书法工作,为电影《家》《祝福》等五十多部影片题写片名片头,又为城隍庙的豫园商场、湖心亭、松云楼等题写匾额,是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上海书法家协会理事、上海文史馆馆员,可是书风正健的蒋凤仪依然过着清贫生活,连平日每天练字用的,也是粗糙的马粪纸,书写不易还有股难闻的气味。生活窘况可见一斑。其实,那时的老一辈艺术家大都如此。

他了解了林仲兴的身世后,觉得寒门子弟如此好学,实属难得。第一次见面,他就对林仲兴说:人穷不怕,就怕志穷。只要认定自己的目标,立志把字写好,勤学苦练,功夫才会不负有心人。要做到郑板桥的诗中所讲:咬定青山不放松。蒋老师的一番话,给了林仲兴极大的信心。他按照老师的传授,认真临习邓石如的篆书字帖。经过一个阶段的练习,有了初步的写篆字基础。他懂得了习字只能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走不了捷径,也无法速成。有了一定篆字基础,再进一步深入探索,就更加扎实。接着又按蒋老师的要求,转学隶书《史晨碑》。通过临写《史晨碑》,林仲兴感到,这一路的风格,更符合自己的个性。就是这样一本普普通通的字帖,林仲兴一写就是九年,可谓“一本帖主义”。这除了表明他的专致和执着外,也反衬出他当年生活的窘迫贫困,买不起更多的字帖。从小习字,林仲兴的艰难处境也是与众不同。在糕饼作坊里有一只长长的木板台,他白天在板上捏面团,接近傍晚后,就在上面练书法,晚上天黑夜深,放一条破被,就把这里当床铺睡觉。他戏称,这叫“一日三板”。他感悟很深地说:“学书法很不容易,对一个普通百姓来说其实更难。”他像从石缝里倔强生长的松苗,从未享有肥沃的土壤。可历经风霜雨露岁月坎坷,终于长成为奇崛雄起的大树,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找寻马公愚

早在解放初期,马公愚在上海书法界就以擅写篆隶、尤擅大字匾额而声名鹊起。林仲兴闻其名而久生仰慕。他想,如果再有马先生这样的老师来辅导,那该有多好啊!他听说马先生家住襄阳公园附近。一有空闲,林仲兴就去那里走走,一条条大小马路兜下来,大海捞针式的寻觅其踪。他相信这样一句俗语:心诚则灵。

有一次,林仲兴走在襄阳北路上,正独自寻思着,想想已经找寻了许多天了,还是一无所获,是否传言有误或马先生搬家不住这里啦。正想着,无意间一抬头,看到前面两楼的阳台里,有一位老人站着,花白长髯,手里居然握着一支大大的毛笔。此刻他一阵激动,心脏“怦怦”加速跳动,这应该就是马先生吧。他赶紧奔到那幢楼下,高声喊道:您是马老师吗?老人闻听后,朝他使劲地点点头,又示意他上楼。这可让林仲兴喜出望外。赶紧三步并作两步,登登登奔上了楼,他握着马老师的手,一吐为快,说自己慕名找寻马老师很长时间了,在这条路上来来回回也不下十多次啊。林仲兴坦诚率真、求师心切的诚意,也让马公愚深受感动。他俩促膝而谈,林仲兴叙述自己九年来的习字心得和困惑,马老师静静地听着,不时发出感慨之声。显然,他被眼前这位年轻人的好学精神,以及朴实真诚的话语所感染。马公愚以一口浙江普通话对林仲兴说:今天我们两人在这里相遇,这就是一种缘分,或者说是一种难得的墨缘。说着,马公愚把林仲兴领进自己的书房,一边走一边问他学过什么字帖,林仲兴说主要是篆隶。马公愚顺手取出一本《石门颂》,一边临写一边讲解说:“这是一种隶书的经典范本,临帖时要用心。因为,用笔之道,主要是在临帖实践中慢慢来感悟的,通过多看多练,才能做到心手一致。而且,写字是抒发一个人内心的情感活动,心正则字正,做一个文明、高尚、有教养的人,比什么都重要。”马公愚的一番颇有哲理的话,让林仲兴茅塞顿开,感悟至深。

就是这样,从这第一天开始,马公愚既教林仲兴学书法,也在教学过程中贯穿着怎样做人的道理。使林仲兴如沐春风,受益匪浅。日复一日,师生之情日益深厚。相处久了,就亲热得如同家人。林仲兴看到马老师年纪渐大,家中事杂,就经常帮着做些家务。不久时局动荡,进入了“文革”,马先生遭受了抄家之难;花圃被掘,地板被撬,墙壁被涂,一片狼藉。林仲兴就忙着帮马先生重整家园。从勤劳刻苦中走出来的林仲兴,这些都不在话下,自然赢得了马先生的喜爱和称赞。有时,林仲兴三四天没去马家了,马先生就会托带口信或写信来问候。老人心中牵挂着学生哪!

有一次,林仲兴在马公愚家聆听书法教诲后,聊着家常。正巧书法家任政先生来看望马公愚,他们因同在邮电局共事,又同為书法家已是很多年老友了。宾客欢聚,谈得更为舒心愉快。临别,马公愚取出两套马毫毛笔,说一套给仲兴,一套给任政先生。林仲兴深知,马毫笔可是马先生定制的心爱之物,马先生喜用马毫笔,不仅觉得软硬弹性得心应手,还因为它也姓马。把这样珍重的宝物,赠给他的老友可以理解,林仲兴得享厚遇,可见他在马先生的眼中有着何等的分量。这是老师的一片爱生之心,也寄予了深切期望。正当他们的友情日深,林仲兴书艺益进的时侯,马公愚因病于1969年含冤去世了。这对林仲兴是沉重的打击,可又无处申诉。那套马毫笔,林仲兴一直珍藏至今,睹物思人,他常常会浮想起与马先生相处的日子。直到改革开放后的新时期来临,林仲兴才能提笔,为恩师写上一篇情深意长的悼文《论马公愚先生》,发表在《书法》杂志上。他在文章的最后写道:“人们缅怀他坚贞的爱国精神和勤奋的治学态度,对他所留下的书法艺术作品更倍加珍惜。先生对书法篆刻的精辟见解,更是后学者的宝贵财富。”这确是林仲兴的肺腑之言,洋溢着对先生尊崇的真情实感。

拜师来楚生

马公愚去世后,林仲兴深陷悲痛与寂寞之中。漫漫书法之途谁来指点迷津,他常常这样思来想去。友人们知他心里孤独苦闷,也想着帮他寻找契机。一年多年后,一位挚友为他引荐了书画篆刻大家来楚生。从1971年起,林仲兴开始跟来老习字。来先生看了林仲兴临的《史晨碑》及《石门颂》,对他说:从史晨到石门,已经有了一定基础。现在让你临《礼器碑》,是从以前法度严谨向逸趣横生转化后,现在再让快速的奔马收敛一下,这从收到放再到收的过程,不是重复自己,而是在进退中螺旋形上升,跃升到一个更高的艺术境界。林仲兴如醍醐灌顶、顿然醒悟。此后,他就在来先生指导下,开始临写《礼器碑》。半年后,果然书艺大进。他还学来先生的做法,把古诗词作为自己书写的内容,心悟手临、涵养大增,深得来先生的赞赏。他也从中醒悟到,来先生对他书法辅导有着不一般的良苦用心。

一次,来楚生患病开刀住院。他担忧年老体弱的自己,病中无人照料。正在愁苦中,病房的门被推开了,林仲兴大步迈进门来,给来老带来一阵惊喜。此后,林仲兴像服侍父辈那样,连连陪夜,体贴入微地照顾来老。患难见真情,来老康复出院后,对林仲兴更刮目相看,从内心建立起深厚的感情。

回到家里,来楚生在身体还很虚弱的情况下,执意为林仲兴创作了一幅寓意深远的“双鸭图”,双鸭共游艺湖中,表示感激和勉励。这画,林仲兴就一直挂在家中的正墙上,时时感受恩师的鼓励。

两年后的1973年,《人民中国》(日文版)刊登了林仲兴的隶书作品,这在上海书法界,也是难得的喜讯。林仲兴高兴地把刊物拿给来老先生过目,向老师汇报学习成绩。来老一看就喜上眉梢,学生出成果,是做老师的最大宽慰和喜悦。欣喜之余,来老问道,你平时用印有几种?林仲兴一时答不上来。其实,他根本没有太像样的印章。来老接着说,写字用印,一般二十来个是需要的。林仲兴没有想到的是,过了不长的一段时间,有一次在来老家听课结束准备回家时,来老取出十九方印章,对他说,这是我最近专门为你刻的,你先用起来吧。这些珍贵的印章大多采用更能体现篆刻功力的青田石,凝聚着来老的一片心血。林仲兴的眼睛湿润了,一时喉咙像塞了棉花一样,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心中只有暗暗下决心,要更勤奋努力用更优异的成绩,来报答老师的厚望。

在中国篆刻界,素有“北齐南来”一说,指的是北方有齐白石,南方有来楚生。印章能与齐白石齐名,那是令人仰止的高度。林仲兴把这十九方印章看作是老师对自己的褒奖,也视同自己生命一样重要,一直想找个妥善的地方收藏保管,让更多的人可以欣赏到老一辈艺术家的珍品。

2015年5月,在林仲兴的家乡浙江慈溪五磊寺,“仲兴草堂”落成开展,除展示了林仲兴琳琅满目的书法作品外,还展示了他捐献给五磊寺的十九方来楚生刻制的印章。捐献之前,他还将这些印章一一钤于宣纸上,亲笔题上“恩师来楚生印存”后,分赠挚友,并写道:“这些常用印,时刻形影不离相伴着我,鼓励我前进。”

问道胡问遂

早在60年代初,上海书法篆刻会在青年宫办过书法学习班。林仲兴闻讯前往报名,进入胡问遂先生带的书法学习班。德艺双馨的胡先生见这位学员谦逊淳朴、求知若渴,又有不错的基础,心中就把他列为自己重点培养的对象,平时课上课下,都给予悉心指导。每每看到他有进步,就及时肯定和表扬。有不足的地方,就提出来探讨交流。还不厌其烦地多次主动推荐他的书法佳作给报刊发表,以及推荐他的作品入藏李白纪念馆、宁波阿育王寺等多家名胜古迹处。照理说,胡先生走的是唐楷一路,林仲兴是从篆隶入手,两人分属不同的流派,但胡先生对书法艺术的宏观细论让林仲兴受益颇多。林仲兴深有感触地回忆道:“我最崇敬胡先生的道德风范和为人处事,他也是对我提携最力的师长。”

每次林仲兴举办个人书法展,胡先生无论有多忙,无论身在何处,总是排出时间出席,到场祝贺,这是对弟子最大的鼓励。在林仲兴举办从艺四十周年汇报展前,胡先生亲笔撰文,为他的书法展和书法集写序。

最难忘的一次是,林仲兴在上海文史馆菊生堂办个展,胡先生不顾已患中风,坐着轮椅,由学生抬着到二楼展厅,为林仲兴的展览开幕式剪彩,在场的观众无不为之动容。如此的师生关系,时下真是难见。又有一次,胡先生闻悉林仲兴的展览办在外省,他早已记挂于心,虽不能身至,却书写“天道酬勤”四字以示心至。想不到,这竟然成了胡先生的绝笔之作,令林仲兴伤感不已。

反哺见精神

当然,林仲兴结识的前辈书家还有不少,如王个簃、钱君匋、朱复戡、刘海粟、赵冷月等。当年前去登门求教书道拜他们为师,因为贫困,买不起任何礼品。手里提的,就是一卷书法习作,加一本字帖。为了买纸习字,林仲兴献过十多次血,鲜为人知的是,一直用整个人生默默支持着他的妻子王芰芳,比他献血还要多。那时100cc的血,是几元钱的代价。就是靠着这点血汗钱,林仲兴买纸买笔,一步步跋涉在艰难的书法之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林仲兴每天凌晨四时起身临池挥毫,研习书法。那个时段,心特别静,神特别聚,墨在等待,纸在恭候,他开始了新一天的苦战。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他独特的生活习惯,书法艺术也自然而然地构成了他的基本生活元素。无论是静寂独处,或三二知己交流,或宾朋满堂的展览研讨,手脚所到、耳目所及、思绪所牵大都与书法艺术相关。他的书法也一步步地由生描拙临到心摹手追再到随腕应心,终于成为了闻名遐迩的书法家。可以说,他取得的卓越成就,无不彰显着转益多师的成果。他有“师心不师迹”的口头禅,不以学像某派书法为荣,而是融汇贯通,为己所用,最终突围而出,形成自己独特的书写风格。在学习前辈书法家书法理念的同时,更注重学习他们为人处世的品格和高尚的道德情操。

在那次由上海市文史研究馆、上海市书法家协会主办,在上海图书馆举办的“求索回眸——林仲兴从艺六十周年感恩展”上,一个让人深深感怀的“谢”字,成为展览会最鲜明的特色。在大红请帖上,他将结识并讨教过的十六位老师肖像一一印上,以示尊崇和感恩。感恩思报在现实社会里,是最为难能可贵的品德。因为有了这些老师的帮助和提携,林仲兴才能顺利从艺七十年,成功举办三十余次个人书法展,展览一直办到北京中国美术馆,其规格之高,次数之多,在上海书法界可称第一了。

这几十年来,林仲兴也像当年老师们无私教他书法一样,有教无类,不辞辛劳,带教学生超过万名,除了低廉的讲课费用外从不额外收费,还常常资助他们笔纸砚墨。学习期满,还每人赠送他们一幅作品。平时教学生之前,他都要先示范一遍,结束后就让学员把示范作品带回去。他从不把自己的书法作品看作私有之物,藏着掖着,或与金钱画等号。在他的学生中,先后有十多位加入了中国书法家协会,有三十多位加入了上海市书法家协会。获得各级奖项的更是不胜枚举。同时,他常常把自己满意的作品,捐赠各地美术馆、博物馆等,难以数计。近年来,他还精心创作了篆隶书《心经》一百零八幅,行草书《心经》三百二十四幅,还精心书写了六千余字的《金刚经》十多幅,捐赠各地寺庙,开启了传统书法与佛教文化结缘的新途。

七宝古镇,一方宝地。林仲兴在此已居住许多年了。他家近七宝寺,会经常散步过去,捋袖挥毫,帮着做些慈善公益之事。寺里也布满了林仲兴墨宝的浓郁气息。近来他又将一百幅作品捐给闵行博物馆新馆,馆方将为他举办隆重的个人捐赠作品展。他除了书法创作与教学之外,还有“水陆空”的爱好,家中养鱼养狗养鸟,过着与世无争的闲雅生活。一是继续教授学生,二是热心慈善公益,这是林仲兴晚年最乐意做的两件事。他形象地将此称为“反哺”,即把过去老先生传给他的一切,回馈给社会,回馈给民众。这是他最大的心愿,也是他对书法前辈们的最好报答。

那些他始终难忘和爱戴的书法老前辈们,给了他充足的阳光,他也成长为一位内心充满阳光的人。宽厚、勤奋、谦逊、知恩图报、豁达大度,构成了他人格的主旋律,尽管其中不乏苍天的禀赋,如今不论走到哪里,他便会把阳光和温暖洒向哪里。他从那些书法老前辈身上获得了源源不断的前行动力,步伐坚定,义无反顾,始终朝着一个目标奋进,以弘扬祖国优秀文化为人生使命,矢志成为华夏文明的薪火传承人。

2019年5月23日

(作者秦明章為原《世纪》杂志副主编,韦泱为上海市作家协会理事)

责任编辑 崖丽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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