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梦大运河
2019-11-24韩慧彬
韩慧彬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吴山点点愁。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运河对我来说永远不缺乏想象力,“古宫闲地少,水港小桥多”,古诗中的江南,如此烟柳画桥,褐色的老木窗下,河水潺潺流动。青瓦白墙的宅子屋屋相连,依河而坐,漆门铜环,清清淡淡的弥漫着水汽,轻灵得像一幅画定格在江南的绸缎上。
城市是运河的动脉,运河是城市的秋波,运河在城市里穿行,并不雄浑,它更像一条有力的绳索,拖曳着座座城池一起流动。对于运河的感受,绝不仅仅是字面呈现的意思,更多的是游走于字面边缘的喟叹,是魂魄在字里行间的舞蹈,是文字氤氲而起的雾霭。面对这旷世运河,心情早已融进运河的黄金时代,无法再跟眼前的河水一样平静,遐想也正好从此时开始。
是的,旷世运河。旷世,是时空上的睥睨,是才智上的翘楚。以世所罕见的时间与空间尺度,创造性地将零星分散,不同流域,不同历史时期的运河长距离地连为一体,从公元605年开始浸润江南,浸润出一部活着的文化。隋炀帝为了下江南,把大隋朝折叠成了一条血泪之河,为了保护河堤,防止拉纤女在烈日下暴晒,拉纤的羊能以柳叶为食,隋炀帝诏令在隋堤遍植柳树,并赐柳树姓杨,改名杨柳,可惜他“玉玺不缘归日角,锦帆应是到天涯”的意图梦断扬州。从春秋吴王夫差始掘邗沟至元代截弯取直,掘通惠河,把北方行政中心大都与江南杭州连为一体,大运河北起北京,南至杭州,贯穿河北、山东、江苏、浙江四省,全长1794公里,在中华民族的发展史上,大运河为发展南北交通,沟通南北之间的经济作出了巨大贡献,史称“半天下之财富,悉由此路而进”。
大运河是历史之河,财富之河,更是文化之河。《红楼梦》第一百二十回贾宝玉拜别贾政就发生在常州的毗陵驿;《水浒传》宋江率领梁山英雄征讨方腊,正是沿运河镇江、常州、无锡、苏州一路厮杀到杭州;《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就发生在瓜洲,今天的扬州境内;《窦娥冤》中“楚州亢旱三年”,惩戒“山阳县”,楚州和山阳正是淮安古地名;七部《四库全书》,而南方三部藏在运河边上的扬州、镇江、杭州;著名的“扬州八怪”,让书画进入商业领域;“四大徽班”沿运河一路进京,发展成国粹京剧……无不彰显着运河文化的灿烂辉煌。
千里运河余杭止,虽然今天运河杭州段的交通航运已不复昔日繁荣昌盛,但古运河在两岸留下数不清的驳岸、码头、船坞、桥梁、民居、仓库,杭州的生存发展仰仗着大运河,有盛衰,但从未被终止。唐代承袭并发展了隋朝给杭州奠定的基业,“江南列郡,余杭为大”;五代时,钱王使杭州“富庶于东南”;北宋时“东南形胜,三吴会都”“天下转漕,仰此一渠”的大运河保证了杭州的物流;南宋时,定都杭州,杭州成为世界性的城市;元代以后,运河浚而不深,商业跌落,漕运能力递减;明清时代,大运河年久失修,漕运停顿,杭州随之暗淡;新中国成立以后,大运河经过彻底疏浚,正气定神闲地重新书写着輝煌的运河文化。
在运河进城标志拱宸桥一带行走,烟水苍茫,船头桥上,见证着城市变迁的沧桑。拱宸桥,这桥名就是历史,桥自身就是故事。它高大弯腰般的桥脊,拱圆的桥洞,很像古老的先人弓背抱拳的模样。一千多年前,拱宸桥桥头就是迎接皇帝下船进城的场地。历代官员先后十一次在这个场地隆重上演拜接皇帝的大戏。宸,古意是帝王的家,天下莫非王土,乾隆六次走过拱宸桥,他心里一定在想着“我又回来了”。时光如星云穿越,拱宸桥畔运河水,两千多年来,汇集帝王之气与民生万象,就像这座城市的心脏与血脉,成为江南的标志。
大运河是杭州的骄傲,是杭州的符号,在杭州依然生机勃勃,从河上那些首尾接续而过的船只上可以看出,从两岸那些鳞次栉比的高楼府第可以显现。世界上有很多美丽的河流,莱茵河、多瑙河、塞纳河,名城依水而建,也可以说名河依城而流。尘埃落定,河水悠悠,像在不停地诉说,引领后来人去打捞那些被远去的岁月掩埋的往事,而眼前的繁华足以让人流连,欣赏也是一种心情。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在运河边落脚,在千年流动的中国血脉之侧接续动力与胆魄,进退有度,宠辱皆忘,不至进退维谷,可以宠辱不惊。逐梦大运河,驻足杭州城,看淡尘世功名,体验隐逸人生,何尝不是向往已久的洒脱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