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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华化与印尼华人的身份重构
——以印尼客家人为中心的考察*

2019-11-30叶丽萍

华侨华人历史研究 2019年4期
关键词:客家人华文族群

叶丽萍

(厦门大学 南洋研究院,福建 厦门 361005)

再华化是当下海外传统华人社会的一个重要现象,这些华人社会通常在居住国的政治压力下发生过被迫的去华化过程。因此,再华化不仅是海外华人身份认同变化的结果,也是其身份重构的重要表现形式。事实上,公民身份(citizenship)重构不仅是个体的人主动或被动适应政治与社会环境变迁的过程,也是全球化背景下民族国家治理乃至全球治理面临的重大挑战之一。[1]从这个角度来看,再华化是海外华人在居住国新的历史条件下,通过复兴和改造中华文化,一方面在居住国争取平等且具有实质内容的公民身份,另一方面试图抓住中国崛起所带来的发展机遇加强与中国在经济和文化等方面的交流,这在客观上起到了巩固族群认同的作用。

印度尼西亚华人是海外华人身份构建研究的典型案例,但现有的研究几乎都没有明确将印尼华人身份构建置于再华化与社会抗争的语境中来考察。①关于印尼华人的身份构建问题,比较有代表性的研究包括:Eugene K. B. Tan, “From sojourners to citizens:managing the ethnic Chinese minority in Indonesia and Malaysia”, Ethnic and Racial Studies, Vol. 24, No. 6, 2001; Jemma Purdey, “Political Change Reopening the Asimilasi vs Integrasi Debate: Ethnic Chinese Identity in Post-Suharto Indonesia”,Asian Ethnicity, Vol. 4, No. 3, 2003; Amy Freedman, “Political Institutions and Ethnic Chinese Identity in Indonesia”, Asian Ethnicity, Vol. 4, No. 3, 2003; Chang-Yau Hoon, “Assimilation, Multiculturalism, Hybridity: The Dilemmas of the Ethnic Chinese in Post-Suharto Indonesia”, Asian Ethnicity, Vol. 7, No. 2, 2006; Jacqueline Knorr, “‘Free the dragon’ versus‘Becoming Betawi’: Chinese identity in contemporary Jakarta”, Asian Ethnicity, Vol. 10, No. 1, 2009;郑民:《印尼华人与国家认同》,《华侨华人历史研究》1991年第1期;蔡仁龙:《试论印尼华侨、华人的认同转向》,《南洋问题研究》1991年第3期;王爱平:《文化与认同:印尼华裔青少年调查研究》,《中国人民大学学报》2004年第6期;云昌耀著,邱炫元等译:《当代印尼华人的认同:文化、政略与媒体》,群学出版有限公司,2012年;沈玲:《印尼华人家庭语言使用与文化认同分析——印尼雅加达500余名新生代华裔的调查研究》,《世界民族》2015年第5期;罗发龙:《边界维持理论视野下印尼华人族群性的变迁分析》,《华侨华人历史研究》2016年第2期;蔡明宏:《“一带一路”视阈下印尼华裔族群意识与家国观念实证调研》,《世界宗教文化》2017年第5期。有学者认为,中国的崛起、印尼与中国关系的改善、中国新移民的加入、印尼华人社会与东南亚国家华人社会之间交往的日益频繁,是印尼华人再华化的主要原因。[2]这种解释分析了外部因素的作用,但没有深入考察印尼国内导致和推动再华化的因素以及印尼华人社会自身的内生动力。事实上,去华化与再华化都是印尼华人社会回应不同阶段的印尼现代国家构建的方式,目的都是通过处理既有的中华文化与居住国主流文化之间的关系,构建最适合生存与发展的公民身份。印尼实行民主化改革以来,华人仍面临着成为印尼国内政治斗争的牺牲品与执政当局治理失败“替罪羊”的风险,在这种情况下,再华化成为了印尼华人争取具有实质内容的平等公民身份和进行社会抗争的手段。

对于印尼民主化改革之后华人社会的变迁,现有的研究多局限在描述华文教育、社团、媒体、节庆习俗等具体的现象,而少有研究用身份构建视角将这些现象统合起来进行理论的阐释。笔者在印尼进行田野调查期间,走访了华人聚居的十几个城市,发现客家人在印尼华人再华化的进程中有较为突出的代表性。本文试图以客家人这一印尼华人次族群为个案,以身份构建为视角,通过考察印尼华人再华化的内生动力,来揭示再华化这一概念内涵的复杂性及其表现形式的丰富与多样。

一、印尼华人再华化的内涵、原因及动力

(一)去华化与再华化

华人移民海外之后,由于远离了中国,自然在不同程度上会被在地化,或者为了适应居住国生存环境的变化,会主动或被动地选择去华化。这是跨政治边界、跨文化交往的必然结果。然而,华化本质上是一种文化自觉,它是保护以华人身份为基础的商业网络、风俗习惯、社会集团和宗教集团的必要条件。[3]当我们将“华”的内涵界定为“中华文化”或“华人文化”,而不是“中国”、“中国公民”或“中国文化”,即主要关注海外华人社会文化特性的时候,去华化与再华化都并非是不可逆的身份构建过程。去华化与再华化之间的界限并不是绝对的,而是随外部环境的变化而变化。更重要的是,去华化并不一定意味着完全抛弃中华文化特性,而再华化也并不一定意味着恢复原先具有的“传统的”中华文化特性,或者模仿和移植“中国的”文化。总之,去华化与再华化既是自然、客观、外在的文化特性变迁过程,也是自觉、自为、内在的身份重构过程与策略。

马歇尔(Thomas H. Marshall)率先提出了“公民身份”这一概念,并且从权利视角来界定个体的人在现代民族国家中的身份内涵。他认为,公民身份包括三个基本要素,即公民权利、政治权利和社会权利,而这三种权利是民族国家分别在18世纪、19世纪和20世纪进行基本制度构建的产物。[4]也就是说,公民身份本质上是个体的人与国家之间的制度性关系。事实上,对于任何社会群体而言,除了生物学特征上天然的同质性,保持、革新或重新构建相对独立的文化特性,以捍卫、巩固或争取现实的经济利益和政治社会权利,是其在不断变化的生存环境中持续存在和发展的前提条件。在实践中,海外华人究竟能够在多大程度上保留自身的中华文化特性,或者能够在多大程度上自主地构建兼具多种文化特性的居住国公民身份,取决于他们是否正在遭遇或曾经遭遇居住国政府系统性的排斥与强制性的同化,而排斥和同化少数族群是很多发展中国家的执政当局构建统一民族认同、控制经济社会和巩固政治合法性惯用的策略。

1955年中国放弃了双重国籍政策之后,对于国家认同与公民身份,海外华侨不得不在中国与居住国之间做出非此即彼的选择。但对于如何构建自身在文化上的身份认同,海外华人却或多或少有相对自主的空间,而这种空间究竟有多大,在很大程度上则是由居住国采取的现代国家构建战略与相应的少数民族政策来决定的。对于那些主动选择加入居住国国籍,或者因为种种原因无法保留中国国籍或再移民至第三国的海外华人而言,如果居住国政局稳定,并且采取较为平等包容的少数民族政策,他们会对居住国的主流文化产生较强的认同,进而会努力使既有的中华文化特性与主流文化和谐共生、相互融合,甚至主动选择去华化以高度融入主体民族。在这种情况下,去华化将成为身份构建的主要方式,且不可逆性较强。相反,如果居住国政局不稳,并且采取排斥性的或强制同化的少数民族政策,甚至采取系统性的种族或文化清洗政策,他们就不得不选择去华化,但正因为是被迫的、非自愿的,这种去华化往往也是不稳定的。一旦居住国政局和少数民族政策发生转变,再华化会作为华族争取正义的社会抗争的重要手段,重新塑造海外华人的身份认同与文化特性。

(二)印尼政治变迁与印尼华人再华化现象的产生

自从独立以来,印尼政府在构建统一的民族国家认同,即实现国家格言中的“多元合一”(Bhinneka Tunggal Ika)过程中,一直面临着如何“调解华人性”的问题,为此,印尼政府先后采取了强制同化政策与多元文化主义政策。[5]苏加诺政府在内政上剥夺华人正当的经济权利,在外交上则亲近中国,试图借助中国力量抵御西方国家对印尼主权的威胁。这些相互矛盾的政策,不仅导致了印尼土著建国精英群体的分裂,也使得产生于殖民地时期的“华人问题”变得更加复杂。面对这种局面,以苏哈托为首的右翼军人集团试图通过建立威权政治秩序来强化国家统治能力。一方面,为了强化苏哈托个人的权威和威权政府的动员能力,苏哈托政权将华人视为损害土著族群利益和助长共产主义威胁的群体,进而对华人实行强制同化政策。所谓“强制同化”,是指通过在政治上和社会生活中推行边缘化、歧视和污名化的华人政策,迫使华人为了生存彻底抹去自身的中华文化特性并放弃华人身份认同,进而全面融入主体民族。[6]另一方面,为了巩固基于经济绩效的威权政治合法性,苏哈托政权又试图对华人大资本加以笼络、扶持和利用,以推动经济增长,并且换取华人精英的政治忠诚与支持。[7]

在长达32年的威权政治时期,强制同化政策不仅极大地削弱了印尼华人社会的中华文化外在表现,也使得越来越多的华人——尤其是这一时期出生的新生代华人对印尼公民身份认同日益增强,并且越来越亲近土著文化。这实际上是华人通过在政治和文化层面向土著族群(pribumi)妥协让步,以换取在经济和社会层面的生存机会甚至某些特权。其后果是,去华化成为大多数印尼华人的身份构建策略。新生代华人甚至不再认为强制同化政策是对华人社会的侮辱和压迫。①一个突出的表现是,许多新生代华人并不认为“支那”(Tjina或Cina)是对华人侮辱性的称谓。参见Evi Nurvidya Arifin et al., “Chinese Indonesians: How Many, Who and Where”, Asian Ethnicity, Vol. 18, No. 3, 2016.尽管如此,还是有不少华人努力保持自身的中华文化特性。这些华人大多是20世纪上半叶移民至印尼的新客华人及其在印尼出生的子女,他们接受过较为完整的华文教育,并在殖民地时期饱受土著族群的敌视和土生华人的排挤。在威权政治时期,这些华人在宗教场所与活动的掩护下进行华文教育,保留了不少传统的中华文化遗产,①苏哈托政权为了巩固其右翼独裁统治,允许甚至鼓励各种宗教的发展以削弱左翼意识形态的影响力。因此,印尼华人可以保留佛教、孔教等宗教信仰。作者在印尼廖内群岛等地调研期间,曾经在一些民间庙宇中发现印尼语和华语混杂书写的四书五经,这些民间庙宇以宗教活动的名义,向华人子弟传授华语和儒家思想。以此作为对威权政治无声的抗议,他们最终成为后来再华化的主要倡导者与坚定实践者。

印尼民主政治精英掌控国家政权后,同样是为了巩固自身的政治合法性,对威权政治遗产进行了清算,其中就包括废除强制同化的华人政策,转而实行多元文化主义的少数民族政策。在民主化时期,印尼政府废除了“非原住民”与“原住民”这两个相对立的称谓,华人能够在法理上享受与土著族群同等的公民权利。[8]因此,印尼华人能够公开谈论自己的华人种族身份,并且公开进行华文教育、成立社团、创办华文媒体以及庆祝华人的传统节日。最重要的是,民主机制的建立使得印尼华人有更多机会将自己的利益诉求输入国家的政治过程,甚至有机会通过执掌政治权力,主动巩固和扩大华人在印尼的公民权利。可见,民主化改革是印尼华人再华化的前提与必要条件,充分利用民主机制是再华化的根本手段,而成为民主化国家的平等公民则是再华化的根本目的。如果印尼缺乏民主政治环境,诸如中国崛起与中国印尼关系改善之类的外部因素恐怕难以助力印尼华人的再华化。

印尼华人从惨痛的历史中得出的教训是:第一,必须坚决反对专制、拥护民主;第二,必须彻底消除土著族群对华人社会的偏见;第三,不能彻底抛弃自身的文化,因为一味地向统治者和土著族群妥协让步并不能根除他们对华人的偏见;第四,必须保持华人社会的团结,因为统治者与其他族群在实践中倾向于将华人族群视为一个整体。因此,民主化时期的再华化绝不等同于原教旨式地回归传统的中华文化,更不等同于拿来主义式地从中国与其他华人社会那里移植文化,而是要构建一种独一无二的印尼华人文化。这种文化应当一方面能够促进华人忠于印尼国家,主动融入印尼主流社会与土著族群共生共荣,并且又不至于迷失自我;另一方面,则能够在包容华人社会内部多样性的基础上增进其凝聚力。

就目前来看,虽然印尼华人社会各次群体在华语水平、祖先崇拜意识的强弱程度,对传统中华文化的熟悉与热衷程度,以及对中国与印尼关系的认知等方面存在一定的差异,但他们将“再华化”与“再中国化”严格区分开来,对于必须坚持印尼公民身份认同有着基本共识。不过,究竟应当如何通过政治参与或公民社会活动来推进再华化才有利于整个华人社会的长远生存与发展,是现阶段及未来印尼华人社会必须正视的问题。不同的华人次群体已经积累了许多宝贵的实践经验。在此,本文将以印尼客家人为例进行阐述。

二、印尼客家人的特性及其再华化的主要表现形式

(一)印尼客家人的历史及其族群特性

客家人移居印尼已有七百多年的历史。现有史料记载,南宋末年梅县松口人卓谋等十余士兵逃难到西婆罗洲(今西加里曼丹),是为客家人定居印尼之始。[9]印尼客家人主要聚居在雅加达、山口洋、泗水、坤甸、棉兰、万隆、三宝垄、梭罗、巨港、亚齐等地。

印尼客家人的数量难以确切统计,印尼华人社会内部和学界都倾向于认为,印尼客家人大约占印尼华人总数的30%~40%。然而,印尼华人总数也是一个有争议性的问题。印尼华人社会内部普遍认为,华人总数在2000万左右,约占印尼总人口的8%~10%,其中也包含土生华人。[10]综合上述数字估算,印尼客家人大约有600万~800万人。但是,2010年印尼人口普查数据却显示,华人数量为2,832,510人,约占总人口(236,728,379)的1.2%,在官方认定的31个种族中排名第18位。此次普查是全样本调查,种族认定标准是调查对象的自我认同。[11]为何上述两种数据会有如此大的差异?这实际上是由身份认定标准的差异导致的,后者是一种自我认同。

印尼客家社会曾经涌现出一批影响印尼华人社会变迁乃至印尼历史进程的精英人物。18世纪末,来自广东嘉应州的罗芳伯在西婆罗洲建立了兼具商业集团与政治实体性质的“兰芳公司”(又称“兰芳共和国”)。在罗芳伯的领导下,兰芳公司不仅将华人社会有效组织起来,还与土著合作,共同推动当地经济的发展,并且组建军队成功抵御了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军事入侵。兰芳公司吸收了大量的客家男性移民,他们与土著妇女通婚,却能让后代完全接受客家的风俗习惯。[12]19世纪的印尼棉兰客家侨商张榕轩、张耀轩昆仲,“发扬客家人艰苦创业、奋发图强、胆识过人的精神,经营种植业,领导同侨开设商店屋舍,使当时一片荒凉的日里(今印尼棉兰)变为商贸发达、百业兴旺的苏岛省会。”[13]他们作为棉兰开埠功臣,先后担任了荷印殖民政府的华人玛腰。如今,棉兰的成德桥、张榕轩事迹纪念碑、茂榕园和张亚辉故居等遗迹,成为棉兰甚至印尼的历史文化地标,前来缅怀的不止华侨华人,还有印尼原住民和外国人。20世纪初,客家人丘燮亭、梁映堂和潘立斋参与创办了印尼的中华会馆和中华学堂,推动了印尼现代华文教育的发展。

印尼独立以来,尤其是民主化改革以来,客家人的政治参与积极性和参政能力在华人社会中十分突出。例如,雅加达前首长钟万学、西加里曼丹前副省长黄汉山、山口洋前市长黄少凡和现任市长蔡翠媚、邦加—勿里洞前省议员李孟荣以及印尼中央国会议员李敏东等,都是积极推动印尼民主化进程的客家人。他们向印尼其他族群表明:作为印尼国族的重要一员,华人有权利、有义务、有决心、有能力参与国家和多元社会的治理。钟万学是印尼客家人参政最突出的代表,他凭借实干精神和个人魅力,在受到极端宗教势力的攻击后,仍然获得了不少华人和土著民众的支持。

客家人移民印尼及融入当地社会的历史,展现了其勇于开拓、吃苦耐劳、团结互助和崇文重教等族群特性。作为一个具有深厚移民文化和丰富移民经验的族群,客家人一方面非常强调客家方言和习俗的传承对于维持族群身份认同和内聚力的重要性,另一方面也试图通过灵活多样的方式积极融入移民目的地的主流社会。因此,客家人在印尼华人再华化中的表现值得深入研究。

(二)印尼客家人推动印尼华人再华化的主要表现

苏哈托执政时期,在强制同化政策的压力下,华语学校被迫关闭,华文报刊被迫停办,华人社团被迫解散;华人不能公开庆祝传统节日和开展民俗活动。更重要的是,华人被禁止在公民身份证上使用华文姓名。这一延续至今的政策造成许多印尼华人——尤其是年轻华人,丧失了最重要的身份符号,从而对自己家族的移民历史和中华文化缺乏最基本的了解。强制同化政策不仅磨损了印尼华人的中华文化外观,也弱化了他们对中华文化的认同。

强制同化政策对基本人权的践踏以及多数族群的歧视与排斥,使印尼华人社会内部产生了将再华化作为社会抗争与身份重构手段的意图。然而,在大多数华人——尤其是年轻华人对中华文化的认同逐渐弱化的情况下,如果缺乏积极有力的推动者,这种意图也难以转化为集体行动。客家人正是推动印尼华人再华化的关键力量,他们对再华化的推动集中表现为对华文教育、华人社团和华文报刊这三大华人社会支柱的重建。

1. 复兴华文教育

印尼客家人丘瑞霖女士是印尼华人社会公认的复兴华文教育的勇士,她曾是著名华校巴中(创办时全称“华侨公立巴城中学”)的校友,也是万隆侨中学校和雅加达新华学校的华文教师,教学经历贯穿了苏加诺时期、苏哈托时期以及民主化时期。丘瑞霖对苏哈托政权的强制同化政策将新生代华人变成“华文盲”感到愤怒和痛心。在整个威权政治时期,她与志同道合的失业教师一直坚持为自己和亲戚好友的孩子,以及不愿放弃学习华文的学生悄悄补习。这种“提心吊胆,经历艰难”的坚持不仅是为了生存,更是为了通过延续华文教育保存华人文化。[14]笔者在走访了不少印尼华人聚居的城市后发现,很多客家籍的华文教师都与丘瑞霖有相似的经历。印尼民主化改革后,这一批华文补习教师和他们培养的学生成为了再华化的重要推动者和中坚力量。

一些因华校关闭失学的客家学生,即使后来事业有成,仍有支持华文教育的情怀。例如,印尼零售大王、客家人郭桂和在巴中读高一时恰逢“9·30事件”被迫辍学,提前迈入职场。在商业领域取得成功后,他决定积极推动教育事业,创办了慈育学校。[15]慈育学校实际上是一个完整的教育体系,从小学到高中都开设了中文课程,大学中文系毕业生的汉语几乎都达到了HSK五级195分以上的水平。慈育大学重视推广汉语教学,弘扬中华文化,多年来一直为HSK雅加达考点提供场地和协助监考,并且多次承办中国国家汉办及其他教学单位发起的汉语教师培训。此外,中文系每年还定期举办中华文化节,向校内外学生及社会大众普及推广中华文化。[16]

印尼客家人梁世桢也为复兴华文教育作出了卓著贡献。2007年,他主导复办了著名的八华(旧时全称“印尼椰加达八帝贯中华会馆学校”)学校,大量聘请中国的汉语教师,使八华迅速成为印尼最负盛名的三语(印尼语、英语和华语)学校之一。[17]印尼客家人黄德新对巴中三语学校的复办给予了大力的财政支持,并慷慨捐助了其他许多学校。[18]雅加达客属联组会(简称客联)于2002年创办了雅加达崇德三语学校,并将其定位为平民学校,大受普通华人家庭的欢迎。

印尼客家人复兴华文教育的努力,促进了印尼国家教育体系对华文教育的接纳,建立了老一代华人和新生代华人之间的华文教育纽带,从而减少了中青年“华文盲”的比例。这使得经历过断层的华人文化传承和华文教育发展不至于无法延续。在华文教育的影响下,一些原本已经失去了华文名字的土生华人,通常都会请老师帮他们起一个华文名字,甚至连一些友族学生也是如此。他们到中国深造,或者与中国人交流,已经习惯最先介绍自己的华文名字。如今的印尼华文报刊也公开刊登华人的华文名字,甚至还将友族人士的印尼名字音译为华文。可见,华文教育在印尼华人再华化过程中发挥了基础性作用。

2. 复兴华人社团

民主化改革将印尼的公民社会从威权政治的枷锁中解放出来,华人社团获得了复兴的机遇。客家人则为复兴华人社团积累了许多宝贵的经验。早在1999年8月8日,印尼雅加达客属联谊会(印尼客属联谊总会的前身) 就获得印尼内政部的批准成为合法的公民团体。当时,印尼客家社会普遍认为,民主化改革是必然的趋势,华人的合法权益及其对国家发展的贡献,终将得到民主政府的承认,而华人也应当抓住机遇,积极主动地调整与国家和主流社会的关系。因此,雅加达客联的宗旨是:“团结印尼客家人敦睦乡谊,维系亲情,弘扬客家文化,融入主流社会,推动社会的福利事业,为实现印尼祖国的繁荣富强而携手努力。”[19]

在上述宗旨的引导下,雅加达客联在实践中既致力于保持客家文化与华人文化的相对独立性,也致力于促进华人社会与主流社会的融合,并且积极支持印尼经济建设和民主化改革,以彰显华人的印尼公民身份。在雅加达客联的号召组织下,许多客家乡亲踊跃捐款,积极建设社团活动场所。此外,雅加达客联还创办了崇德三语学校和崇德老年大学(现已更名为“雅加达客联乐龄学院”),这不仅开创了华人社团兴办三语学校和老年学校的先河,为华文教育的创新提供了有益经验,也使得客属社团有了实质性的会务内容,有利于整合现有力量和吸收新的力量推动再华化。这样的策略不仅使客联本身发展迅速,也使客家社会与华人社会日渐得到主流社会的承认和包容。

印尼梅州会馆也是印尼客属社团的突出代表,它于2002年1月26日正式成立。会馆成员从创会之初的200多人发展到现在的1000多人,每一任会长、理事长和监事长,都由民主投票选出。自成立以来,印尼梅州会馆一直非常重视慈善事业,在印尼国内的救灾、建校、义诊、捐血、扶贫助学,以及支援中国抗灾的过程中,均不遗余力。[20]这些善行得到了印尼政府、地方民众和祖籍国家乡的广泛称赞。印尼梅州会馆实际上是将慈善公益事业当作印尼客家人融入主流社会的重要方式。此外,由创会会长黄德新主导、其夫人郑金英担任团长的“印尼梅州会馆合唱团”和“竹筒乐队”,多来年参与印尼文化旅游部组织的“印度尼西亚之夜”文化交流团,访问了北京、山东、梅州、珠海和闽清等地,宣传了印尼多元文化,架设了印尼与中国之间友好的桥梁。[21]这不仅促进了印尼主流社会对华人文化的了解,也促进了客家文化与印尼文化的融合,向中国和世界展示了印尼多元文化的魅力。

2008年5月3日,印尼客属联谊总会在雅加达正式成立,旨在统筹印尼全国的客家社团事务,之前已有的印尼客属联谊总会更名为雅加达客属联谊会。作为印尼客家人的重要领袖,叶联礼连续三届担任客联总会总主席。目前,客联总会大约有五六十个分会,但据客联总会秘书长叶丽珍称,实际参加活动的主要有46个分会,如下表所示。

印尼主要客属社团表

2013年,印尼客联总会在雅加达主办了“世界客属第26届恳亲大会”,并且决定在雅加达印尼华人文化公园内兴建“印尼客家博物馆”。[22]印尼客家博物馆是海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客家博物馆,占地4000平方米,外观模仿了中国永定客家侨乡的圆土楼这一客家文化符号。该馆收藏了大量关于客家文化和印尼客家人的文物、文献史料、民俗实物、图片和书画,旨在为印尼客家人解答“我是谁,我从哪里来?”的疑惑,增强了印尼客家社会的内聚力。[23]博物馆内设三个展厅,即印尼华人历史展厅、印尼客家人文展厅和印尼永定客家人文展厅,重点突出华人移民印尼的悠久历史及其对印尼国家独立和发展的贡献这两大主题。[24]可见,博物馆实际上是想勉励印尼客家人乃至所有印尼华人:既要铭记族群历史、传承族群文化,更要积极融入印尼主流社会。2014年8月30日,时任印尼总统苏西洛主持了印尼客家博物馆的落成典礼,他指出,博物馆的成立对推动社会多元化和民族融合有重要作用。[25]2018年11月9日,现任印尼总统佐科维参观了博物馆,他鼓励华人要对印尼的未来有信心,为国家的统一与完整、民族的团结与融合、经济社会的发展贡献力量。[26]总之,印尼客家博物馆成为宣传印尼客家文化和印尼华人社会的一张重要名片,受到了印尼主流社会、祖籍国家乡以及海外华人社会的广泛关注。

3. 复兴华文报刊

华文报刊的复兴,也是印尼华人再华化的重要表现。2001年,熊德龙创办了《国际日报》,并力邀著名报人李卓辉担任总编辑,该报目前号称印尼第一大华文媒体。熊德龙虽然没有华人血统,但他却说:“本人有百分之百的中国心,有百分之百的客家情,因为梅县泮坑的熊如琰夫妇在巴城收养抚育我成长,是养父养母用客家优良的文化传统教育我,使我在创业的数十年中受益匪浅。”[27]因此,熊德龙一直以客家人自居,会讲一口流利的梅州客家话,会唱洪亮动听的客家山歌。他长期积极参加印尼客家社会的活动,与中国客家侨乡梅州建立了友好关系,是一个典型的“文化、精神客家人”。在李卓辉的主持下,《国际日报》发展迅速。印尼有文化、有知识、关心族群命运的华人,尤其是老一代华人,几乎都会订阅《国际日报》。熊德龙与中国的友好关系,也使《国际日报》获得《人民日报海外版》的代理权。为了提升报纸的质量,《国际日报》还聘请了一些中国籍的编辑与记者。除了《国际日报》,印尼客联总会旗下的《印华日报》也是印尼重要的华文报纸。该报创办于2014年,与《国际日报》一样,也曾聘请李卓辉担任总编辑。《印华日报》的股东大部分是客家人,因此,该报非常重视报道印尼客家社会的新闻。《国际日报》与《印华日报》通过综合采编印尼华人社会、印尼国内、中国和其他国家的新闻热点,既强化了印尼华人的国民意识,也使他们具有了国际视野,从而有助于凝聚印尼华人社会共识。在阅读华文报纸的过程中,印尼华人的华语水平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提高。因此,华文报纸是推动印尼华人再华化的重要工具。

除了兴办华文报纸,印尼客家人也积极创办华语文学刊物,以促进华语文学创作。现任印尼华人写作者协会(简称印华作协)主席袁霓(原名叶丽珍)就是客家人,她还在雅加达客联、梅州会馆和客联总会等社团担任职务,常在印尼客家社团举办的活动中担任司仪。印华作协创办了《印华文友》季刊,至今已出版了60多期。印华作协在印尼多个华人聚居的城市设有分会,凝聚了一批热爱华语文学创作的文人和学者,促进了印尼华人再华化以及华语文化和主流文化的交流。

三、印尼华人身份构建的可能趋势

虽然印尼华人再华化现象日益明显,但因面临诸多现实挑战,因此,华人身份重构仍存在不确定性。第一,师资、资金的缺乏使华文教育的规模受到限制,而华人在地化程度的不断加深,导致华语的实际使用环境日益缩小。雅加达崇德三语学校教育委员会主席田锦堂认为,尽管学习华语的人数不断增长,但随着华人不断融入本土社会,使用印尼语的频率会更高。[28]可见,印尼华人在日常生活中普遍面临如何权衡印尼语和华语使用比重的问题,这将影响他们的身份认同,毕竟语言文字是维系族群认同最重要的纽带。第二,对于华人社团的发展,印尼华人社会内部存在保守的声音:“现在华人社团太高调,要小心引来过多关注,避免产生不必要的麻烦”,“这是别人的地方,小心一点!”①作者在印尼调研期间,曾听闻多位印尼华社贤达人士表达过这样的观点。近年来,印尼国内的极端宗教和右翼保守势力通过煽动民族主义与民粹主义情绪而崛起,为民主化进程蒙上了阴影,这有可能强化原住民对华人社会的固有偏见。在这种情况下,有华人认为,如果华人社团特立独行,很容易成为政治攻击的目标。因此,华人社团推动再华化应当灵活务实,多做造福民众的实事,避免过度渲染华人特性。第三,由于从业者普遍缺乏系统完整的华文教育,华文报刊质量参差不齐,文字失误闹出笑话甚至引发纠纷的事件时有发生,这既不利于华社的内部团结,也有损华社的外部形象。

尽管华人社会内部对再华化也有不同的看法,再华化面临挑战,但在民主体制下争取真正平等的公民身份,却是印尼华人社会的共识。纵观历史,政治变迁始终是影响印尼华人社会命运的根本因素。印尼华人尤其是华人精英日益强调政治参与的必要性。邦加—勿里洞前省议员、客家人李孟荣指出,如果华人安于现状,一代人可以,代代如此却不行。因为没有真正平等的公民身份,不利于华人参与印尼未来的建设。[29]印尼泗水惠潮嘉会馆现任主席李汉雄认为,要让客家青少年知道祖先曾经投入政界,不要把政治当作可怕的东西!华人要坚认印尼是祖国,要有当家作主的意识。但不要问国家给了什么,应该自问为国家做了什么。[30]总之,华人必须在印尼的各领域均衡发展,才能改变在其他族群眼中的“经济动物”形象,最终才能真正融入这个国家,获得平等的公民权利。

印尼华人一直在尝试构建能够带来安全感和归属感的身份。但是,长期的威权政治使华人社会既不能中国化,也无法完全印尼化,而民主化改革则为华人带来了在保持族群文化特性和故乡情感基础上获得平等公民身份的契机。华人要想真正融入印尼本土社会,实现不至于迷失自我的在地化,从而彻底摆脱根深蒂固的外来人身份和充当国家治理失败替罪羊的命运,就必须积极参与和推动民主化进程,以获得国家法律的有力保障和其他族群的真正尊重,这是印尼华人社会的共同理想。为此,印尼华人必须妥善处理中国移民后裔与印尼公民这两种身份之间的关系,这是再华化的应有之义,也是促进印尼与中国关系持续健康发展的必要条件。不少印尼华人精英反复强调,华人——尤其是年轻一代华人必须明确认识到:印尼才是祖国,中国只是祖先的家乡。在印尼客联总会主席叶联礼看来,“中国是我们的祖籍国,但如今居住在印尼的客家人已经落地生根,印尼才是祖国。我们既要热爱中国的客家侨乡,传承中华文明与客家文化,更要在政治上效忠印尼祖国。我们愿意做中国与印尼友好交往的使者,促进中印尼两国的友谊。”[31]因此,再华化中的印尼华人有双重使命:一是争取印尼上至国家、下至社会真正包容和尊重华人,获得具有实质内容的平等公民身份;二是合理利用中国移民后裔的身份,成为印尼和中国长期友好合作关系的文化桥梁。

综上所述,印尼华人的再华化与身份构建都是未完成的事业,二者的未来走向既取决于印尼国内政治的变迁,也取决于华人社会的选择与内聚力。如果民主化进程遭遇重大挫折,导致社会动荡和威权政治回潮,那么华人融入主流社会的愿望将再次落空。如果华人社会内部发生重大分裂,或者次群体各自为政,那么华人社会不仅无法构建和谐的族群文化,也难以获得印尼主流社会的认可与尊重。

四、结语

民主化改革之后,印尼政府实行了多元文化政策,华人普遍愿意积极融入主流社会,争取其他族群的充分认可与尊重。因此,印尼华人社会内部基本达成了一个共识:通过再华化维持自身的文化特性,并向主流社会展示华人文化对印尼发展的积极意义,以促进华人和其他族群共生共荣。“再华化”并不意味着“再中国化”,“华化”更多的是一个文化上的概念,指的是通过彰显华人社会的语言、思想和习俗等方面的特性,使之与其他族群相区别、保持相对独立性的过程。

再华化在很大程度上只是印尼华人实现身份重构和争取合法权利的手段,而不是目的本身。事实上,印尼华人实现身份重构和争取合法权利的目的,即再华化的根本目的是赋予“印尼公民”以文化多样性和政治包容性的内涵。唯有如此,才能捍卫民主化改革的成果,即从根本上捍卫并创造印尼华人社会的生存与发展机会。再华化的进程考验着印尼华人的智慧,客家人作为印尼华人社会重要的次族群,为华人社会的发展与华人身份的重构做出了表率与贡献,而其他华人次族群是否能够积极回应客家人推动再华化的努力,也考验着印尼华人社会的内聚力。

[注释]

[1]郭忠华:《全球化背景下多元公民身份体系的建构》,《武汉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0年第1期。

[2]张小倩:《二十一世纪以来印尼华人“再华化”现象研究》,《世界民族》2016年第1期。

[3]王赓武:《中国情结:华化、同化与异化》,《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1年第5期。

[4]T. H. Marshall, “Citizenship and Social Class”, Jeff Manza and Michael Sauder(eds.),Inequality and Society:Social Science Perspectives on Social Stratif i cation, New York: W. W. Norton & Company, 2009, pp. 148-154.

[5]云昌耀著,邱炫元等译:《当代印尼华人的认同:文化、政略与媒体》,群学出版有限公司,2012年,第19页。

[6]Leo Suryadinata, “Indonesian Policies Toward the Chinese Minority Under the New Order”,Asian Survey, Vol. 16,No. 8, 1976; Christian Chua, “Defining Indonesian Chineseness under the New Order”,Journal of Contemporary Asia, Vol. 34, No. 4, 2004.

[7]Richard Borsuk and Nancy Chng,Liem Sioe Liong’s Salim Group: The Business Pillar of Suharto’s Indonesia,Singapore: Institute of Southeast Asian Studies, 2014.

[8]Frans H. Winarta, “No More Discrimination Against the Chinese”, Leo Suryadinata(eds.),Ethnic Chinese in Contemporary Indonesia, Singapore: Institute of Southeast Asian Studies, 2008, pp. 64-73.

[9]黄昆章:《印尼客家人的地位与作用》,《八桂侨史》1996年第4期。

[10]曹云华:《印度尼西亚客家人的社会变迁》,《世界客属第26届恳亲大会国际客家文化学术研讨会论文集》,日月星出版社,2013年,第8页。

[11]Badan Pusat Statistik,Kewarganegaraan Suku Bangsa Agama dan Bahasa Sehari-hari Penduduk Indonesia: Hasil Sensus Penduduk 2010, Jakarta: Badan Pusat Statistik, 2012, p. 9.

[12]高延著,袁冰凌译:《婆罗洲华人公司制度》,“中研院”近代史所,1997年,第35~47页。

[13]饶淦中:《伟业彪史册 丰功耀宗邦——缅怀印度尼西亚棉兰开埠功臣、著名华侨实业家张榕轩、张耀轩昆仲》,黄浪华主编:《华侨之光——张榕轩张耀轩张步青学术研讨会文集》,中国华侨出版社,2011年,第4页。

[14]丘瑞霖:《耕耘60载》,厦门大学印尼校友会,2013年,第3页。

[15]爱柏珍·恩达著,李卓辉编译:《从摊商到万间爱发商店——郭桂和开创零售业奋斗进程》,内部资料,2013年。

[16]笔者于2017年2月28日在印尼雅加达对慈育大学人文学院副院长关楠博士进行的访谈。

[17]李卓辉:《七代联辉——梁世桢家族创业兴学风雨历程》,内部资料,2010年,第330页。

[18]笔者于2018年6月28日在印尼雅加达对黄德新先生进行的访谈。

[19]雅加达客属联谊会编委会主编:《雅加达客属联谊会成立十五周年纪念特刊》,印尼雅加达客属联谊会,2014年,第67页。

[20][27]叶丽珍、饶淦中主编:《印尼梅州会馆成立十周年纪念暨第四届理监事就职典礼特刊(2002—2012)》,印尼梅州会馆,2012年,第10、11页。

[21]叶丽珍、饶淦中主编:《印尼梅州会馆第五届理监事就职典礼特刊》,印尼梅州会馆,2014年,第9页。

[22]杨健昌:《印尼客属联谊总会史略》,《印尼客属联谊总会暨青年团季刊》2015年4月1日第1期。

[23]叶丽萍:《印尼客家儿女的故事》,张妙清编:《客家人 客家事》,香港中文大学香港亚太研究所,2018年,第 96~97页。

[24]《印尼客家博物馆》(纪念特刊),印尼客属联谊总会,2014年,第8页。

[25]《印尼首座客家博物馆落成 总统苏西洛亲自主持揭幕》,中国新闻网,http://www.chinanews.com/hr/2014/09-01/6548720.shtml,浏览时间:2018年11月10日。

[26]《佐科维总统莅临印尼美丽缩影公园——中华文化园 参观客家博物馆 与客联总会领导及乡亲联谊恳亲》,《国际日报》2018年11月9日。

[28]笔者于2017年3月1日在印尼雅加达对田锦堂先生进行的访谈。

[29]笔者于2018年5月25日在印尼勿里洞对李孟荣先生进行的访谈。

[31]笔者于2017年1月6日在印尼雅加达对叶联礼先生进行的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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