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浪听涛梦浯屿

文雨

远离尘嚣，独僻一隅，一年四季徜徉在大海的心脏里，从海面平视，它仿佛浮在水面上——这就是早些年被誉为“龙海首富乡村”的浯屿岛，所谓“浯屿”是为“无屿”，因岛上淡水奇缺，有“无水之屿”俗称，后作“浯屿”雅称，以此载入史册。如果地图上找得到它，它只是东南海域上的一个小小的岛屿，如此小岛屿却是左达金门，右临岐尾山，北连二浙，南接百粤，东望澎湖、台湾，外通九夷八蛮，据海疆扼要，风潮之所出入，商舶之所往来。

宋、元年间，浯屿早已是中国一个重要的发舶港和收舶港，一直到元末明初，海疆不靖，倭难成患，浯屿方以防御要塞置水寨突显在军事地位上。水寨由江夏侯周德兴于洪武二十一年所置，当时福建沿海一带共设五寨，浯屿是其中一寨，设寨于此是因为它居于海中，防辖范围广，厦门、泉州一带海岸线及金门列岛都是浯屿水寨的防区，其军事防务责任重大。

《厦门志》对此亦有详细记载：“洪武二十一年（1388），江夏侯周德兴于沿海要害处置巡检司十八个。复于大担南太武山外置浯屿水寨，控泉郡南境，拨永宁、福全卫所兵二千二百四十二人，合漳州卫兵共二千八百九十八名戍之，统以指挥一员，谓之把总。”此水寨历经一个半世纪，在清康熙五十六年制府觉罗满公巡查海口，请设立城垣，建南北二炮台，置红衣大炮，建营房9间，以水师中营守备为防御。直至景泰三年福建巡抚焦宏认为浯屿水寨孤悬海外，难于驻守、管理，建议迁至厦门。同一年，尚书薛希琏经略海上，以水寨孤远为由，请奏朝廷移之，嘉靖年间移入厦门。迁寨后的浯屿岛顿显空虚，遂不断有盗倭入侵，一些通商的南洋船舶认为此地天高皇帝远故在此筑巢营生，好不逍遥快活。朝廷意识到如此是为自失一地，于明嘉庆二十六年严禁通番。戒严后的番人无利可图，集众屡犯浯屿及月港，出于守卫，福建水军增派许多官兵驻守。有朝廷命官请奏复水寨于旧址，终皆不了了之。迁入厦门的水寨仍以浯屿水寨为称，明万历三十年浯屿水寨再度迁至晋江，名称也一如既往沿用。迁往晋江的浯屿水寨置寨泉州湾畔，以泉州为中心，辖惠安崇武港、金门料罗湾，防台湾、澎湖诸岛屿。郑成功雄踞厦门期间，浯屿、厦门和金门三岛成三足鼎立之势，被郑成功据为重要军事基地之一。如此一来就不难了解，浯屿水寨在抗倭击匪及收复台湾的战役中发挥的极大作用。

当年，国难暴突，纵然浯屿岛孤悬海外一样没能逃过劫难，1937年卢沟桥事变掀开了日军全面侵华的序幕，1938年5月厦门沦陷，与厦门毗邻的浯屿便经常遭到日军战机的疯狂扫射，同年10月汉奸莫清华将日军领上浯屿岛，至此一颗海上明珠彻底笼罩上侵略者的阴云，日军将厦门、金门、浯屿三岛合并成“厦门特别市”，在浯屿岛设立行政公署，任命莫清华为行政公署署长兼警备司令，汉奸得此虚荣，抛国耻与人民于脑后，伙同乡民蔡两和、莫清苞与日军沆瀣一气，在浯屿岛上狐假虎威，作威作福。为了理直气壮地利用浯屿这座岛屿，更方便管理华侨出入境，横行中国的日军曾一度将浯屿岛设为华侨归国的中转站，所有泉、漳两地的华侨回国得先在厦门登记后转渡至浯屿岛再乘浯屿公署派发的船回乡，出国也得先经浯屿，在岛上的侨务科签发出国证，再乘浯屿公署的船到厦门，如此折腾无非是日军与汉奸们使的敲诈勒索伎俩，从中收取各种借口的费用。这般名不正言不顺的关卡不免惹怒各界华侨，不少富豪华侨因此被设计陷害。深知面对他们的胡作非为，国人怒不敢言，日军得了便宜还卖乖，宣称这样做是为了使浯屿成为华侨之“理想的安乐乡”。他们还在岛上开妓院、鸦片馆、赌场，办日语学校、大量印发“通行券”票，币面有5元、10元、50元、100元等数种，分配在金门、浯屿、厦门、鼓浪屿等沦陷区强迫人们使用，渔民被置于水深火热中，怨声载道，却无力抗衡，只得暗暗祈祷日军早日撤离。终于1945年，天晴的时刻姗姗来迟，这一年的8月日军宣布无条件投降，岛上的日军无阵序撤离，离开时心有不甘的敌军还抓走46名渔民和一批渔船。

原以为越过1945年那道坎，人为的灾难可在华夏大地上得以肃清，不曾想国共对立的烽火一直寒灰更燃，最終停留在闽南的海域上。1958年金门战斗打响了，最直面金门的是厦门岛和与之相邻的浯屿岛，在中央军委有条不紊的指挥下，所有闽南的沿海村镇都规划在主要战斗部署中，当时的中共海澄县委认真落实各项战备支前工作，在全县范围内组织大量民工、筹备各项战备物资，所有战斗前沿一线地带为防敌军反击，都挖战壕、筑防空洞做为防护。还在浮宫、东泗等二线乡镇组编民兵主力连，随时应对国民党空投伞兵。

持续一段时日的敲山震虎式炮轰，金门诸个港口都被我军炮火封锁，成功击毁敌军一艘大型运输舰，击伤由大型坦克登陆舰改装的货轮，破坏了金门的有线通讯系统，毙伤的官兵500名左右。敌军也不甘示弱回击，他们朝浯屿岛发射1285发炮弹，炸毁民房151间，炸塌粮仓一座，由于事先做好民众迁移工作和防炮准备，我方无一人员伤亡。炮战期间浯屿岛上57名男女民兵自发组成运输、救护、联络、宣传、洗衣等战勤小组，建立了浯屿与厦门交通线，协助部队完成180次的海上运输，运送了大量的粮食，木柴和信件，甚至为战地部队清洗、缝补衣物，输送、擦拭大量的炮弹，分发宣传单，他们密切配合部队的军事行动，成为战斗中部队的一股后备力量。

浯屿岛与台湾咫尺相望，距台湾高雄仅150海里，早些年沿海民众赴台主要是坐双桅木帆船，于每年农历4、7、10月算准潮汐，顺风行驶，快则12小时可抵达。当时随军败迁的国民党官兵被形势所逼，有家不能归，只能在东岸无数次望洋兴叹。思乡至极，有的人偷偷的套个车轮胎，或抱一根杉木一跃下水，企图游回大陆，他们上岸的目的地是浯屿岛。

时光移逝，历史几度翻转，经历解放这一松绑性的大转折，再沐上改革开放的春风，原本就富庶有余的浯屿岛在福建沿海一带的渔村中以领头之势迅速发展起来。它的面积虽然只有0.96平方公里，如今岛上却有1000多户人家，常驻人口5000多人，加上外来务工人员，岛上的人口总数数以万计，而他们赖以生存的渔船，单单大型渔船就有500多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