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史研究的异域文献
2019-12-09王平朴德英
王平 朴德英
摘 要 作为异域文献的朝鲜时期汉文辞书,到目前为止尚未引起汉语史研究领域的高度重视。文章首次将朝鲜时期汉文辞书纳入汉语史研究的参照系统,通过对其各类代表文献的分析,指出朝鲜时期汉文辞书对于音韵学、汉字学、词汇学等方面研究的重要参照价值。
关键词 朝鲜时期 汉文辞书 汉语史 参照 价值
本文所言汉文辞书是指朝鲜时期由当时学者编撰的汉文字典、词典、韵书和字谱等工具书。汉字自传入朝鲜直至19世纪末期,一直是朝鲜记录其政治历史的主导文字。朝鲜所传历史典籍和文学作品,无一不用汉字记录。为了更好地方便学习者习用汉字,学者们或奉敕或自发地编纂了许多汉文辞书。金俊哲(2012)认为:“纵观朝鲜王朝的汉语研究,可以说是在培养汉语翻译、从事交邻友好来往中开展起来的。……‘译官们为朝鲜的汉语研究,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他们不仅要学习汉语,还要深入研究汉语,其中留下诸多珍贵文献,即汉语学习书、韵书、玉篇、词汇注释词典等。”朝鲜时期汉文辞书编纂的高峰期大致在15—19世纪末,下文所涉及的材料即属于此期。
实际上,朝鲜时期汉文辞书的每一类,都可以作为汉语史研究域外文献之参考。汉文辞书的韵书、字典、词典中都涉及了汉字的形音义三要素,只是侧重点有所不同。为了分析和陈述方便,笔者将从汉文韵书与音韵学研究、汉文字典与汉字学研究、汉文词典与词汇学研究三方面,分析朝鲜时期汉文辞书对中国近代汉语史[1]研究的重要价值。
一、 汉文韵书与音韵学研究
汉文韵书是指主要按韵归类编排的工具书。汉文韵书以注释汉字字音、订正汉字音为主,并为赋诗作词提取和背诵韵字提供方便,间或释义并收录一些异体字字形。作为学习汉语汉字的必备工具书,中国韵书传入朝鲜的时间比其他传统辞书更早。根据韩国康寔镇(2011)研究,朝鲜在高丽时代就已经引进了中国的韵书,并照原样进行覆刻。比如,作为科举准备而使用的《三韵通考》(成书年代不详),就是为了符合朝鲜实际情况,变换体裁后在朝鲜重刻发行。“训民正音”创制以后,可以用谚文字母(hangeul)对汉字音进行转写,朝鲜学者开始编撰把朝鲜和中国的汉字音用“训民正音”直接标记的韵书。(康寔镇2011)朝鲜自编自刊的韵书,按照其标记语音的国别,大致可以分为三种: 标记东音(朝鲜音)为主的韵书;标记华音(中国音)为主的韵书;东音、华音并记的韵书。这三类韵书对音韵学研究各具价值。
(一) 正音资料
标记东音(朝鲜音)为主的韵书,以《东国正韵》为代表。《东国正韵》成书于朝鲜世宗二十九年(1447),由集贤殿学者申叔舟(1417—1475)、崔恒、成三问、朴彭年、李垲、姜希颜、李贤老、曹变安、金曾等九人,[2]奉世宗之命,在中国韵书《古今韵会举要》《洪武正韵》的基础上编修而成,是朝鲜历史上第一部使用谚文标记韩语汉字音的韵书,书名《东国正韵》为世宗大王所赐,意即东国(朝鲜王朝)的标准韵书。该书以韵母为纲,声母为纬,废弃中古以来的汉字字母名称,采用“训民正音”解例本中的第一个谚文代替汉字字母,用谚文规定了当时的字音,成为订正汉字读音的重要材料,“训民正音”产生之后的音韵学书籍皆受该书影响。《东国正韵》作为第一部用谚文标注汉字音、为校正朝鮮王朝汉字字音而编写的韵书,其语音系统有助于研究当时的语言和朝鲜学者的正音观,也为研究“训民正音”的制字原理等方面提供了丰富的资料。虽然《东国正韵》中标记的是朝鲜汉字音,但是,这些音与汉语汉字音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此该书对研究汉语语音系统、观察声类和韵部的分合关系具有十分重要的价值。
(二) 中原雅音资料
标记华音(中国音)为主的韵书如《〈洪武正韵〉译训》。《〈洪武正韵〉译训》成书于世祖元年(1455),由申叔舟等人以《洪武正韵》为底本对译编纂而成。明代翰林学士宋濂、乐绍凤等奉敕编纂的《洪武正韵》,保留大量旧韵,不便通行,因而未能盛行于世,然而该书却受到朝鲜世宗的重视,并敕令编撰《洪武正韵译训》,终于世祖元年完成。正如申叔舟《〈洪武正韵〉译训序》所言:“声韵之学最为难精,盖四方风土不同,而气亦从之,声生于气者也。故所谓四声七音,随方而异。宜自沈约著谱杂以南音,有识病之,而历代未有厘正之者,洪惟皇明太祖高皇帝愍其乖舛失伦,命儒臣一以中原雅音,定为《洪武正韵》,实为天下万国所宗。”该书在《洪武正韵》的基础上,用“训民正音”标记标准华音及反切音,并完整保留了中国中原雅音音系。
(三) 近代朝汉音资料
汉字传入朝鲜后汉字音受朝鲜发音的影响,形成了汉字读音之华音和东音的混淆,因此对华音和东音进行辨别成为朝鲜自编韵书的重要任务。华音与东音并记是为了说明彼此的差异,这类韵书以《三韵声汇》为代表。洪启禧(1703—1771)编著的《三韵声汇》,成书于朝鲜英祖二十二年(1746),刊行于英祖二十七年(1751)。编者编撰此书皆因崔世珍《四声通解》只记汉字的中国读音而未录朝鲜音,在经书谚解中也未改正朝汉音的讹误,所以编者以《三韵通考》为基础,逐韵汇声,兼注华音与朝汉音,且在内容及形式上又有创新。全书共收12964字,先列平、上、去三声之字,而后单独列出入声字。正文则由朝汉音、华音、同韵字、字义、字母组成。字头先以韵分类,后以《训蒙字会》之字母顺序为序排列;每一小韵,先以谚文标注朝汉音,再标注华音,并注以简要释义。作为一部标记东音、并举华音的韵书,此书虽然沿袭了《洪武正韵》《三韵通考》等韵书的编撰体例,但又打破了以标注华音为主的传统注音方式,改注朝汉音为主,按朝鲜字母进行排序,将朝汉字音的两种音系在全书中体现出来,故该书是研究近代朝汉音的宝贵材料。
朝鲜时期的汉文韵书在韵书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保留了完整的汉字时音的语音体系,根据汉字的谚文注音研究汉语语音,比之根据反切、谐声、声训、读若、直音等材料,无疑更为科学。这些材料对订补已有的汉语音韵学研究成果具有重要的价值。
二、 汉文字典与汉字学研究
汉文字典是主要按部首归类编排的工具书。汉文词典以解释汉字的形音义为主要目的。朝鲜汉文字典源于中国传统字书而富有本民族的语言文化特点,对该期汉文字典进行全面系统的整理研究,是汉字发展史和汉字传播学研究的基础,尤其为古文字研究、异体字研究和六书理论的相关研究提供了新的思路。(王平 2019)
(一) 古汉字字形
赵振铎(2012)认为,“字典的解形一般包括两个部分。一是古文字形体的收列,一是字形结构和它的源流演变的说明。”古文字向来是文字学研究的重点,汉字的形义联系更是要以古文字形为基础。随着汉字在朝鲜影响的日渐加深,朝鲜学者也越来越认识到要想研究汉字,必要了解汉字的古文字形。在此情况下,收录汉字古文字形的字典也应时而生,其中以《金石韵府》影响最大。许穆(1595—1682)编撰的《金石韵府》,约成书于17世纪中期,是朝鲜语言学史上一部重要的古文字典,以楷书字头统筹,录有该字古文字形、古文异体字形等。作者编写此书的目的是为了以古文字为对象,探索汉字的起源和古文字字形与本义之间的关系。该书对古文字形的大量收集和整理,很大程度上保留了汉字古文字的书写体系,有助于探索文字的造字之源及其演变规律,这在朝鲜文字学史上是罕见的,对古文字及其发展演变过程的考证有着重要的意义。
(二) 异体字
汉字本身有许多属性,包括形、音、义、量、序等方面,但核心是视而可见的形体结构。汉字的形体不是孤立的,每个时期汉字的不同形体,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汉字在那个时代的音义关系,因而异体字也成为文字学研究关注的重点。收录大量异体字的汉文字典,以《奇字汇》为代表。《奇字汇》具体成书年代不详,据推测成书于朝鲜高宗时期(19世纪后期)。此书收录朝鲜时期汉字的各种形体,是现存较早的异体字字典。该书收字数量多,奇字来源丰富,包括金文、《说文》古文、奇字、籀文、小篆等。其体例清晰,释义和注音皆祖述中国经典字典,理据充分,为之后的异体字字典及其他类型字典的编纂提供了参考范例。此外,该书还保存了大量朝鲜人学习使用汉字时创造的奇字。为了更好地记忆和识别汉字,朝鲜学习者采用了一系列方法和措施,故这些奇字呈现出书写的简便性、字形的均衡性、意义的强化性、声符的明确性等特点。通过这些奇字的特点,我们可以窥见汉字在彼时朝鲜的传播情况,这也为研究汉字在域外的传播规律提供了线索。
(三) “六书”应用
许慎创造性地整理出汉字的构造条例,形成“六书”说,这不仅给后世研究汉字者以分析的原则,更为传统的文字学奠定了理论基础。《说文》之后,“六书”成为研究汉字规律的重要理论。其在朝鲜汉文字典中,也被阐释并发挥,更有以“六书”命名的字典《六书经纬》,可见“六书”在异域异语环境下,依然是汉字认知、解读、使用等重要参照和指导。《六书经纬》,由洪良浩(1724—1802)编著,刊行于宪宗九年(1843)。是书以当时人们所用字体(楷字)为说解对象,以“会意”法解释了当时最常用的1700余个汉字。如《俯察篇》中:“洛者,与河各流也。渭者,清水灌田也。汉者,邈难攀也。淮者,水半汇也。济者,水齐会也。漯者,水累入也。”作为汉字引进国的朝鲜,在朝鮮时期就有这样一本立足当时常用汉字、从会意角度进行汉字说解之书,尽管有许多不合之处,但对学习者掌握汉字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此外,该书是现存第一部根据楷书构形解读汉字意义的字典,也是朝鲜时期最具代表性的、有意识的专门从事汉字研究、解读汉字的字典,为推动本时期的汉字研究做出了积极贡献,为汉字从字典编纂工具上升到字理研究起到了铺垫的作用,故该书在汉字传播史上具有无可替代的先导地位,其内容和方法也具有一定的学术参考价值。
三、 汉文词典与词汇学研究
汉文词典是指主要按意义归类编排的工具书。汉文词典以解释词语的意义、概念、用法为目的,在以类相从的基础上,又以其方言词汇、翻译词汇及百科词汇见长,该类词典为词汇学研究提供了宝贵的文献资料。
(一) 方言词汇
朝鲜时期汉文词典集方言之大成者,当属《方言类释》。《方言类释》由徐命膺(1716—1787)、洪命福编纂,成书于正祖二年(1778),为转释汉语方言音义之作。是书载:“我国西通中州,北隣清蒙,南连倭蛮,使盖来往几乎无年不相接……然四国方言今已不古,殆有甚于杨(扬)子云之关中言。”正祖二年“既撰《奎章瑞韵》,复命臣(徐命膺)率舌官洪命福等,博采汉、清、蒙、倭之方言今时所用者,分门汇类,以我国谚文释之,且附以‘中州乡语,名曰《方言类释》”。可以看出,《方言类释》相当于翻译手册性质的词典,是朝鲜历史上重要的汉、朝、清、蒙、倭对译词典。
该书汇集当时汉语惯用方言词汇,各条下又标注满语、蒙语、日本语读法和朝鲜本国谚文读法。内容包含天文地理、医卜文算、政治人事、居室器具、风俗人情、日常起居、动植物等各方面。具体分为: 天文、时令、地舆、尊卑、亲属、身体、容貌、动静、气息、性情、言语、宫殿、朝会、政事、官职、陞黜、人类、称呼、祭祀、嫁娶、生产、丧葬、宴会、接待、文学、笔砚、科试、仪器、乐器、数目、教阅、军器、射艺、衙署、仓库、城郭、街道、桥梁、屋宅、营作、服饰、裁缝、布帛、纺织、食饵、割烹、茶酒、饮啜、疾病、残疾、医药、卜筮、梳餙、镜奁、床帐、器用、骂辱、争讼、刑狱、僧道、寺观、珍宝、买卖、借贷、蚕桑、田农、农器、米谷、菓品、菜蔬、匠器、制造、技戏、舟舩、车辆、鞍辔、田猎、钓渔、皮革、柴火、飞禽、走兽、昆虫、水族、树木、花草、杂语,凡87类。此外,该书着重搜集当时中国的通行语汇,重点收录了代表性的方言词汇,这些方言词汇在今日或为习惯用语,或者消亡,体现出词汇发展的脉络,反映出社会文化的变迁。因此该书在一定程度上可增补中国近古时期语料之内容,对于中国近古词汇研究、方言研究,具有很高的史料价值。
(二) 翻译词汇
为了便于学习者更好地掌握汉语,应试科考,或利用汉语创作文学作品,朝鲜时期的学者编撰了许多翻译词典,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译语类解》。成书于肃宗八年(1682)的《译语类解》是朝鲜时代司译院编写的供译官语言学习、翻译、科考用的汉语“类解词典”,这是译学制度建立后的产物。
该词典收录了大量的汉语口头语词,内容丰富。上卷包括天文、时令、气候、地理、官府、宫阙、公式、官职、祭祀、城廓、桥梁、学校、科举、屋宅、校阅、军器、佃渔、馆驿、仓库、寺观、尊卑、人品、敬重、骂辱、身体、孕产、气息、动静、礼度、婚娶、丧葬、服饰、梳洗、食饵、亲属、宴享、疾病、医药、卜筮、算数、争讼、刑狱、买卖,凡43类,收录了2623汉语词条,下卷包括珍宝、蚕桑、织造、裁缝、田农、禾谷、菜蔬、器具、鞍辔、舟船、车辆、技戏、飞禽、走兽、昆虫、水族、花草、树木、琐说19个门类中收录了2065汉语词条。此外,还在每个汉字下的左右两侧用谚文标注了汉字的正音和俗音,该书除了收录正音外,还于每一个汉字下的右边标注了当时的北方音,比中国为赋诗押韵而编写的韵书更接近当时中国北方的现实音,因此《译语类解》中用谚文记录的汉字音也是研究近代汉语北方语音的宝贵资料。
(三) 百科词汇
具有百科全书性质的汉文词典,以其内容的丰富性、广泛性见长,其中以《才物谱》价值最为突出。李晚永(1748—?)编撰的《才物谱》,成书于朝鲜王朝正祖二十二年(1798),是朝鲜历史上诞生的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百科词典,也是朝鲜历史上重要的词汇总集。其收录词汇从纵横双向着手,以物类分谱,将所有词分为太极、天谱、地谱、人谱、物谱五大类;以等级分目,谱下设词头,词头下辖词项条目;以意义系联,根据内在意义关系,将相关词归纳在一起,分类别编;以附录为补充,有些词与前文意义既有一定的内在联系又不是十分紧密,有一定的独立性却又无法单独成章,将这些词以附录的形式加在谱系或词头之后。此书不仅收录朝鲜当时所有才物词汇,还收录了历时词汇,其收录词汇覆盖之广、数量之多、释义之详、体例之备,在朝鲜语言文字学史上是空前的,对词汇语义场研究也很有意义。
比如《才物谱·人谱》中所收关于“笑”“哭”等语义场的词语,通过人为的词语归类,我们可以了解不同语义场的词汇在朝鲜的吸纳和使用情况。
《才物谱·人谱·笑》:
笑、解颜、葫芦、捧腹、解颐、嗤、绝倒、噱、温噱、龋齿笑、咍、哂、喔咿、瑳、粲然、嫣然、听听、局局、卣卣、哑哑、轩渠、逌尔、嘕、冁然、褎、赥赥、呵呵、虢虢、咥
《才物谱·人谱·哭》:
哭、号、痛哭、临、哽咽、呜咽、于邑、僾、咷、、偯、嗄、泣、啼、喧、啜、血泣、侫哀、歔欷
通过汉文词典,我们还可以得到一个概念下的全部词汇。比如“四夷”概念与其相关的词汇。
《才物谱·人谱·四夷》:
四夷、夷、九夷、獩、南闾、甲文、貊、朝鲜、鲽域、鯷岑、玄莬、乐浪、真番、临屯、洌水、耽罗、耽浮罗、乇罗、倭、倭孥、日本、夷亶、漆齿、关白、流求、暹罗、蛮、八蛮、卞明、明、白蛮、乌蛮、槃瓠、廪君、夜楯、獠、郎火、提陀、猺、猫、獞、麻栏、犵狫、花犵狫、红犵狫、打牙犵狫、剪头犵狫、猪屎犵狫、旁舂、白狼槃木、冉駹、八百缅甸、安南、交趾、哀牢、南诏、西爨、昆明、夜郎、滇、越裳、林邑、扶南、邛、筰、珠崖、儋耳、蜑、罗罗、雕题、侏离、鴳舌、乡公、羌、西羌、畎夷、犬戎、鬼方、月氏、氐羌、越雟羌、广汉羌、武都羌、吐谷浑、柔然、羌髳、义渠、骊戎、党项、楼兰、车师、龟兹、马耆、于阗、疏勒、乌孙、大宛、莎车、罽宾、大夏、大秦、天竺、波斯、西洋、条支、西域、僰、沙人、侬人、狄、山戎、獯鬻、狁、匈奴、南匈奴、突厥、吐蕃、兀良哈、叶赫、瓦剌、蒙古子、铁勒、薛延陀、回纥、花门、畏吾儿、乌桓、鲜卑、库莫奚、契丹、奚契丹、东丹、鞑靼、高车、敕勒、丁零、女真、羯、羯、靺鞨、挹娄、可汗、单于、天骄、名王、酋长、屠耆王、阏氏、贤王、谷蠡、都尉、当户、且渠、骨都、贝勒、章京、生口、穹庐、拂庐、区脱、闇区、沙漠、碛、白题、帽子、理藩院
到目前为止,朝语词汇系统中汉字词占70%,常用汉字词到现在还占25%,说明朝语汉字词和汉语词有着密切的关系,但是由于缺乏对朝鲜古代词典的了解和运用,从而导致汉字词研究出现层面狭窄、方法陈旧、探源及深度分析不够的局面。所以,朝鲜时期汉文词典显示出汉语在跨域跨语发展中的特点和规律,成批分类词汇与多音词,将为我们研究近代汉语词汇的发展和域外传播历史提供首示及较为全面的数据。
四、 结语
明末清初是近代汉语发展的重要历史阶段,也是汉语向汉字文化圈传播的重要时期。蒋绍愚(2005)在《近代汉语研究概要》中总结了近代汉语语法词汇的研究数据,将可利用的近代汉语材料归纳为三种类型: 一是用白话写的文学作品,如敦煌变文及在此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小说戏曲等;二是为特定目的而作的口语实录,如禅宗语录等;三是散见于文言作品中的白话数据,如诗、词、曲中的口语语句等。徐时仪(2013)69在《近代汉语词汇学》中强调:“研究近代汉语词汇学不仅要关注国内的相关白话文献,而且也要充分利用域外所藏汉籍文献的白话语料。域外汉籍文献主要指域外所藏中国古籍(包括域外刻本)以及域外人士撰写的汉籍文献。”显然,学者们对近代汉语的研究视野和研究资料,已經从国内扩展到海外。
朝鲜时期的学者用汉语或韩汉双语所编写的韵书、字典、词典等,因其自身所具有的典范性、系统性特点,往往以其独特的形式保留了大量近代汉语语料(口语、俗语等),这批材料虽不能与中国之《说文》《尔雅》《释名》《宋本玉篇》《字汇》《康熙字典》等相提并论,但是,朝鲜时期汉文辞书的异域性和民族性,加之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继承性和变异性,便成为我们研究汉语发展史不可多得的文献资料,对汉语史研究,尤其是近代汉语研究具有极其重要的价值。
附 注
[1]关于近代汉语分期,徐时仪(2013)1617认为,“近代汉语的上限最早的定为5世纪(六朝),最晚的定为13世纪(宋末元初),前后约为800多年。各家分法不一,虽反映了学者们对近代汉语性质认识的不一致,划界的标准不统一,对某一时期语言特征的认识不一样,切分的方法不相同,但都倾向于在古代汉语与现代汉语之间分出一个以早期白话文献为代表的近代汉语时期。”蒋冀骋(1991)认为,近代汉语分期即指晚唐五代至明末清初(9—17世纪),本书所指近代汉语时期的范围,取蒋冀骋观点。
[2]以上9位编者,除申叔舟外,其他编者的材料,目前尚未查到。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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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交通大学人文学院 上海 200240)
(责任编辑 马 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