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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韩愈吓着的潮汕美食

2019-11-20

餐饮世界 2019年8期
关键词:潮州韩愈鳄鱼

一位作家曾经写道:“岭南,即五岭之南,相当于现在广东、广西、海南及香港和澳门,也可单指广东。由于我国历史上的政权基本上都定都在中原,也就是黄河中下游地区,西南和东南地区多为蛮荒之地,所以也成了皇帝贬职流放官吏的最佳地点。仅两唐书中有记录在案的官员,就有百分之七十以上都被派往岭南,骆宾王、柳宗元、张九龄、王昌龄、刘禹锡、元稹等赫赫有名的名士重臣都曾经在此就职,大诗人韩愈也在这流放岭南的大军中。”唐宪宗元和十四年(819年),短暂的“元和中兴”已经攀到了顶峰。唐宪宗励精图治,国家政治由动荡渐渐转入正轨。这一年,是值得书写的一年:李想讨伐平定淮西节度使吴元济;横海节度使程权奏请入朝为官;申州、光州全部投降;朝廷收复沧、景二州;幽州刘总上表请归顺;成德镇上表自新,献德州、棣州;刘悟杀节度使李师道降唐;成德王承宗、卢龙刘总相继自请离镇入朝……藩镇割据的局面暂告结束。同时,唐朝宫廷里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宪宗迎来了一根释迦牟尼的指骨,为国祈福。上有所好,下必效焉,全国为了这根指骨一片沸腾,尤其是首都长安附近,正常的生产生活秩序全被打乱了。刑部侍郎韩愈觉得此事長久下去不妥,便写了一封奏折进谏,给宪宗科普了几个东汉以后因崇佛而倒霉的君主,希望早日停止迎佛骨的闹剧。唐宪宗龙颜大怒,想要直接处斩韩愈。裴度、崔群力救道:“愈言讦牾,罪之诚宜。然非内怀至忠,安能及此。愿少宽假,以求谏争。”于是韩愈被贬为潮州刺史(今广东潮州)。韩愈于潮州的八个月,是他抱病守缺、失意彷徨的八个月,却是潮州日新月异、脱胎换骨的八个月,从此儒风开岭娇,香火遍瀛洲。潮汕美食也因为韩愈的文章而被广为流传。

疏浚水道,治理鳄患

51岁的韩愈发配潮州,即将前往数千里之外的另一个城市,他内心悲愤,前途未卜,于是留下了千古名篇《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干。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侄孙韩湘就是后来位列八仙中的韩湘子。韩愈离京后不久,家眷亦被斥逐离京。就在陕西商县层峰驿,他那年仅十二岁的女儿竞病死在路上。所以,韩湘子的到来让韩愈悲喜交加。

元和十四年的潮州,风不调,雨不顺,灾患频仍,稼穑艰难。先是六月盛夏的“淫雨将为人灾”,韩愈祭雨乞晴。淫雨既霁,稻粟尽熟的深秋,又遭遇绵绵阴雨,致使“稻既穗矣,而雨不能熟以获也;蚕起且眠矣,而雨不得老以簇也。岁月尽矣,稻不可复种,而蚕不可以复育也;农夫桑妇,将无以应赋税、继衣食也”。过量的雨水使得韩愈焦虑不己,他为自己无力救灾而深感愧疚,“非神之不爱人,刺史失所职也。百姓何罪,使至极也!……刺史不仁,可坐以罪;惟彼无辜,惠以福也。”炽诚竣切,跃然纸上。此后不久,韩愈还进行了一场别开生面的祭祀鳄鱼的活动。潮州鳄鱼的残暴酷烈,韩愈途经粤北昌乐泷时,即有耳闻。但鳄害之严重,在到达潮州之后,他才真正了解,“愈至潮阳,既视事,询吏民疾苦,皆日:‘郡西湫水有鳄鱼……食民畜产将尽,以是民贫。…鳄鱼之患,实则比猛虎、长蛇、封豕之害有过之而无不及。为了解除民瘼,救百姓于水火之中,韩愈断然采取了措施:“居数日,愈往视之,令判官秦济炮一豕一羊,投之湫水,祝之……”这就是“爱人驯物,施治化于八千里外”的祭鳄行动。为此,韩愈写了《祭鳄鱼文》,文字矫捷凌厉,雄健激昂。一篇檄文,数次围剿,常年困扰百姓的鳄鱼被驱逐,韩愈迅速赢得了百姓的信任。唐代流行的潜规则是,朝廷大员被贬为地方官佐,一般都不过问当地政务。韩愈的弟子皇甫浞在《韩文公神道碑》中写道:“大官谪为州县,簿不治务。先生临之,若以资迁。”鳄害如此严重,前任官员或无动于衷或束手无策,任其肆虐泛滥。韩愈却不甘老迈,恭谨谦逊,恪尽职守。《韩昌黎文集》中,共收有五篇“祭神文”,韩愈之砥砺勤勉,可见一斑。

韩愈在潮州还有修堤凿渠之举。《海阳县志·堤防》引陈珏《修堤策》日,北堤“筑自唐韩文公”。潮州磷溪镇有一道水渠叫金沙溪,当地传说是韩愈命人开凿的。清澈的渠水,至今仍在滋润着两岸的田畴。碧堤芳草,遏拒洪流;银渠稻海,扬波叠翠。潺潺的水声,奔涌的水流,千百年来,似乎在不断地诉说着韩愈当年奖劝农桑的功绩。潮州人将山水更名易姓,纪念韩愈,全因为韩愈在潮州期间功绩显著。他在当年的蛮荒之地大兴教育,使得潮州历史上进士众多,数量甚至超过了广州府。

疏浚水道,治理鳄患,韩愈一次就为潮州做出了两大贡献,鳄溪更名韩江,就是纪念韩愈的这两项重要功劳。而笔架山更名韩山,则是因为韩愈常登此山游览,并在此种下橡木。“韩祠橡木”至今仍为潮州八景之一,而这棵橡树更是因为身居韩祠,便拥有了神奇的传说。韩江、韩山、潮州城有着“一片江山尽姓韩”的说法,足以见得韩愈对于潮州人的影响是非常大的。

莫不可惊叹的食物

鲎实如惠文,骨眼相负行。蠔相黏为山,百十各自生。

蒲鱼尾如蛇,口眼不相营。蛤即是虾蟆,同实浪异名。

章举马甲柱,斗以怪自呈。其馀数十种,莫不可叹惊。

我来御魑魅,自宜味南烹。调以咸与酸,笔以椒与橙。

腥臊始发越,咀吞面汗辟。惟蛇旧所识,实惮口眼狞。

开笼听其去,郁屈尚不平。卖尔非我罪,不屠岂非情。

不祈灵珠报,幸无嫌怨并。聊歌以记之,又以告同行。

韩愈《初南食贻元十八协律》

韩愈的《初南食贻元十八协律》中提到的食物包括生蚝、蒲鱼、章鱼、扇贝以及蛇等,都是韩愈从来都没见过的“神秘生物”。对他而言,这些长得奇形怪状的生物,就像是火星来的一样“莫不可惊叹”。时至今日,我们看到这首诗,依旧能感觉韩愈的恐惧。柳宗元好心安抚韩愈,他在和韩愈往来的书信中曾多次提到蛙肉很好吃,韩愈连连感慨:“而君复何为,甘食比豢豹”,你也太爱吃蛙肉了吧?竟然把它当作豹子胎这种高级的美食来吃?至于青蛙的吃法,多为清蒸或者煲汤,唐代的《南楚新闻》说,南方的一些部族(百越)会先煮一锅滚水,丢入小芋头或小笋子,接著把蛙类丢进去,蛙类就会抱住水中的芋头或笋子,煮好之后,就统统捞起来吃。事实上,韩愈当年吃的,现在都已经成了一级保护动物,我们只能望而兴叹了。

“鲎实如惠文,骨眼相负行。”说的是长得像外星人一样的鲎,这是一种起源比恐龙更早的生物,今天被列为保护动物,我们只能在水族馆里见到。鲎肉有一种大分子非特异蛋白致敏性物质。吃鲎可引发皮肤过敏性斑疹、红肿和搔痒,严重时导致过敏性休克或致死性毒性反应,中毒的死亡率较高。但是鲎血十分珍贵,因其独一无二的医学价值,鲎的血液也成为世界上最珍贵的血液之一。1升左右的鲎血液价值就可高达15000美元,不逊于黄金。

“蠔相黏为山,百十各自生。”这说的就是层层叠叠生长在一起的生蚝,也就是牡蛎。对海边人而言,不论是蚵、蚝,都是美味的食物;对韩愈而言,好可怕!这些蚵壳或大或小,结队连群,成千上万攀附于养殖用的木棍竹竿上,所以是相黏为山,像小山一样多,里面却是百十各自生。

“蒲鱼尾如蛇,口眼不相营”。蒲鱼也是一种东南沿海盛产的海鱼,蒲鱼是一种状如荷叶的鱼類,有像蛇一样的细长尾巴,口眼不生长在同一面上,有魟、鲼等多种名称。

蛤蟆在唐朝还被称为“虾蟆”,而在北方汉语的用法里,“蛤”指的是蛤蜊,所以当韩愈听说有蛤时,还觉得自己终于可以下嘴了,没想到最后端上来的是一只“虾蟆”,吓得韩老又放下了筷子。

“章举马甲柱,斗以怪自呈。”这是大家爱吃的八爪鱼和扇贝。韩愈实在是受不了了,把笼子里的蛇给放了。其实除了青蛙,蛇一类的野味、飞禽也是岭南人的所爱。无论飞禽走兽,还是虫蚁水产,岭南人几乎什么都吃。唐人刘洵著《岭表录异》中提到,岭南人尤其喜欢吃猫头鹰,唐代称其为“鹗”。虽然人们很讨厌猫头鹰的叫声,认为它是不祥之兆,但还是觉得“其肉美,堪为炙”。叫起来是难听,做烧烤还是很好吃的嘛。除了猫头鹰,漂亮的孔雀也是人们口中的美食,当地人家中多有饲养,既用金翠羽毛制作羽扇,又将它腌制成腊肉,吃饭挣钱两不误。

潮菜里有许多特殊的佐料,如沙茶酱、南粉、普宁豆腐、橄榄菜等。这种吃法至少在唐代就己形成,韩愈到潮州时就有诗记录之:“调以咸与酸,芼以椒与橙。腥臊姑发越,咀吞面汗新。当时翰愈吃的食物是用花椒和橙子来调味。

铁骨铮铮的韩愈被生猛海鲜折磨后,便写了一封文情并茂的悔过书《潮州刺史谢上表》给皇上,一开始就直接说:臣以狂妄戆愚,不识礼度,上表陈佛骨事,言涉不敬,正名定罪,万死犹轻。白话就是:我是个没见识又狂妄自大的人,不知道礼教,竟然敢上表反对迎佛骨的事,真是大逆不道,应该要定罪,而且判我死罪还只是轻判!唐宪宗收到悔过书之后,大概也气消了,十个月后便以特赦之名,将韩愈调回内陆,最后他仍回到了朝廷任中央官职,甚至升官到京兆尹兼御史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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