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报恩记[中篇小说]

2019-11-25江俊涛

边疆文学 2019年11期
关键词:小龙女红衣常春藤

江俊涛

你来到鄂西北一个叫青石桥的小镇上。

这里风景如画,空气清新,真是个好地方。你切断与外界的一切联系,过着闲适懒散的生活,心想这才是幸福的人生。箱子里装着不少金银首饰,你想避过这个风头后把它们卖掉,怎么着也值两百万元吧?有了这两百万,今后生活不成问题。

怀着这样的梦想,你在小镇上安居下来,每天游山玩水到处瞎逛,惬意极了。汉江流经此地,彼岸是繁华拥挤的城市,此岸是平常宽松的小镇,居民们都过着慢节奏的生活,时常聚在一起打麻将、嗑瓜子、聊闲话,对你这个外来人没有丝毫的兴趣。难得如此清净,甚好。

镇上有一条老街,保留不少明清建筑,其间点缀着几家旧书店、茶馆、书画店,因而显得古风犹存。一次经过一个算命铺子时,看见招牌上写着“云计算命”,你笑了一下,一打听才知道算命老先生名字叫瓜骗儿,是“云计算命”的掌门人。

我就是瓜骗儿,名字很奇怪是吧?我今年九十一岁,脸上的皱纹像水波一样荡漾,耳不聋,眼不花,一头白发齐肩,走路稳如泰山,颇有些仙风道骨。你忽然心血来潮,请我帮你算一卦。我看了你好一会儿,抓起毛笔在一张黄表纸上写下几个字:汉江边,龙王庙。

你问,什么意思啊?

我却开始闭目养神。

你嘀咕一句,真是个怪人!

好吧,反正你闲得无聊,并且对那几个字心生好奇,于是就来到汉江边,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却没发现什么龙王庙,只在草丛中看见一片碎砖烂瓦。一个路人告诉你这里曾经有一座龙王庙。你凭感觉认定这里面肯定有故事,而你正是一个爱听故事的人,于是又找到我,果然听到一个动人的传说。

我的讲述开始于一九四六年暮春时节。

青石桥镇坐落于汉江冲积平原上,此地土质肥沃,物产丰富,且是水陆码头,南来北往的货物在此集聚后可装船直达武汉,因而这里比较富庶,镇街上交易活跃,商铺林立,比较有名的是“潘金莲子汤”、“小龙女装店”、“好心酸浆面”、“君山茶楼”等。

因为风调雨顺,人们感念龙王的悉心关照,就在江边建了一座龙王庙,供奉龙王和龙子龙孙,好多年过去了香火依然兴盛。当年修建龙王庙时在后院里栽种了一株常春藤,如今已长得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据说龙王庙里的常春藤很是神奇,用刀怎么都砍不断。曾经有人试过,不但没砍断常春藤,那刀反倒从藤上弹回来斩断了那人的手臂。从此人们再也不敢跟常春藤过不去了,甚至把它也当作灵物供奉起来。

某天晚上,我看见一个白发白面人潜入龙王庙想砍断常春藤,却招来电闪雷鸣。随后,一条红龙飞来赶走了白发白面人,他们打斗了很久,地上散落的常春藤叶可以作证。我把看到的说给众人听,可他们都不信,因为大家都认定我是个傻子。

去龙王庙次数最多的揭滩木也不相信。

不信拉倒。揭滩木不信也拉倒。

可后来揭滩木却不得不信了。人们也不得不信了。

春天的一个清晨,揭滩木和母亲来到龙王庙烧香叩拜,这是他们每天必做的功课。祭拜的时候,一个红色的影子悬在房梁上看着他们,一道蓝光不时从红色的影子身上发出。祭拜完毕,母子二人顺着汉江往南走,两三里外是一片延绵的群山,山上有不少茶园,揭家拥有一小块。正是采茶季,只争朝夕忙。

太阳出来时,采茶已接近尾声。揭滩木拨开一丛茶树,突然从里面窜出一条大黑蛇,上半身直立起来,嘴里吐出猩红的信子,发出“噗噗”的声音,向揭滩木扑来。揭滩木大叫一声:“妈呀,蛇、蛇、蛇!”手里的篮子恍然掉下,想转身跑却迈不开腿,浑身哆嗦起来,嘴里含混不清地说:“蛇、蛇、蛇……”

大黑蛇朝揭滩木扑来,揭滩木呆立原地。就在这时,一道蓝光从茶园旁的樟树上射向大黑蛇,大黑蛇瞬间便不动了,转而温顺地匍匐在揭滩木的脚旁。采茶人闻声围了过来。几个姑娘站在远处观看。我也站在远处观看。一个小伙子举起棍子朝黑蛇打去。

揭滩木却伸手拦住说:“不、不、不、不要。”小伙子说:“遇蛇不打蛇伤人。”揭滩木用脚轻轻地扒拉一下大黑蛇,它好像明白过来,快速爬走了。一个红色的影子躲在茶园旁边的樟树上,隐约像是一个少女,她目睹了眼前的一幕,微笑了一下。

暮色四合,揭滩木和母亲开始炒茶的时候,那个红衣女子又出现了,她把头从窗户洞里伸进去,顿然闻到了浓郁的茶青香,她吸了一下鼻子。揭滩木忙完了回到自己卧房关上门准备睡觉时,红衣女子又出现了。她穿过厚厚的门板飘然而至,径直往揭滩木的床上走去。

揭滩木躺在床上扭头看见一个红衣女子,惊了一下,踢开被子跳下床来,急问:“你、你、你、你……是谁?”红衣女子突然翻起白眼吐出舌头,用嘶哑的声音说:“我、是、索、命、鬼……”揭滩木吓得大叫一声,躲在墙角瑟瑟发抖。

转眼间红衣女子又恢复常态,笑嘻嘻地说:“吓着你了吧?胆小鬼!”揭滩木说:“你、你、你……”红衣女子说:“大哥,一人独处不寂寞吗?”她走到揭滩木面前灿然一笑,伸手去抱揭滩木。揭滩木却闪身躲开了。红衣女子说:“大哥,春宵一刻值千金,来吧。”随后便半躺在床上冲揭滩木招手。

红衣女子身材高挑面容清秀,一双眼睛就像沾上露水的黑葡萄,一张小嘴好似披上寒霜的梅花瓣;一根辫子拖在脑后,仔细看还隐隐作动,仿佛随时可以像尾巴一样翘到天上去。揭滩木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他猛然迈步向床边走去,却踩在鞋子上站立不稳摔向床头,被床角撞到了裆部。

揭滩木咧嘴捂住裆部蹲在地上。

红衣女子招手说:“来呀,来呀。”

揭滩木说:“不、不、不,我……”

红衣女子说:“真是个木头人!”

裆部隐隐作痛。揭滩木抬头看见门楣上悬挂的一个画符,又想到曾在龙王庙里发誓要洁身自好,于是颓然坐在地上。这时外面传来揭母的声音:“木儿,你在跟谁说话?”红衣女子立即起身从窗户里飘然而出。揭滩木说:“妈,房、房间里就、就、就我一人,你、你听错了吧?”

一夜难眠,揭滩木脑海里总是出现红衣女子的影像。

次日晚上,揭滩木准备睡觉时,红衣女子又来了。揭滩木想到昨晚的情景,感到裆部依然隐隐作痛,于是又用手捂住裆部。红衣女子笑着问:“你捂那里干嘛?”揭滩木说:“不、不、不干嘛。”红衣女子说:“心动?”揭滩木说:“似、似、似有、有所动。”红衣女子说:“木头人,来吧?”揭滩木说:“我、我、我……你、你……是谁?”红衣女子说:“别问我是谁,请和我面对。来吧。”

揭滩木真像木头人一样站着不动。

红衣女子来拉揭滩木,他忽然拱手施礼说:“姑、姑、姑娘,请、请自重。”转身打开房门冲到院子里,站在枣树下直喘粗气。过一会儿再进去时,已不见红衣女子踪影,桌子上却多了一个布包。揭滩木打开布包,原来是一些茶青。这些茶青看上去叶芽肥厚,闻起来清香扑鼻,比自家茶园里的显然要好很多。红衣女子为啥要送我茶青?她究竟是谁?想干啥?

揭滩木愣了好久,就是理不清头绪。

理不清就不理吧,就把茶青拿去炒制成茶叶。炒茶的时候,房间里茶香四溢,院子里也茶香四溢,后来左邻右舍也闻到了茶香,都纷纷过来探问。这些茶叶很是特别,入锅后很容易成型,皆是一芽两叶,而且看起来就像龙嘴里含着一颗夜明珠。众人惊讶不已,都嚷着要尝尝鲜。

揭滩木就抓一把茶叶冲泡了分给大家喝。众人喝了纷纷称奇,说从来没喝过这么好的茶。我也去喝了茶,感觉一股清气在大脑里升腾,我流着鼻涕忽然冒出一句:“木哥哥,这茶是仙女帮你炒的吧?”众人大笑。

揭滩木愣了一下,也笑了。剩下的茶叶揭滩木用罐子装起来,并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净茶。镇上人家炒制的茶都要交给碧倮玉销售,她垄断了这里的茶叶市场,揭家当然也不例外。但揭滩木舍不得把“净茶”交给碧倮玉。他要留着自己喝。

喝茶的时候揭滩木就想,红衣女子还会再来吗?

这天晚上,揭滩木跟母亲正在灶户里揉捻茶叶,忽然听见院子里“噼啪”一声,走出去时就看见红衣女子站在面前。揭滩木后退一步,举着手说:“你、你、你……咋又、又、又来了?”红衣女子笑而不答。揭母悄然走了出来,也愣了一下,问:“这位姑娘是……?”红衣女子说:“大婶,可以进去说吗?”

三个人走进堂屋。红衣女子“扑通”一声跪在揭母面前。揭母急忙扶住她,说:“姑娘,你这是干啥?快起来快起来。”红衣女子说:“恩家在上,请受小女子一拜。”说完便磕了一个头。揭母把她拉起来在椅子上安坐,让揭滩木端来茶水,随后便细问端详。

红衣女子说:“大婶,大哥,实不相瞒,我是汉江龙王的小女儿,我跟你们家的缘分三十年前就结下了。”揭滩木跟母亲对视一眼,有点儿茫然。红衣女子接着说:“那年你们家的阿公,也就是我的恩公,从清凉溪边经过时,看见一个渔夫网住了一条鲤鱼,全身金红,双目放光,那就是我,因我独自出来游玩迷路了。”

“我当时恐怖极了,不停地流眼泪。恩公见我可怜,就花高价把我买下来放生了。我在水面上打了几个圈,频频向恩公摇头摆尾,然后沉下水里。后来我去峨眉山修炼,不久前才回来。我寻思着,你们家的大恩大德还没报哩,虽然恩公已经去世了,可你们还在呀,所以我就来了,但愿没吓着你们。”

揭滩木悄然长出一口气,用手抚了一下胸口。

红衣女子又说:“我经过观察,感觉你们都是忠厚善良之人,所以我决定帮你们。”随后转向揭滩木说:“揭大哥,我此前那样做也是在考验你,请多包涵!”揭滩木急忙起身还礼,双手合十弯了一下腰,想到那晚自己的表现,不觉红了脸。

红衣女子站起来说:“时辰已到,我该走了。”随后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布包放在桌子上,说:“这是给你们的。我明天再来。”说完双手合十,双眼微闭,嘴唇上下翻动,念了一声“说走就走”,她腰间的裙带瞬间变成蓝色的光射向窗外,忽然“噼啪”一声,她转眼就不见了。

揭滩木跟母亲对望着半天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揭滩木急忙解开布包,里面居然是黄灿灿的金元宝,数一数竟然有二十块!他拿起一块咬了一下,用变了调的声音说:“真、真、真、真的!”揭母也抓起一块金元宝说:“天啊,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嘛?”

金元宝在昏暗的煤油灯光照耀下依然闪烁出夺目的光彩。一阵风吹来,煤油灯的火焰晃动几下,几乎熄灭,金元宝的光芒却更加夺目。四下里安静得近乎虚空。突然响起几声狗吠。揭滩木浑身颤抖一下,去看母亲时,却正在神龛前对着佛像磕头叩拜。

揭滩木上前拉住母亲的手问:“妈,那、那、那女子说、说、说的是真的吗?”揭母点点头。揭滩木指着桌子上的布包说:“可这、这、这些金子……我们不、不、不能用。”揭母问为啥?揭滩木说:“君、君、君子不、不贪意外之财。”揭母问:“那,你打算咋办?”揭滩木说:“先放、放这儿,等她、她下次来了再说。”

第二天晚上,红衣女子果然又来了。

揭滩木和母亲端坐在堂屋里的椅子上,桌子上立着三个杯子。院子里响起“噼啪”之声,两人依然端坐在椅子上;“吱扭”一声门悄然开了,揭滩木准备扭头,却看见母亲依然端坐在椅子上,于是他便也端坐在椅子上。一袭红衣飘了进来,脚步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样。桌子上的金元宝在煤油灯光的映照下依然闪烁着夺目的光彩。

揭滩木细细打量,只见红衣女子头上披着一条白纱,裙子外面罩着一件黑衣;她的额头上好像有一道发箍,正中和左右各镶一朵白花,花的中央有一面类似钻石的小镜子。她的袖子很窄,左手挂着一把木剑,长约三尺,垂在地下。

红衣女子向揭滩木和揭母弯腰施礼。揭滩木走进里间从灶台上拎出一壶开水,又从柜子里找出一包茶叶,分别放进三个杯子里,倒上水,茶香便在屋里弥漫开来。揭母目不斜视地看着门外,忽然说:“小龙女,请坐。”小龙女便坐了下来。揭母说:“请喝茶。”小龙女便喝茶。揭母说:“好了,请回吧,把金元宝带走。”

小龙女说:“大婶,这是送给你们的。”

揭母说:“我们担当不起。”

小龙女说:“你们是我恩家,一定要收下。”

揭母说:“不沾灰的馍吃不得,不浸汗的钱用不得。收下这些钱,我怕折了寿。”小龙女忽然跪在揭母面前说:“大婶,这些钱是父王让我送来的,父王说不管是龙还是人,都要懂得知恩图报。如果你们不收下,父王就不让我回去;如果你们收下了,我的神力会增加一倍。所以,你们就成全小女子吧!”说完又磕了一个头。

揭母思忖片刻,扭头对揭滩木说:“木儿,拿新茶。”当一杯青绿的新茶呈现在小龙女面前时,她已经坐在离揭母不远的地方。她轻啜一口,虽然喝惯了龙宫里的琼浆玉液,但人间的绿茶仍然妙不可言。

小龙女环顾四周,只见墙壁残破,水渍横流,便说:“有了这些钱,你们可以盖一座大房子,可以做生意,可以赚更多的钱。”揭滩木却说:“我们只、只、只会种茶,不太会、会、会赚钱。”小龙女说:“我可以帮你们呀,以后你们就按照我说的方法投资,保准赚钱。”

揭滩木说:“那,别人咋、咋、咋看我们?”

小龙女说:“钱财也是祖上的福报。”

随后,小龙女站起来把木剑递给揭滩木,说:“揭大哥,你用双手紧握木剑。”揭滩木疑惑地看着小龙女。小龙女便说:“愣着干嘛?难道不希望我帮你治疗口吃吗?”揭滩木却站着不动。小龙女就说:“你个揭老木,还不相信?”说完却瞟了揭母一眼,吐了一下舌头。

揭滩木犹豫一下,在母亲目光的鼓励下照着做了。小龙女拖着揭滩木慢慢后退。一股热力从木剑传到揭滩木的手指,再流入两臂而达全身,片刻间浑身就充满了热流。恍惚间揭滩木只觉得一道道红色的光在身体里流窜,他的头顶上有水气升腾。

揭滩木惊呆了。他定定地看着小龙女,只见她面色红润神态安然,一双大眼睛也定定地看着揭滩木,目光中似乎有电火闪现。揭滩木明白自己体内的热力来自小龙女的体内,于是神情就恍惚了,可当他看到小龙女腰间的裙带隐隐发出蓝光时才发觉自己走神了,于是便红了脸低了头。

小龙女说:“那包‘净茶’,你请大伙儿喝了?”

揭滩木说:“是、是、是的。”

小龙女说:“很好。”

揭滩木说:“那、那、那些茶哪、哪、哪里来的?”

外面响起几声狗吠。小龙女说声“说走就走”,忽然伸出双手,一道蓝光在她腰间显现并飞出窗外,她随着蓝光飘然而出,瞬间消失在夜空中。揭滩木追到窗口望着夜幕,小龙女已不见踪影。他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揭母似乎察觉到了儿子的细微变化,轻叹一口气。

镇上的人们也慢慢感觉到了揭家的变化:揭滩木更勤快了,每天忙忙碌碌几乎没有停下的时候,夜晚时却总爱透过窗户仰望星空似乎在等天外来客;揭家今年的茶叶收成格外好,品质也格外高;揭家经常在晚上时出现奇怪的声音……

没过多久碧倮玉就派管家毛兼祧找上门来。

毛兼祧进门就说:“这茶山肥了,胆子也肥了?”揭滩木急忙递上茶水。毛兼祧却一把将茶水打翻在地,指着他的鼻子说:“揭滩木,听说你私自到襄阳卖茶?”揭滩木赶紧陪笑脸:“我哪、哪、哪有这、这个胆儿?”随手塞给毛兼祧几个银元。毛兼祧摸了一下银元,说:“没有最好,不然……哼!”一脚踢飞了茶罐,转身就走。

你一定觉得这个故事还蛮有意思的。

正当你沉浸在故事中的时候,我却冷不丁问,姑娘为何来到这里?你愣了一下反问,这……跟故事……有关么?我说,大千世界,一切皆有关联。这话有点儿玄妙,但不能说没有道理。是啊,你为什么来到这里?难道专为听故事而来?肯定不是。

那么,究竟为何而来?你开始反问自己。

接着,你开始回忆过去并梳理整个事件的经过。

你出生于中原农村,家里很穷,以至于初中未毕业就来到城里打工,如今年方二十一。虽说你长相一般,但最大的特点是嘴巴很紧,守口如瓶,并且乖巧伶俐,吃苦耐劳。因为这个缘故,你经老乡介绍到一个科长家当保姆,专门照顾他两岁的儿子。

主人很厚道,待你如亲人,还给你买来电脑让你学习。你也很感激,尽心尽力地侍候好他们。后来,有朋友向你推荐网络基金项目,你试着投了一点儿钱,五十天就回本,赚钱原来这么容易!你的欲望开始膨胀,把赚来的钱又全部投下去,还向家人借了不少。你已不满足于靠体力挣工资,你想一夜暴富,你不想再侍候别人了,尽管主人待你很好。

对于你的消极怠工,主人并没有批评,待你依然如初。你曾经自责过,可自责之后继续再犯。直到有一天,基金盘崩溃,你投入的五万元全部亏掉(其实是上当受骗),你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那是你的血汗钱,还有父母的血汗钱,还有七大姑八大姨的血汗钱。你承诺给他们利息,可如今你拿什么偿还?

无奈之下,你找主人借钱,主人深表同情,却只给你五千块略表心意,并说他们也无能为力。你有点儿生气,心想我服侍你们多年,如今遇到困难,你们却见死不救,真他妈不厚道!绝望之下,你决定铤而走险,盗走了他们家的金银首饰,躲到青石桥镇上……

这就是你的经历。你的回忆有些不堪。

你正陷入回忆之中的时候,我却忽然一声断喝,还想继续听吗?你吓了一跳,说,当然要听。干嘛一惊一乍的?我递过手机说,一次二十,微信支付。你说,啊?听故事还收费?我倾身向你,笑呵呵地说,我还提供陪聊服务,需要吗?你忍住笑,赶紧付款走人。

最先发现揭家异常的,仍是我,傻子瓜骗儿。

盛夏的一天晚上,我从揭家屋后经过时,看见人影映在窗户上。仔细看是一个女子和一

个男人的影子,在不太明亮的煤油灯光映照下看得依然真切。女子的影子很好看,比镇上的女子都好看。我被吸引住了,就把耳朵贴在窗户上,随后就听见屋里有说话的声音。

兴安 风鬣霜蹄 纸上水墨 69×139cm 2018年6月

一个女声说:“粮食马上要涨价,赶快囤积一批。”揭滩木问:“真、真、真的?”女声说:“你个揭老木,我骗你干啥?”揭滩木就说:“好,我明、明、明天就去、去办。小、小、小龙女,你说、说的太准了,上次茶、茶、茶叶就让我大、大、大赚了一笔。”

小龙女笑嘻嘻地说:“咋感谢我呀?”揭滩木说:“请、请、请你喝、喝茶。”小龙女说:“我要喝你亲手炒的。”揭滩木问:“为、为、为啥?”小龙女说:“因为你、你、你是木、木、木头人,哈哈哈!”揭滩木说:“你、你、你又取、取笑我。”小龙女说:“不过揭老木,我得提醒你,见好就收,不可贪婪……”

揭滩木说:“坐、坐、坐一会儿吧。”随后就听见杯子响动的声音。小龙女说:“这茶真好喝。”揭滩木说:“就、就、就是你上、上、上次给的茶、茶、茶青。”小龙女若有所思地说:“留着,以后有用……”揭滩木说:“有、有……啥用呀?”小龙女说:“这……我得走了。”

揭滩木说:“再、再坐一会儿吧?”

小龙女说:“下次吧。”

随后,我看见一道蓝光,一个女人,一袭红衣,从揭家窗户里飞走了。我有点儿兴奋,急忙跑到镇街东头的“君山茶楼”门口发布新闻:“嗷嗷嗷,嗷嗷嗷,揭滩木家有小,有龙,有女……”人们就逗我:“瓜骗儿,想女人了?”我涨红着脸说:“小、龙、女……”有人就说:“瓜骗儿想女人都想疯了。”

一片哄堂大笑。我吸了一下鼻子。有人说:“莫非,揭家真去了小龙女?”我使劲儿地点点头。那人就问:“瓜骗儿,敢不敢打赌?”我又点点头。那人就说:“你说的要是真的,就把裤子脱下来。”我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忽然脱下裤子。人们又哄笑起来,女人们则扭过头去。我觉得为捍卫真相而脱裤子是值得的。

人们对我说的话半信半疑,遂偷偷去揭家查看,却发现一切如旧,唯一的变化是屋子里堆满了粮食,至于我说的“小龙女”,连个影子都没见着。尽管没见着,但联想到揭家近来出现的怪异,几个人回来后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也跟着囤积粮食,没过多久果然大赚一笔,于是都夸赞说揭滩木是一把做生意的好手,可他们哪里晓得这都是小龙女的功劳。

次年春天,揭家决定翻建房屋。揭滩木买来砖瓦木料,请来工匠师傅,在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开工了。上大梁那天,揭母在房前摆上佛像和香炉虔诚叩拜,给每个工匠发了红包,还摆了三桌酒席。

人们颇感惊讶,瞧瞧这气派,都快赶上碧老板了,他家咋就有钱了呢?难道真有仙女帮助?人们只关注这些,却忽略了另一件天大的事,不过仍然被我捕捉到了。我那天在忙碌的人群中穿梭,得到了揭滩木一个煮鸡蛋的奖赏,就兴奋地靠在枣树上吃。

就在上大梁的时候,我忽然看见一个红衣女子在屋顶上显现,一道蓝光衔接住她的手和大梁,其余的蓝光就像裙带一样束在她的腰间。也许因为这个,工匠师傅们倍感轻松毫不费力就完成了任务。我指着屋顶说:“小、龙、女……”

没人回应,因为大家都忙着吃东西。

一行人走了过来,领队的仍然是毛兼祧,其他人纷纷让开。毛兼祧站在揭家新屋前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看得揭滩木心里直发毛,就走上前说:“毛、毛、毛管、管家,来、来啦?”毛兼祧打量一会儿揭滩木,忽然怪笑一声,说:“盖房子?”揭滩木说:“盖、盖、盖房子。”

毛兼祧说:“妈的,忘了规矩?”揭滩木说:“啥、啥、啥规矩?”毛兼祧又是一声怪笑,朝两个喽啰招招手。那两个喽啰一脚踢翻房前的香炉,又从地上抓起铁锨砸到墙上,墙上立即破了两个大洞。揭滩木跳起来说:“你、你、你为啥砸、砸、砸我家房子?”毛兼祧说:“揭滩木,信不信我把房子给你推平?”

揭母慌忙捧着一个袋子递到毛兼祧面前说:“毛管家,请息怒。”毛兼祧看着揭母说:“碧老板没点头你们就敢开工?你儿子不懂规矩,你也不懂?”揭母说:“对不起对不起。”毛兼祧接过袋子打开,里面是两根金条,就笑了一下,说:“这就对了,出来混,要讲规矩。”招一下手,说:“走,去‘君山茶楼’!”几个人扬长而去。

“君山茶楼”里很是热闹。几个茶客正在讨论揭家是否真的去了小龙女。一个喽啰听见了就问毛兼祧这是真的吗?毛兼祧甩手就给他一个耳光,说:“你脑子进屎了?还他妈‘十佳打手’哩!记住,碧老板才是神,不只是神,还是我们的女神,其他的算个球!”

上到三楼走进一间办公室,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迎了上来。毛兼祧开口直奔主题:“璩老板,上次输的钱,该给了吧?”璩老板说:“最近手头有点儿紧,再宽限几日吧管家?”毛兼祧说:“你手头紧,我们老板手头也紧。出来混,总是要还(发“孩”的音)的。”一个喽啰赶紧纠正说:“是还(发“环”的音)。”毛兼祧就说:“对,还是要还的。”

璩老板苦笑着说:“真的没有。”毛兼祧跺了一下脚,楼房居然晃了一下,他指着地板说:“这茶楼……不错……可以抵债……碧老板肯定喜欢……”璩老板惊叫一声:“不……”毛兼祧上前摸了一下璩老板的脸,说:“肉肉不少么……还是要还的。”微笑着走了。

离开“君山茶楼”,毛兼祧一行走进一座青砖黑瓦古色古香的四合院,穿过前面的廊道,几个喽啰在前院里停下。毛兼祧走进后院拐入堂屋,听见里面的收音机正在播放歌曲《夜来香》,看见左侧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清瘦的女人,正在聚精会神地欣赏音乐。

一曲完了,清瘦女人忽然从桌子上抓起一把木槌使劲儿地敲在身旁的铜锣上,发出了“哐啷”的声音。一个丫环应声而出,双手端着一个茶盘,上面放着一根粗长的雪茄和一个打火机。清瘦女人伸手拿过雪茄,毛兼祧趋步上前抓起打火机为她点燃雪茄。清瘦女人吐出一片浓重的烟雾。

清瘦女人伸出手指做出一个捏的动作,毛兼祧就躬身把袋子递给她,她接过袋子拿出金条在手里掂量了一会儿,说:“出手挺大方,看来揭家有不少钱,可他家的钱从哪儿来的呢?”毛兼祧说:“听说是赚来的。”

清瘦女人问:“你信吗?”毛兼祧说:“那个揭滩木很会做生意,倒啥啥赚钱,点儿踩得很准,看样子像是有高人指点。”清瘦女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站起来说:“三年能成庄稼汉,十年难成生意精。他能赚过我吗?”毛兼祧急忙点头哈腰说:“他不过是个小瘪三,哪能跟老板您比?”

这个老板就是碧倮玉,青石桥首富。她对毛兼祧说:“让他赚,越多越好。”毛兼祧现出不解的神态。碧倮玉就说:“他种韭菜,老娘收割。给我盯紧点儿!”毛兼祧点头说:“老板就是高明。”碧倮玉将抽剩的雪茄递给毛兼祧,毛兼祧接过来猛吸几口,满脸都是感激的神色。

这时一个丫环来禀报说警察分局侯局长来访,毛兼祧赶紧从侧门告退。堂屋的房门被关上了,很快就传来说话声。“哎哟,侯哥哥,你终于来了。”“咋啦?又想哥哥啦?”“想死了!想死了!”紧接着就是嬉笑声,继而嬉笑声被“猪腰子肾宝,他好我也好”的广告声覆盖住了,期间还有急促的呻吟声,还有“哐啷”的敲锣声。

毛兼祧记住碧老板的吩咐,隔三岔五就到揭家门前转悠。这天晚上,毛兼祧带着三个弟兄正往揭家走去,迎面撞见了我,慌慌张张地边走边念叨:“小、龙、女……”毛兼祧一把抓住我的衣领,厉声喝问:“干啥?”我缩着脖子指了一下揭家,说:“小、龙……”毛兼祧说:“妈的,又在胡说八道!”一把推开我,快步往揭家走去。

其实我瓜骗儿并没有说谎。

不久前揭滩木正坐在院子里吃饭,小龙女忽然来了,站在他的左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揭滩木扭头没看见人,又埋头专心吃饭。小龙女又站在他的右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揭滩木扭头没看见人,又埋头专心吃饭。小龙女伸手一扒拉,揭滩木就坐到地上。小龙女突然现身“哎”了一声,揭滩木大叫一声:“啊——,你、你、你吓、吓死我了!”

小龙女吸了一下鼻子,问:“啥好吃的啊?”

揭滩木说:“酸、酸、酸浆面,要不要来、来一碗?”

小龙女说:“‘净茶’,来一杯吧。”

揭滩木将一杯茶水递给小龙女,她接过杯子,忽然将茶水倒进揭滩木的碗里。揭滩木不解地问:“你、你、你干啥呀?”小龙女笑嘻嘻地说:“给、给、给你加一味。”揭滩木苦笑着摇摇头,作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小龙女说:“‘君山茶楼’要转让。”揭滩木惊讶地说:“茶、茶、茶楼不、不是经营得挺、挺好吗?”小龙女说:“璩老板好赌,输了不少钱,他急于还债,刚动这个心思。”揭滩木问:“你为、为、为啥要对我、我说这个?”小龙女说:“好多人都想打茶楼的主意,你就不感兴趣?”揭滩木说:“可、可、可我……不、不会经营呀?”小龙女说:“先买下来,自然

会有接盘侠。”

揭滩木拉过一把椅子说:“坐、坐吧。”

小龙女犹豫一下,坐了下来。

小龙女问:“你母亲呢?”

揭滩木说:“去、去乡、乡下了。”

小龙女说:“去给你提亲吧?”

揭滩木惊问:“你、你咋、咋晓得?”

小龙女问:“你这么帅,为啥娶不到媳妇?”

揭滩木低头不语。

小龙女笑了:“我明白了,因为你说话……”

揭滩木的头埋得更低了。

揭滩木猛然抬头看了小龙女一眼,又低下头去。

小龙女感觉到了揭滩木的目光,遂低头摆弄手指。

现场气氛有一点儿尴尬。揭滩木却有点儿喜欢这种尴尬。揭滩木说:“晚上有、有、有点儿凉,你穿、穿得太单,我去给你拿、拿床单子。”随后就进屋出屋,将一床被单披在小龙女的身上。然后他们四目对望了一下。小龙女的眼睛明媚晶莹,揭滩木的眼睛深邃透亮。气氛有一点儿暧昧。

就在这时,院子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小龙女说:“我得走了。”

一道蓝光闪现,小龙女便不见了踪影。

说来也巧,当时我正坐在离揭家不远处的一棵柳树上发呆,蓝光擦着我的头皮而过,震得我头皮发麻耳朵轰鸣,一股热流在脑海里游窜,让我突然感到一丝清醒,转而又一片混沌,恍惚中我似乎看见了一个红衣女子,也听见揭滩木追出来喊叫“小龙女”,吓得我滚落在地慌不择路。

毛兼祧直奔揭家而去,进去后四处查看,还放开鼻子嗅闻,随后问:“听说你家来了小龙女?”揭滩木摇头晃脑地说:“咋、咋、咋可能?”毛兼祧说:“凡是来此地的神仙妖怪,都是我家老板的宠物,见到了要报告。听见没?”揭滩木点头表示听见了。

没有其它收获,毛兼祧就以收保护费的名义向揭滩木敲了一些银元,随即打道回府。碧倮玉对毛兼祧近来的表现比较满意,除了奖赏抽剩下的雪茄,还让丫环陪他睡觉。毛兼祧激动得浑身颤抖,振臂高呼:“女神万岁!”

然而,碧倮玉接下来却把毛兼祧臭骂一顿。这天下午,一个喽啰回来报告说揭滩木买下了“君山茶楼”,碧倮玉当时就惊呆了,随即抓起木槌狂敲三下铜锣。毛兼祧衣衫不整地跑了进来,刚一开口,碧倮玉手一挥,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半截雪茄准确无误地插进毛兼祧的嘴里。毛兼祧猛吸一口,含糊不清地说:“谢老板赏烟!”

碧倮玉盯着毛兼祧问:“揭滩木买下了‘君山茶楼’?”毛兼祧愣住了,转头去看喽啰,喽啰点点头说:“上午签的协议。”毛兼祧说:“我一直盯着,不可能。”碧倮玉没好气地说:“盯你个猪头!毛兼祧,你这管家咋当的?”毛兼祧垂下脑袋不说话。碧倮玉说:“再去打探一下。”

毛兼祧得令而去,很快就回来报告,说千真万确。碧倮玉气恼地说:“老娘费尽心机,好不容易套住璩老板这只老狐狸,眼看茶楼就要到手,没想到半路上杀出个揭滩木,气死我了!”毛兼祧说:“老板,要不我带几个弟兄把揭滩木绑来让您出气?”碧倮玉想了一会儿说:“不,我去拜访他。”

话说揭滩木正走在街上,忽然听见前面响起了一阵锣声,随后就看见两辆黑色汽车开了过来,速度很慢,一个喽啰走在汽车前面拿着铜锣正在敲打。汽车两边各有一队人马,皆是精壮小伙子,右边第一人手里举着白色的牌子,上面写着“美女驾到”;左边第一人手里也举着白色的牌子,上面写着“不许回避”。

路人及店家纷纷围观。揭滩木却转身就往回走,开道的喽啰大声呵斥:“回来,听见没?”揭滩木就站着不动。毛兼祧走过来说:“谁让你回避了?没看清牌子上的字吗?”揭滩木木然地问:“为、为、为啥不、不许回避?”毛兼祧说:“你脑子叫人阉了?没人看叫啥美女呀?”

碧倮玉悄然站在面前,对毛兼祧挥挥手说:“一边去。”毛兼祧便乖乖地闪开了。碧倮玉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番揭滩木,开口说:“你就是揭滩木?”揭滩木点点头。碧倮玉说:“去你家看看。”揭滩木说:“我、我还、还有事。”毛兼祧一招手上来两个喽啰架起揭滩木就走。

来到揭家,碧倮玉站在房子前看了好一会儿,感觉在气派上直逼自己,最过分的是揭家门口居然蹲着两个石狮子,颜色是金黄的,而碧家门口的石狮子是青白色的,揭家显然占了上风。碧倮玉很不高兴,忽然就心生一计。她径直走进堂屋在太师椅上坐定,那样子好像是这里的主人。揭滩木端来茶水,手却抖得厉害。碧倮玉开口就问:“听说你买下了‘君山茶楼’,还高出底价两百块?”揭滩木站在一边并不回答。

碧倮玉说:“我们做个交易,咋样?”

揭滩木问:“啥、啥、啥交易?”

碧倮玉说:“把‘君山茶楼’卖给我。”

揭滩木问:“你、你、你出多、多少钱?”

碧倮玉伸出一个手指头。

揭滩木说:“一、一、一千块?太、太低了。”

碧倮玉说:“不,一分。”

揭滩木说:“啊?一、一、一分?不、不、不可能!”

毛兼祧凑到揭滩木跟前说:“一分已经便宜你了。你去打听一下,我家老板买东西啥时候出过钱?”碧倮玉瞪了毛兼祧一眼,说:“体罚!”毛兼祧便走到墙壁前用双膝抵住墙壁,两条腿一上一下,旁边有喽啰在喊“一二一”。

碧倮玉冷笑一声说:“茶楼我要定了。”

揭母从里间走出来说:“出来混,要讲规矩。”

正在做“一二一”运动的毛兼祧接过话头说:“规矩是我家老板定的。”碧倮玉使个眼色,两个喽啰便把揭母逼回里间。碧倮玉双手叉腰忽然笑了起来,笑得揭滩木浑身起鸡皮疙瘩。碧倮玉说:“揭滩木,你突然发财了,好奇怪!”揭滩木说:“做、做、做生意赚、赚的。”

碧倮玉说:“瞧你木头木脑的,话都说不利索,也会做生意?”揭滩木低头不吭声。碧倮玉压低声音说:“听说有小龙女帮你?难道是钱通神路?”揭滩木点点头又摇摇头。碧倮玉却哈哈大笑,说:“县城里有个巫师叫阴针九,听说没?”揭滩木摇摇头。碧倮玉说:“他会捉妖,要不,让他来捉你家小龙女?”揭滩木急忙说:“别、别、别……”碧倮玉却说:“做梦吧?小龙女咋会帮你?你这钱来路不正,我怀疑你通匪!”

揭滩木浑身颤抖一下,急忙说:“碧、碧、碧老板……别乱、乱、乱说。”碧倮玉凑到揭滩木跟前说:“只要答应我的条件,通匪也没关系。”揭滩木说:“我、我、我没……”碧倮玉拍了一下揭滩木的肩膀说:“给你一天时间,好好想想。”说完扭身往外走。毛兼祧转身跟了上去,他的膝盖处的裤子已经被墙壁蹭烂了,流出了血。

碧倮玉走了,揭滩木跌坐在椅子上半天回不过神来。揭母已跪在神龛前烧香,请小龙女显灵,可千呼万唤就是不见小龙女的影子。傍晚后揭滩木不断从窗口眺望甚至跑到院子外面徘徊,可就是不见小龙女的影子。一天时间过去了,揭滩木想不出化解的办法,坐在院子里唉声叹气。就在这时,两个警察撞门而入,说揭滩木通匪抢劫大发横财,把他带走了。

被关在警察分局一间黑屋子里的揭滩木却拒不在碧倮玉拟好的协议上签字,为此吃了不少苦头。他被绑在木头架子上,身上布满了一道道血印,旁边还摆着炉子、火钳、剜刀等刑具。揭滩木的嘴被破布堵住说不出话。黑黑胖胖的局长侯魁胜走进来说:“好,堵住嘴了他才能行使沉默权。往死里打!”

就在这时,忽然一道蓝光出现,就像闪电一样转瞬即逝,随后从屋顶上掉下一块木板砸在侯魁胜的头上,他的头上当即就出了血。几个警察急忙围过来,认出这种木板是清朝衙门里拷打犯人用的刑具。

可是,忽然“啪嚓”一声冒出一股蓝烟,转瞬间这木板就不见了。揭滩木含混不清地说:“小、小、小……龙女……来、来了……”几个警察面面相觑,惊呆了。一个警察紧张地说:“莫非……真的来了?”侯魁胜伸手扇了他一巴掌,说:“有阴针九师父罩着,怕啥?继续用刑!”

揭滩木仍不肯在协议上签字,侯魁胜就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把他押到荒郊野外。揭滩木跪在地上,侯魁胜掏出手枪对准他的后脑勺扣动扳机。子弹射了出去,在空气中擦出明亮的火花。就在这时,一道蓝光闪现,那块木板再次出现挡住了子弹。侯魁胜愣了一下,又举起手枪。碧倮玉走过来按住侯魁胜的手,侯魁胜不解地看着碧倮玉。碧倮玉说:“侯局长,我们都是文明人,咋能暴力抢夺呢?我要让他乖乖地签字。”

经不住严刑拷打,揭滩木终于在协议上签字。

揭滩木躺在稻草上迷迷糊糊的,忽然觉得蓝光一闪,小龙女便出现在他眼前。揭滩木挣扎着想坐起来,可身上的伤口撕裂得他呲牙咧嘴。小龙女扶住揭滩木,掏出手帕为他擦拭头上的汗水。揭滩木忽然就哭了,一边哭一边说:“你、你……到……哪、哪里去了?”小龙女说:“阴针九想加害父亲,我回去了一趟。”揭滩木说:“茶、茶楼没了……能帮我夺、夺回来么?”

小龙女说:“有些事神灵也无能为力。”

揭滩木说:“你、你、你为啥不、不杀死他们?”

小龙女说:“时候未到……”

小龙女忽然搂住揭滩木的头,落下泪来。

揭滩木靠在小龙女的胸前。

这时传来警察的声音:“揭滩木,可以走了。”

小龙女闪身便不见了。

顺利拿下“君山茶楼”,碧倮玉很开心,在卧室里给了侯魁胜一张大额的银票,还用身体酬谢了他。两人像蛇一样缠绕在一起好久都不愿分开。完事后两人就躺在床上一边抽雪茄一边聊天。碧倮玉说:“揭家的房子也不错。”侯魁胜笑了一下说:“看上了?”

碧倮玉说:“你难道不喜欢?”侯魁胜说:“我喜欢的可多了。”碧倮玉说:“喜欢,就弄来。”她伸手做出一个捞的动作。侯魁胜对着碧倮玉竖起了大拇指。片刻之后侯魁胜说:“我要去江那边办事,得走了。”随后便下床穿戴整齐,站在镜子前整理好帽子,还仔细把青天白日帽徽扶正。

那时的汉江上还没有架桥,侯魁胜只能坐船去。一只小船载着他离开码头往江心划去,快到对岸时忽然起风了,紧接着出现一道蓝光就像闪电一样打在侯魁胜的头上,他顿觉头晕脑胀,恍惚中看见红衣女子在云层中露面。

汉江里掀起了滔天巨浪把小船打翻,侯魁胜落入水中奋力挣扎。他感觉有人拽着他的腿往下拉。原来是小龙女,她一会儿呈人形,一会儿现龙形,一会儿又是人头龙身,一边往下拉侯魁胜还一边说:“贪赃枉法,必遭惩罚!”声音越来越大,在江面上扩散开来震耳欲聋。侯魁胜只觉得“咯噔”一声,大脑里的一根弦断了,瞬间便失去知觉。

兴安 故国不堪回首 水墨 68×138mm

被救起来的侯魁胜疯了。

侯魁胜衣衫褴褛头发杂乱,见人就说:“水里有小,有龙,有女……”人们就逗他:“还有王八精吧?”侯魁胜使劲儿地点点头。人们就指着他的鼻子说:“你就是王八精!你他妈的也有今天,活该!”随后便朝他扔砖头、泼脏水,有人还伸手要打他。

我赶紧用身体挡住侯魁胜,掩护他逃走了;我还把别人赏给我的馍馍送给他吃,我们两个傻子惺惺相惜于是成为知己。侯魁胜很认真地问:“你说,我们跟他们有啥不同?”我很用心地回答:“因为我们聪明……过了头……”他一把扯掉上衣仰天大笑。

碧倮玉远远看着,露出厌恶的神色。

她开始考虑如何应对新任警察分局长普尔康。

那么,这个普尔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近距离来观察一下吧。此人中等身材,皮肤白皙,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颇有些儒雅风度。上任那天,他没通知任何人,只带着两个随从,从汉江对岸坐船过来。经过龙王庙时,听说此处很灵验,就进去烧炷香。

蓝色的烟雾在香炷上升腾,幻化成一条龙的形状,忽然变成红色,宛若少女一般,在梁柱间若隐若现。随后,一张纸条飘落下来,普尔康捡起来一看,上面写着两行字:天怒神怨,侯局应验;秉公执法,不可再犯。

普尔康吓得坐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来到警察分局,普尔康第一件事就是拿来揭滩木案件的卷宗仔细查看,又把办案警察叫来询问。两个警察便把那天木板掉下来砸伤侯魁胜的经过如实呈报。普尔康越想越觉得蹊跷,后来便感到恐怖。他抽空去看了侯魁胜,当然是远远地,只见侯魁胜正在捡食被人扔掉的剩饭,浑身乌黑肮脏。我坐在旁边不时喊叫一声“小龙女来喽……”

普尔康叹了一口气,转身来到揭家。揭滩木一看见警察就浑身筛糠,“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我、我、我没、没、没通……匪……”普尔康上前把揭滩木扶起来,替他弹掉膝盖处的灰尘。揭滩木感觉这个局长不是那么凶恶,于是开始喊冤:“青、青、青、青天大、大老爷,你、你、你要替我伸、伸冤啊!”

普尔康环顾四周,只见揭家房屋高大装修气派,神龛上烟雾缭绕,佛像庄严肃穆,透出一股祥瑞,又想到坊间的传闻,于是就问:“听说你们得到过小龙女的帮助?真的吗?”揭滩木犹豫一下说:“是、是的。”随后便将整个经过讲给普尔康听。

普尔康沉吟一下说:“早就听说此地仙气很重,有龙王集和仙人渡这样的地名为证,看来真是不虚……嗯,我想帮你们讨回茶楼,但我有个要求。”揭滩木说:“请、请、请讲。”普尔康便说:“让我见一面小龙女。”揭滩木犹豫着说:“这、这个……得、得问问她……看是、是否有缘……”普尔康说:“我等你消息。”

第三天早上揭滩木通知普尔康晚上去揭家跟小龙女会面。夜幕降临后,普尔康乔装打扮一番独自来到揭家,揭滩木在门口迎接,回头四下张望一番后立即关上大门。普尔康摘下帽子问:“在哪里?”揭滩木指了一下堂屋说:“你、你自己进、进去吧。”

普尔康走到堂屋前,门虚掩着,里面本来没点灯,却发出一线神异的光芒。他用手电筒向内一照,就看见一个红衣女子在房里站立,身段苗条修长。普尔康心中有点惊奇,赶快把手电筒按熄,心里默念道,她一定是小龙女了。

普尔康走进去刚想开口说话,却见寒光一闪,小龙女手里的木剑直朝自己刺来,他伸出胳膊去挡,却感觉力道很大重如千金,震得他手臂发麻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普尔康紧张地说:“小龙女,你……”小龙女“噗嗤”笑了一声,说:“跟你开个玩笑,起来吧。”普尔康爬了起来,只觉得后脊梁上汗津津的。

小龙女开口说话了:“普尔康,你为人正直,所以总是受到排挤,不然你早就高升了。”普尔康暗自吃惊,心想她咋晓得这些?小龙女接着说:“而且你心存敬畏,所以我们有缘相见。”普尔康愣住了,又听小龙女说:“人间所做的事无论善恶,心中的念头无论邪正,在冥冥之中都有一种记录,所谓天知地知你知。”

普尔康急忙跪下说:“请小龙女开示。”小龙女就说:“此生奉行众善,真心忏悔,就能减轻累世的业障。”普尔康说:“我一定做到……还有……我想要个儿子,不知可否如愿?”小龙女说:“坚守公道,莫作诸恶,自然会有。”说完,只听见“噼啪”一声,一道蓝光显现,小龙女不见了踪影。

自你来到青石桥,一晃半个月过去了。

你每天上午十一点起床,洗漱,去“老黄牛杂面”吃一碗牛杂面,喝一碗黄酒,这就是你的早餐和午餐,然后出去闲逛。你经常光顾一家古董店,淘了不少好玩意儿,比如关公像、铜香炉等。你觉得这样的生活真的很惬意。

很多时候你会逛到汉江边去,也就是曾经的龙王庙的旧址。你听说龙王庙在五十年前被一群戴着红袖章的中学生砸毁了再也没有恢复起来,荒草间的碎砖烂瓦向你讲述着岁月的沧桑。同时被砸毁的还有一座古寺。你发出一声叹息,转身而去。逛到晚饭时候你再去吃一碗“酸浆面”,然后就去“云计算命”找我,一个算命的老先生,瓜骗儿。

可我总是很忙,不断有人来找我,算命,起名,测字……我的案头放着一个很大的算盘,算盘珠油光明亮。我经常把算盘珠拨得啪啪响,对来人说,如今算命需要大数据,大数据,懂吗?算盘一响,黄金万两。来人便听得一愣一愣的。

我只能抽空给你讲故事。闲暇时,你就猜测故事的走向和人物的命运,比如揭滩木是否夺回了“君山茶楼”?他跟小龙女是否有爱情发生?然后再跟我的讲述相对照,以此检验自己的虚构能力。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你乐此不疲。

我忽然说,你叫云悟明吧?你惊讶地说,是的……你怎么知道?我说,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你暗自惊讶,天!神了!我说,既然你能猜测我的故事,能否也猜测一下你的故事?你表示不解。我就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你家主人会找到这里吗?

你大吃一惊,因为这事儿你没告诉过任何人,这个算命的老先生怎么会知道?难道也是算出来的?太可怕了!你起身便跑。后面传来我的声音,想好了来找我。找你妹!你一路飞奔回到客房关上房门靠门坐在地上瘫软如泥。

你在心里说,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万一主人顺着线索追过来怎么办?但转而又想,或许主人压根儿就不在乎那些金银首饰呢?或许他们压根儿就没发现丢了金银首饰呢?或许他们心肠好压根儿就没有报案呢?不然,我还能在这里平安地待上半个月吗?于是便在心里祈求菩萨保佑不要东窗事发让你平安躲过这一劫,随后便感到坦然。你晚上依旧按时入眠,却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我的故事中的普尔康也感到很坦然。

有了跟小龙女见面的经历,也或许是吸取了侯魁胜事件的教训,普尔康显得很谨慎,没有像前任那样急于去碧倮玉府上拜访,而是闭门不出,像是在思谋一件大事。碧倮玉等了很久仍不见普尔康过来,只好派毛兼祧去请他。

毛兼祧很快便跑回来报告说:“老板,请帖送到普局长府上了,可他说没空。”碧倮玉面无表情地说:“再送。”毛兼祧转身而去。碧倮玉闷闷地走进堂屋,心里在琢磨这个普尔康到底是咋回事儿?在青石桥地面上还没有谁敢不给她面子。没过多久毛兼祧又回来了,回答还是普局长没空。

碧倮玉脸色不太好看,夹雪茄的手指有些颤抖,忽然指着毛兼祧和其他喽啰说:“你,你,你,体罚!”于是几个人便把膝盖顶着墙壁走起了“一二一”。一根烟吸完碧倮玉突然抓起木槌敲响了铜锣,哐当哐当哐当,毛兼祧和其他喽啰立即停止运动站立四周。碧倮玉一挥手说:“去警察分局。”

一队人马在警察分局门口停下。碧倮玉抬脚就往里闯,却被门岗拦住了。她刚想发火,转而一想如今不是侯魁胜时代了,暂时忍一忍吧,于是便换了一副笑脸,让门岗进去通报。没过多久普尔康便走了出来满面春风地说:“哎哟,碧大老板,有失远迎!”碧倮玉说:“局长大人请不动,我当然要登门拜访。”随后一招手,几个喽啰便跟了进去。

碧倮玉的人马和普尔康手下的警察相对站立,中间是各自的老板,现场气氛有些紧张。落座后,普尔康开门见山:“碧大老板光临寒舍有何贵干?”碧倮玉大笑一声说:“听说普局长去了揭家?”普尔康说:“是。”碧倮玉说:“去会小龙女?”普尔康说:“正是。”

碧倮玉问:“局长也信这个?”普尔康说:“头顶三尺有神灵。”碧倮玉笑着说:“求升官发财吧?”普尔康说:“为求公道。”碧倮玉伸手勾了一下,毛兼祧急忙递上雪茄并点着。碧倮玉吐出一串烟圈说:“意欲何为?”普尔康说:“‘君山茶楼’原本姓揭。”碧倮玉说:“现在姓碧。”普尔康说:“应该姓揭。”

碧倮玉见话不投机就转了个题:“碧某晚上在‘望江楼’设宴为局长接风,还请赏光哦。”普尔康却说:“如今上面要求很严,不能随便吃请,还望碧老板理解。”碧倮玉说:“上面?我咋没听姐夫说过?”普尔康笑着说:“哦,你上面是姐夫?”几个警察捂嘴笑了起来。

碧倮玉听出了普尔康话中调侃的意味,立即接过话头说:“其实,你也可以成为我的上面。”还冲普尔康抛了一个媚眼,夹住雪茄在嘴里抽动几下,好像对普尔康做出了某种暗示。普尔康却站起来说:“我可没这个兴趣。碧大老板要是没事……我还要办公……”碧倮玉有一种被戏弄的感觉,立即沉下脸,将雪茄在烟灰缸里摁灭站起来拱拱手说:“告辞。”普尔康冷冷地说:“送客。”

送走碧倮玉,普尔康立即下令把曾经刑讯逼供揭滩木的两个警察关了起来。这天上午,普尔康带着一队人马直奔碧府,将一张纸递到碧倮玉面前说:“揭滩木控告你强占‘君山茶楼’,普某依法调查。”碧倮玉想伸手抓过纸张,却被普尔康躲开了。

碧倮玉说:“我跟他可是合法交易。”普尔康说:“既然是合法交易,为啥要警察介入?”碧倮玉说:“那是侯魁胜干的,我哪晓得?”普尔康一挥手说:“带上来。”两个办案警察被带了上来,把他们受碧倮玉和侯魁胜指使陷害揭滩木的经过供述出来。

普尔康说:“你们诬告良民,霸占茶楼,证据确凿,还敢抵赖?”碧倮玉冷笑一声说:“普尔康,普局长,真想跟我过不去?别忘了我是谁!”普尔康说:“得罪了。”碧倮玉忽然抓起木槌在铜锣上狂敲起来,哐当哐当哐当哐当哐当……,毛兼祧带领众喽啰立马围上来,将黑洞洞的枪口指着普尔康。

普尔康训斥毛兼祧说:“放肆!敢暴力抗法?”碧倮玉拿起一根雪茄走到普尔康面前把手搭到他的肩上笑眯眯地说:“普局长,普哥,来根烟消消气么。”普尔康却把头扭向别处。碧倮玉点燃雪茄深吸一口,忽然甩手一扔,雪茄像飞镖一样射了出去,十米开外的一只鹦鹉应声倒地。碧倮玉冷冷地说:“我的地盘我做主。”

普尔康见来硬的不行,只好草草收兵,从此两人便翻了脸,彼此都在寻机收拾对方。在碧倮玉看来,普尔康已成为自己敛财的巨大障碍,不管他出于何种目的,都已成为障碍,必须除掉,于是决定痛下杀手。毛兼祧带队暗中跟踪普尔康好多天,发现他特爱去“望江楼”喝茶,于是就做了精心安排。

这天傍晚小龙女忽然来到揭家,说普尔康有危险,让揭滩木赶快去救他。揭滩木一脸茫然地说:“我、我……能救、救他吗?”揭母急促地说:“赶快去,磨叽啥呀?”小龙女不由分说抓起揭滩木就走。揭滩木的双脚离开地面健步如飞,他的头上隐隐有一道蓝光,还有红色的影子。

揭滩木直奔“望江楼”,在侧面停了下来,从窗户里看见普尔康正坐在茶桌前,两边都是警察。小龙女将木剑塞到揭滩木手里,她却不见了踪影。堂倌端上一杯茶,普尔康接过来准备喝。揭滩木突然举起木剑扔了过去,木剑像寒光一样射出,将普尔康手里的茶杯打落在地。屋里一阵哗乱,几个警察冲出来抓住揭滩木押到普尔康面前。

普尔康一边欣赏木剑一边问:“为啥行刺我?”揭滩木紧张地说:“有、有人在茶、茶里下毒。”普尔康愣了一下说:“是吗?”揭滩木说:“不、不信可以检、检验。”一个警察立即从灶户里抱来一只鸡,将洒在地上的残茶灌进鸡嘴里,鸡很快就死掉了。

普尔康脸色大变,急令封锁“望江楼”。

然而,从楼上搜查到楼下仍是一无所获,最后在地下室里发现了那个端茶的堂倌的尸体。普尔康盯着尸体看了一会儿,忽然用木剑向尸体刺去,奇怪的是木剑摸起来坚硬如铁,遇到尸体了却松软如泥。普尔康狠狠地扔掉木剑,木剑却弹了回来蹭破了他的腿。他正要发作,木剑突然从窗户里飞了出去直冲夜空。

普尔康却不知道,外面昏暗的角落里一只枪口已悄然瞄准他。扳机被扣动,一颗子弹射向普尔康。忽然,一道蓝光闪现,像丝绸一样紧紧地缠住子弹。开枪人见此情景又开了第二枪,子弹依然被缠住了,他吓得扔掉步枪转身就跑。红衣女子在空中现身。普尔康和他的小伙伴们都被惊呆了。揭滩木一声不吭地走了。

普尔康突然跪下磕头,说:“谢小龙女救命!”

这些情况当然没有逃过碧倮玉的眼线。毛兼祧慌慌张张地回来报告说:“眼看就要得手,没想到半路上杀出一把木剑,还有蓝光挡住了子弹,妈的,恐怕是小龙女在暗中帮助……”碧倮玉冷笑一声说:“不为我所用,要他干嘛?谁敢挡道……”说完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统统除掉!走,去县里。”

碧倮玉带着毛兼祧等几个亲信走进县政府大院,门卫一看赶紧点头哈腰进去通报,又有人把她带进一间办公室,一个中年男人翘着二郎腿窝在沙发里。碧倮玉叫一声:“姐夫!”奔了过去一屁股坐在中年男人的大腿上。中年男人皱着眉头说:“哎,没大没小,也不避人?”一个秘书赶紧把门关上。房间里的留声机响起《假正经》的歌声。

中年男子和碧倮玉缠绕在沙发上,衣服散落一地。

激情过后,碧倮玉说:“姐夫,普尔康不听话,我要做掉他。”中年男子说:“你要低调,不能太张扬。”碧倮玉说:“再低调,茶楼就不是我们的了,还有烟馆,妓院,赌场,普尔康都想查。他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

中年男子沉吟一下说:“要干净利落……”碧倮玉说:“你是县长,还怕他?”这个中年男子正是县长邬龙山,他说:“可别小看这个普尔康,他跟驻防县里的团长关系很铁,所以千万要小心。”碧倮玉说:“唉,我只担心小龙女又来搅和……姐夫,带我去见阴针九师父吧?”

碧倮玉跟着邬龙山走进一座宅院,来到一个幽暗的房间里。一个清瘦的白发白面人正盘腿闭目在地上打坐。邬龙山低声对碧倮玉说:“这就是阴针九大师。”碧倮玉合掌弯腰拜了一下。许久之后阴针九睁开眼睛说:“小龙女修炼还欠火候,所以她的血脉还在龙王庙里的常春藤上,用我的‘祛魂刀’砍断常春藤,她就会失去神力,保护不了任何人。”

阴针九拿出一把刀,只见那把刀闪着寒光,就像一条张牙舞爪的蜈蚣。他抚摸着刀刃说:“我花了三年时间终于铸成了这把‘祛魂刀’,看她小龙女还能奈我何?”说完将那把刀交给碧倮玉。

碧倮玉大喜,立即回到青石桥,直奔龙王庙。

此时正值午夜,睡梦中的揭滩木在恍惚中看见小龙女向自己走来,流着眼泪说:“救我……常春藤……”揭滩木惊醒过来发现自己跌落在地上,他揉揉眼睛,摸摸胸口,直喘粗气。揭母走过来说:“怕是小龙女要遭难了,木儿,快去帮她。”

揭滩木爬起来向龙王庙方向狂奔。这时候龙王庙上空已是彤云密布黑暗压顶。与此同时,毛兼祧带人撞进后院,果然就看见一根常春藤顺着樟树爬得很高,郁郁葱葱的。毛兼祧举起“祛魂刀”便朝常春藤砍去。揭滩木大叫一声:“住、住手!”一个箭步飞奔过去用身体护住常春藤。

毛兼祧愣了一下,举刀就朝揭滩木的头上砍去。揭滩木却依然紧紧地抱住常春藤。碧倮玉说:“别杀他。”毛兼祧说:“他挡道。”碧倮玉说:“留着还有用。拖出去打!”毛兼祧一挥手,几个喽啰便把揭滩木拖到一边暴打一顿。毛兼祧举起利刀使劲砍下去,常春藤被砍断了,一股殷红的鲜血喷射出来。碧倮玉仰天大笑。

忽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常春藤疯狂摇晃起来。天空中闪现出一道蓝光,随后出现一个红衣女子的影像,接着又出现一条红龙的造型,发出巨大的哀鸣:“还我血脉!”声音震得龙王庙直摇晃,众人纷纷掩耳。随后就看见红龙急速下坠落入汉江,发出“轰隆”的声响。暴雨倾盆而下。

碧倮玉点燃雪茄吸了起来。常春藤还在风中颤抖。

鼻青脸肿的揭滩木艰难地爬到汉江边,赫然看见一条巨大的红鲤鱼在水面上翻滚,它的眼中清泪长流,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哀求什么。揭滩木“扑通”一声跪下捶胸顿足地说:“我真、真没用……帮、帮不了你啊……”红鲤鱼慢慢沉了下去。

揭滩木大吼一声:“小龙女,我、我喜欢你!”

回应他的是汉江的涛声。

此后每天午夜时分,揭滩木都会在母亲的陪伴下来到汉江边。他们到来后,红鲤鱼也会准时浮上水面,发出低沉的哭泣声,揭滩木和母亲陪着流眼泪。随后揭滩木走进龙王庙,看见被砍断的常春藤依然郁郁葱葱摇晃不止。他试图将常春藤连接起来,几次都没有成功。

回到家里,揭滩木在房间里枯坐,忽然想起小龙女送来的“净茶”,就抱出一个红色的罐子,抓一点儿茶叶冲泡一杯,满室的茶香中便有了小龙女的味道。茶叶在杯子里起起伏伏,如银鱼游水。忽然,茶叶显出蓝色的光,一闪一灭。揭滩木大吃一惊,不觉就回想起这样一幕情景:小龙女对他说,这是师父送我的茶叶,关键时候有大用场哦……

揭滩木赶紧将剩下的茶叶装进贴身口袋里。

回头再说碧倮玉,她跟毛兼祧精心策划一番,在普尔康一次出行时用乱枪将他打死。除掉了这个心腹大患,青石桥镇又恢复如初。没过多久,装修一新的“君山茶楼”盛大开业了,除了保留原有的茶馆业务,还增设了不少包间请来不少漂亮的女孩子,俨然成了一个高档的“夜总会”,引领着当地的娱乐消费。

各界人士纷纷前来祝贺,已成碧府的揭家房屋前门庭若市。毛兼祧匆匆进来报告:“老板,县长来了。”碧倮玉急忙出去迎接,就见邬龙山走了过来,后面紧跟着阴针九,手里摇着一把八卦扇。碧倮玉将他们带入一间豪华的房子。

邬龙山笑着说:“恭喜妹子,拿下了揭家的房子,真是三喜临门呀!”碧倮玉说:“姐夫跟师父来了,这是第四喜呀!上四喜丸子。”说完敲了一下铜锣,三个丫环便端出了盘子。阴针九环顾四周,忽然跳上神龛打起坐来。

碧倮玉来到阴针九面前深鞠一躬说:“师父,弟子想让小龙女恢复神力。”邬龙山不解地问:“你这……唱的是哪出戏?”碧倮玉说:“我想让她变成我的坐骑。”邬龙山愣了片刻,忽然击掌大笑说:“妹子,你想做驭龙女侠么?这个想法好!”说完扭头去看阴针九。

阴针九闭着眼睛念叨一会儿,说:“只要把小龙女喜欢的人的血涂在常春藤上,她就能恢复神力。”碧倮玉急问:“小龙女喜欢的人?谁呀?”阴针九说:“揭滩木。”碧倮玉又问:“她恢复神力了能听我的吗?”阴针九回答:“放心,老教自有安排。”

话分两头。揭滩木正在街上卖茶。揭家炒制的绿茶味道清雅高香飘逸,已逐渐成为当地名品。这时毛兼祧带人过来绑住揭滩木直奔龙王庙而去。来到龙王庙,富商碧倮玉、县长邬龙山、巫师阴针九已等候多时。阴针九手里拿着一张符咒。毛兼祧将揭滩木扔在常春藤旁边,举起大刀向揭滩木的手臂上砍去。

“啊”的一声惨叫,揭滩木的左手臂被砍断了,他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碧倮玉仰天大笑。一股殷红的揭滩木的鲜血喷射出来,溅到常春藤上面。阴针九嘴里念念有声,急忙将符咒贴在常春藤的伤口处,随即就看见常春藤被砍断的地方冒出浓烟闪出火花,继而迅速连接起来恢复如初,摇晃着发出“哗哗”的声响。

这时,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只见汉江里波涛汹涌巨浪滔天,巨大的红鲤鱼浮出水面,随着一声长啸,红鲤鱼变成一条红龙腾空而起,在空中盘旋一圈后径直朝碧倮玉飞来。碧倮玉惊叫道:“乖,宝宝,快来!”红龙降落在碧倮玉旁边,碧倮玉犹豫了一下,阴针九却抢先一步骑到红龙身上。

碧倮玉惊叫一声:“师父……你?”阴针九说:“我也想做个龙骑士。”碧倮玉说:“红龙是我的。你不能这样。”阴针九狂笑一声说:“哈哈哈,为了这一刻,我等得太久。红龙中了我的法术,她只听我的。”碧倮玉气急败坏,掏出雪茄朝阴针九射去,却被阴针九用扇子挡了回来。

毛兼祧等人也纷纷举枪射击,子弹打在扇子上发出“啪啪”的声音,都被弹了回来。阴针九念了一句咒语,红龙张开大口开始吐水,与此同时天上电闪雷鸣,瞬间龙王庙里一片汪洋,墙倒屋塌,碧倮玉等人被巨浪卷走;大水蔓延到镇街上,不少民房被毁……

据当地史料记载,那年汉江的确发了大水。

揭滩木也被巨浪卷走,红龙伸出爪子抓住他,带着他飞走了。红龙飞到碧倮玉的府邸降落下来,揭滩木从龙爪子上爬下来,只觉得断臂处还是疼痛难忍,就蜷缩在地上。阴针九看了揭滩木一眼,忽然收起扇子就往他头上打去,揭滩木血流满面倒地不起。红龙目睹此景忍不住流下眼泪。

阴针九走进堂屋坐到太师椅上,俨然成了这里的老板。几个丫环过来拜见新主人,他见一个丫环颇有姿色,便搂在怀里玩弄起来。那个丫环不愿意,阴针九便活活掐死了她。其他丫环吓得浑身颤抖,主动投怀送抱。随后,阴针九走到街上,当众宣布他是这里的老大,镇长上前阻止,却被阴针九用扇子打死。

揭母匆忙赶来,看见红龙跟在阴针九后面,就像他牵着的马儿一样乖巧温顺。揭母深感惊讶,就说:“你是小龙女吗?”红龙扭头看了一眼揭母,低下了头。揭母又说:“如果你是小龙女,你不该助纣为虐啊!”红龙忽然仰天长啸一声,眼睛里流出了泪水。

阴针九伸手抓住揭母,举起她往墙上扔去,“咚”的一声,揭母被撞在墙上又落到地上,当即口鼻出血气绝身亡。人群“哗”地散开。阴针九却吼叫一声:“都回来!谁还不服?”人们退了回来,忽然转身跪了下去。一大群人都跪在镇街上。只有我一个人站着。阴针九却没有为难我,也许因为我是个傻子吧。

阴针九仰天大笑:“小龙女,你也有今天!”

声音传到碧府,把揭滩木震醒了。

揭滩木苏醒过来后艰难地爬出碧宅,艰难地爬到街上,目睹到母亲被残忍杀害后冰冷的尸体,他圆瞪双眼直喘粗气,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就在这时,红龙看见了揭滩木,摇了一下头,嘴巴动了几下。揭滩木的耳边忽然传来低沉的声音——茶,藤,茶,藤,破魔咒……

揭滩木耳边猛然回响起小龙女的话:

这茶叶关键时候有大用场哦……

另一个声音像密电码一样飞入揭滩木的耳朵里:阴针九原是一条白龙,因强占民女草菅人命被小龙女告发,玉帝就把他贬落人间。但阴针九不思悔改,暗中修炼《一本正经》,意图东山再起。如今他已修炼成功,再有半个时辰就要恢复龙形,又要祸害人间了,快助小龙女一臂之力,阻止阴针九……

揭滩木明白过来,赶紧往龙王庙爬去。阴针九发现了揭滩木,就让红龙去杀死他,可连说三次红龙都不动,并摇头摆尾示意揭滩木赶紧离开。阴针九就说:“好,你不杀他,我就杀你。”举起扇子向红龙打去,红龙身上被撕裂出一道道口子流出殷红的血。阴针九吼叫:“快去杀死揭滩木。”红龙仍旧不动。阴针九气急败坏又举起扇子向揭滩木打去。

就在这时,一条大黑蛇爬过来突然跃起将阴针九手中的扇子扑在地上。阴针九愣了一下,又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写着咒语的竹签向揭滩木射过去,大黑蛇再次一跃而起将竹签扑到地上。可大黑蛇也被竹签击中身受重伤。

忽然间,又出现一条黑蛇,两条黑蛇,三条黑蛇……很多条黑蛇爬了过来,一跃而起将竹签扑倒在地。阴针九的竹签就像密集的箭一样从他那宽大的袖子里飞出射向揭滩木,黑蛇们也像密集的箭一样扑向竹签,竹签纷纷落地。黑蛇们也纷纷受伤死去,地上是一大片黑蛇的尸体。揭滩木慢慢向龙王庙爬去。

揭滩木慢慢向龙王庙爬去。他爬得很慢,很艰难。很多条黑蛇保护着揭滩木,有的缠绕在他身上替他阻挡阴针九的竹签箭雨,有的爬到阴针九脚下咬他以分散他的注意力。大黑蛇乘机爬到揭滩木面前驮着他走。

我被一种神秘力量驱使跟在揭滩木身后。

装“净茶”的袋子忽然从揭滩木身上掉了下来,我赶快捡起来交给他。黑蛇们就在我身边爬动,我却一点儿都不觉得害怕。揭滩木爬了很久才来到龙王庙,这时来自灵空深处的一个声音说:“揭滩木,用你心脏的血和净茶混合在一起涂到常春藤上,可破解阴针九的魔咒,只有这样红龙才能摆脱他的控制。可这样做你就会失去性命,你愿意吗?”

红龙听到这句话头摇了几下发出一声哀鸣。

揭滩木二话不说,捡起刀就往自己胸口刺去,鲜血喷射出来,落在常春藤上。揭滩木把“净茶”洒在常春藤上,常春藤瞬间变成了红色,发出一道耀眼的光芒就像闪电一样射到红龙的身上。让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在大街上出现了:

红龙忽然飞起,又俯冲下来去抓阴针九。阴针九急忙跳开,甩手便将竹签朝红龙打去,竹签打在红龙身上发出“噼啪”的声音和火星,纷纷弹落在地。阴针九转身就跑,红龙大吼一声,伸出爪子把他抓住,复又飞到空中。随后,阴针九的身体被大卸八块纷纷飘落下来。

很多人和我瓜骗儿都看到了这一幕景象。

有人说:“还是要还的。”

我大声说:“总是要还的。”

说完这句话,我突然觉得大脑里追随我十五年的一些浑浊的东西正慢慢消退,随后涌出一股清流,就像刚泡好的绿茶汤一样,散发出醉人的芳香。我感到从未有过的清醒。我成了一个正常人。我不再是个傻子了。

与此同时,红龙也变成了小龙女。

龙王庙里,揭滩木躺在地上,他胸口的鲜血还在往外冒,人就像睡着了一样紧闭双眼一动不动。小龙女把揭滩木抱在怀里,她的泪水打湿了揭滩木的脸颊。忽然,几片茶叶从天而降落在揭滩木的胸口上,腾起一股烟雾,那些散落在身上、地上的血开始回流到体内。小龙女对着揭滩木的伤口吹了几口气,那伤口瞬间便愈合了。

揭滩木醒来看着小龙女像个孩子似的笑了。

忽然,小龙女对着汉江跪下,流着眼泪说:“父王,女儿想留在人间,请原谅女儿!”随后念了几句咒语,捡起地上的刀向常春藤砍去。揭滩木大惊道:“小龙女,你……你这是干啥?”小龙女手起刀落。常春藤又被砍断了。

小龙女腰间的蓝光渐渐褪去。她脸色微红,看起来跟青石桥街上的少女没什么两样。她看着揭滩木说:“从现在起,我不叫小龙女了,我叫龙璟瑜;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个梦想——做揭老木的女人!嘻嘻!”说完紧紧地抱住揭滩木。揭滩木就说:“你主宰我崇拜没有更好的办法……”他说话一点儿都不结巴啦。

醒来后你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原来是做了一个梦。你一定是被揭滩木和小龙女的故事感动了。你很久没有被感动过。奇怪的是梦境竟然跟我讲的故事接上了,因而你感到害怕,于是就去找我,一个算命的老先生,瓜骗儿。我好像正在等你,见面就问,知道自己为什么流泪吗?

你回答,不知道。

我说,梦中的故事就是你的故事。

你疑惑了,什么意思?

我说,我讲的故事就是你的故事。

你更加疑惑了。

我说,碧倮玉被淹死后转世成了你。

你大叫,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你的前世就是碧倮玉。

我说,信不信由你,反正我是信了。冥冥之中你跟青石桥有很深的缘分,这也是你为什么来到此地的原因。好了,既然你知道了这些,应该明白接下来要怎么做。不过我还想多说一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像着了魔一样,一路飞奔着来到汉江边一片荒草丛中,这里有一堆碎砖烂瓦,这就是曾经的龙王庙旧址。你不由自主地双膝跪下,面朝汉江,深深地俯下身子。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那一刻你的大脑里是一片空白。冥冥之中总有一股力量在牵引你。总有一种力量让你泪流满面。

随后,你一路蹒跚回到住处,趴在床上想了很久,一种巨大的恐怖向你袭来。这些天来,总有一种恐惧在你心头盘旋。你忽然从床底下拎出箱子,打开,里面的金银首饰依然闪烁出夺目的光彩。你合上箱子,打开手机,拨通了主人的电话。你告诉她你将很快回去,并且带着金银首饰回去。

猜你喜欢

小龙女红衣常春藤
常春藤妈妈和她的孩子
《红衣少女》中的人文关怀
别样风情 HIFIMAN R2R2000TM播放器
穿红衣的火烈鸟
常春藤
红衣仙女
小樱桃响铃传奇
创始人身上最应具备的品质
一株常春藤
周迅:为小龙女拉郎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