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航拍中国
2019-11-18吕凤霄
曾经有人问过我“吕凤霄”是否是笔名。朋友的解释是:凤霄,就是凤凰展翅翱翔于云霄。刚开始我还很纳闷,这名字从来没有改过。但在又一次踏上航拍之路时,我突然意识到,冥冥之中,我也许就是为航拍而生的。
我的拍摄内容是不受限的,从风光到人文,从微距到慢门,从打鸟到航拍,从照片到视频等等,我都有涉猎。然而,航拍的意义对我来说是与众不同的。因为我一直希望我观看世界的方式,能和读者产生共鸣;而航拍则是与读者交流最为有效的一种拍摄方式。它不仅将我带到了日常难以想象的另一个“世界”,也讓我成为了合格的时代影像记录者。
回顾行摄之路不断探索的过程
回首过往,踏上行摄这条路是我一直就隐隐向往的。我从小喜欢和大自然交流,在大自然中能全身心放松和投入。正是由于这个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想法,最初在追求自由的前提下走了一遍中国后,自然而然地回忆起自己对探索大自然的热爱。一遍遍走下来,就再也放不下了。
2007年~2013年,我经常利用周末和节假日时间跟其他“驴友”一起户外徒步。后来因为园林设计工作的需要,买了一台索尼卡片机,主要拍摄工程案例。以此为契机,也为了提高审美、陶冶情操,我的脚步逐渐拓展到全国各地。此次行走的目的并不是摄影,而是以体验和感受为主,顺便拍一些今后我做设计用得到的素材。2014年~2015年,当时流行延时摄影,这种将时间和光影高度浓缩的摄影方式吸引了我,我又一次基本把中国走了一遍,用延时摄影的方式进行记录,拍摄了《延时中国》。这次拍摄使我积累了更多的经验,也对摄影产生了更浓厚的兴趣。
2015年,航拍逐渐步入大众视野。这种“上帝视角”吸引了我,于是毫不犹豫入手无人机,努力钻研航拍技术。2016、2017两年时间,我第一次以航拍的形式展现了另一个既熟悉又陌生、既美丽又丰富的中国,成果也就是现在广为传播的《鸟瞰神州》。第二次航拍是《神州之殇》,这是一次主题性比较明确的拍摄。因为在航拍中国期间,我发现大美中国背后有太多触目惊心的现象,比如说滥采乱伐、生态退化、水污染、大气污染等等。作为一个有责任感的摄影师,我认为应该用影像的方式关注中国的环境保护。于是索性辞去了园林设计总监职位,利用2018年一整年的时间拍摄了《神州之殇》系列。这次拍摄面临极大风险,也遭遇了很多困难。比如我去某地拍煤矿,虽然事先与当地作了协调工作,最终仍然被十几个人围起来,禁止拍摄。
横跨十二年的行摄旅途,让我体悟了人生百态,加深了独立思考能力。它让我认识到行走不仅仅是一种生活方式,更是一种生命状态。行走中的收获,是无法用金钱去衡量的。之于我,我的人生观、价值观变得不一样了,不必追求别人眼中的成功,我的目标是一直在路上。
摄影与人生的新思考尝试全景拍摄模式
科技和摄影方式在不断进步,我总想紧跟时代去尝试,因此也就有了“第三次航拍中国”的想法。2019年出发的这一次,我采取了全景拍摄的模式,也就是在一个点围绕着它拍几十张照片,然后合成。之所以这样做,也是因为想在有限的时间内收获更多,把一个点拍全、拍透,尽量不留遗憾。在这次拍摄中,对于摄影本身,我也有了新的思考与感受。
从儿时起,我就自学书法、画画,工作后做园林设计。其实艺术之间都是相通的,书画中的行云流水无拘无束,设计中的“师法自然,高于自然”都对我的摄影有影响。书法中讲究的字法、章法、留白等方法同样适用于设计和摄影,类似于设计中的布局和摄影中的构图。当我把它们结合起来,就更符合中国传统审美。摄影的时候,我会以设计的思维去寻找美的景象。反过来,摄影对我的设计工作也有影響,做设计的时候,会不经意从构图、空间等摄影的角度来审视设计,尽量将质量最高的照片呈现在观者面前。
我不仅关注风景,更关注细节,关注人与物之间的关系。很多航拍摄影师只拍大场景,拍自然风光,把无人机直接飞到500米开始拍。对我而言,这样的处理太过草率,摄影应当是做减法。比如《黑龙江牡丹江东北虎》,很多人认为是PS的,但其实是实拍的,很多人没有想到这样的低空拍摄手法。再比如《哈尔滨大剧院》那张,我选择局部拍出来像蓝色的章鱼,带给人一种陌生感,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大剧院造型。
而脱离常规,将无人机飞到很远进行低空拍摄是最让我惊喜的尝试。有一次受邀在内蒙古鄂尔多斯拍摄世界上最大的光伏板图形电站,面积相当于195个足球场大小。由于电站太大,以至于无人机起飞到500米都无法完整拍摄电站。飞到很远之后,金沙、蓝海、绿洲渐渐都呈现在眼前,从空中看可以看到一只巨大的骏马的形状,我们都被此美景震撼。2019年7月它被吉尼斯世界纪录评为“世界上最大的光伏板图形电站”,英国每日邮报、央视等媒体均有报道。我作为航拍人参与到这个项目中也倍感荣幸,更意识到了以专业人士的身份向社会各界展示中国的必要性。
接触航拍这两年多时间,我操控无人机飞了2000多次,路程总计5000多公里,这还只是其中一部分,如果算上用其他账号和用别人的无人机飞行的,数据可能要翻倍。尽管炸了无数次机,拍摄面临了很多险境,但我仍然想要继续航拍之路。
另外,我也重新思考了摄影对人的意义,起因是一个有轻度抑郁的师妹告诉我,在看了我的照片后感到特别放松。当时我不以为然,以为是个例。后来有几个抑郁症患者联系到我,都说看了照片内心能安静下来,于是我开始思考,是不是照片真的有抚慰人心的作用?有一位四十多岁的阿姨是重度抑郁症患者,她说我的照片使她燃起了出去看看世界的欲望,过去十多年她从未出去过。了解到我在做一些帮助留守儿童和孤寡老人的活动后,她就说一定要和我一起做公益,去山区做志愿者。这让我特别感动,也让我的社会责任感愈发强烈。
前段时间受邀在上海图书馆举办了航拍摄影作品展,听朋友讲他看到一对80多岁的老夫妇用了一个多小时把70幅照片仔细观摩并记录,也有观众对着照片一幅幅在临摹,听后我感觉我的使命感更强了。只有拍出真正好的照片,才能触碰到观者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险象环生的旅途无人机事故频发
无人机是航拍必须准备的工具,但它的使用却常常受到地形、天气等因素的影响,同时无人机本身也会常常出现不可预料的故障。对我来说,这样的经历数不胜数,每一次都让我心惊胆战。
有一回在河北拍摄草原天路,我从太行八陉之一的飞狐陉出发,一路沿着峡谷前行。步移景异,一路上景色越来越壮观。到达一柱天时,我深感如此风光怎么能少了航拍,便停车掏出无人机。但峡谷中GPS信号不太好,我左右移动寻找合适位置,始终达不到定位需求。为了不留遗憾,我决定冒险飞行,但景区限高30米,又因空间狭窄只能关闭视觉避障,这就意味着风险变大。山谷风向飘忽不定,我在试了几次后便放弃拍摄,只能用自拍杆加运动相机升到天窗外,代替航拍视角之后继续前行。
路途中雾气越来越浓,我心情也越来越糟,担心影响晚上拍摄星空的计划。办理入住后,便马不停蹄进入景区。等到日落时,大雾始终不散,我坚持冒小雨航拍,延时几段后天气愈来愈差,雾愈来愈浓,太阳也已下山,只好舍弃返程。
或许是由于所具有的冒险精神,这次旅行中我差点遭遇坠机事故。拍摄完成后,我打算在停车场用完最后一块电池就启程返京,谁知在最远大约两公里处,屏幕突然黑屏并显示遥控器连接异常。不知是遥控器与飞机连接异常还是遥控器和手机连接异常。如果是前者,那飞机则不会自动返航了。想到这里我吓坏了,一是因为所有人已经上车了都在等,包括央视《瞬间中国》节目组跟拍的摄像师,另外是当时飞机在悬崖旁,如果低电量自动下降的话肯定会坠落悬崖,如此就必定损失一架飞机,加上早上拍摄的日出素材,后果相当严重。
如果是手机连接遥控器异常那还好说,说不定可以盲控返航。我便试了试拨动摇杆,遥控器上的距离数字逐渐变小,说明还能控制飞机。当时最后一个画面是朝向起飞点,便尝试盲控朝前飞行。幸亏返航途中没有遮挡物,我慢慢地控制无人机缓慢飞行,最终隐约听到它渐渐靠近,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
但另一次雾凇岛的拍摄则没有这样的好运。那天日出拍完后,无人机还剩13%的电量,我迅速控制无人机往回飞。经过冰雕时,我觉得不能错过这样的美景;并且,以我多年经验肯定没有问题,虽然右侧有一排比较高的树,很容易撞上。在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后,遥控器突然滴滴滴叫个不停,我心里咯噔一声,肯定是快要撞到树上了。我抬头一看,果不其然,飞机已经钻到树枝中间了。出于本能,我马上打杆向上飞,这样就能以最快的速度逃离树枝。但刚把油门推到顶,只听到噼里啪啦的、无人机和树枝纠缠的声音,然后咔嚓一声。我一听这声音不妙,赶过去发现飞机已经直线掉在了冰面上,电池零件等等散落一地。由于临近集合时间,我只能草草收集肉眼可见的零件,而到修理时才发现很多零件已经缺失。
虽然出于冒险精神,我遭遇了一次又一次的惊险危机,但我始终认为,不冒险无法拍到最为震撼人心的画面,即便这样会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