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英九致力推动两岸教育交流

吴建国

笔者与台湾地区前领导人马英九是从初中以后读书时期的老同学，在将近60年的交往中，由于彼此家庭出身背景相似，思想理念亦多有相同之处，所以长期维持密切的联系，而有许多值得怀念的往事，可以与读者们分享。

其实，我们两人一直是同校、同年的同学，可是却从来没有同班。照道理说，彼此情谊应该不会太深厚，然而却因缘际会，让我们两人在过去几十年中，在许多事上有交集，互相协助声援，十分难得。

延续多年的同窗之谊

我们都是1950年出生的一代，1962年暑假我们同时考进台北市大安初中。 初中毕业后，我们又都同时考进台湾地区最好的建国高中念书，再度同学。3年后再同时考入台湾大学，我念的是理科的数学系，他念的是文科的法律系。有时我们还是会在台湾大学庞大的校园中巧遇，打个招呼、闲聊几句，那是我们的青春年华，英九兄已是学生领袖，大学三年级就被选为学生代表会的秘书长，展露他日后从政服务社会的领导能力。大学毕业后，我们都依规定进入部队，服役两年。此后于1974年夏天先后赴美深造。

1980年8月，我在完成博士学位又在美工作两年后，看到大陆已开始进行改革开放，可以预见1980年代将是两岸发展重要的关键时刻，我不愿意留在美国做一个旁观者，于是决定返台服务，参与台湾中山大学在高雄的建校工作。而英九兄也在1981年底，奉召返台，担任蒋经国的英文秘书。我还记得在1982年春天，曾在台北安排一些老同学聚会，英九兄与夫人周美青联袂出席，席间大家相谈甚欢，对台湾的前途也都充满了信心。

1988年7月，国民党在台北市召开第十三届全体党员代表大会，我与英九兄都同时在这次全会中，获选为国民党中央委员，得以跻身国民党的权力核心。当年10月底，正值高雄科技大学建校25周年校庆，我特别邀请英九兄与台湾各界有名望的人士，如蒋纬国、钱复、沈君山、余光中、陈香梅、胡茵梦等到学校与学生对谈，开了校园名人讲座的风气之先。英九兄那时英姿风发，是台湾政坛一颗上升的明星，极受学生的欢迎，收到了很好的效果。

不过随着政局的变化，李登辉在稳固了权力基础后，对我们这些本不属于他嫡系的人马，自然多方设法排挤打压，我们两人均已感受到如此不利局面的有形无形影响，只有走上参加选举以实现理想与抱负的途径。我首先于1991年底参加第二届“国民大会代表”高雄市第二选区的选举，这是事先就得到英九兄鼓励支持的决定，结果以最高票顺利当选。英九兄也名列国民党不分区“国大”代表，我们因此得以在“国民大会”一起共事了5年半之久，我们都有许多的感慨。

马英九酝酿开放大陆学生赴台就学，我为之鼓与呼

2000年3月，民进党提名的陈水扁当选后，台湾迎来了第一次的“政党轮替”，我们心中都极为沉重与沉痛。我见到以“去中国化”为目标的民进党执政后，双方教育理念的基本差别，何止是“天壤之别”而已，心中不由兴起到大陆发展的念头。结果在返回老家苏州的一次旅程中，受到苏州市委书记与市长的重视，力邀我回到故乡担任一所新成立的“苏州工业技术学院”名誉院长，使我得以成为在两岸均曾担任过公立大学校长的第一人，丰富了我对两岸教育特色的了解。

2005年7月16日，英九兄当选国民党主席。次日早上适逢先母逝世举办追悼会，英九兄基于与我数十年同学的情谊，特别一大早就赶抵会场致悼，看到我立刻问到我的近况，并且亲自拿出名片，亲笔写上他不对外公开的私人手机号码，要我与他联系。

不久后，我在报上看到他主张让大陆学生来台湾念书，以及早化解两岸下一代青年的敌意，建立同胞手足的友谊。我才想到或许因为要想更深入了解如何推动两岸的教育交流，他才想到应该请教我这个教育专家的意见，希望能与我当面谈谈。于是拿出他给我的私人手机号码，一经联络，他立刻安排时间，约我在国民党中央党部主席办公室见面。果然，他就是找我谈如果大陆学生来台湾念书，家长是否有能力负担所需的费用。我以对大陆的了解，认为到台湾念书，一年的学费只需两万元人民币，加上每月基本生活费，一年的总花费应该就在五六万元人民币左右，与到欧美留学每年至少需要花费20万元人民币以上相比，的确便宜许多，应该不会成为大陆学生无法来台湾念书的障碍，只要政策开放，大陆学生的生源充分，足以让少子化造成招生不足的许多台湾学校解除这样的忧虑。

英九兄听后，如释重负，他要我提供具体数据，作为他未来推动有关政策的重要依据。我按照他的意思，撰写了一篇报告，并在台湾《远见》杂志公开发表，鼓吹台湾应实行开放大陆学生来台升学的做法。

2006年一年中，我与英九兄多次在台北见面。那时他8年台北市长任期即将届满，台湾舆论一致看好他应是2008年国民党重新夺回执政权的王牌，声望日隆之际，突然爆发了台北市长任内特别费使用不当的弊案，后来台湾检调单位决定起诉他。就在起诉前夕的2007年元月31日下午6点，他在国民党主席办公室约见我，告诉我如果他被起诉，就会请辞国民党主席，同时宣布参选台湾地区领导人。他对民进党执政7年来的贪污腐败，深恶痛绝，决定投入大选，以收拨乱反正之效。我自然是鼓励支持他的决定，并盼望他要以复兴中华民族为己任，而不只是以做台湾领导人为满足。他也颇以为然，觉得我们在台湾生长的這一代人，亦是中华民族的菁英，应该负起民族复兴的大任。

2007年2月1日，英九兄被起诉，他随即召开记者发布会，宣布辞去国民党主席职务，并决定参选下任台湾地区领导人。在如此恶劣的政治环境中，英九兄逆势向上，得到台湾人民普遍的支持，终于在2008年3月20日，高票当选。他的特别费案也被法院判为无罪，还他以清白。

而在竞选期间，他已将开放大陆学生来台升学列为他重要的政见。我知道他当选后一定会全力推动，促成两岸教育交流的全面提升。

我向马英九提议开放大陆高职学生赴台念“专升本”

因此，他在2008年5月20日就职后，就认真考虑如何落实他提出的政见，成为政府的政策。两个月后，他在台北官邸首次约见我，交代我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为了实施大陆学生来台升学的政策，必须制定一个承认大陆学历的办法，他知道我在大陆从事教育工作的经验，是最合适提出方案的人选，只要我的方案有依据，他就可以交给台湾教育主管机构执行。我受命之后，不负所托，不到1个月的时间，就完成了一个有5项承认标准的办法，当面交给了英九兄。他听了我的说明，觉得很有创意，既不完全照台湾曾在1997年提出承认大陆73所大学学历的根据，也不完全照大陆“985”或“211”的认证原则，应该说这才是台湾应该有的一个正确做法。

为了感谢我的努力付出，2008年9月，英九兄特别在他的办公室请我吃晚餐。我笑称这是“国宴”，不过吃的就是一碗牛肉面，简单朴实，充分反映他日常生活节俭真实的一面。他告诉我，会请领导人吃饭的人不多，所以为了解决吃饭问题，在陈水扁时代，曾特别雇请了一位厨师专门为其做饭。但是他上任后，觉得这种做法太浪费，就辞退了原来的厨师，改为每餐以叫外卖方式，解决自己的吃饭问题。如此待遇真的令人吃惊，没有想到贵为台湾地区最高领导人，结果竟然享受这么平民的生活品质。

在这两次见面中，我提到台湾的职业教育一直是台湾当年经济发展得以快速成长的重要因素。相对于此，大陆的职业教育与台湾还有明显的差距，不如在制定开放大陆学生来台升学政策的时候，也开放大陆高等职业教育学生来台念“专（科）升本（科）”，可能最有吸引力。英九兄听了我的分析，也十分同意，立即请秘书接通了与“教育部长”郑瑞城的电话，亲自交代请我去看“教育部长”，当面说明“专升本”的做法。

过了几天，我到了台湾教育主管部门的会议室，“郑部长”率领了有关司处干部共6人，一起听我对他们上课，介绍大陆高等职业教育的现况。原来这些台湾教育高层领导对大陆职业教育的现况竟是这样陌生，完全不了解，怎能依赖他们制定任何实质的政策呢？两个小时下来，他们还是似懂非懂，我留下了所有准备好的资料，希望他们好好研读。

大陆学生赴台升学政策最终大打折扣，壮志难酬

果不出所料，我所提的承认大陆学历办法与“专升本”做法，最后虽经英九兄交办，却都被教育主管部门卡关，没有了下文。开放大陆学生来台升学的政策一直无法执行，我感到十分纳闷，何以致之？后来我才发现原来英九兄为了要做所谓“全民总统”，不愿强行贯彻他的意志与政策，以致为官僚体制所困，许多事难以推动，他也无能为力，令人徒呼负负。

倒是在2009年时，我计划在台北举办一个大规模的两岸学术研讨会，因为那年正值两岸隔绝60年，所以我提出举办“两岸一甲子学术研讨会”的计划，邀请两岸富有名望的专家学者，分别讨论政治、经济、文化、外交、军事五大议题。英九兄听了立即表态全力支持，他说自己最大的责任就是拆除阻挠两岸交流的一切障碍，搭建足以充分实现交流融合的舞台。他又亲自打电话给台湾“大陆委员会”主任委员赖幸媛，要她全力配合这个研讨会的举办。在此同时，国台办也大力支持，派出了一个由中共中央党校原常务副校长郑必坚为团长的阵容空前的代表团，包括两位退役将军、两位退休大使，到台北与会，轰动海内外，认为这是60年来两岸关系重大的突破，是一个标准的“二轨会议”，影响至今犹存。自然都是由于英九兄的支持，才使这个研讨会能够得到这么成功的结果，也是他任期内两岸交流的最高潮。

至于开放大陆学生来台升学的政策，最后在台湾“立法院”民进党籍的强烈反对下，通过了一个限制重重的办法，以致对大多数大陆学生的吸引力严重不足，后来执行的效果也就大打折扣了。

2012年元月，英九兄面临连任的考验，鉴于他的第一任做的成绩不如台湾人民的预期，以致一度使他承受了很大的竞选压力。在这关键时刻，我主动与他联系，帮他在民进党势力较大的高雄市举办了一场造势大会，邀请了我以前担任校长时期的学生、校友、教师们集合在一起，为他的选情加温。那天晚上英九兄受到热烈欢迎，他的心情也很好，对于第一任没有做到的事，他有检讨，也有反省，保证第二任绝对不会让大家失望。在与会人员的热情中，英九兄分别与每人合影留念，他对我的支持格外感谢。

连任成功后，英九兄主动联系我，他决定在第二任期内要将“专升本”作为重点推动，要我为他安排一次与台湾各科技大学校长聚会的机会，听取我的简报，他再做指示。

当天他带了多位高层包括教育部门最高主管参加，在我简报后，他亲自指示教育部门最高主管应该全力办理。只是后来因为两岸教育主管部门的本位主义作祟，彼此互相设限阻止“专升本”的全面对接开放，效果一直不好。可是英九兄对此耿耿于怀，甚至在2015年11月，两岸领导人首次在新加坡实现的见面会上，英九兄还当面向习近平争取大陆应放宽“专升本”的诸多限制，以擴大办理大陆学生来台升学的政策，可见他对此项政策的重视，不忘推动的初心。

2016年5月20日，英九兄任满退职，他8年执政绩效并未能得到大多数台湾人民的认同，不过我知道他的确努力了，只是受到一些主客观原因的影响，让他不能放手去做许多该做的事。然而他的清廉与自爱自重的表现，却从来没有任何人怀疑，这应是对他公平的评价。

（作者为台湾高雄科技大学原校长）

责任编辑 周峥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