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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电影创意:后人类视野中的记忆体系(二)
——类比与构思

2019-12-04黄鸣奋

关键词:科幻电影记忆

黄鸣奋

与记忆相关的传统技术大致可以分为三类:一是靠服药或进食,旨在补心、健脑、提神;二是靠工具或媒体,旨在物化、传播、应用;三是靠心理训练,旨在得法、增效、施巧。这些记忆技术都是基于人脑技能而开发的。相比之下,后人类记忆术基于当代科技而开发,基因药物、信息网络、大数据技术等都与之相关。美国数学家香农(Claude Elwood Shannon)将信息的本质理解为随机不定性的减少,各类信息都适用于比特(即二进制数位)编码,而且可以用电子脉冲的形式加以传播。[1]正如美国科普作家里吉斯(Ed Regis)所说:“这一见解的重要之处在于它的广泛适用性,即从理论上说任何一种信息——无论是字典、乐谱还是一幅画——都可以变为可以控制的电子脉冲。另一方面,至少从20世纪30年代起人们就知道,人脑中存在电子运动,也就是说,人的记忆甚至个性都可能是以电子脉冲的形式存在的。人突然第一次领悟到,也许人和机器之间存在着某种紧密的联系。”[2]145因此,科幻电影经常将人脑与电脑类比,认为人脑可以像电脑那样进行记忆操作,由此产生了记忆传播术(含扫描、复制与转存等),记忆加工术(含重启、擦除与提取等),记忆变形术(含改造、辨析与剪辑等)。它们分别着眼于人脑和电脑在系统层面、部件层面和信息层面的类比。

一、记忆传播术:扫描、复制与转存

关于记忆传播术(即促进记忆在不同载体中表达、转移或扩散的技术)的构想在历史上渊源有自,科幻电影中有特色的描写主要产生于人脑与电脑在系统层面的类比。通常所说的个人计算机系统由输入设备、处理设备和输出设备三部分组成。与此相适应,记忆传播术主要包括以下三方面:

(一)记忆扫描:依托科技的读心

有关记忆扫描的设想可以追溯到古老的读心术。某些科幻影片将它作为一种异能来描写。例如,加拿大《扫描者》(1981)中的扫描者是具备异乎寻常的心灵感应、心灵阅读、心灵促动能力的人,其扫描能力可以通过注射特殊药物的方法予以暂时抑制。加拿大《超能特警》(1994)延续了上述构思,并提供了对这种异能之来源的一种解释,即母亲怀孕的时候服药不当。又如,美墨合拍片《环太平洋》(2013)将记忆扫描归功于通感。主角罗利依靠它阅读其搭档麻子小姐的记忆,发现其中有因怪兽杀害其父母的创伤形成的敏感位置,并察觉麻子小姐一度迷失其间。美国《X战警:逆转未来》(2014)中的变种人教授泽维尔擅长阅读他人的思维与记忆。中国《超自然事件之坠龙事件》(2017)中的女特工董灵只要将手掌放在别人的头顶,就能读取其记忆。

不过,真正具备科幻片特色的记忆扫描不是诉诸异能,而是诉诸设备。美国《X计划》(1968)早就有相关描写。在该片中,一个间谍奉命侦察东方开发的致命新武器,因落网时服用抗审讯药而丧失记忆。他被运回美国冷冻保存,直到政府发明提取信息的方法为止。科学家用全息记忆阅读装置在他入睡时观察其内心,希望找到有关秘密武器的内容。在美国《电子人3:回收大战》(1993)中,电子人的注册信息是其记忆的组成部分,可以利用专门设备扫描并阅读。美国《未来小子》(2007)描写孤儿为寻找母亲而发明了记忆扫描仪,主要用于扫描自身的记忆,为的是尽可能地使关于父母的残存记忆鲜明化。中国《黑暗之光》(2014)中的主人公小白意外获得一个记忆眼罩,戴上它就能进入他人的记忆。这种眼罩虽然不以“扫描”为名,却有读心的功效。在美国科幻剧《黑镜》第4季第3集《致命鳄鱼》(2017)中,警方已经拥有高超的技术,通过贴芯片就能阅读生物体的记忆,借助现场一只豚鼠很快就侦破了凶杀案。有关记忆探查的影片还有美国《守护者》(2009)、《天地逃生》(2009)等。

(二)记忆复制:基于数据的克隆

记忆就其起源而言是内隐的,将其转化为外显的过程构成了记忆表达。例如,在美国《刚果惊魂》(1995)中,非洲猩猩埃米幼年丧母,被人救到美国。它在加州大学实验室长大,充当人类交流技能的实验对象,懂得620个符号,能够通过电脑和研究人员彼得沟通。它根据自己的童年记忆画出了丛林。如果内隐记忆获得表达而外显,经过记录就转变为精神产品,可以作为文本而复制。如果记忆未获得表达和记录,要直接复制是比较困难的。科学家设想的方法之一是将专用芯片植入大脑记忆中枢,以记录下当事者(目前仅限于动物实验)在活动中所形成的记忆,然后将芯片取出,植入另一个系统的相应位置,使之对后者产生影响,这就实现了记忆复制。

科幻电影根据记忆复制的观念构思了若干生动的故事。例如,美国《星际迷航10:复仇女神》(2002)描写机器人数据在死前将自己的记忆复制到另一个机器人B-4的神经网络中,因此,B-4时常会唱数据喜欢的歌剧,歌声唤起飞船上的人们对数据的缅怀。在墨美合拍片《睡眠经销商》(2008)中,鲁兹是靠向在线记忆贸易公司TruNode提供记忆为生的。观众付费购买内容。她在身体连线的情况下进行口头叙述,让电脑从她的记忆中截取视听信息,并将这些直接从大脑复制下来的信息放到网络上出卖。

如果人的记忆可以复制于其身体以外的载体的话,那么,人格再造便具备了必要条件。20世纪中叶,美国作家克拉克(Arthur C.Clarke)的小说《城市与星星》(1956)有这样的描写:人们储存能够使他们起死回生的脱离肉体的程式,通过传输心灵于机器使自身转变为电子人。美国吉斯就此评论道:“如果能够从人脑中取得足够的信息并把它在别处很精心地复制,你就能重新创造出人们的记忆以及他们内心深处的想法和情感,等等。你将能够除血肉之躯之外重新塑造一个人,甚至能把人的整个大脑变成一台计算机。这样做意味着什么现在尚难下定论,但至少有一点是肯定的,即我们关于人类为何物的概念永远地改变了。”[2]145科幻电影中有关虚拟人的构思,正好与之相呼应。相关影片有日本《网路鬼美眉》(1998),美中英合拍片《超验骇客》(2014),等等。

从肉身的角度看,如果人体克隆技术获得应用的话,本真人的记忆是否能随之被复制到克隆体呢?有一种答案是否定的。持论者认为克隆体刚问世时好比新生儿(可能是从胚胎培养的),其记忆近乎空白,这为植入各种定制的记忆创造了条件。另一种答案是肯定的。持论者认为克隆体问世伊始在成熟度上就与原型类似(可能是直接从生产线下来的),其心理几乎和本真人没什么本质区别。这就为有关记忆完全复制的创意准备了前提。如美国《丈夫一箩筐》(1996)描写道格因为太忙而复制多个自己,这些克隆体拥有道格的所有记忆和知识。又如美国《第六日》(2000)中克隆体拥有和本真人类似的记忆。再如美国《复制强者:克隆人编年史》(2011)中的克隆版知道真人版的一切,分享其记忆与情感。还有一种答案是折中的。持论者认为克隆体从本真人遗传信息中获得的只是片断性的记忆。如美国《异形4:逆种》(1997)描写科学家将从宇航员蕾普莉生前体内采集的血液样本里提取的DNA与异种女王的DNA混合,创造出异种体,其遗传物质允许克隆体拥有蕾普莉的一些记忆。又如日本《克隆人返乡》(2008)描写殉职宇航员高原耕平的克隆再生体产生了记忆障碍,只余下对幼年时期在河中为了救自己而溺水身亡的双胞胎弟弟的记忆。

至于记忆复制的目的,科幻电影有多种多样的构思。如日本的《泽拉姆》(1991)描写外星人能够摄取受害者的整个身体,在消化它的同时,保持该人在一段时间内的活力以再生自己,并利用遗传物质(甚至其记忆)创造更高级的克隆体。美国的《复制杀人魔》(2001)描写警官为抓捕杀人魔而制造出其克隆体,利用遗传记忆一致性所形成的心灵感应链接来进行追踪。关于记忆复制的影响,科幻电影也多有设想。如美国《星际冒险王》(2002)描写月球夜总会老板普罗托面临来自继承其记忆的克隆体的竞争。值得一提的是,美国《魔力女战士》(2005)描绘了记忆在克隆体之间的延伸。在该片中,布雷纳城的每个人都是克隆体。随着死者不断转生为新人,克隆再克隆,既往印象固然得以延续,但令人不安的梦想也有所增加。

(三)记忆转存:比照文件的操作

“记忆转存”是比照计算机系统中的文件转存而形成的概念。作为一种操作,文件转存发生于不同存储器(如内存条、硬盘、光盘、网盘、磁带、磁鼓等)之间,相关技术有超大文件转存、一键转存批量文件、数据库转存为平面文件、数据备份文件定时异机转存等。经过转存的信息仍然可以为计算机所读取,通过作为电脑输出设备的显示器转化为文字、声音或图像等。例如,日本《光子帆船星光号》(1985)描写一名士兵临终前将一个水晶记忆芯片交给船员,后者通过计算机从中读取出他对于奥丁星球的印象。日本《星际5555》(2003)描写摇滚乐队成员的记忆被转移到磁盘上。美国《末世纪暴潮》(1995)所构想的超导量子干涉仪可将佩戴者的记忆从大脑转存到微光盘,供回放之用。根据美国《湮灭》(2018)的构想,一个科学家小组前往林间考察“闪晃”(the shimmer)现象,在一个废弃的军事基地发现了先前远征者留给她们的记忆卡,从中了解到这些人异乎寻常的经历。

记忆转存可以成为创意的切入点。如日本《壳中少女:燃烧》(2011)描写失足少女巴洛特被赌场经营者榭尔当成奴隶。她想知道自己的过去,却因此触怒榭尔而被烧死。科学家将她转变成电子人后,她四处寻找榭尔的记忆,力求弄清罪恶之源。榭尔将自己想要忘却的犯罪记忆藏在赌场价值100万美元的筹码里,最终被巴洛特找到,使真相大白。在法国《太空一号》(2012)中,前中情局特工斯诺自证清白的关键证物是知情人弗兰克死前给他的打火机,这个打火机就是存有真正的秘密信息的记忆卡。在加拿大《人类办事处》(2017)中,遭到当局迫害的特工克洛斯将一张记忆卡藏在幸运兔的后腿,交给他的儿子卢卡斯。后者为当地革命者所救,他们从记忆卡中发现了有关当局在死亡集中营进行种族屠杀的证据。证据被媒体曝光后,引发了反对当局的浪潮。根据美国《头号玩家》(2018)的构思,在虚拟的绿洲档案馆,韦德和馆长就关于游戏创造者韩礼德之妻基拉的记忆是否保留在档案中某个地方打赌,赢得了赌注,馆长奖励他一个25美分的硬币,让他得以访问韩礼德的回忆。在上述作品中,找到转存的记忆都是故事情节发展的关键。

不论记忆扫描、记忆复制或记忆转存,其结果都是要由能否回放来评价的。顾名思义,“记忆”由“记”和“忆”构成,回忆本来就是人类记忆的内在环节,这相当于技术设备的回放。科幻影片对此有所描绘。如在美国《天才小子吉米》(2001)中,人类小英雄通过让机器狗回放记忆弄清其父母被绑架的真相。美国《人工智能》(2001)描写机器人男孩大卫因其记忆在两千年之后被回放而使当时的人了解其赢得母爱的心愿。以上说的是机器生命的记忆回放。以下说的是人类本身的记忆回放。美国《分歧者3:忠诚世界》(2016)描写基因局负责人给了主角翠丝一个设备,让她能够借此看到母亲的回忆,以此博得翠丝的信任与合作。在德英美法加澳联合出品的《生化危机》(2017)中,伞公司合伙人马库斯的女儿艾丽西娅、她的克隆体爱丽丝、她所设计的程序红皇后本是三位一体,但爱丽丝长期不知情。后来,红皇后给爱丽丝上传了所复制(或提取)的艾丽西娅所有童年记忆,这样,爱丽丝知道了自己有父母,有童年的伙伴。

上述记忆扫描、记忆复制与记忆转存是彼此关联的。扫描重在读取智能体(不限于人)所保存的记忆,复制重在生成记忆的复本(不限份数),转存重在将记忆贮储于不同的载体之上。它们都存在是否对本真记忆构成破坏的问题。在不破坏本真记忆的条件下,扫描、复制与转存都属于比较单纯的记忆传播。如果原有智能体的本真记忆遭到破坏,那么,相应的操作就属于下文所说的记忆加工。

二、记忆加工术:重启、擦除与提取

在部件(存储器)的层面将人脑和电脑加以类比,便产生了有关记忆加工术的观念。它包括记忆重启、记忆擦除、记忆提取等,指人脑的记忆组件可以像电脑存储器一样被反复运行、格式化、挪位。科幻电影以此为切入点构思了诸多情节。

(一)记忆重启:神经系统的运行

“重启”作为计算机术语是指重新装入初始程序,通常是为了满足硬件的安装需要,或者解决软件对用户指令未作出应有反应的问题。它可以为计算机运行腾出一定信息空间,使信息处理更顺利。当然,原有的缓存就消失了。受此启发,美国《机器人总动员》(2008)描写机器人瓦力在记忆被重置后个性被抹去。日本《人造人009》(2012)中主角岛村乔的记忆由教授锁定,每3年重启一次,目的是为了避免给他太大压力,但他因此周而复始地上高中。美国《幻世追踪》(2015)描写某度假胜地让作为接待员的娱乐机器人每晚进行重启,消除前24小时的记忆。类似的构思亦见于美国科幻剧集《西部世界》(2016)等。美加合拍片《超时空传输》(2016)描写科学家伦顿因造出永动机而陷入时间循环,其记忆不断被重置。中国《美少女战队》(2017)描写21世纪阿瓦隆游戏风靡全球,人们沉溺于虚拟世界,现实世界反而荒无人烟。游戏公司开发出一款人工智能程序以管理游戏,但这一程序反过来统治世界,重设人们的记忆,让人们觉得游戏就是真实世界。

人类既不是人造人,又不是电子人或机器人,那么,记忆重启是可能的吗?美国南加州大学维特比工学院工程系生物医药工程教授柏格(Theodore Berger)宣称科学家发现了一种可以将记忆像普通开关一样随意开启和关闭的方法。科学家们复制出与记忆相关的神经信号,设计出一个电子信息系统,能够在大鼠体内模仿与长期记忆相关的脑部功能,甚至大鼠服用导致失忆的药物后该系统也同样有效。“开关打开,然后大鼠就恢复记忆;开关关闭,大鼠就丢失记忆。”[3]但这只是一种尝试。人的记忆实际上是一个相对连续又有间断的过程。在连续的意义上,无法按人的意志随意重启;在间断的意义上,适当的调整还是可能的。譬如,在连续学习导致大脑疲劳、记忆效率下降的情况下,美美地睡上一觉,有助于恢复精力,这其实也是一种“重启”,但不可能像某些科幻电影所描绘的那样完全从头再来。美国电视剧《黑镜》第3季第5集《人与武器的对抗》(2016)根据上述原理构想了如下情节:很多士兵在战争中不忍开枪,消极上阵,即使参加了战斗也会在战后遭受心理创伤的折磨。军方因此强制为每个士兵安装麦斯系统(使之成为电子人),让他们看到军方想要他们看到的图像,把敌人看成怪物,惨叫变成嘶吼,据信这样就能提高士兵杀敌效率。通过这一系统所呈现的“蟑螂”其实是基因有缺陷的人类。主角斯崔普希望重置麦斯系统,抹去这几天的记忆,但办不到,杀死两名“蟑螂”时的惨状真实地出现在他眼前。

(二)记忆擦除:心灵存贮的清零

如果说记忆丧失(遗忘)是一种自然过程的话,记忆擦除则是人为的。传说中有所谓“忘情水”“孟婆汤”,就出自擦除记忆的需要。中国玄幻片《灵魂摆渡·黄泉》(2018)就有用孟婆汤消除鬼魂记忆的描写。香港《东方三侠》(1993)描写清朝宦官陈公公运用魔法,洗去所捉来的孩子的记忆,并迫使她练习消弭七情六欲的功夫。就字面而言,记忆擦除很可能和用橡皮擦掉书写痕迹的日常相关,在科学实验中导致若干专门研究持续进行。例如,有报道说:摘除大脑“恐惧”中枢的特殊蛋白质,可以删除创伤记忆;[4]科学家发现了可清除记忆的基因Tet1;[5]电击可以奏效,[6]操控老鼠脑神经细胞也是如此,[7]甚至维生素A和C都可以擦除细胞记忆。[8]这些方法都有待进一步验证,但足以说明学术界已经关注这一问题,因为记忆擦除或许可以减轻人们的痛苦。

有不少科幻电影以记忆擦除为题材。如美国《太空杀手》(1954)描写外星人擦掉了一位地球人科学家的记忆,并加以催眠,以收集他们想要的数据。又如美国《移动迷宫》(2014)描写记忆遭抹去的托马斯被置于一个男孩社区,通过交往,他才知道他们都被困在一个迷宫中,需要与同伴“跑步者”协作才能逃出。

为什么要擦除记忆呢?已知科幻影片做了如下设想或回答:(1)解决异常矛盾。如英国《四面三角》(1953)描写小伙伴比尔与罗宾长大后为心仪的姑娘莉娜而竞争。比尔认为自己无法获得莉娜之爱,便说服她允许自己运用再生机创造一个她的复制体,起名“海伦”。因为复制得很精确,所以,当海伦被介绍给罗宾时,她也爱上他。比尔相信电击疗法可以擦除海伦关于罗宾的记忆。海伦无意与莉娜竞争罗宾之爱,同意接受治疗,但治疗过程中设备过热爆炸,并引发大火。(2)减轻痛苦或烦恼。如美国的《超人2》(1980)描写路易丝因克拉克是超人而无法公开向他表示爱情而烦心,克拉克运用其特殊能力抹去了她对这几天所发生的事情的记忆,使其不再烦恼。(3)作为一种惩罚。如加拿大《异次元杀阵2:密室惊方》(2002)描写一群死囚被当局删除记忆,自愿进入一个超级立方体,而不是被执行死刑。(4)腾出空间以完成新使命。加美合拍片《捍卫机密》(1995)的主人公约翰尼是个记忆信使,专门携带不宜通过网络传输的敏感信息。为赚钱,他必须先清除童年记忆,等任务完成后再将它移回来。(5)对人格加以改造。如美国《通天复制人》(1992)描写阴谋家用洗脑清除人类记忆,然后用所植入的新记忆制造出另类人。(6)避免惹麻烦。在美国影片《地动天惊》(1998)中,政府背景的调查小组在太平洋底发现了已存在300年的未来的太空船,内有神秘金球,它赋予了小组成员心想事成的能力。这些人从飞行器回到附近的居住舱后,数学家哈里相信小组中的所有人都注定要死,如果他们活着的话,他们的报告必然为执行未来使命的这一飞行器的全体船员所知道,这些船员将能预见并避免坠海的悲剧,也就不会让300年后的人们所发现。这就是所谓“未知事件”的悖论。此后,居住舱发生了诸多怪事,调查小组的三位幸存者赶紧撤离。他们意识到自己将被盘问,新获得的能力势必被发现。为了避免麻烦,他们一致同意运用自己的力量清除关于此事的记忆,这样就可以避免上述悖论。(7)明确身份。在中国影片《克隆女友》(2015)中,为消弭女儿作为其母亲克隆体与生俱至的身份危机,科学家冯泽周决定删除她的相关记忆,使之能够正常恋爱、结婚。(8)中止交往。美国《X战警:天启》(2016)中的变种人教授原来和女特工莫伊拉关系亲密,但后来教授将她的这段记忆抹去了,再度见面时,对方显得客气而陌生。后来教授恢复了莫伊拉被抹掉的记忆,二人又重续旧缘。(9)保守秘密。如在中国影片《异能未来人》(2016)中,穿越者担心暴露自己的身份,便着手清除知情人的记忆。

怎样才能擦除记忆呢?科幻电影至少有如下设想:(1)运用异能。在美国《异能》(2009)中,政府异能局将异能者分为12类,其中一类就是“擦除记忆者”(Wipers)。意大利《隐形男孩》(2014)描写异能者抹去知情人的记忆,以免暴露自己的秘密。在中国《超能侠》(2017)中,超能秘密组织头号人物菲儿也具备记忆擦除能力。(2)运用技术。美国《人造士兵》(2008)描写疯狂科学家西门与军方合谋进行人体工程实验,打击主张身体改造必须坚持自愿原则的同事韦斯,杀害其家人并嫁祸于他,使之被判处终身囚禁,进而抹去其记忆,将他加工成超级杀手。中国短片《爱情回收站》(2014)构想了可以有针对性地删除爱情记忆的机器。(3)诉诸超自然力量。如美国《无姓之人》(2009)中,主角尼莫在接受采访时说,人在转世前会记住他们生活中所发生的一切,只是受孕之际,湮灭天使会消除人的记忆。因为尼莫被天使漏掉了,他才得以“记住”不同世代的经历,并告知人们这样一个秘密。

擦除记忆过程会出现什么情况呢?科幻电影至少有如下设想:(1)由于某种原因,擦除记忆未果。在美国《X战警前传·金刚狼》(2009)中,主角洛根为了替所爱女子报仇,同意接受军方的变种人改造实验。改造后的洛根成了金刚不坏之身,爪子无坚不摧。上校和将军下令清除其记忆,洛根杀死了“X武器”组织的人后逃跑。记忆擦除失败。(2)擦除记忆奏效。如美国的《木星上行》(2015)描写半兽人奉宇宙女王之命除掉与王室有同样基因的地球女子凯瑟琳。半兽人袭击她时,被凯瑟琳的朋友琼斯拍到,两个人的记忆都被外星人清除。后来,琼斯在手机里看到这些照片,但不记得是怎么回事了。(3)记忆虽然被擦除,但在一定条件下重新恢复。如美国《美国队长2》(2014)中,美国队长罗杰斯以为青梅竹马的好朋友巴恩斯在二战中阵亡,但事实上他被苏联人救活,接受洗脑特训后成为刺客冬兵。再度相见时二人成了敌人。罗杰斯认为冬兵不会对自己下毒手,扔掉盾牌不和他打。冬兵狠狠地揍罗杰斯,但后来罗杰斯所说的童年的誓言“我会陪你到最后”唤醒了他的记忆。这时母舰爆炸,冬兵将失去知觉的队长从水里拉到岸上,默默地离开了。(4)记忆未被完全删除,残存成分仍然可能起作用。如中国《来自火星的她》(2017)描写智能情趣娃娃公司因派出的女友机器人拉面违规爱上顾客慕浩,便清除其记忆。改换了服装的拉面在执行其他任务时偶然在街上遇到了慕浩,由于她的记忆没有完全被清除,她认出了慕浩,于是掉头追赶已经走远的慕浩,从身后抱住他,要他别回头,说了句:“重要的不是我永远在你身边,而是我们有过这样一段经历。”(5)记忆被擦除是假象。如美国《心灵之声》(1981)描写执法机器人和逃亡机器人串通,就清除记忆一事欺骗维修人员。又如英西美联合出品的《超能泰坦》(2018)中,军方科学家想消除阿尔盖尔的记忆,给他一种化学溶液,服用后会产生类似于额叶切除术的效果。阿尔盖尔察觉之后,偷偷换以无害的盐水,逃过此劫。

在科幻电影中,擦除记忆成为艺术构思的重要切入点,用以解决科幻语境与现实环境不相一致的问题。这一点在有关外星人的描写中表现得尤为清楚。外星人似乎有,似乎又没有。有关UFO的传闻虽然满天飞,但都无法得到确证。于是,擦除记忆就成了一种看起来合理的解释(关键是当局故意封锁信息,不让知情者揭秘)。某些科幻影片将对地球人的理解移用于外星人,认为外星人擅长擦除记忆。日本《奔向地球》(1980)描写地球人移居新星球后被超级计算机控制。统治者对所有的孩子加以洗脑,抹去、覆盖其记忆,培养成只会干活的人。还有些影片进而用外星人的上述特长来解释为什么我们在现实环境中找不到他们。例如,美国《黑衣人》(1997)描写来自宇宙各个角落的外星难民秘密生活于地球,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伪装成人类而住在纽约。作为秘密特工,美国联邦调查局所属的黑衣人机构负责监视这些外星人,保护地球不受星际威胁,并运用记忆擦除器使外星人活动不为公众所知。擦除记忆的过程称为“to neuralyze”。这个机构存储了外星人被擦除的身份,其特工如果退休必须去除相关记忆,以免泄密。美国《黑衣人2》(2002)描写特殊警察找到并保护扎莎之光(外星公主),将她还给扎莎星球。因为纽约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城市上空与此相关的战斗,主角K启动了巨大的记忆擦除器——自由女神手中的巨大火把,结果,目击者都丧失了相关记忆。

擦除记忆毕竟事关重大,从伦理上说不能不慎重。科幻电影相关描写大致有如下类型:(1)擦除记忆作为惩戒在伦理上欠妥当,有关指令未得到执行。例如,美国《机械战警3》(1993)描写主角墨菲奉命追赶抵抗者,但中途接到露易丝求援的呼叫,他违反OCP公司指挥者的命令,返回来帮助露易丝对付匪徒。公司指挥者很生气,要设计者删除他的情感记忆。设计者之一,女博士拉扎勒斯虽然口头上答应,但却没有这样做,私下敲碎了要装入墨菲大脑的电路障碍器。美国、澳大利亚、新西兰合拍片《绝密飞行》(Stealth,2005)描写美军一架智能战斗机被闪电击中,其核心程序埃迪发展出自我意识,差点引发世界大战。上级下令消除其记忆,但因埃迪表达了对自己乱来的后悔之意,开发者奥比特认识到它已经发展出自我感受,不想执行上述命令。(2)擦除记忆作为惩戒在伦理上妥当,有关指令得到执行。例如,英国《法典46》(2003)描写克隆术的应用增加了乱伦的危险,政府因此采取措施控制人口流动。城内城外的人不能随意来往,除非获得保险公司的相关证明文件。上海一家企业蓄意伪造这种文件以牟利,这给社会带来了更多遗传学意义上的风险。保险公司专职调查员威廉奉派处理此事,采用移情病毒获取信息。不料,他爱上了该企业参与伪造文件的女员工玛丽亚。这种爱是乱伦的,因为玛丽亚是威廉母亲的克隆体。他们的交好违反了“法典46条”。结果,威廉被判处抹去乱伦记忆,这算是宽大处理,因为法庭认为是移情病毒影响了他的判断。玛丽亚被流放到沙漠,而且被迫记住她所爱过却无法再见面的威廉。(3)擦除记忆涉及伦理上的悖论。例如,美国《机器人与弗兰克》(2012)描写前钻石小偷老年时与儿子赠送的服务机器人合伙行窃。警察前来追查时,机器人为防自己吐露真情而使老人入狱,请老人删除其记忆。老人已经将机器人当成亲人,不愿这样做,机器人劝慰老人说自己不是人类,可以这样做,最后机器人自动打开后盖,引导老人删除其记忆。从法律上说,机器人这样做相当于包庇盗贼、自毁证据,并不可取,但是从情感上说,机器人为保护主人而不惜自残,很够义气。

毕竟还是有些记忆牢固到无法被完全擦除,像父母(特别是母亲)对孩子的记忆就是如此,美国《灵异拼图》(2004)围绕这一点进行了构思。美国《美丽心灵的永恒阳光》(2004)设想了另一种情况:一对情侣分手时想擦除相互的记忆,结果却是难以割舍,挚爱复萌。

(三)记忆提取:人脑信息的调用

记忆提取是强制调用已经保存的信息的过程。例如,美国《记忆提取》(2012)的主角汤姆发明了提取记忆的技术,帮助警方破案。由于这一仪器尚不稳定,他的意识被困于凶手的记忆深处长达4年之久,最后才获得解脱。美国《黑镜》第3季第2集《游戏测试》(2016)描写电脑提取玩家的记忆,以制造恐怖场景。

在科幻电影中,有关记忆提取的描写给人深刻印象的经常是被提取者所受到的巨大影响。例如,西英合拍片《恐怖列车》(1972)描写受害者的大脑被无形生物汲干了记忆和知识。日本《北京猿人》(1997)描写太空基因工程实验所的科学家复活了女性北京猿人花子。董事长试图通过对她进行记忆提取,以见到50万年前影像。为此,他下令电压加倍,导致花子颤抖不已。科学家佐仓龙彥、竹井桃子于心不忍,决定将她送回中国和其家人团聚。加拿大《天魔迷踪》(2014)描写外星人用酷刑提取受害者的记忆。中国微电影《人生剪辑师》(2016)描写从事记忆提取研究的博士生浩然与导师陈教授发生矛盾,原因是教授之女小如建议父亲拖延他通过学位论文的时间以弄清其全部思路。浩然因此责问小如,将她推下山,致其昏迷。陈教授为弄清真相,不惜让女儿死亡以提取其全部记忆。浩然怕事情败露而杀死陈教授。

科幻电影所涉及的记忆提取并不以人类为限,还涉及电子人、机器人、克隆人、外星人等。机器人记忆的提取问题为某些科幻电影所关注。以下是几个据此编出来的生动故事:(1)人类控制者根据所提取的机器人记忆断定他的进化超乎想象。例如,美国《未来小子》(1985)描写美军基地调取一度走失的生化机器人达瑞尔的记忆,想弄清他离开后的经历和变化,结果发现他已经从无情变成有情,因此决定终止他。(2)机器人通过转交记忆核心提供情报。在美国《电子战场2027》(1993)中,前警察亚历克斯被原上司强迫去抓捕自己的旧情人贾尼得。在这个过程中,他接触并了解了自由战士,反过来对付混进警局的机器人。贾尼得是人形机器人,在逃离洛杉矶时受重伤,临终前要求将她的记忆核心从她的身体中拯救出来。这个记忆核心经人转交给亚历克斯之后,他得以与贾尼得对话,了解到有用的情况。(3)在美国《变形金刚:绝迹重生》(2014)中,每个汽车人都有火种源,它是能量块与记忆库的统一体,影片围绕它描述了窃取与反窃取的斗争历程。

以上所说的记忆重启、记忆擦除、记忆提取都属于记忆加工术范畴,和上文所说的属于记忆传播术的记忆扫描、记忆复制和记忆转存相对而言。这两个系列的技术主要区别在于是否对本真记忆造成破坏。不过,在科幻电影中,有些时候并未对二者明确加以区分。

三、记忆变形术:改造、辨析与剪辑

在信息层面将人脑和电脑加以类比,便产生了有关记忆变形术的创意。它主要包括记忆改造、记忆辨析、记忆剪辑等类型,指人脑可以像计算机的信息处理器那样对记忆内容进行加工、甄别与重组。科幻电影不乏相关想象。

(一)记忆改造:意识基点的变化

记忆改造,指人脑记忆可以像电脑文本那样编辑加工。如果将记忆当成思想的基础的话,那么,记忆改造便和思想改造(科幻电影中常见的“洗脑”)相联系。如果将记忆当成人生经历的积淀、人格发展的条件,那么,记忆改造便和经历修改、人格重塑相联系。换句话说,如果记忆真的被改造,那么,思想、经历、人格等都将随之产生变化。反过来,如果思想、经历、人格等产生变化,那么,即使原有的记忆仍在,对这些记忆的理解和评价也可能产生变化。记忆的稳定性说明思想、经历与人格的确定性,记忆的可塑性则说明思想、经历和人格的过程性。心理学中所谓“改造性记忆”(reconstructive memory)是在使用某种策略对记忆内容进行重新建构之后形成的,有别于纯粹的“再现性记忆”(reproductive memory)。记忆改造与记忆植入有所区别。记忆植入重在加入原先和当事人的思想、经历与人格无关的新记忆,记忆改造则重在改变当事人原先所拥有的记忆。

科幻电影中所描写的记忆改造主要是由外部实施的。例如,西法意合拍片《睁开你的双眼》(1997)描写生命扩展公司提供扭曲性人体冷冻法——“人工感知”,为那些在未来被复活的客户提供基于过去的幻想,以之取代他们的真实记忆。美国《再造战士:重生》(2010)将记忆改造作为区分不同世代超级战士的标志。这种改造的内容由相应工程目标决定。再如,中国《逃杀2020》(2016)描写博士开发出的程序能够读改人的记忆,进而随意添加所需技能。

记忆是意识的基点,因此,记忆改造势必导致意识基点的变化。它对社会互动所产生的影响是显著的。对此,科幻电影有所描写。例如,日本《凉宫春日的消失》(2010)描写男生阿虚来到学校,发现那儿的人变得十分奇怪,连老熟人都不认得他了。原来,是外星人长门有希篡改了除阿虚之外的人们的记忆。又如,中国《姐姐我爱你》(2016)的主角林钟白用偶然获得的神奇笔记本篡改了林梦的记忆,让林梦误以为他就是自己多年的恋人。

在科幻电影中,记忆改造的价值可谓毁誉参半。从否定的角度看,记忆改造掩盖了事情的真相,可能为犯罪分子所利用。中国网络大电影《死亡记忆》(2016)就是据此构思的。影片中,商人梁卫东指使所投资的实验室伪造记忆,旨在掩盖自己的杀人罪行。另一部网络大电影《绝色之战》(2016)也以非法记忆改造为焦点,描写境内外两个组织的斗争。从肯定的角度看,记忆改造可以使人忘却痛苦,摆脱颓废。中国的《噬梦者之超能雇佣兵》(2017)中有这样的描写:作为东方集团噬梦者项目的负责人,李俊杰通过修改他人的创伤记忆,治疗了无数患者。值得注意的是:初衷向善的记忆改造可能带来多重结果。例如,在中国《洗脑术》(2017)中,政府通过改造死刑犯的记忆有效地降低了犯罪率。但某些时候原先记忆还会呈现,那些“片刻记忆者”起来反叛,造成社会动乱。

(二)记忆辨析:妄想成分的甄别

所谓“记忆辨析”指人脑记忆可以像电脑文本那样进行检查、比对、纠错、还原,和上述记忆改造构成了辩证统一。我们也可以将它理解为判定记忆内容可靠性的一种技术,主要针对妄想而言(当然也可以用来考察经过改造的记忆)。从科幻电影的描写看,妄想可能是窘迫环境中的无奈想象。例如,英美合拍片《妙想天开》(1985)描写未来社会某官员想改正管理错误,结果变成国家之敌。他被困在椅子上,妄想此事有个“快乐的结局”。妄想也可能是一种病态。例如,美国《X档案:征服未来》(1998)就塑造了患妄想狂的人物。妄想还可能是利令智昏的表现。例如,美国《燕尾服》(2002)描写饮用水生产商妄想通过污染水源大赚一笔钱,于是让人研究、繁殖能够携带病毒的昆虫,最终自己被它们叮死。中日合拍动画片《银色头发的阿基德》(2006)描写人类妄想用高科技改变植物遗传因子,进而控制植物,结果导致植物统治世界的灭顶之灾。

针对妄想进行记忆辨析,首先要求区分其时间定位。若以时间取向为标准的话,可以将妄想分为三种:一是回忆取向,见于事后回想的过程中。例如,美国《原子怪兽》(1953)描写核爆唤醒雷多蜥。见证上述事件的唯一幸存者是物理学家内斯比特,但是,旁人不相信他之所言,认为那是妄想,内斯比特因此被所供职的机构解雇。二是即时取向。例如,印度《功夫小蝇》(2012)描写被情敌谋杀的男子重生为苍蝇,寻求复仇。他将“我要杀了你”写在挡风玻璃上,这使得情敌患上妄想狂。三是前瞻取向,见于对未来事态的预判中。根据美国《变形蛇魔》(1973)的描写,斯通纳是一个妄想者,相信人类在劫难逃,并试图为他认为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做准备,方法是将人类转化为可以在严重污染等生态灾难的考验中幸存的爬行动物。又如,在美国《终端人》(1974)中,癫痫病人本森妄想电脑会起来反对人类。

上述回忆取向的妄想可简称为“记忆妄想”。它至少包含了三种可能的含义:一是当事人记忆中源自臆想的成分,即虚假记忆。当事人认为真实而加以陈述的事件根本没有发生过。虚假记忆是任何人的大脑都可能产生的,可以说是大脑编造的谎言,和殷切期待、高强度情绪刺激等因素有关。如果沉浸于其中而无法摆脱,那是精神分裂症的表现之一。二是当事人由于记忆不良而产生的妄想,如由于记忆力减退而产生的贫穷妄想、被窃妄想等。三是对于妄想过程本身的记忆,可以由当事人在一定条件下回想起来。

针对妄想进行记忆辨析,必须识别其成因。根据科幻电影的描写,记忆妄想可能由于下述环境因素而产生:(1)自然环境。例如,苏联《飞向太空》(1972)描写某行星表面的液体可使人产生幻象。在美国《飞向太空》(2002)中,液体星球神秘能量使空间站成员产生妄想。主角凯尔文渐渐明白那些出现在自己周围的亲人其实是妄想的产物。当亡妻莱雅第二次出现时,凯尔文让她留下,莱雅承认她不觉得自己是人。她的回忆感觉是人为的,因为她缺乏与实际生活在一起相伴的情感依恋。(2)社会环境。例如,美国《外星奇缘》(1989)描写南加州姑娘盖尔与在其游泳池降落的飞船所载的三个外星人为友。她带外星人出门,因撞车受伤而去当地医院。医生泰德惊讶地发现某个伤员有两个心脏。为掩饰外星人身份,盖尔与其朋友设法让泰德相信自己是产生了妄想。(3)心理环境。例如,美国《五月魔女》(2002)描写一个自幼孤僻的女孩长大后在交往中屡屡受挫,心理变态越来越严重,患上了妄想症,相信玻璃娃娃正在和她说话。

针对妄想进行记忆辨析,还要注意进行调查,寻找佐证。例如,美国《天外魔花》(1956)描写圣米拉城医院来了许多患者,他们说其亲属被外形相似的冒充者替换。医生最初以为这是大众歇斯底里,后来才发现是外星人搞鬼。美国《月球第一人》(1964)系根据英国作家威尔斯同名小说改编,要旨是“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1964年登月者以为自己此举是前无古人,没想到在月球上发现一面英国国旗,还有一本凯瑟琳的笔记,提到月球归维多利亚女王所有。美国政府查考此事,发现作者已过世,其夫阿诺德90余岁,生活在敬老院。此人一看到和月亮有关的镜头就激动,旁人以为他生活在幻觉中。他向美国政府派来调查的人讲了自己和教授约瑟夫、女友凯瑟琳一起到月球探险的故事。老人讲完后,电视刚好播出下述新闻:联合国太空探险队在他去过的山洞附近遭袭。在上述两部电影的幻想世界中,貌似妄想的说法其实是真的,但若跳出银幕看,一切又都是莫须有的,因为毕竟没有足够证据证明外星人来过地球,英国人也还没有登上过月球。

从叙事的角度看,记忆辨析为科幻电影创意提供了某种杂糅真妄的路径。例如,根据美国《终极幻想》(2001)的构思,精神病人发现:和照顾自己的人所说的现实相比,自己的妄想可能更接近事实。与上述影片同年出品的其他两部电影也将妄想写得扑朔迷离。在美国《死亡幻觉》(2001)中,有妄想症的中学生梦游见到穿兔子服装的人,获悉地球还有28天多就要毁灭了。大家听他说后以为这是无稽之谈,其实事出有因。在美国《K星怪客》(2001)中,精神病人对病友和医生声称自己是外星人,听者莫衷一是。美国《惊魂下一秒》(2007)进而思考了如何自证非妄的问题。该片描写联邦特工欲利用魔术师克里斯预见两分钟后事件能力防止对洛杉矶的核打击,但克里斯不情愿。警探弗瑞斯因此请女郎莉兹协助其在克里斯的饮料中放迷药,借口是此人有妄想症。莉兹虽然照办,但悄悄告诉了克里斯实情。为了让她相信自己没有妄想症,克里斯随口说出电视机即将播出的台词,证明其预言能力。当莉兹问克斯为何不配合联邦调查局时,他解释说自己的能力有限,除非事件关系到自身(如今已经扩展到她)。

(三)记忆剪辑:人生阅历的重组

从字面上看,所谓“记忆剪辑”至少包含三种可能的含义:一是对记忆进行剪辑(将记忆当成纸张、胶卷、磁带等),二是根据记忆进行剪辑(以记忆内容作为剪辑的根据),三是记住剪辑的过程。

对记忆进行剪辑,这种可能性最初是在类比的意义上产生的。既然记忆可以通过物化而记录在介质上,而介质可以通过合适的工具加以剪裁、拼贴、编辑、重组,那么,根据反向思考,记忆本身应当也可以进行类似操作。循着这一思路,美加德合拍片《最终剪接》(2004)设想将死者的记忆剪辑成长纪录片,供其亲朋好友在葬礼上观看。不过,这种做法未必是人们都喜欢的,剪辑者因此遇到麻烦事。经过剪辑的记忆如果按线性顺序排列,就成为一般的纪录片,如果按非线性原则输入,就可能成为数据库,美国《爱》(2011)中的人类记忆集合数据库可以为例。

根据记忆进行剪辑。这本是纪录片中一种常见的做法,目的是按照一定思路或顺序再现事物发展的进程。例如,美国《火星叔叔马丁》(1999)描写外星人马丁迫降地球,住在记者蒂姆家。蒂姆向马丁承认自己一直在偷拍他,而且对相关录像带进行了剪辑,想交给电视台,但一直没有这样做,原因是自己喜欢马丁。反过来,剪辑也可能制造虚假记忆。英国《匿名者》(2018)就有这样的情节。在该片中,警探弗里兰假装说自己有不能被老婆发现的信息需要删除,在网络上寻找可以完成这项工作的人。有个女骇客来应聘。她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不触及顾客不想让她知道的事情。女骇客开始对弗里兰有所信任和好感,甚至有过一夜情,但后来发现他的真实身份是一级警探,并且知道了他接近自己的真实意图,非常生气,并加以报复——剪辑,使他产生了错觉,甚至因此错杀了人,被停职。

记住剪辑的过程。英国《解剖外星人》(2006)包含了这方面的内容。该片所描写,1995年流传的一部据说是解剖1947年坠毁飞碟上外星人的纪录片原来是骗局,美国影视制作人彼特曼和瓦特斯公开披露了自己伪造解剖外星人的经过。当年他们出卖经过剪辑的片子的时候签了保密协议,因此隐瞒多年,如今,他们根据记忆将剪辑经过公之于众。

以上所说的记忆改造、记忆辨析和记忆剪辑都是和记忆变形有关的技术。记忆改造是有意识地使记忆变形,记忆辨析是有目的地甄别记忆中所存在的变形成分,记忆剪辑则是使变形后的记忆以未变形的方式呈现出来。

上文着眼于人脑和电脑在系统层面、部件层面和信息层面的类比,分析了科幻电影围绕记忆传播、记忆加工与记忆变形的创意。实际上,人脑与电脑尽管存在某些功能上的相似性,但毕竟存在构成材料、自觉意识等方面的差异性。因此,某些适用于电脑的技术未必适用于人脑,像将记忆完全下载到外部储存器就是如此。反之亦然,像旨在改善记忆力的医疗技术就对电脑不起作用。[9]尽管如此,科幻电影所展示的人机类比仍然大大丰富了人类对记忆本质和特征的认识,并启迪业界开展相关研发活动。值得思考的是:机器记忆能否像人类记忆那样成为自我意识形成和发展的基础呢?科幻电影已经通过美国《霹雳五号》(1986)等影片提供了肯定性答案。如果说人机互动是当下记忆发展的重要途径的话,那么,人机共同体的记忆正成为后人类时代记忆的基本形态之一。就此而言,科幻电影还缺乏生动的表现,有待进一步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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