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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小说的忧患意识

2019-11-26

文学教育 2019年31期
关键词:国民性封建礼教阿Q

李 丽

鲁迅是中国现代文学的伟大旗手,是现代文学的奠基者,他的作品思想深邃,有着对封建社会吃人的本质的深刻揭露,有着对旧时代中国国民性的深沉思索。他笔下的一个个生动的故事,一个个鲜明的人物形象,都是对20世纪初期旧中国的真切写照,充分展现了一位有社会责任感的作家对民族命运深深的忧患意识。

鲁迅自小就有家国情怀。青年离家,远赴日本留学。他剪去辫子,留影纪念,并题字:“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1],表明他报效国家的志愿。他学医救国,弃医从文的选择也都是为着他的报国之志。他时常思考着中国的国民性问题,探寻着旧中国积贫积弱的原因。走在文艺救国的道路上,鲁迅用小说、杂文等多种文体记录了历经辛亥革命、“五四运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风云动荡的中国面貌和国民精神状态。鲁迅在《我是怎样做起小说来》中明确表示了他创作新文学的目的是:“揭出病苦,以引起疗救的注意。”[2]本文拟对鲁迅小说中揭出的“病苦”做出分析,从中领略鲁迅先生忧国忧民的深重的忧患意识。

一.旧时代之“病苦”---忧国意识

1918年鲁迅在《新青年》上发表现代文学史上第一篇白话小说《狂人日记》,一针见血地指出封建礼教“吃人”的本质,充分展现了“五四”时期反封建的时代精神。其后,不论是创作于五四高潮期的《呐喊》还是创作于五四退潮期的《彷徨》,鲁迅都在多角度、全方位地揭示着辛亥革命前后、被封建礼教思想和宗法制度牢牢控制的中国旧时代的“病苦”——“吃人”,从而表现他济世救国的忧国意识。

鲁迅擅长把目光聚焦在被封建礼教和封建宗法制度牢牢控制的中国农村,借此来揭露封建社会的“吃人”本质。在他的笔下,不管是未庄还是鲁镇,不管是寒石山庄还是吉光屯,都是被封建宗法制度牢牢控制的地方,在这里富人权贵们高高在上,如赵贵翁、鲁四老爷、赵太爷等,他们凭借财富权势,掌握生杀大权。在他们的统治下农民们不仅在政治上的受压迫,在经济上要承受交租收税等残酷剥削,在精神上更是遭受愚弄和奴役。这里的农村一片凋敝、破败的景象,这里的农民陷入水深火热之中,生活苦不堪言。

在《阿Q正传》中我们看到,未庄里的流浪雇农阿Q上无片瓦,下无寸土,借住在土谷祠,靠打短工度日。尽管他“见识高”“很能做”,却依然赤贫如洗。他没有姓赵的权利,追求吴妈被斥为造反,糊里糊涂被诬为抢匪,至死也没能清醒,抱着“人生天地间,大约本来有时也未免要杀头的”[3]的荒唐想法,惨死枪下,口中还愚妄地呼喊着“过了二十年又是一个……”[3]

在《祝福》中我们看到,鲁镇上的贫苦农妇祥林嫂逃出要卖掉她的婆家,在鲁四老爷家做佣人。尽管她低眉顺眼,手脚麻利;尽管她“食物不论、力气是不惜的”[4],“实在勤快的男人还勤快”[4],但主人并没有对她有丝毫的宽待。“既是她的婆婆要她回去,那有什么话可说呢。”[4],被捆绑着卖给深山里的贺老六是她“交了好运”[4]。当命运再次施以辣手,使她再次丧夫失子的时候,她重回鲁镇,但是没有任何人同情她,帮助她。人们只是在把她的悲痛咀嚼成渣滓后,把她视为克夫克子的丧门星,对她的笑也是“又尖又冷”。祥林嫂不仅生前沦为乞丐,哀哀无告,还要怀着去阴间被锯刑一锯两半的巨大恐惧,在除夕之夜凄惨地倒毙街头。她这粒尘芥,“总算被无常打扫得干干净净”[4]。

我们还可以看到《故乡》中闰土,曾经天真烂漫的少年,在生活的艰难中,“多子,饥荒,苛税,兵,匪,官,绅,都苦得他像一个木偶人了。”[5]我们还可以听到,《明天》中因庸医误诊治死儿子而永远没有了希望、没有了“明天”的单四嫂子每天夜里的痛苦叹息。凡此种种,都充分显示鲁迅的小说正是通过揭示农民生活的深重苦难和精神的严重创伤,强烈地控诉社会的罪恶,达到对封建礼教制度的批判和否定。正如《狂人日记》中的狂人“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叶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逢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6]。鲁迅先生也正是暴露社会黑暗的深深痛苦中,苦苦探寻救国救民的光明之路。

二.国民性之“病苦”—忧民意识

鲁迅的小说在充分揭示封建社会吃人本质的同时,并没有刻意去描绘劳动人民所遭受的极度匮乏的物质生活,不堪负荷的繁重劳作,或天灾人祸的惨状,而是着重刻画封建专制统治,封建礼教思想对他们深入骨髓的思想腐蚀和毒害,也就是国民性的“病苦”。正是这种腐蚀和毒害造成他们心灵麻木,愚昧无知,守旧冷漠,安于做奴隶。在这一切劣根性的支配下,劳动民众身心受戕害,哀哀无告,甚至不觉得精神的痛苦。他们麻木不仁,难以奋起革命,甚至还抵制反对革命,成为反动派的帮凶。鲁迅先生哀其不幸,又怒其不争,刻意表现他们在黑暗社会中的悲苦无告,孤立无助和心灵上无法摆脱的压抑感,显示封建传统思想压迫的残酷和深重,体现出反封建的斗争精神。这种国民性中“病苦”的展示,充满鲁迅先生对民众的深深忧患,正是鲁迅小说深刻的地方。

比如《阿Q正传》中的阿Q,他在现实中常处失败,可是精神上却常处胜利。他自我吹嘘、妄自尊大,颇不把未庄的人放在眼里。因头上颇有几处癞头疮而时时与人争斗,“口讷的便骂,力气小的便打”[3],在最终吃了亏,被人揪着黄辫子在墙上撞几个响头的时候,却用“你还不配”“儿子打老子”等荒唐想法自我安慰、自欺欺人。他在强大的统治阶级面前无力反抗,却以欺负小尼姑为乐。他没有读过书受过教育,却天然地带着封建的印记,笃信“男女之大防”“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革命党便是造反,造反便是与他为难”[3]等思想。即使到了生命终结的时候,还在为画押时画得不圆的圆圈而懊悔,为没能痛快地唱几句戏文而惭愧,最终只能用“孙子才画得圆”[3]“人生天地间,大约本来有时也未免要杀头的”[3]等荒谬想法和无师自通的“过了二十年又是一个……”[3]的愚妄呼声再次获取精神的胜利。他身上彰显出的自尊自大、自欺欺人、自轻自贱、欺软怕硬、麻木健忘的精神胜利法,可以说是整个封建社会中国人的写照,也是封建礼教思想对他深入骨髓的思想腐蚀和戕害。

再比如《孔乙己》中的孔乙己和《白光》中的陈士诚,他们都是封建思想和封建科举制度的受害者,牢牢抱着“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封建思想不放。孔乙己至死不肯脱下他身上那又脏又破的长衫,逢人就讲茴香豆的不同写法,跟小孩子说“多乎哉不多也”[7],时时处处炫耀自己的身份、自己的才学,无非是显示自己是读书人的尊贵。他不肯放下身段去踏实干活,只愿意抄书为生,终至于偷,终至于被打断了腿而不知所踪。而陈士诚更是在屡试不中的打击下精神彻底崩溃,在一天晚上追随一道白光而去,淹死在村边的池塘里。他们都是思想陈腐、愚昧不开化的封建科举制度的牺牲品。

在鲁迅笔下我们还时时可见一些所谓的“闲人”,比如王胡、七斤、柳妈、邹七嫂,他们虽是封建社会的底层人物,却是那样的麻木不仁,自私冷漠。他们蜚短流长,推波助澜,不仅自己“被吃”,而且帮助统治者“吃人”,成为旧中国这一“人肉筵席”上的座上客。

与此同时,鲁迅小说还关注到在封建势力和传统思想盘踞的旧中国,一些新型知识分子所处的困境,揭出他们的“病苦”。他们都具有着反对封建思想的激情,以资产阶级人道主义个性解放、自由平等博爱的思想,同封建专制相对抗。比如涓生、吕维甫。但由于封建势力和传统思想的重压,碾碎了他们的理想和希望,黑暗的社会环境逼迫他们倒退甚至吞噬了他们。作者揭示出了这些知识分子思想性格中的矛盾,敏感而脆弱,叛逆而怯懦,缺乏坚韧的反抗意识。它表明,任何个人奋斗,个性解放都是行不通的。

三.总结

综上所述,在20世纪之初风云动荡的旧中国,鲁迅怀着济世救民的情怀,从文艺的道路,以小说的形式,生动形象地揭出了旧时代和国民性中的重重“病苦”。这是他细心体会的结果,也是他深刻思考的结果,更是他艰难探索的结果。这其间寄寓了他“引起疗救的注意”的良苦用心,寄寓了他改良社会的良好愿望,也寄寓了他对国家民族深重的忧患意识,成就了鲁迅的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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