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国军事外交70年历史沿革及特点研究*
2019-12-05
新中国成立70年来,军事外交作为国家总体外交的重要组成部分,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取得了历史性成就,从宏观历史脉络看,可以1978年12月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为界,分为前30年(1949—1978年)和后40年(1979—2018年)两个时期。
一、改革开放前30年:建立与调整
从新中国成立之初与苏联建立“结盟式”军事关系,到对广大亚非拉发展中国家进行军事援助,中国军事外交一步步走上世界舞台。这一阶段中国军事外交的中心任务是巩固新生政权,维护民族统一的国家根本利益。
(一)1949年至20世纪50年代中期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美国对社会主义国家实行冷战政策,加紧了在远东的战略部署,对社会主义新中国采取遏制政策,使新中国承受巨大的战略威胁:一方面继续向盘踞台湾岛的国民党政权提供军事和安全上的援助,千方百计阻挠中国的统一进程;另一方面,拼凑一系列的军事联盟,在中国周边构筑反华包围圈,妄图将新中国扼杀于摇篮之中。①参见张历历:《当代中国外交简史》,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5~6页。
新中国成立以后,毛泽东根据当时国家利益的需要,先后提出了“另起炉灶”“打扫干净屋子再请客”和“一边倒”的方针,②参见裴坚章:《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史》第1卷,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1994年,第2页。其核心是废止国民党的国际关系“旧炉灶”,在新中国基础上同各国建立外交关系,并“一边倒”地优先发展与苏联等社会主义国家的双边关系。这个时期的中国军事外交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
首先,与以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国家建立军事关系,陆续向苏联、波兰、捷克斯洛伐克、保加利亚、朝鲜、越南等社会主义国家派出武官,建立武官处,直接代表国家处理军事外交事务。1950年2月,中苏签订《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①参见裴坚章:《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史》,第390~391页。由此,中苏两国军事关系迅速升温,军事合作积极展开。主要体现在:苏联向中国派遣大批军事专家和顾问,有偿转让了多项军事装备技术;中国引进苏联先进的武器装备,向苏联派遣了大批军事留学生,学习苏联在国防和军队建设方面的经验。②参见朱成虎等:《新中国成立以来国防和军队建设理论与实践》,北京:时事出版社,2012年,第7~14页。
其次,重点围绕抗美援朝、援越抗法、解放东南沿海岛屿、炮击金门等重大军事行动展开。一方面派遣中国人民志愿军赴朝参战,对朝鲜人民抗美斗争给予大力支持,迫使美国于1953年7月27日在军事停战协定上签字,实现了半岛的和平。③参见军事科学院军事历史研究所:《中华人民共和国军事史要》,北京:军事科学出版社,2005年,第630页。另一方面,中国人民解放军派出援越军事顾问团,援助越南人民的抗法斗争,并取得了胜利。1955年,法国军队按照日内瓦协议的规定撤出越南。此外,1954年8月,为打击美蒋结盟,根据毛泽东突出“解放台湾”的战略部署,中国将战略重点重新转向东南沿海,举行浙东沿海岛屿战役,炮击金门。④参见韩怀智:《当代中国军队的军事工作》(上),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9年,第380~422页。
第三,人民解放军根据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积极发展与印度、缅甸等周边国家的军事友好关系。1955年万隆亚非会议之后,印度、缅甸及阿拉伯联合共和国先后派军事代表团访问中国,中国军事代表团则回访了印度和缅甸。
对这一时期的军事外交进行政治评价是十分困难和复杂的。归纳起来,其目标主要在于:
一是维护国家独立、主权和安全,巩固新政权。由于中国军事实力的孱弱和美苏两国强大的军事力量,《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的核心实际上是防止美国利用日本对中国进行侵略。
二是促进新中国初期的中国军队建设。这一时期,建立中苏联盟,使中国国防工业得到快速发展,特别是中国核技术发展客观上从苏联援助中受益。
三是借助苏联的军事力量,寻求其他社会主义国家军事上的支持及合作。中国陆续向苏联、波兰、捷克斯洛伐克、保加利亚、朝鲜、越南等社会主义国家派出武官,建立武官处,直接代表国家处理军事外交事务。
站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看,中华人民共和国刚刚建立,是需要立足的时期。把苏联作为外援,具有客观的现实意义。毛泽东在1949年6月30日发表的《论人民民主专政》一文指出,“中国人不是倒向帝国主义一边,就是倒向社会主义一边,绝无例外。骑墙是不行的,第三条道路是没有的”⑤谢益显:《中国当代外交史(1949—2009年)》,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2009年,第24页。。根据博弈理论,中国在苏联和美国之间进行战略选择,选择苏联收益较大。⑥参见李少军:《国际关系学研究方法》,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8年,第187页。但我们也应看到,中国军事外交以意识形态为前提,向遭受帝国主义和殖民主义国家侵略和压迫的落后国家和地区提供大量的军事援助,给国家发展带来了较大的经济负担。不管怎样,这个时期军事外交的基本政策路线,是符合当时国家发展和安全现实需要的。
(二)20世纪50年代后期至60年代末
这一阶段,由于中苏两党关系的恶化,两国关系由分歧发展到分裂,社会主义阵营趋于瓦解。同时,美国继续采取敌视中国的政策,中美对抗继续存在。此时,中国的安全战略进入了“两条线”,即“反帝与反修”的两面备战时期。人民解放军军事交往由主要发展与苏联及东欧社会主义国家的军事关系,转向积极支持和大力援助第三世界国家人民的民族独立和解放运动,转向与美苏两个超级大国的军事对抗。其主要表现为:
第一,举起反美统一战线的旗帜,向第三世界友好国家提供军事援助,主要以支援亚非拉民族解放运动为重点的军事援助。
第二,在同周边民族国家关系上,为了配合国家总体外交,军事外交着手解决历史遗留的边界问题和其他问题。比如,成功地解决了中国同缅甸、尼泊尔、巴基斯坦、阿富汗、蒙古等国历史遗留的边界问题。
第三,反对苏联干涉中国内政,中国军事外交维护国家独立自主、捍卫国家主权。1958年4月和7月苏联向中国提出共建“长波电台”和建立“联合舰队”,中国拒绝了这两个建议。
20世纪60年代,随着中苏两国分歧和对立的日趋严重,加上美国继续推行敌对中国的政策,使中国外交在这一时期呈现出美苏两面夹击的局面,形势极为严峻。中国毅然放弃“一边倒”的战略,提出“两个拳头打人”战略。中国军事外交配合国家外交摆脱两面出击的困难局面,不再以意识形态和社会制度划线,而是在共同利益的基础上发展与其他国家的双边对外军事关系,并以联合国为舞台,实现中国军事多边外交,有效地维护了国家领土完整,捍卫了中国主权。但这一时期中国军事外交中军援的个别方面还存在着不实事求是、不量力而行的失误。仅以越南为例,1962年至1966年,越南南方人民武装的武器装备和弹药,除少量是从敌军中缴获之外,几乎都是中国无偿提供的。①参见谢益显:《中国当代外交史》,第229页。应该说,这些对外军事援助超出了自己承受能力,一定程度影响了中国的经济发展。
(三)20世纪70年代初至改革开放前
这一时期可以看作是“均势”的中国军事外交。所谓“均势”中国军事外交,是指通过改善与美国等西方国家的军事关系,反对苏联霸权主义战略,从而达到国家之间权力平衡的军事交往策略。
当然,“均势”外交的形成往往离不开特定的国际环境。一方面,“由于美国侵越战争遭到严重失败,使美国实力严重削弱。比如,1965至1975年共花费6000亿美元的庞大军费”②张历历:《当代中国外交简史》,第114页。。另一方面,趁美国陷入越战泥潭之机,苏联实力大增,并逐渐赶上美国。在实力增强之后,苏联对外实行武力扩张和谋取世界霸权的政策。
在这样的背景下,中国广泛改善同美国等西方大国和东盟国家的军事关系,继续发展同第三世界国家的军事关系,使人民解放军军事交往的空间进一步扩大,军事交往活动明显增多。突出有三个特点:
一是保持与第三世界国家的军事往来,给予他们军事上的援助,支持他们反帝、反殖、反霸的正义斗争。主要是继续与中国友好的朝鲜、罗马尼亚等社会主义国家保持军事交往;在发展中国家增设武官处,派出军事专家,增加来华的军事留学人员。③参见杨松河:《军事外交概论》,北京:军事谊文出版社,1999年,第135~142页。
二是积极开展与美国、西欧等西方国家的军事外交。中美关系正常化后,两国军事关系也得到平稳的发展,两国高级军事领导人来往不断增加,军事合作项目开始发展起来。人民解放军先后与意大利、加拿大、英国、奥地利、日本、西德、希腊、芬兰和比利时等西方国家建立了军事关系,逐渐开拓与西方国家的军贸工作。
三是积极参加联合国裁军活动。中国自1971年恢复联合国合法席位后,中国开始派有关代表团参加联合国专门讨论裁军问题的特别会议,并采取了一系列裁军的实际行动。同时,人民解放军还利用国际讲坛,揭露美苏两个超级大国“假裁军、真扩张”的面目,支持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维护和平与正义的裁军主张,受到国际社会的普遍重视和好评。
这一阶段的中国军事外交,一方面摆脱了孤立的境地,初步走出了以社会制度划线的框框,加强了和西方国家的军事关系,以独立的姿态积极地参与国际裁军与军控;另一方面,由于中国军事外交的突破,缓解了美国在印度支那进行战争对中国构成的威胁,缓解了北方苏联在中国边境采取直接进攻的态势,改变了南北两线面对强敌威胁的不利局面。但是,该阶段后期过于“以苏划线”,从而一定程度上制约了中国军事外交的国际影响力。
二、改革开放后40年:重构与提升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外交政策发生了巨大变化,逐步形成了新时期“全方位、多层次、宽领域”的对外军事交往新格局。以苏联解体、“9·11”事件以及中共十八大为标志,中国军事外交分为四个阶段。以苏联解体为分界点,是因为苏联解体导致国际格局发生质的转换,由两极对峙转变为“一超多强”的国际格局,促使中国军事外交开始重新进行定位。①参见潘世伟:《国际体系中的中国角色》,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08年,第1页。以“9·11”事件为分界点的理由是,恐怖主义促使美国外交政策进行了重大战略调整,世界各国对非传统安全更加重视,为中国军事外交中加强安全合作提供了新的契机。以中共十八大为分界点的原因在于,面对复杂多变的国家安全环境,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了新时代,中国军事外交必须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提供重要保障。
(一)1978—1989年:中国军事外交更加务实
20世纪80年代,冷战格局松动,美苏两个超级大国影响力下降。邓小平科学分析国际形势,做出了“新的世界大战在一定时期内打不起来”的科学判断。这一阶段的中国军事外交,体现出更加“务实”,既要服从并服务于国家外交工作全局,也要服从并服务于国防和军队现代化建设。其主要特点为:
一是同世界部分大国建立正常的军事关系。1980年1月,美国国防部长布朗访华,中美两国军方领导人首次举行会谈,开启了中国与西方国家发展军事关系的大门。②参见李东航、罗铮:《三十载不懈拓展,军事外交势如朝阳》,载《解放军报》2008年12月15日。
二是同其他国家普遍发展友好合作的军事关系。在80年代中期,中国放弃过去那种军事援助的无偿赠予或贷款,而是提供力所能及的军事援助,妥善处理与邻国的历史遗留问题,加强互利性质的军事合作。
三是在联合国推动裁军和军备控制。改革开放后,中国积极维护国际和平、安全与稳定,反对开展军备竞赛,主张通过军控与裁军减少和消除战争威胁。
四是支持联合国维和行动。改革开放后,中国越来越多地参与了联合国的维和行动,开拓了军队对外交往的新领域,向世界展示了中国军队良好形象。
这一时期中国军事外交在战略上实现了重大调整,实现了四个转变:
——从倡导“世界革命”转变为追求“世界和平”。改革开放前,战争与革命是时代主题,都是以应对传统战争威胁为目标。改革开放后,和平与发展成为世界政治的时代主题。中国外交安全战略上的变化体现为军事外交领域的全方位变化。
——从“结盟”“半结盟”到“真正的不结盟”。为了加强中苏友好合作, 1950年签订了《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其性质属于结盟性质。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中国确立了“不结盟”外交安全战略,军事外交也进行了重大调整,中国不同任何大国建立结盟的军事战略关系。
——从怀疑国际安全机制转变为对国际安全机制的应有尊重。过去中国认为联合国是西方国家利用的工具,对国际安全机制持怀疑态度。随着中国对国际事务的不断参与,人民解放军越来越认为国际安全机制对地区安全起到积极的作用。
——从注重意识形态转变为注重国家安全利益。这一阶段放弃了以意识形态作为确定军事外交的价值取向,坚持在中国军事外交中维护国家主权、国家安全利益。
(二)1990—2001年:中国军事外交空前活跃
冷战结束后,多极化趋势在全球或地区范围内有了新的发展,世界上各种力量出现新的分化和组合。虽然军事因素在国家安全中仍占有重要地位,但非传统安全问题在一些国家日趋突出,恐怖主义、分裂主义、极端主义势力对地区安全的危害短期内难以根除。
面对变幻的国际局势,江泽民1997年提出了“新安全观”思想。这一时期的军事外交以“新安全观”为指导,围绕贯彻新时期军事战略方针、推进中国特色军事变革为目标,呈现出空前活跃的局面。
一是参与联合国维和行动。自1990年首次向联合国维和行动派遣军事观察员以来,截止到2000年底,中国已先后向联合国多项维和行动派出军事观察员、军事联络官和军事顾问,共计522人次,派出工程兵部队两批800人次。①参见《中国国防:捍卫国家主权,维护世界和平》,载《中国国防报》2002年4月25日。
二是推动国际军控与裁军。中国签署或批准了几乎所有的多边军控条约,并忠实地履行条约义务,为推动国际军控与裁军事业的发展作出了积极贡献。比如,1992年3月中国加入《不扩散核武器条约》;1993年1月中国签署了《禁止化学武器公约》。
三是开展全方位、多层次的军事外交。截至1998年,中国军队已同世界上100多个国家的军队建立了联系,在90多个驻外使馆中设立了武官处,在中国设立武官处的国家已达60多个。此外,还注重开展专业技术交流,在科研、学术、军事教育等许多领域同世界各国军队进行广泛的交流与合作。
四是加强地区安全合作,建立信任措施。这一阶段,人民解放军多次参加亚太地区多边安全会议、东北亚合作对话会、东盟地区论坛会议、西太平洋地区海军论坛等各类多边安全研讨会活动。比如,2001年6月中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六国成立了上海合作组织。
五是加强反恐怖主义合作。“9•11”事件后,中国反对并谴责一切形式的恐怖主义,并积极采取有效措施打击恐怖主义活动。中国支持并认真执行联合国及安理会通过的一系列关于反对恐怖主义问题的决议。
六是发表国防白皮书。1995年,中国政府发布《中国的军备控制与裁军》白皮书,在国际上引起积极反响。1998年,中国的第一部国防白皮书面世,其中“合作”一词就出现了48次之多。②参见《1998年:中国第一次发表国防白皮书:〈中国的国防〉》,《解放军生活》2007年第2期。
综上分析,这一时期,由于冷战结束,苏联解体,国际关系格局和大国间的利益关系发生了深刻的变化。中国军事外交呈现如下特点:其一,以新安全观为主导理念,中国军队进行积极活跃的对外军事交往,促进中国军队同世界各国军队的相互了解和信任;其二,积极推动各种形式的地区安全对话合作机制的建设,反对恐怖主义;其三,增强军事透明度、消除“中国军事威胁论”言论。但是,由于这一时期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对中国实行“制裁”,中国军事外交对国际事务的“责任”承担的广度和深度还不够明显。
(三)2002—2011年:中国军事外交不断提升
进入21世纪,世界多极化和经济全球化的趋势在曲折中发展,科技进步日新月异,综合国力竞争日趋激烈。面对国际形势的深刻变化,胡锦涛同志提出“建设一个持久和平、共同繁荣的和谐世界”③胡锦涛:《在白宫欢迎仪式上的致辞》,载《人民日报》2006年4月21日。。这一时期,中国军事外交以“新安全观”和建设“和谐世界”为指导,取得了重大突破。
一是积极参加联合国维和行动。截至2010年12月,中国人民解放军有1955名官兵在9个联合国任务区遂行维和任务,中国是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派遣维和人员最多的国家。④参见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新闻办公室:《中国的国防》,2010年。
二是亚丁湾和索马里海域护航。根据联合国安理会有关决议,中国政府于2008年12月26日派遣海军舰艇编队赴亚丁湾、索马里海域实施护航。
三是中外联演联训。人民解放军坚持不结盟、不对抗、不针对第三方的方针和战略互惠、平等参与、对等实施的原则。截至2010年12月,人民解放军已与外国军队举行44次联演联训。
四是国际灾难救援。自2002年以来,人民解放军已28次执行国际紧急人道主义援助任务,共向22个受灾国提供总价值超过9.5亿元人民币的救援物资。
五是战略磋商与对话。2002年以来,中国广泛开展同有关国家在安全与防务领域的战略磋商和对话,已与22个国家建立防务安全磋商对话机制。同时,中国积极参加东盟地区论坛、中国与东盟、东盟与中日韩框架下的多边安全会议。
六是边境建立信任措施。中国始终坚持与邻为善、以邻为伴的周边外交方针,重视与相邻国家建立边境地区信任措施,积极预防危险军事活动。
七是海上安全对话与合作。比如,2005年10月,中国与越南签署《中越海军北部湾联合巡逻协议》;2010年10月,举行中美海上军事安全磋商机制年度会晤,等等。
八是加强对外军事交往。中国全方位发展对外军事关系,深化同各国军队的务实交流与合作,努力营造互信互利的军事安全环境。同时,加大公共外交力度,多次组织国内外媒体赴作战部队参观采访。此外,2008年建立国防部新闻发言人制度,依托国防部网站等平台,及时提供国防和军队建设的有关情况。
九是参与军控与裁军。中国重视并积极参与国际军控、裁军和防扩散努力。主要表现在核裁军、防扩散、禁止化学等方面。
这一时期中国军事外交特点是:一是注重开展军事合作更加“务实”;二是军事交流领域更加“拓展”;三是中国军队表现更加“自信”;四是建立军事安全机制更加“互信”;五是树立中国军队形象更加“负责任”;六是传递的军事外交理念更加“为民”。当然,这一时期的中国军事外交也面临一些难题和困境:一方面,由于军事硬实力与西方国家存在着差距、军事资源有限等原因,在许多全球性问题上中国军事外交更多是表现在政治上、道义上的关心;另一方面,中国越是发展,面临的外部压力将越大,受到的国际关注也与日俱增。这些关注中,有的是因为缺乏了解,有的是合理的关切,还有的是恶意攻击。对此,中国军事外交的危机处理能力还有待进一步提高。
(四)2012—2018年:中国军事外交日臻完善
当今世界正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世界多极化、经济全球化、社会信息化、文化多样化深入发展,和平、发展、合作、共赢的时代潮流不可逆转,但国际安全面临的不稳定性不确定性更加突出,世界并不太平。从机遇来看,在过去几百年的时间里,世界体系完全被少数西方大国所主导,然而在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世界非西方力量在不断提升。从挑战来看,中国作为新兴大国,在从世界体系“边缘”向“中心”转变的过程中,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集团增强了对中国未来发展的警惕和防范。面对复杂多变的安全环境,2012年习近平主席提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梦想。五年之后,又在中共十九大报告中呼吁“各国人民同心协力,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建设持久和平、普遍安全、共同繁荣、开放包容、清洁美丽的世界”①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北京:人民出版社,2017年,第58~59页。。对于中国军队而言,就是忠实践行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积极履行大国军队国际责任,全面推进新时代国际军事合作,努力为建设持久和平、普遍安全的美好世界作贡献。②参见国务院新闻办公室:《新时代的中国国防》白皮书,2019年07月24日。这一时期中国军事外交呈现出新特点:
一是中国坚定维护联合国在国际事务中的核心作用,为重大问题解决和重要规则制定贡献中国方案。一方面,中国建设性参与朝鲜半岛问题、伊朗核问题、叙利亚问题等地区热点问题政治解决;另一方面,中国积极参与国际军控、裁军和防扩散努力,签署或加入了《不扩散核武器条约》等数十个多边军控、裁军和防扩散条约。
二是推动构建平等互信、合作共赢的新型安全伙伴关系。中国积极发展对外建设性军事关系,形成全方位宽领域多层次军事外交新格局。截止到2019年5月发布《中国的国防》白皮书之时,中国已同150多个国家开展军事交往,在驻外使馆(团)设有130个驻外武官机构,116个国家在中国设立武官处,同41个国家和国际组织建立防务磋商对话机制54项。具体体现为:其一,中俄两军关系持续保持高位运行,为两国新时代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不断充实新内涵,对维护全球战略稳定具有重要意义。比如,2018年8月至9月,中国军队应俄方邀请,首次参加俄罗斯“东方”战略演习。其二,中国按照不冲突不对抗、相互尊重、合作共赢的原则,积极稳妥处理同美国的军事关系,努力使两军关系成为两国关系的稳定器,为推进以协调、合作、稳定为基调的中美关系作出贡献。2017年两国建立外交安全对话、联合参谋部对话机制,积极加强战略沟通、管控风险分歧。其三,中国着眼打造周边命运共同体,深化同周边国家军事伙伴关系。同17个周边国家建立防务安全磋商和工作会晤机制,沟通渠道保持畅通。其四,中国积极发展同欧洲国家军事关系,各领域交流合作保持积极发展势头。2018年,中国同欧盟举行第三届中欧高级别安全政策研讨班。其五,中国加强同非洲、拉美和加勒比、南太平洋等地区发展中国家的军事交往,帮助有关国家加强军队建设、提高防御能力。2018年,在北京举办中非防务安全论坛、中拉高级防务论坛、中加(勒比)南(太平洋)高级防务研讨班。其六,中国军队坚持互信互惠、合作共赢的原则,同世界各国军队开展务实交流合作。2012年以来,中国同30多个国家举行百余次联合演习与训练,演练内容从非传统安全领域发展到传统安全领域,演练地域从中国周边延伸至远海,参演力量从以陆军为主拓展至陆海空多军兵种。其七,完善军事新闻发布机制,全面客观向国内外介绍说明中国国防和军队建设情况。2015年5月,“国防部发布”官方微博微信正式开通,关注人数已达600余万。
三是推动构建地区安全合作架构。主要体现在:其一,上海合作组织已形成互信、互利、平等、协商、尊重多样文明、谋求共同发展的“上海精神”,推动构建上海合作组织命运共同体,推动建设新型国际关系,为地区和平与发展作出了新贡献。2017年6月,上海合作组织首次扩员,印度和巴基斯坦成为成员国;2018年4月,举行上海合作组织扩员后首次国防部长会议。其二,中国积极支持亚洲相互协作与信任措施会议机制建设,倡导树立共同、综合、合作、可持续的亚洲安全观,为构建亚洲地区安全合作架构发挥了重要作用。其三,中国本着开放包容、务实合作的原则,积极参加东盟防长扩大会、东盟地区论坛、香格里拉对话会、雅加达国际防务对话会、西太平洋海军论坛等多边对话和合作机制,常态化举行中国——东盟防长非正式会晤,建设性提出加强地区防务安全合作的倡议。2018年10月,举行中国—东盟“海上联演—2018”演习,这是中国军队与东盟国家军队首次举行海上演习。其四,中国秉持平等、开放、包容、互鉴的精神,搭建北京香山论坛交流平台。2018年10月,香山论坛更名为北京香山论坛,来自67个国家和7个国际组织的500余名代表参加论坛,共同探讨应对地区安全威胁和挑战的新思路新途径。
四是妥善处理领土问题和海洋划界争端。主要体现在:其一,中国秉持亲诚惠容的周边外交理念,通过谈判协商和平解决领土问题和海洋划界争端。中国已经同14个陆上邻国中的12个国家解决了陆地边界问题,同周边8个国家签署睦邻友好合作条约。其二,中国把管控分歧、增进互信作为维护周边稳定的重要内容,倡议建立中国——东盟防长热线,同越南、韩国分别建立国防部直通电话,定期或不定期同陆地接壤国家军队开展电话传真联系、边境会谈会晤、联合巡逻等。其三,中国同东盟国家全面有效落实《南海各方行为宣言》,积极推进“南海行为准则”磋商,加强海上安全务实合作,推进地区安全机制建设,努力将南海打造成为和平之海、友谊之海、合作之海。
五是积极提供国际公共安全产品。主要体现在:其一,中国积极支持联合国维和行动,是联合国维和行动的主要出资国之一,是安理会常任理事国中第一大出兵国。截至2018年12月,中国军队已累计参加24项联合国维和行动,派出维和军事人员3.9万余人次,13名中国军人牺牲在维和一线。其二,2015年9月,中国加入新的联合国维和能力待命机制,建设8000人规模维和待命部队。2018年12月,2506名中国官兵在联合国7个任务区及联合国维和行动部执行任务。其三,根据联合国安理会有关决议,中国政府于2008年12月起派遣海军舰艇编队赴亚丁湾、索马里海域实施常态化护航行动,与多国护航力量进行合作,共同维护国际海上通道安全。其四,中国军队积极参加国际灾难救援和人道主义援助。2012年以来,组织或参加马航MH370失联航班搜救、菲律宾“海燕”台风救援、抗击西非埃博拉疫情等多项行动。中国海军“和平方舟”号医院船服役10年来,执行7次“和谐使命”任务。其五,中国积极开展国际和地区反恐合作。加强上海合作组织框架内的国际反恐合作,主办以反恐为主题的“长城”国际论坛等多边反恐机制,同有关国家举行双边反恐磋商,推动创建阿富汗、中国、巴基斯坦、塔吉克斯坦四国军队反恐合作协调机制。
综上所述,新时代的中国军事外交可以归纳如下几个特点:
一是突破崛起困境,妥善处理与美国的军事关系。目前,中美新型大国军事关系的核心问题是作为后发国家的中国和作为守成国家的美国之间怎么相处问题。正如习主席2018年6月27日会见美国国防部长马蒂斯所强调的那样,希望两军加强沟通,增进互信,深化合作,管控风险,推动两军关系成为两国关系的稳定器。①参见钱利华:《顺势而为努力做好军事外交工作》,载《解放军报》2013年1月28日。二是实现国家的复兴,妥善处理与俄罗斯的军事关系。作为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的中国和俄罗斯,目前都面临“西方制衡”形势下如何崛起的考验。两军认真落实两国元首达成的共识,更好规划国防和军事交流合作,增进战略和政治互信。三是消除对中国崛起的疑虑,加强周边国家军事关系。随着中国国力提升,目前周边一些国家对中国的疑虑还较多。如何消除来自周边的挑战,在中国军事外交中,加大对周边军事外交工作的力度、广度与深度,提升政治互信与安全合作,巩固现有安全合作机制。四是参与全球治理,承担新兴大国的责任和担当。今天,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世界,面临一大批新兴国家成为国际体系不可忽视的新生力量的挑战。在这一重要的关节点,面对全球治理的诸多新情况,中国军队积极参与联合国维和行动和国际灾难救援行动,加强防务安全对话与磋商,支持国际军控与防扩散合作,不断提高安全机制的影响力。
当然,中国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正面临诸多困境,其核心问题就是如何向世界说明中国走的是和平发展的崛起之路。要破除这一困境,在今后要大力拓展军事合作领域,探索军事力量多样化运用的外交模式。同时,在“西强我弱”的国际舆论格局下,要求军事外交更好地传递“中国好声音”。②参见本报评论员:《推动军事外交工作向深度拓展:十谈学习贯彻习主席系列讲话精神》,载《解放军报》2014年1月16日。
三、结论
综上所述,新中国成立70周年,中国军事外交具有鲜明的特征:
一是军事服从政治,战略服从政略,中国军事外交始终站在党的中心任务和国家外交宏观视野下进行谋划。
二是始终以维护国家利益为最高原则,在国际和国内两个大势中准确把握中国军事外交的战略定位。
三是作为社会主义国家的军事外交,坚定不移地贯彻独立自主的和平外交政策和防御性的国防政策。
四是从被动参与、有选择参与到全方位参与的过程,中国军事外交致力于增进与各国的战略互信,在国际舞台展示中国应有的责任和担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