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院》的生与死
2019-12-10王星宇
王星宇
摘要:石舒清是一位优秀的回族作家,其作品《苦土》和《清水里的刀子》分别荣获了骏马奖和鲁迅文学奖,是“西海固”乡土文学的领军人物。其短篇小说《果院》更是荣获了人民文学奖。石舒清在这篇作品中从社会习俗和人的生命本能出发,深入探讨人的生与死的问题,显示出对人类本质的深刻思考。
关键词:《果院》;石舒清;生死交替
一、生的问题
《果院》“除了石清一贯细致和内敛的风格,有与其以往作品大不一样的地方。[1]”《果院》有对生与死的思考。生和死是两个重要的宗教与哲学问题,从古至今,许多论者在此问题上发表过种种不同的观点,生,不只是生命的诞生,即从胚胎的孵化,它也是一个过程,是来到尘世,经历时间空间,生发出思考与行动的集合。我们不知道生之前是什么,只知道生之后便是死。在生的过程中,人们依靠敏锐的心灵领悟到生的意义。
生既是植物的生长,也是人的心灵的生长。植物生出了它的嫩芽,枝叶,人生出了情感与欲望。在果院中,男主人家的果树,总是在不停的生长,结果。果子是生命的结晶,也是生命的象征。春天来临,生命便在世间万物中流动。果子便是生命的外显,当我们看到伊尔古柏的果院要结果子,也是要找人剪枝的时候出现的人,会与果院,与耶尔古柏的女人发生联系。《旧约》中,男人与女人第一次被赶出伊甸园的原因,便是果子。那时,男人并不在意果子本身,不在意与果子的连结,夏娃是与果子连结最深的人,如果没有果子,男人与女人不会知道羞耻,也即最初的道德,不会相互爱慕,更不会被神放逐。在果院中,对果子的关心不断的连接男人与女人,首先是伊尔古柏,然后是青年人,最后是老人。在这些连结中,伊尔古柏虽有性的能力,但已没有性的冲动,也就是生命的冲动,小伙子有生命的冲动,像一个刚吃了果子的亚当,而老人则像年老衰竭的人,更多从死亡的角度来看果树,生命的拯救有两种理解,一种是继续留在伊甸园里,不吃果子,无忧无虑的活下去,也可以像亚当和夏娃,吃果子,被放逐出伊甸园,有了自己的情感与意志。这是生命的选择,作者在此向读者抛出了问题,并且在问,一个人要如何选择?
女人-果子-男人互相联系,结果与女人内心的波动在一个剪枝的行为中被关联到一起。正是如此,我们看到生命活动在自然界和人中的两个象征。这种对生命的象征具有一个中心,它隐藏在事件之中,如果故事不发展,中心无法显露,也正因为事件发展,伊尔古柏找人修剪枝条,所以中心用它的象征向世界显露。小说中,只有女人能感受到这个中心,这是女人的作用,它像是秘密的泄露者,像偷吃禁果的夏娃,将秘密告诉了读者。在女人和果树的两个象征中,女人通过她的心理活动,她对外部世界的观察,将生命活动的迹象表露,这是一条明线,而果树,只是被动的等待结果,被动的接受人们强加给它的一切,它无言,在无言中,它用结果来表明生命的规则与结果,表明着大自然的态度。果树更像是在暗示着人们。女人和老人读懂了信息。但老人沉浸在死亡中,他用死亡拯救生命。
二、死的问题
《果院》包含了死亡的主题。死亡既是自然死亡,即剪枝带来的对果树的破坏,也有道德层面的死亡。文中有三次剪枝,分别是耶尔古柏,年轻人,和老人,这三个人都对果树进行破坏,耶尔古柏“因此每到剪果树的时节,别人家的果院里可能沉寂着,他家的果院里却总是有约不爽似的传出剪果树的声音来。[2]”年轻人“是冬天,叶脱枝疏,剪枝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清晰,像是并没有剪着什么,只是剪刀在空响似的。阳光充足,觉得和暖。”老人则“骑在树上锯着,在他的工作中沉浸得很深。”這三个人将破坏带给了果树,虽然“剪除果树的多余枝柯就成了节制人过度之欲的隐喻……人有欲望是正常的;但过度的欲望就成了贪婪,它将打破平静的秩序,成为紊乱或异化等非常态的东西。[3]”但果树也是自然的生命的象征,剪枝在一定意义上是对生命的摧残。他们对果树的摧残都有明确的目标,那就是等待更加丰盛的生命的出现,但是,在此之前却是以枝条的死亡为代价的。《果院》中人的死亡是指人在精神和道德衰落。道德层面上,由于村里人开始进行商业活动,离开自然的乐园,虽然生活水平提高,但是道德堕落,走向了违法犯罪的道路。这使人深陷在罪和不义之中。人在精神层面上的死亡,是人将僵化的道德束缚在自己和同类身上,由此导致了人与人之间的虚伪,“但是女人却好像在这件事上不能善罢甘休,埋怨耶尔古拜不该去找他,说他还以为他是个干部呢,臭架子放不下来,其实在她眼里他连一个普通人也不如。她笑话了他总是往下耷拉的头发,说那和女人似的,笑话了他把树枝剪下来拿在手里打量。有什么好打量的呢?明显他还是个新手嘛,还嫩着哩嘛。”女人之前在果院里已对年轻人产生了欲望,虽然双方已心知肚明,但没有戳破,于是年轻人想尽办法推脱耶尔古柏的委托,女人则由爱生恨,对他冷嘲热讽。那个瞬间发生了很多:“他噎住了,打嗝,但是水杯在她这一边,他竟不能回过头来取水杯。就那样将吃剩的馍馍小纸团似的拿在手里,将嗝一个接一个打下去。她偏不将茶杯递给他,她像是很有兴味地看着他打嗝。那时候在她,是有些一触即发的意思。她后来想过,要是他突然来抱她,她会给他抱的,甚至可以亲嘴,隔了衣服摸摸也可以的”在这个瞬间,两个人都感受到了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它深深的吸引着两个人,但理智却使他们远离,这会使两个人呢走向毁灭,会毁掉他们原先相处的正常的世界,男人剪枝,女人端茶递水,他们都感到了这种毁灭的恐怖,它来自无底的深渊,既是生也是死,或者可以说生死交织,在这个时间与空间中,他们像同一条船上的两个水手,拼命划桨以逃离那黑暗的漩涡。
当耶尔古柏再去找年轻人剪枝条时,年轻人对耶尔古柏爱理不理,先是推脱,后直接怠慢他。年轻人原先是个腼腆内向的小伙子,身上有一股纯真气息。因为剪枝差点发生的事情,使年轻人故意远离耶尔古柏,甚至不惜用傲慢伤害他。纯真因为道德的淫威而被压抑,涉世未深的年轻人面对这一切不得不选择说谎,因为性而破坏自己的道德操守,让他感到羞耻。可是,无论是耶尔古柏和女人,还是年轻人和女人,只有肉欲的性,并没有精神之爱。《果院》里的人物,依旧停留在原始欲望的阶段,并没有生发出真挚的爱情。即使是女人和年轻人在果院里的那一刻,也只能是苟合。
由心灵的共鸣产生的爱情是没有的。文中随着自然的变化,只有女人不断外涌的欲望,这欲望来自肉体,并没有灵魂的痕迹。无论在果院中还是果院外,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精神确已死亡。爱也销声匿迹。在果院外,男人们埋首于商业活动,创造和挥霍财富,在果院内,女人渴望满足自己被压抑的肉欲,这是作品所塑造的充满矛盾的世界。
在果院中,外出挣钱的男人们,包括耶尔古柏和果院里的女人,年轻人在各自的方向上堕落。也许《果院》隐晦的呈现了一个没有精神的世界,一个充满欲望的世界。
三、结语
《果院》中有复活的过程,显示了生死交替。这也是果树的生长过程,果树生长枝条,被人剪枝,而后结出果子。暗示了小说中的女人,先跟着耶尔古柏过着正常的日子,在繁琐的日常生活的表面下,欲望悄然增长。而在果院中遇到剪枝的年轻人和老人,使女人被压抑的欲望不得释放,反而压抑的更深。最后在自己果院中,看见美丽的景色,期待下一个剪枝的男人。
参考文献:
[1]李生滨.静水深流:心灵喧响的诗意彰显——细读石舒清的小说《果院》[J].名作欣赏,2007.6:94.
[2]石舒清.果院[A].清水里的刀子[C].银川:宁夏人民出版社,2008.
[3]马梅萍.动静之间——石舒清小说《果院》的文化意蕴[J].回族研究,2013.(3):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