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S巴赫《C大调前奏曲》的审美特性研究
2019-12-04栾雅琦
栾雅琦
【摘要】本文从巴赫的《C大调前奏曲》入手,由浅入深、由表及里,分析这首练习曲式的前奏曲所隐含的审美特性,并从自然朴实和简洁精练、音响意境和情感流露以及隐藏在其中的创作观念三方面进行了阐述。
【关键词】J·S巴赫;《C大调前奏曲》;审美特性
【中图分类号】J657 【文献标识码】A
《C大调前奏曲(BWV846)》出自约翰·塞巴斯蒂安·巴赫(以下简称巴赫)的《平均律钢琴曲集》第一卷第一首,它与其后的赋格曲构成套曲,在整卷中具有引序的功能。后人因其明净的和声以及均衡的律动所共同构建出的纯净的音响氛围,经常将其单独引用,最著名的莫过于法国浪漫时期音乐家古诺广为流传的歌曲《圣母颂》(Ave Maria)。这首以和弦分解为织体的前奏曲,音乐风格自由而流动,内部却有着严谨的和声节奏,衬托出一种庄严、肃穆的音乐气氛,使乐曲具有纯净、和谐的效果,很大程度上反映出了作曲家的审美习惯。
一、自然朴实与简洁精练
自然,是很多艺术大师一生追求的至高境界。受古典主义与巴洛克艺术中理性因素的影响,18世纪初的“自然”带有更多的人为创造因素。在巴赫的这首《C大调前奏曲》中,我们感受到的是一种毫无造作的、连贯流畅的音乐。尽管其内部构造在和声变奏原则上进行了巧妙构思,但我们不得不承认,这首乐曲呈现出的“自然”如从心底流淌出来一般,丝毫没有过多雕饰。巴赫的这首前奏曲简洁到有些重复感,但丝毫没有减轻乐曲的美感。
这首乐曲在给人简洁之感的同时呈现出一种精练。简洁的曲式构成、简洁的音响织体、简洁的动机材料。从和声的角度说,用于和声变奏的原型材料只有四小节,却先后扩展出7小节、8小节、16小节的三次和声变奏。我们完全可将其后的三次变奏看作是在简洁精练的和声原型基础上构成的扩充形式。另一方面,这种精练又恰好是复调音乐创作原则的体现。作为复调音乐大师,我们在巴赫的主调作品中仍可以看到复调思维对他的影响。另外,这首作品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几乎是无旋律的,它完全是靠音型化的织体和具有色彩变化的和声等因素构成,这也是这部作品的特别之处。综上所述,巴赫对主复调音乐的掌握并没有仅仅停留在繁杂的技术层面,而是深入其里地领悟了精髓,并将这种精髓运用在了最简洁的作品创作中。巴赫的音乐主题就像一个姓名,一个符号,虽然往往只有一个乐句,但高度凝练着一种情感。
二、音响意境与情感流露
这首《C大调前奏曲》借助舒缓的节奏和旋律,让人获得一种轻松的情绪体验,营造出一种万籁俱静的音响意境。演奏时两手间宽阔的距离,五声部多层次的织体对位,构成了宽广的空间感的落差,使人不禁联想起哥特式教堂那高耸入云的尖顶。
我们知道,音乐是表现感情的艺术,它不仅表现感情的民族性和时代性,也具有表现个人感情的特性。在巴洛克时期,音乐更多地表现为一种善于流露情感的艺术。与其后的19世纪浪漫主义音乐不同,这里的“情感”指的是一种类型化的人的基本情感,而非作曲家自己的情感。值得注意的一点是,这种情感中带有静止意义的和谐与平衡,并不是我们周围世界的特点,它是艺术家心灵和想象的产物。在音乐创作上,作曲家通常在一首作品或一个乐章中只采用一种基本情感,并使之成为统一这首作品的手段。在这首《C大调前奏曲》中,巴赫使用了一种崇高的宗教情感来统一全曲。崇高是音乐美的一个重要范畴,它比优美更壮丽,比壮美更伟岸,并且更深刻,更富于理想性。
说它是一种自然流露,因为它没有太多雕琢的痕迹。这种流露出的宗教情感具体表现为——对天国、上帝和美好理想的歌颂、仰慕以及追求。巴赫所生活的年代,正逢德国政治分裂、经济凋敝、文化落后的时期。作为一位虔诚的信徒,巴赫的音乐大多表现对主的崇拜,表现主所创造的和谐。从这个意义上说,作品中流露出的与其说是一种情感,不如说是一种信仰。巴赫的音乐所要歌颂的正是上帝创造的和谐,和谐之中对上帝之光的仰望。乐曲对这一切的表达又并非借用宏大与辉煌,而是平静且川流不息。这首乐曲中一个音也不多,一个音也不少,每一个音符都好像锁定在那里,却又都富有生气、有生命,仿佛上帝存在于他所创造的最小造物中。巴赫的音乐本身就像是“来自上帝的声音”。
三、隐藏在音响趣味中的创作理念
(一)数理观念
作为巴赫音乐的代表作之一,这首《C大调前奏曲》具有严密的数学比例与完美的逻辑结构。巴赫作品中的数理观念几乎无处不在地体现在每一处细节上。众所周知,“黄金分割”和“等分结构”在巴赫的主题句法构成中具有极其重要的地位,二者共同构成了巴赫句法结构的基础。这些数学的思维构成了作品的内在逻辑。所以,研究巴赫的权威、著名管风琴家施魏策尔认为,“巴赫的音乐是一种像宇宙本身一样不可思议的本体现象”。从乐曲结构角度分析,宏观上看,乐曲的高潮部分符合逻辑地出现在整体结构的四分之三位置处;从微观上看,小到每一个句逗,都在句逗内部的黄金分割位置出现最高音,从而造成一种固定的情绪高潮。从和声角度分析,功能和声的运用本身就具有严密的逻辑性。这首《C大调前奏曲》的高明之处就在于,如此严密的逻辑却丝毫没有影响到音乐的生动性。
另一方面,巴赫还用数理的逻辑来体现理性主义,具体表现在平衡与节制上。之前提到的巴赫作品中结构布局的另一个原则“等分结构”,更多地体现了这一精神的内涵,比如乐曲中和声的第二次变奏与第三次变奏,采用了几乎相等的小节数构成和声间的对峙。乐曲通过规则的节奏、规则的音型、规则的织体等形式特征,使各种因素之间达到完美的平衡。同样的风格也在17世纪后期的某些绘画中出现。在绘画中,人物的平衡、衣饰色彩的平衡、风景与人物的平衡,构成画面的和谐气氛。从中我们也可以看到,作为艺术的其中两大门类,音乐与绘画在精神构成上的相互影响。
(二)构成乐曲内部统一与变化的诸种因素
统一既是结合的一种特殊形式,也是结合的一种更高境界。统一与协调密切相关。协调是达成最终统一的方式,而统一的实现也需要有效的协调。在一首作品中,常常存在着众多构成作品内部变化与统一的因素。在这首乐曲中,我认为构成作品内部统一的因素有以下四点:第一,通篇使用一种素材和织体——分解和弦,体现出素材、织体的高度集中;第二,通篇使用一种节奏律动——十六分音符,使乐曲在听觉上有如一种均速运动;第三,通篇使用一种旋律走向——波浪式,使音乐获得一种内在的推动力;第四,通篇保持一种音乐氛围——平静、肃穆、庄严、神圣。许多看起来貌似平常的东西就是用这种办法,再加上选用了不寻常的高视角而变得辉煌壮丽、深切动人,巴赫的《C大调前奏曲》正是如此。
另一方面,构成这首乐曲内部的变化因素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调式上。虽然这首乐曲中所有的轉调都在前两个乐句中完成,但调式的转换还是给乐曲带来一些听觉上的变化因素。二是音区上。无论是从之前的低音序进,还是从乐曲整体来看,都存在着音区下行的安排。三是和声上。和声手段是这首乐曲中最重要的变化因素。从广义上讲,和声变奏本身体现着变化的因素;而从狭义上讲,作曲家在和声变奏内部采用了一系列的和声变化手法,使音乐的内在张力不断地处于紧张与松弛的交替变化中。和声的变化不仅引起作品谱面上的变化,更重要的是引起音响氛围的变化,从而导致欣赏者的听觉变化,这也正是功能和声本身的魅力所在。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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