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中的真实天气
2019-11-20魏科
魏科
畅销书和鸡汤文里常有“你若安好,便是晴天”的美好祝福,然而晴朗未见得是好事,晴天持续太久容易导致高温、酷暑和干旱,由此带来的麻烦和灾害不比雨天少,数千年的历史明确告诉我们,干旱引起的灾害、战争、人口锐减和社会动荡远超洪涝。晴天里可能还有“晴空湍流”或是“晴空霹靂”,“安好”并不等于晴天,风调雨顺才有岁月静好。
2017年,世界气象组织将“观云识天”作为当年世界气象日的主题。世界气象组织秘书长佩蒂瑞·塔拉斯在致辞中表示:“数百年来,科学家研究云,艺术家从云中寻找灵感,云已经成为丰富思想艺术的源泉,在这一点上鲜有其他自然现象可与之相比。”
晴天的最大特征是万里无云,或者即使有云,云的主体颜色也为白色,所谓“蓝蓝的天上白云飘”。
气象学中,在晴天的标准里,云所占天空的面积很有限,中低云量小于天空面积的一成;如果是高云,面积得小于四成。在此标准以下才是晴天,超过这个标准,就算是多云天气,如果再多一点,云面积超过八成,天空阴暗、云层密布,天气预报就得报阴天了。
晴天的冷暖
左图是19世纪英国画家米莱的名作之一《盲女》。画中描绘的是大雨初晴后的天空,太阳把原野照得明亮异常,空气湿润,草原金黄,鸽子起落,牛羊漫步,天边挂着两道弧形彩带,下面色彩鲜明的那条为“虹”,上面颜色稍暗、色彩排列顺序与下面那条相反的为“副虹”,也叫“霓”。画面近景处坐着两个女孩子,其中一个为盲女,她的小伙伴正在给她讲述雨后的美景,她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想象着金黄色的草原、鸽子和牛羊、颜色顺序相反的两道彩虹……看到的景象与想象中的比较起来,也许心中的美好才是真的美好。
与同时期其他画家喜欢道德说教的绘画风格不同,米莱更喜欢描绘现实中的场景,并且对细节描绘一丝不苟,他的画作中充满了忧郁和悲悯的情怀,其明亮的色彩充满暖意,这或许也是米莱内心温度的一种外放吧。
其实,即使是晴天,在不同的季节、不同的环境条件下,人们也可能会有不同的感受—晴朗的春天有可能是暖的,也有可能是冷的;夏天里即使艳阳高照,内心里也有可能冰冻三尺……
同样是米莱的画作,《农夫之女》(右上图)里虽然描绘的也是晴天,但画中人的心情大概不怎么愉快。初夏时节,艳阳高照下,年轻的姑娘提着奶桶,两颊晒得通红,表情中透出一丝倦怠,不知道在辛苦操劳中,她会不会诅咒那炎热的天气。
诅咒艳阳烈日的还会有伏尔加河上的纤夫,在伊里亚·叶菲莫维奇·列宾的画作(右下图)里,天空晴朗,只有一些卷层云,纤夫们拖着沉重的船,疲惫前行,也许有些人已经进入了绝望和麻木的状态,神魂游离地跟着队伍行走,不知道一天的操劳和悲苦的命运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对于穷苦的人而言,操劳的日子固然辛苦,无活可干的日子可能更痛苦。
晴天里,最典型的云为淡积云。淡积云一般孤立分散分布,云的底部较平,顶部呈圆弧形凸起,像个小包子,在阳光下为白云,厚一点的中部稍有淡淡的阴影。顾名思义,淡积云是一种积云,在晴天,地面空气受热膨胀,产生小规模热对流,但因为大气整体层结稳定,所以在对流凝结高度以上,即使形成对流单体,也只能以淡积云的形态出现,云块之间彼此孤立分散,并不能形成明显的天气系统和天气过程。
伊萨克·列维坦有不少关于晴天的画作。作为俄罗斯杰出的风景画家,他的风景画中自然带有高纬度地区的自然风貌和特点。因为地表温度相对较低,所以高纬度地区的层结凝结高度比中低纬度地区的要低,因而高纬度地区的云层相对较低,在晴天里,高纬度地区的太阳高度角也会低一些,树林里的通亮程度也是低纬度所不能比的。
晴天与淡积云同样经常出现在大量的神话题材和宗教题材作品中。天空晴好,蓝天在上,适合绘制比较平和与神圣的场景,比如圣子与圣母、耶稣诞生,等等。在达·芬奇的画作《哺乳圣母》中,圣母神态恬静,形象丰满,全神贯注的眼神温柔而安详,画作洋溢着年轻母亲温柔的爱子之心,窗外的亚平宁半岛群山起伏,天空中空气小扰动带来一群淡积云,云影飘过,岁月静好,还有什么天气能配得上此时母子的温柔时刻呢!
梵高的艳阳天
厚爱晴天的画家里,梵高可以说是非常特殊的一位,他毫不吝惜地使用色彩,赋予画作高饱和度的颜色。也许在梵高眼中,庸俗的尘世毫无乐趣可言,只有生机盎然的自然景观,才能令人陶醉其中。
那是1889年6月,此时的梵高已经36岁,经历过第二次精神崩溃后,他住进了圣雷米疗养院。在那里,梵高的病情时好时坏,一旦神志清醒,他会充满情感地不停作画。
感谢那个晴好的夏日,梵高用蓝色和紫罗兰色绘制了一个跃动着星光的天空,他绘制的茫茫宇宙已经超越了时代。此时的梵高,身体为疾病所苦,孤独时时相伴,他渴望人世间的温暖和温情,内心激烈冲撞,凡此种种注定梵高的星空与其他人的不同,因为他在画中注入了太多的不安和焦虑,天上的星星和月亮都像是在燃烧,它们的光芒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罗纳河。
当大气6000米以上高空有一层薄薄的由冰晶组成的卷层云的时候,光线在通过卷层云时发生折射,人们在地面可以观察到在太阳和月亮周围形成的晕圈,即日晕和月晕,星光通过的时候也会形成模糊的晕圈,《罗纳河上的星夜》中每一个星光都晕染着光芒,像是在燃烧,沉浸在绘画中的梵高,一定是注意到了那层薄薄的卷層云带来的变化吧。
《群山中的橄榄树》这幅画的背景是阿尔卑斯山脉,山顶上的晴空里有一朵黄色的淡积云,算是整个画作里一抹明亮的颜色。梵高是一位非常热爱明亮颜色的画家,或许他那颗孤独的心,急需法国南部明亮炽热的太阳来照亮和温暖。可惜在南法的晴空下,梵高内心的悲凉依旧得不到温暖。
在人生的最后一年,梵高临摹了一张米勒的作品《人生第一步》。画中,阳光明媚的农场里,妈妈扶着蹒跚学步的小童,父亲蹲在地上张开双手鼓励孩子前行。临摹作品中运用了更多的黄色、绿色和蓝色,让这个晴天更加高亮起来。梵高绘制了小童人生中的第一步,他的人生则走到了最后一步。
莫奈的视角
在喜好晴朗天气的画家里,克劳德·莫奈绝对是最佳代表之一,他把更多视线投向了天空,投向了云彩、日出,他对景物观察细致入微,对光线的变化也十分敏锐。
莫奈在不同天气、不同光线下绘制了无数张《睡莲》,《睡莲》品种之多,绝对无出其右者。莫奈绘制了很多晴天下的作品,在蓝天和艳阳之下,打着阳伞的女子,身着长裙的她身材美好而恬淡……
天空的故事永远精彩,不会有完全相同的两朵云,也不会有完全相同的天气系统,每一朵云的背后都有一个关于运动、水汽、能量、位相转变的故事,都有光与影的交织,有来自旷野风的追逐,也有来自于遥远海洋的记忆。说到底,科学陈述的是事实,艺术则要追逐那转瞬即逝的情感和情绪。
在大家都纷纷做“低头”族的今天,能抬起头看看天空,欣赏下云彩,也算得上是一种回归吧。
云的分类
云在天气预报和警报中起着关键作用。它们协助推动了地球上的水循环和整个气候系统。
虽然云有不同的形状和大小,看起来杂乱无章,但其实有一个详细的命名惯例来对它们进行分类。
当前基于拉丁语的国际云分类体系可以追溯到1803年,业余气象学家卢克·霍华德于当年发表了《论云的变形》。
1939年,该系统成为了《国际云图集》的基础。云被分成10个基本的属,下图具体展示了它们的形状与高度。
该《国际云图集》目前确认了十大基本云属,它们是根据其在天空中的位置及其近似外观来定义的。
高云通常指云底高度在约5000米以上;中云的云底通常在2000~7000米之间;低云的云底通常高约2000米。
大多数云的名称包含了拉丁文前缀和后缀,其组合给出了云的特征。它们包括:
Stratus/strato(层云):水平、分层并光滑;
Cumulus/cumulo(积云):堆积、蓬松;
Cirrus/cirro(卷云):羽状、小束;
Nimbus/nimbo(雨云):蕴藏着雨;
Alto:中层(虽然拉丁语中alto为高)。
这10个属又按形状和内部结构细分成不同的种类,并按云的透明度和排列细分成不同的变种。总共有约100种组合。
当一块云无法被归入现有的类别时,它自己就可能被单独提名为一类。2017年世界气象组织在世界云分类标准指南—《国际云图集》中增加了12种新的云。
比如,滚云就是该《国际云图集》增加的一个新的种类。
它还提出了一些新的“特殊”云,如卷云属的人造云,有时是由飞机引擎尾气产生的。
特别要提到的还有糙面云。这种云的云底呈现出波浪状扰动,很容易让人联想起波涛汹涌的大海。这种云在图集中被列为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