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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喜欢,我会记得

2019-11-27潘云贵

意林原创版 2019年11期
关键词:封信墨水抽屉

潘云贵

第一次写情书,是在记忆中已被荒草覆盖的高中时代。那年,我18岁。

青春年少时,我莫名其妙地就喜欢上了一个人。可能是她从我家门口走过时的背影特别纤瘦、好看,可能是她笑起来有一种让冬天瞬间变成夏天的魔力。

她是像马蹄莲一样的女生,温和、素淡,除了校服,她平常只穿单色的衣服。这样一个女生,她周身仿佛充满森林深处干净的气息,与那些喜欢争抢、化妆、嗑瓜子的女生都不一样。在她转学来到我们班后,我在上课时常常会因她而走神。她爱用蓝色墨水的钢笔写字,她每周做语文摘抄,摘录的句子、段落都是很有哲理的那种。我印象最深的是她抄过的《西西弗的神话》中的一段话:“活着,带着世界赋予我们的裂痕去生活,去用残损的手掌抚平彼此的创痕,固执地迎向幸福。”那时我们还是十几岁的年纪,读法国作家阿爾贝·加缪哲学随笔的女生就像来自外太空,而我或许是因为好奇心作祟,或许是因为荷尔蒙太旺盛,所以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去她的世界里看一看。

那年毕业前,我开始写情书。夏天的周末,午后3点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照射进来,我在姐姐的抽屉里找到了很多颜色素淡的信纸,一张张小心翼翼地撕开。

夏夜,入窗的月光明亮、皎洁,城市无风,略闷。我在台灯下一边擦汗,一边翻看民国时期文人写给自己恋人的书信集,花了近半个月的时间翻来覆去找了很多句子,再从中挑出自己喜欢的,其间,写废了多少张纸,汲了多少次墨水,我已不愿清算。

一夜夜的辛苦付出,我终于完成一封长达5页的情书,我心想,这足以感天动地。写完最后一页的落款“有一朵云喜欢你很久很久”后,我往未干的字上轻轻吹气,心里很高兴,像吃了很多糖。

我贴上了一枚80分的邮票,将它投向了那个呆板而沉默的绿色邮筒。两天后,班长从班级信箱里取出信,收到信的她的表情非常平淡,好像她曾收过千万封相同的情书,即使不拆也知道里面的内容。一周以后,我没有收到她的任何回复,难道就这样石沉大海?又转念一想,她是不是回去后忘记看那封信了?

不甘心的我决定亲自问问她。那天,她和几个同学值日,我站在走廊里等她,内心紧张、慌乱,和她一起搞卫生的同学先走了,教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去?”她笑着问我。我瞬间说不出话来,只对她尴尬地傻笑了一下,在心里排演了几十遍跟她说话的场景、设想过的回应、理想中的后续,此刻都无影无踪。我都没有勇气说出自己的心事。

看着她走远,我满头大汗地跑着,喘着粗气,终于来到她面前。她诧异地看着我,很快从我的表情中读出她料想到的信息,表情恢复了往日的淡然。

“信……那封用蓝色信封装的信,你看了吗?”我用力从口中挤出这些字。

她摇了摇头。

“你是忘记看了吗?”我很希望她能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

结果,她仍然摇了摇头。我立即转过身朝反方向跑去,夏天真热,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洒了一地,我眼前一片模糊。

我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强撑着忍住心里的崩溃,跟自己说以后不准再做这样的蠢事了,绝对不会有第二次了。

高考前一周,我在整理抽屉的时候,一封信掉落在地。我拾起一看,正是自己写给她的那封,完完整整,不曾被打开。

她是什么时候悄悄还给我的?我在脑海中检索不出一个答案。就在我把信放到书包的那一刻,我看到信封背面有一行娟秀的字迹,那是她写下的:“谢谢你做的一切,只是我真的不适合拆你的信,你的喜欢,我会记得。”

那个夏天在我的青春里打上了一块烙印,有我最天真的浪漫,有我最隐秘的忐忑,还有我铭记的忧伤。有些人,你念念不忘,她亦有回响;有些人却自此杳无音信、下落不明。她和这封信就这样被永远定格在我十几岁时的世界里,没有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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