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魂之呐喊与寻绎
2019-11-24张勇
张勇
《村魂》带着一股泥土的气息迎面扑来,《村魂》打上了社会经济大变革时代中国城镇化过程中深深的烙印,全方位、多角度、深层次透视并反映中国村庄的历史性变迁过程。
是的,文学从来就是生活的反映,是时代浪潮里的一朵浪花。回想起刚刚过去的生活、人生、婚姻、家庭、经济以及社会,每个人都处在时代的漩涡中,谁都不可能处于一种旁观的状态中,容不得我们停下前行的脚步,就此去做出一种理智的取舍。
《村魂》就在这样的状态下,完成了对一个时代村庄的描绘,或者说是对时代浪潮冲击下的边缘化农村进行了全方位的个人解读,打上了深深的个人探索和思考印痕。《村魂》原名为《留守》,从这里隐隐约约可以窥视到作家的创作意图,那就是以小说的形式来反映当下农村的留守问题。
《村魂》的系列式小说结构方式,取决于其主题思想的表达;也就是说《村魂》核心思想的展现,通过系列式小说结构来阐释;通过这种有意味的形式,完成小说的谋篇布局,完成对当下农村留守问题的全景式展示以及农村风俗的场景式留存。
这一点,和古典长篇小说《儒林外史》有着相似的地方。《红楼梦》写闺阁中小儿女之情状,从而体现大家族之兴衰,宝黛爱情是线索,人物性格刻画丰富而饱满、细节描绘入目精微;而《儒林外史》则通过展现“儒”在社会上的活动,来针砭当时“儒林”之事态,没有贯穿始终的主角人物与事件,正是闲斋老人在《儒林外史·序》“以功名富贵为一篇之骨”相契合、相呼应。
《村魂》这种结构上的安排、借鉴,更能体现所要展现的社会风貌、民生习俗、新旧观念的激烈碰撞,能更自如地表现各个层次、各种人物的性格特征。这些农村场景的安排、展示,是和全方位表现“留守”的主题相契合。
《村魂》29个章节,每个章节大致在万字以内,每个章节集中笔墨突出表现一个核心事件,刻画一个或者几个典型人物,从而达到以点带面,突出经济社会发展的同时,农村留守问题一点一点展现我们面前。
小说以“一件离奇的深夜纵火案”开篇,先声夺人触目惊心,预示着“大石头村”的一场大危机的来临。然后,随着故事情节的推进,林仲虎、马运来、王木匠、苏二妮、亮亮、关琳琳、刘长庆、姚亮……几十个人物次第出场,各种矛盾交错横生,突降大火凸出了留守儿童缺乏父母关爱造成的性格扭曲、变形,心灵受到的压抑;王木匠的作恶歹毒源于不幸的离异家庭,最终也得到应有的惩罚,但是人们却高兴不起来;苏二妮打工生活的屈辱,回乡后处处遭流氓无赖的算计,不得不委曲求全;留守儿童误食毒苹果、溺水;留守老人养老难,孤立无助又无可奈何……一桩桩一件件接踵而来,大石头村前行的步履蹒跚,其艰难艰辛可想而知。
29个章节,就是29个故事,各个章节独立成篇,作家擅长情节的编制,塑造栩栩如生的人物,围绕主要人物主要矛盾展开叙事,显得纡徐有致,张驰有节,表现“大石头村”以及“留守”造成的对农村农民农业问题伤害同时,也有精彩的农村民俗展示,更有乡俗土语的细致入微的描绘,让我们置身其中,场景化的描绘增添了小说的无穷艺术魅力。
大石头村年轻一代村民为改变家庭的贫困命运,外出打工,挣钱养家,生存环境依然严峻;同时留守在家的老人、妇女所承受繁重的家务劳动、应对各种矛盾纠葛,还要教育孩子。这些存在的问题可能会制约大石头村的发展,这也许是大石头村发展过程中必然要克服的困厄、障碍,但大石头村毅然在城镇化的时代变迁中负重前行。
小说以剖析的笔触既揭示了时代变迁中蒙昧、不合时宜的一面,同时也全景式展示,改革开放给农村农民农业带来的历史性的机遇。在当地企业家的资金支持下,有志改变农村面貌的创业者返乡开发农业、旅游,创办加工厂……一村一企,一村一业,正成为广大村民摆脱贫困的主流民意。村民在林仲虎、马运来等人的热心支持下,立足本村,依靠本村的资源、人才,借助外来资金、政府扶持,逐步走上持续发展的道路,虽然实现这一切要克服的问题远远不是一句话、一两个人的行动所能解决的,这决定了村庄改变的长期性和艰巨性。对此,作家给予了深切的期待。
留守是当下中国农村不容回避的一个现实且严峻的问题,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这个问题会越来越突出、越来越紧迫。
据统计,目前中国14亿人口中,农村人口占9亿。在这个庞大的群体中,约有3亿人离开家乡在外地打工,许多的村庄成为了留守村庄,甚至成为了空壳村。
农民工在外出务工的打拼的过程中,直接或间接地拉动了当地农村经济的发展,改变了自己的生活条件和生存状况,发家致富的同时也留下了一串串社会问题。最突出的问题如下:土地荒芜,农田水利设施失修,人与人之间的亲情越发淡薄,养老难,隔代教育,问题少年,结婚难,上学难,大病返贫,留守妇女情感缺失严重等等。这些问题不解决,就会阻碍中国实现现代化的脚步,这是作家深深的社会担忧所在,文化责任担当、文学使命所系。
作家党栋出生于河南南召农村,其作品一直关注农业农村和农民,以一颗滚烫之心感受来自故土的追问,又有一颗赤子之情怀感知这一敏感话题。他先后走访留守村庄121个,走访座谈留守人员900余人,并以长篇小说的形式,用其朴素而真诚的语言、真实而生动的故事情节再现了留守群体的生活状况,为我们描摹了一幅生动而又感人的留守群体生活画卷。
《村魂》并没有仅仅停留在对现实表面现象的追问与拷问之上,小说在刻画林仲虎和王来运这两个典型人物时,把他们置于广阔复杂的社会关系之中,立体全面加以描绘,逐步克服其扁平化的人物缺陷,向着立体化的人物刻画迈进。同时,作家又把人物置于广阔的历史背景之中,“家”是中国社会的核心元素、基础单元,家族文化的盛行足以说明中国文化的特色。从《红楼梦》描绘四大家族到巴金的激流三部曲《家》《春》《秋》,足以说明家族对中国人的文化影响之深刻之久远。中国家族小说的情节模式,以鲁迅的《狂人日记》《祝福》、萧红的《呼兰河传》为代表的吃人——被吃模式;以到路翎《财主底儿女们》、鲁迅的《伤逝》为代表的叛逆——回归模式;以张爱玲的《金锁记》为代表的反叛——割裂模式;以《围城》《四世同堂》为代表的破坏——重建模式,家族文化承载着中国故事中国元素的更多文化内涵。
《村魂》挖掘了林仲虎、王来运的两个家族的恩怨,是以破坏——重建的模式结构小说,同时形成了现实故事和历史故事交织的双线索交织,为小说增加了历史的厚重感,重構重建新型家庭关系,这也是小说值得探究的地方。
民俗文化、地方文化和方言运用分不开,民俗方言地域文化在小说中的描绘构成了小说的文化底色,这也是《村魂》最引人瞩目的方面。
从现实描绘到历史追溯,再到对文化的寻绎,作家党栋并没有局限于留守现象、留守问题,作家苦苦探寻中国广大村庄的未来之路,这在作家的小说中也有所反映,小说中从返乡有志青年、企业家、村民积极筹措资金、创办各种加工企业、因地制宜搞乡村旅游,到“大石头村欢腾起来”。这些更为我们期待的文化寻魂,可惜着墨偏少了些,让读者不能不感到些许遗憾。这也许是作家有意制造的一个留白。
从留守问题,到对村魂的追寻追问中,大石头村会以怎样的面貌出现在中国大地上,中国村魂会以怎样崭新的面貌重塑中国崭新的经济版图,作家试图做出自己的解答,这种努力是值得肯定的,同时也是中国村庄的希望,更是中国村魂的意义所在。
从留守的表面现象,再到文化寻魂的一路探索、追问,也许作家会在日后的创作中带给我们更大的惊喜。我们期待,我们希冀这一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