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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歌最强大脑

2019-11-25KatrinaBrooker

快公司 2019年10期
关键词:迪恩人工智能

Katrina Brooker

科技巨头追逐AI霸权,颤抖吧世界!

人的大脑很有意思。某些记忆会伴随我们一生:孩子降生那天,遭遇车祸那天,参加投票那天。但大脑只会储存一些细节信息,比如医院产房的颜色或投票站的气味,其它记忆会渐渐褪色,比如孩子出生时护士的脸,比如意外发生时我们身上穿的衣服。对于谷歌CEO桑达尔-皮查伊(Sundar Pichai)来说,目睹人工智能涎生于实验室那天是他将永生铭记的一天。

“那是2012年,实验室里有一支小团队,现场就我们几个人。”他告诉我。工程师杰夫·迪恩(Jeff Dean)正在开发一个新项目,想让皮查伊过过目。迪恩是谷歌的传奇程序员,曾参与谷歌搜索引擎的开发工作。“每回杰夫要汇报某个项目的最新进展,我都特别期待。”他说道。

皮查伊记不清,迪恩究竟是在哪栋楼里展示自己的作品,但那天一些零碎的细节却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他记得当时是站着,不是坐着,有人开玩笑说,人事部门竟然错把刚刚聘请的杰弗里·辛顿(GeoffreyHinton)当实习生。辛顿是“深度学习之父”,从事人工智能研究40載,也是后来的图灵奖(Turinq Award)得主。

这位谷歌未来CEO当时还是高级副总裁,负责管理Chrome浏览器和应用程序,此前,他从未思考过人工智能这门技术。当时在谷歌,根本没有人想过,至少没有认真考虑过。没错,谷歌联合创始人拉里·佩奇(Larry Page)和谢尔盖·布林(SergeyBrin)在12年前曾公开表示,人工智能将改变这家公司:“理想的搜索引擎是智能的。”佩奇在2000年5月接受Online杂志采访时表示,“它必须理解你的查询,读懂所有的文档,这显然就是人工智能。”但在谷歌乃至其它企业,机器学习几十年来一直收效甚微,尽管有不少人曾夸下海口。

但现在,强大的力量正在谷歌服务器内部酝酿。在一年多一点的时间里,迪恩、吴恩达(Andrew Ng)和同事们致力于构建一个庞大的互联计算机网络,其连接方式模仿了人类的大脑。该团队在1000台计算机中设计了16000个处理器,加起来足以建立10亿个连接。跟人脑的连接能力(超过100万亿个)相比还有很大差距,但对计算机系统来说,这已经是前所未有的壮举了。

为了测试这个庞大的神经网络如何处理数据,工程师们开展了一项看似简单的实验。连续三天,他们给这台机器输入大量截取自YouTube(2006年被谷歌收购)视频的随机图片。他们没有给出任何其它指示,只是静静观察它会怎么做。结果表明,沉迷于YouTube的电脑与人脑并没有太大的不同。迪恩和同事们发现,计算机在其内存深处自发生成了一张高度像素化的模糊图像,显示了它在过去72小时内反复看到的东西:一只猫。

这是一台自学思考的机器。

皮查伊记得,第一次看到这种智能出现在谷歌服务器上的那一天,他的思维发生了转变,他萌生出一种预感。“这种技术会扩大规模,或许还能揭示宇宙的运行方式。”他说,“这将是人类最重要的工程。”

人工智能在谷歌内部的崛起,就像数十亿人共同经历的一段旅程,我们朝着数字化的未来世界径自奔去,尽管很少有人能够完全理解这样一个世界,更不存在退出的选择。这个世界在很大程度上由谷歌控制。毕竟,地球上很少有其它公司(更不用说政府了)有能力或野心推动计算机思维的发展。谷歌拥有10亿用户,它运营的产品数量超过世界上任何一家科技公司:安卓、Chrome、Drive(云端硬盘)、Gmail(邮箱)、谷歌Plav Store(数字产品在线商店)、Maps(地图)、Photos(照片管理)、Search(搜索引擎)和YouTube。只要能上网,你几乎就必然依靠谷歌强化你的大脑。

2015年,皮查伊接任CEO后不久,就着手将谷歌改造为一家“AI先行”公司。谷歌已设有多个研究型AI部门,包括GoogleBrain(谷歌大脑)和DeepMind(2014年收购),而皮查伊专注于将所有智能相关信息转化为更出色的谷歌新产品。2018年5月,Gmail推出Smart Compose预测输入功能,在电子邮件草稿中,它每周推荐超过20亿个字符。Google Translate(谷歌翻译)能够重现你的声音,让“你”说出一门你不懂的语言。谷歌的AI个人助理DupleX可以帮你拨打预约或预订电话,而且它的声音听起来特别像人声,接电话的人甚至听不出电话那头是机器人。直到后来遭到公众投诉,谷歌才被迫让DupleX在通话时表明自己的机器人身份。

谷歌人工智能的影响范围远远超越了该公司的产品。无论是初创公司还是大型企业,外部开发人员都在使用谷歌的AI工具,完成从训练智能卫星到监测地球表面变化再到清除推特侮辱性语言(至少它努力过了)等各项任务。目前有数百万台设备使用谷歌AI,而这仅仅是个开始。谷歌即将实现所谓的“量子霸权”。这种新型计算机将能够以比普通计算机快一百万倍(甚至更快)的速度破解复杂的方程式。人类即将进入计算的火箭时代。

为善所用,AI就有可能造福社会。也许,它能治愈绝症(谷歌高管透露,他们的智能机器比人类医生早一年发现肺癌),赈济饥民,甚至拯救气候。今年6月,几位顶尖AI研究人员(包括与谷歌有关联的人员)在康奈尔大学的科学杂志上发表了一篇论文,阐述机器学习应对气候变化的几种方法,从加速开发太阳能燃料到从根本上优化能源使用。

然而人类历史上每一次伟大的进步都曾为善恶所用。印刷术使托马斯·潘恩(Thomas Paine)的“常识”得以流传,也让阿道夫-希特勒(Adolf Hitler)的法西斯宣言《我的奋斗》(Mein Kampf)传播开来。然而,AI的困境还涉及另一个维度:印刷机无法自行选择字体,而AI一旦潜力得到充分发挥,就能做到这一点。

现在正是提问题的时候。OpenAI创始人之一格雷格-布罗克曼(Greq Brockman)表示:“想想人类发明火种、发动工业革命或开发原子能时,你希望大家有怎样的想法。”OpenAI是一家专注开发通用人工智能的初创企业,今年7月获得了微软10亿美元的投资。

左派和右派政党一致认为,谷歌过于庞大,必须拆分。一个支离破碎的谷歌是否有利于AI民主化?又或者,正如该公司领导人所警告,它的AI霸主地位要拱手让与声称要在2030年成为世界AI领导者的中国吗?

在谷歌内部,各派系相互决斗,争夺人工智能的未来。成千上万名员工奋起反抗领导者,试图阻止政府利用他们正在开发的技术从事间谍活动或发动战争。谷歌如何开发和部署它的人工智能,很可能将决定这项技术最终是对人类有利还是有害。LinKedln联合创始人、斯坦福大学人本人工智能研究所(Institute forHuman-Centered ArtificiAI Intelligence)董事會成员、风险投资家雷德·霍夫曼(Reid Hoffman)解释说:“这些人工智能系统一旦建立了,就可以部署到全世界。这意味着,无论它们的创造者做对或做错了什么,都将产生相应的大规模影响。”开始,神经网络是未经训练的。”杰夫‘迪恩说道。那是加州山景城一个美好的春日夜晚,他站在海岸线圆形剧场(Shoreline Amphitheatre)外的一棵棕榈树下,谷歌正在这里举办一场派对,庆祝其年度技术展示会I/O开发者大会的开幕。

在这场活动中,谷歌向开发人员和全世界展示了它接下来的发展方向。迪恩是今天的主角之一,他穿着紫灰色的马球衫、牛仔裤、运动鞋,背着一个双肩包。当天早些时候,迪恩上台发表讲话后,一位韩国软件程序员立即冲过去和他自拍。“就像见到波诺(Bono)一样。”他滔滔不绝地说道。另一名“粉丝”郑重其事地告诉我:“杰夫就是上帝。”而我竟然不知道这一点,他几乎有些惊讶。在谷歌,迪恩常常被拿来和以一敌百的动作明星查克·诺里斯(Chuck Norris)相提并论。

侍者端着一盘纯素的木薯布丁杯走过,迪恩咧嘴笑着说:“噢,看起来不错!我要一份。”他倚靠着一棵树,聊起了神经网络,就像莱尔德·汉密尔顿(LairaHamitton)谈到去提阿胡普(Techupo′o)冲浪一样。他的眼睛亮了起来,双手大幅度摆动。“好的,这是网络的各个层次。”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抓住那棵树,用灰白的树干解释计算机大脑中的神经元是如何相互连接的。他聚精会神地盯着那棵树,仿佛看到树里面藏着什么东西。

去年,皮查伊任命迪恩主管谷歌AI业务,决定公司要投资和打造什么产品。这一职位也是迪恩用努力换来的,他将YouTube神经网络实验扩展至新框架中,训练机器进行大规模思考。该系统起源于一个名为“DistBelief”的内部项目,包括安卓、Maps和YouTube在内的许多团队都开始使用这个系统,提高产品的智能程度。

然而,到了2014年夏天,随着DistBelief在谷歌内部不断壮大,迪恩发现它存在缺陷。它本身的设计无法适应技术变革,比如GPU(处理图形的计算机芯片)的崛起或语音这一高度复杂的数据集的出现。此外,DistBelief最初没有开放源代码,限制了自身的发展。于是,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构建一个面向所有人开放的新版本。2015年11月,皮查伊推出了TensorFlow,接替DistBelief,这也是他继任CEO后所公布的首批重大消息之一。

向谷歌以外的开发人员开放TensorFlow意义重大。“大家都迫不及待想试试。”ARM机器学习主管伊恩·布拉特(lan Bratt)说道。ARM是全球最大的计算机芯片设计者之一。如今,推特利用它开发机器人,用于监控对话、排列推文、吸引用户花更多时间浏览首页。空中客车公司(Airbus)正在训练卫星,实现在几英尺范围内探测地球表面的几乎任何部分。新德里的学生把移动设备改造成了空气质量监测器。今年春天,谷歌发布了TensorFlow 2.0的早期版本,进一步降低使用难度,方便缺乏经验的开发人员。最终目标是让创建AI应用程序就像创建网站一样简单。

目前,TensorFlow已累积被下载约4100万次。数以百万计的设备包括汽车、无人机、卫星、笔记本电脑、手机)都用它来学习、思考、推理和创造。在一份公司内部文件中,有一张图表跟踪了谷歌TensorFlow的使用情况(延伸开来,即跟踪机器学习项目):自2015年以来增长了500%。

然而,技术内部人士指出,如果说TensorFlow是谷歌送给开发者的礼物,那么它也可能是特洛伊木马。一位不愿透露姓名(因为目前的工作有赖于谷歌平台)的前谷歌工程师表示:“我担心他们是想成为AI的看门人。”目前,TensorFlow只有一个主要的竞争对手,即Facebook的PyTorch,它在学术界很受欢迎。因此,谷歌对人工智能的基础层拥有很大的控制权,还能将其可用性与谷歌的其他要求捆绑在一起。“看看谷歌对安卓做了什么。”此人接着说道。去年,欧盟监管机构对该公司处以50亿美元罚款,原因是该公司要求电子产品制造商在运行其移动操作系统的设备上预装谷歌应用程序。谷歌很有吸引力,但它在欧洲和印度的竞争行为正面临进一步调查。

谷歌推动了AI的普及,从而创造了市场对新工具和新产品的需求,而它就能顺水推舟销售这些工具和产品。比如张量处理单元(TPU),这是一种使用TensorFlow加速应用程序的集成电路。如果开发人员的TensorFlow应用程序需要更大的动力一一通常是需要的一一他们就可以向谷歌购买时间和空间,使用运行在谷歌数据中心的这些芯片。

TensorFlow的成功赢得了谷歌领导层内部怀疑论者的支持。在2017年世界經济论坛的一次采访中,谢尔盖·布林回忆说:“人人都知道AI行不通。大家试过了,他们尝试了神经网络,但都没有成功。”即使迪恩和他的团队开始取得进展,布林也不屑一顾。“杰夫·迪恩会时不时跑过来对我说,‘看,电脑生成了一张猫的照片。我说,‘好的,很棒,杰夫。”他说道。但他不得不承认,人工智能是“我这辈子所目睹的计算机领域最重要的发展。”

海岸线圆形剧场第四舞台可容纳526人,今天的现场座无虚席。这是I/O开发者大会的第二天,谷歌负责任创新主管珍·金奈(Jen Gennai)正在主持一场关于“制定公平道德的人工智能和机器学习策略”的会议。她告诉现场观众:“我们已经确定了四个底线领域,即我们不会涉足的技术领域。我们不会制造或部署武器。我们也不会部署我们认为侵犯了国际人权的技术。”(该公司还承诺将避免使用造成“整体危害”以及“出于监控目的收集或使用信息,违反国际公认准则”的技术。)她和另外两名高管接着解释道,该公司现在将其人工智能原则融入它所构建的一切,且制定了一套全面的计划,从消除算法偏见到预测人工智能的意外后果,无所不包。

谈话结束后,来自不同公司的一小群开发人员相互交流,表示不满意。“我觉得我们做得还不够。”一家大型国际公司的员工说道。该公司使用TensorFlow,且经常与谷歌合作。这位员工表示:“他们告诉我们,‘不用担心,我们自有办法。但我们都知道,他们没有办法。”

这些开发人员完全有理由怀疑。谷歌常常言行不一,但人工智能的风险更高。2018年3月,知名科技博客Gizmodo率先报道称,该公司与五角大楼签订了一份名为“Proied Maven”的人工智能无人机空袭技术合同。在谷歌员工抗议了三个月后,皮查伊宣布不再续签合同。此外,它还把用户的电话号码与他们的搜索结果关联起来。员工再次发起抗议,持续了四个月,活动人士还试图争取国际特赦组织和谷歌股东的支持,最终,谷歌做出了让步,表示不会推出该款搜索引擎。

在那次骚乱中,一位谷歌的工程师直接质问迪恩,“我们需要了解,底线究竟在哪里?”工程师借用谷歌自己的措辞,在采访中告诉我。“我想问的是:哪些事情是你永远不会做的?我一直没有得到明确的回答。”于是,这名雇员愤而辞职,以示抗议。

今天,当被问及人工智能的黑暗面时,和蔼可亲的迪恩变得严肃起来。他说:“我们公司的员工对于我们应该如何与国防部合作直言不讳。”他指的是Maven计划。迪恩援引了谷歌不会开发的AI应用程序清单,直视着我的眼睛说:“其中之一就是自主武器的研发。这是一件我不想参与也不想与之产生任何联系的事情。”

最初,Proiect Maven引发争议之时,The Intercept网站和《纽约时报》公布了多封电子邮件,揭示谷歌内部对于外界将如何看待其AI野心的担忧。在其中一封邮件中,谷歌云(Google Cloud)首席人工智能科学家李飞飞(也是谷歌人工智能原则的作者之一)告诉同事:“如果媒体开始报道谷歌正在秘密制造AI武器,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无论如何,避免任何提及或暗示人工智能的字眼。武器化AI是人工智能最敏感的话题之一。这等于是给媒体送了一块‘大肥肉,它们会想方设法伤害谷歌。”她还建议公司植入正面的公关报道,宣传谷歌的AI民主化行动以及所谓的“人本主义AI”。她写道:“我会小心翼翼保护这些非常正面的形象。”(李拒绝就本文接受采访。此后,她离开了谷歌,参与领导斯坦福大学人本人工智能研究所)。

这些围绕AI的抗议活动引发了一场持续的公关危机。今年3月,该公司宣布成立一个先进技术外部咨询委员会(Advanced TechnoIogy ExtemAI AdvisoryCouncil),俗称人工智能道德委员会。但就在一周多后,该委员会就因数干名谷歌员工抗议其构成而解体。其成员包括一家无人机公司的CEO和右翼传统基金会(Heritage Foundation)的总裁,他们曾发表公开声明,反对变性,否认气候变化。

皮查伊本人已经多次介入。去年11月,他致信员工,承认谷歌的失误。他说:“我们认识到,我们过去并不总能把每件事都做对,对此我们深表歉意。显然,我们需要做出一些改变。”但围绕谷歌如何部署技术的争议仍在继续。今年8月,一个名为“谷歌人捍卫人权(Googlers for Human Rights)”的员工组织发布了一份800多人签名的公开请愿书,要求谷歌不要向海关和边境保护局、移民和海关执法局或难民安置办公室提供任何技术。(谷歌一名代表回应称,该公司对员工行动主义表示支持。)

我问皮查伊,AI原则对他自身的工作有何影响,他联系了谷歌另一优先事项:减轻公众对谷歌如何处理其所拥有的用户数据的担忧。他表示:“我正在推动团队围绕AI和隐私展开工作。听起来有点违反常理,但我认为,AI给了我们一个加强隐私保护的机会。”去年春天,他谈到谷歌内部计划利用机器学习保护手机数据,避免被除其所有者以外的任何人获取。

他表示,人们对AI风险的担忧有些言过其实。“大家也必须懂得哪些问题是不需要担心的,也就是说,现在还早,我们还有时间。”他解释道。皮查伊希望谷歌能够展示AI的优点,平息人们对其风险的担忧。通过—项名为“社会公益人工智能(AI for SociAI Good)”的倡议,谷歌正在利用机器学习解决它所谓的“全世界最重大的社会、人道主义和环境问题”。有些团队利用AI预测洪水、追踪鲸鱼、诊断癌症以及侦测非法采矿和伐木行为。在I/O大会现场,一位受谷歌邀请从乌干达远道而来的年轻企业家谈到使用TensorFlow追踪非洲各地的粘虫,这种虫子是导致非洲大陆饥荒的罪魁祸首。2018年,谷歌发起“AI影响力挑战赛(AI lmpact ChAIlenge)”,向慈善机构以及将AI应用于公益事业(如拯救雨林和扑灭火灾等)的初创企业提供了2500万美元的资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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