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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白人极端主义的复燃及其挑战*

2019-11-17王伟赛娜

现代国际关系 2019年11期
关键词:极端主义右翼白人

王伟 赛娜

[内容提要] 当前,白人极端主义正在欧洲复燃,主要表现为白人极端主义事件频发和白人极端主义组织猛增。究其原因,主要有白人极端主义思潮的扩散,极端伊斯兰恐怖主义活动和欧洲难民危机的外在刺激,以及欧洲经济、社会、文化的变革。白人极端主义给欧洲安全治理和欧盟一体化带来重大难题,加剧了欧洲社会的碎片化,同时助推政治右翼化,加大经济困难。

近年来白人极端主义事件在欧洲时有发生,从2011年挪威奥斯陆爆炸案和于特岛枪击案到2016年德国慕尼黑商场枪击案,再到2019年德国黑尔镇犹太教堂枪击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与此同时,由白人种族主义和排外心理造成的仇恨犯罪案件在欧洲不断飙升。据欧洲安全委员会2017年度仇恨犯罪报告统计,在当年英国、法国、意大利和挪威众多仇恨犯罪案件中,大多数是由种族主义和排外心理引发的。(1)OSCE ODIHR, “Hate Crime Reporting 2017,”http://hatecrime.osce.org/france?year=2017.(上网时间:2019年7月3日)欧洲白人极端主义的沉渣泛起由此可见一斑。欧洲白人极端主义如此猖獗背后有什么原因?它对欧洲乃至世界意味着什么,有哪些危害?本文拟通过历史性的考察对其加以梳理和分析。

一、欧洲白人极端主义的复燃

欧洲白人极端主义集中表现为白人族群通过暴力极端手段来反对非白人族群、非基督教徒,以维护白人的特权和利益的言论和行为。二战时期的纳粹分子和法西斯势力是欧洲历史上臭名昭著的白人极端主义。二战结束后,白人极端主义在欧洲转入低潮,但未被肃清。当前,白人极端主义再次在欧洲冒头、蔓延,白人极端主义事件频发,白人极端主义组织猛增。

欧洲频发的白人极端主义事件以其暴力程度可分为白人仇恨犯罪案件、白人恐怖主义事件。前一种的犯罪行为缘于白人群体的种族主义和排外情绪,针对的是其他族群和非基督教徒。后者主要为白人群体以暴力手段(枪击、炸弹袭击等)袭击、残害非白人和非基督教徒的极端主义行为。

近几年来,欧洲各国的白人仇恨犯罪案件令人震惊。2013~2017年间,由种族偏见和排外情绪所引发的案件在欧洲各国仇恨犯罪案件中所占的比例居高不下:比利时76.2%(4040起中的3078起),意大利67.4%(3407起中的2298起),德国58.6%(22263起中的13048起),法国48.1%(8557起中的4119起),芬兰更是高达81.9%(6352起中的5205起)。(2)根据欧洲安全委员会有关数据统计所得, “Tolerance and Non-Discrimination Department, Hate Crime Reporting ,” OSCE Office for Democratic Institutions and Human Rights (ODIHR), August 12, 2019.从这些平均高达68.4%的仇恨犯罪案件中可以看出,欧洲白人与其他族群的关系显示出紧张状态。同时,白人恐怖主义事件在欧洲屡有发生。1995~2004年间,欧洲诸国共发生白人极端主义暴力事件648起,造成340人死亡,其中意大利89起(162人死),法国262起(89人死),德国133起(51人死),西班牙36起(15人死),比利时12起(7人死),葡萄牙11起(5人死),奥地利14起(4人死),瑞士9起(3人死),英国10起(2人死),希腊65起(1人死),挪威2起(1人死),瑞典3起,丹麦和荷兰各1起。(3)“Fluctuating Waves of Right-wing Extremist Violence in Western Europe,” https://english.nctv.nl/binaries/Report%20-%20Fluctuating%20waves%20of%20right-wing%20extremist%20violence%20in%20Western%20Europe_tcm32-366085.pdf. (上网时间:2019年7月4日)2011~2017年,全世界共发生350多起白人极端主义恐怖事件,其中多数发生在欧洲。(4)Weiyi Cai and Simone Landon, “Attacks by White Extremists Are Growing. So Are Their Connections,” The New York Times, April 3, 2019.这些恐怖主义事件在欧洲民众中引发了巨大恐慌。

白人极端主义事件之所以引起族群关系紧张和社会恐慌,主要因为白人极端主义的流毒很深,汇集了民族主义、右翼极端主义和基督教原教旨主义三大毒瘤。

白人民族主义事件主要是白人对犹太人、罗姆人(吉普赛人)和外来移民等群体的排斥和迫害行为。近些年来,欧洲反犹太主义现象开始抬头。德国的反犹太人暴力事件从2017年的28起增加到2018年的48起,增长了71.4%。(5)Federal Ministry of the Interior, “Brief summary 2018 Report on the Protection of the Constitution Facts and Trends,” June 27, 2019.法国的反犹太人事件2018年比2017年增加70%。英国的反犹太人事件2018年共1652起,其中有123起为暴力事件。(6)Eva Cosse, “The Alarming Rise of Anti-Semitism in Europe, European Governments and Public Should Stand Up Against Hate,” Human Rights Watch, June 4, 2019.与此同时,反对罗姆人的白人极端主义事件数量也在上升。根据相关报道,在过去五年里,奥地利、比利时、波斯尼亚、保加利亚、塞浦路斯、捷克、法国和匈牙利等国均发生过反对罗姆人的暴力致命袭击案件,且绝大多数为白人所为。(7)Alexander Zaitchik, “Anti-Roma Violence in Europe: AQ&A with Gwendolyn Albert,” Southern Poverty Law Center, July 6, 2010.此外,针对外来移民的白人极端主义事件也不断增多。欧洲反种族主义网络组织(The European Network Against Racism)的研究显示,2016年针对移民、难民的种族主义和仇外暴力事件及其言论达到新的高点。从德国、匈牙利、芬兰到法国,没有一个月不发生袭击、仇恨言论事件或产生针对寻求庇护者和移民的新歧视性政策。(8)“Map of Anti-migrant Violence, Hatred and Sentiment in Europe,” https://www.enar-eu.org/Map-of-anti-migrant-violence-hatred-and-sentiment-in-Europe.(上网时间:2019年7月10日)

欧洲右翼极端主义事件的发生频率明显提高。美国有研究统计显示, 2016~2017年,欧洲右翼极端分子发动的极端主义事件同比上升了43%。(9)Seth G. Jones, “The Rise of Far-Right Extremism in the United States,” Center For Strategic & International Studies Briefs, November 7, 2018.2017年,欧洲发生了47起右翼极端暴力事件,造成17人死亡。(10)Institute for Economics & Peace, Global Terrorism Index 2018: Measuring the Impact of Terrorism, Sydney, November 2018, p.47.根据德国官方报告,该国2018年发生2.41万起右翼极端主义事件,其中包括48起暴力事件。(11)Paola Tamma, “Extreme Right-wing Violence on the Rise in Germany,” Politico, June 24, 2019.英国的右翼极端主义事件也接连不断,2017~2018年初政府逮捕涉嫌参与右翼极端组织——国家行动组织(National Action)的27人中,15人被控犯有恐怖主义罪行。法国同样经受着右翼极端主义的折磨,2018年6月政府逮捕了密谋袭击穆斯林、参与军事行动组织“青年军行动”(Action des Forces Opérationnelles)的10名右翼极端分子。(12)Le Terrorisme D’extrême Droite, “Nouvel Enjeu DeLa Sécurité Intérieure,” Le Monde, June 27, 2018.

基督教原教旨主义者是以暴力手段反对其他教派和宗教的教内激进分子。欧洲的基督教原教旨主义者认为,欧洲基督教文化正在遭受伊斯兰文化的侵蚀。他们将穆斯林与恐怖主义、极端主义联系在一起,认为穆斯林是所在国家安全的主要威胁。在其影响下,基督教原教旨主义暴力事件在欧洲频频出现。据统计,欧洲地区反对穆斯林的暴力事件2014年为84起,2015年猛增至231起,2016年为210起,2017年升至261起。(13)ODIHR,OSCE, “Hate Crime Reporting, Bias against Muslims,” http://hatecrime.osce.org/what-hate-crime/bias-against-muslims?year=2017.(上网时间:2019年7月6日)其中较具代表性的是2011年挪威的奥斯陆爆炸案和于特岛枪击案。2011年7月,挪威的白人极端组织工人青年联盟(Worker’s Youth League)成员安德斯·布雷维克(Anders Breivik)连续发动两次恐怖袭击,共造成77人死亡,近百人受伤。布雷维克长达1518页的声明显示,他以圣殿骑士自居,主张反对穆斯林,并常常发表仇恨伊斯兰言论。(14)Peter Beaumont, “Norway Attacks: At Least 92 Killed in Oslo and UtyaIsland,” The Guardian, July 23, 2011.

可见,近些年来欧洲的白人极端主义事件日益由独狼式袭击转向有组织、有计划的袭击。这一变化与白人极端主义组织的日益增多密切相关。 白人极端主义组织追求白人的特权和利益,标榜保护基督教文明。它借助网络社交媒体宣传其极端主义主张和招募成员,并且时常通过极端言论和行为反对移民、少数族群、穆斯林和其他非基督教群体。欧洲目前较为活跃的白人极端组织约有72个。(15)“List of White Nationalist Organizations,” https://en.wikipedia.org/wiki/List_of_white_nationalist_organizations. (2019年5月15日)从思想源流看,它们大体可划分为民族主义极端组织、右翼极端组织和基督教原教旨主义组织三大类。

白人民族主义极端组织以白人民族主义为指导思想,以实现白人独立建国或维护白人特权为主要目标。据统计,目前欧洲较为活跃的白人民族主义极端组织约有57个,其中代际身份组织(Generation Identity)是较为典型的一例。代际身份组织于2012年成立于法国,后扩散到英国、德国、奥地利和比利时等国。代际身份组织认为,欧洲的土著白人正逐渐被非白人群体和外来移民所代替,经历着“大替代”运动(The Great Replacement)。因此,它坚持反对“大替代”和伊斯兰化。它主张保护欧洲民族文化认同、捍卫言论自由、遣返非法移民、保护国家边界安全等,以图借此实现其目标。该组织利用“脸书”(Facebook)、“推特”(Twitter)、“优兔”(YouTube)等网络平台和社交工具扩大传播并招募成员,现有固定成员2000人,并在社交媒体上吸引着越来越多人的关注。截至2019年3月19日,其领导人马丁·塞尔纳(Martin Sellner)在“推特”上拥有3万多名粉丝,并在“优兔”上拥有9万多名关注者。代际身份组织是否直接组织过暴力袭击活动尚难确定,但可以肯定的是它正在对其成员进行军事化训练,并在欧洲多地建立了训练营。(16)Cristina Maza, “White Supremacists Now Have Their Own Anti-Islam Military Camps,” Newsweek, November 9, 2017.

右翼极端组织以右翼极端思想为指导,以反对移民、少数族群和政府为目的。进入21世纪尤其是近些年来,欧洲兴起了一批右翼极端组织,诸如德国支持德国公民运动组织(Pro Germany Citizens’ Movement,2005)、荷兰自由党(Party for Freedom,2006)、塞浦路斯全国人民阵线(National Popular Front,2008)、瑞典人政党(Party of the Swedes,2008)、比利时人民党(People’s Party,2009)、英国优先组织(Britain First,2011)、波兰新右派国会(Congress of the New Right,2011)、爱沙尼亚人民保守党(Conservative People’s Party of Estonia,2012)、西班牙沃克斯党(Vox,2013)、保加利亚爱国者联合党(United Patriots,2016)等。其中较为典型的是德国新选择党(Alternative for Germany)。该党成立于2013年,以反对移民和穆斯林为目标,认为穆斯林移民是弱化德国文化和生活方式的罪魁祸首,不断增长的穆斯林移民将德国的社会、文化价值理念置于非常危险的境地。在2017年德国议会选举中,德国新选择党一跃成为德国议会第三大党。德国新选择党目前拥有2.35万名成员,主要通过“脸书”“推特”和“优兔”等社交网站和媒体传播主张、招募成员。(17)“European Ethno-Nationalist and White Supremacy Groups,”https://www.counterextremism.com/sites/default/themes/bricktheme/pdfs/European_Ethno-Nationalist_and_White_Supremacy_Groups_081618.pdf.(2019年5月15日)该组织尚无涉于暴力事件,但不断传出反移民和反伊斯兰的极端言论。

基督教原教旨主义极端组织以基督教原教旨主义为指导思想,以反对伊斯兰教和穆斯林为主要目标。目前,在欧洲比较活跃的这类组织有意大利北方联盟(Northern League,1991)、匈牙利尤比克政党(Jobbik,2003)、法国法国更新党(French Renewal,2005)和天主教原教旨主义政党西维塔斯(Civitas,2016)等都是近年来出现的基督教原教旨主义组织。其中较为典型的是2009年在英国建立的英格兰守护联盟(The English Defense League)。该组织认为英国文化正在被穆斯林极端分子侵蚀,因此要与伊斯兰全球化(Global Islamification)作斗争,以保卫英国的白人权利、民主和法治。它现有大约3万名成员,仍在通过“脸书”和“推特”等社交媒体散播主张、招募新人;宣称不参与暴力活动,但其成员却屡屡参与恐怖袭击活动。越来越多的民众认为,该组织的极端主义倾向正在加剧。2013年一项民意调查发现,61%的英国人认为,英格兰守护联盟的活动加大了恐怖主义发生的概率。(18)“Woolrich Reactions Poll,” Survation, May 24, 2013.

近年来,这些白人极端主义组织采取暴力等极端方式反对移民、反对穆斯林、反对少数族裔,给独狼式的白人极端主义者提供了组织依托。从不断出现的白人极端主义事件和日益增多的白人极端组织来看,白人极端主义已在欧洲蔓延。

二、欧洲白人极端主义复燃的症结

白人极端主义在欧洲由蛰伏而复燃,有其深刻的内外原因,植根于欧洲的政治、经济等诸方变革的社会土壤之中。

(一)欧洲白人极端主义思潮是其思想基础。近些年来,随着多元文化主义的失效、经济发展的放慢,欧洲政治呈现右翼化趋势,民族、宗教和难民等问题凸显,白人极端主义思潮借势泛起,主要体现在白人民族主义、极端右翼思想以及基督教原教旨主义三个方面。

首当其冲的是白人民族主义(White Nationalism)。白人民族主义认为白人作为一个种族应该寻求保持和发展白人的身份,主张在白人占多数的国家维护白人在政治、经济和文化上的主导地位,维护白人认同在西方社会价值中的基础地位。白人至上主义(White Supremacism)和白人分离主义(White Separatism)常被视为白人民族主义的两部分。前者引入社会达尔文主义的思想,主张在白人居住区域维护白人特权。后者主张建立专属于白人的民族国家。过去一段时期,由于白人生育率走低、外来非白人移民群体增加以及多元文化主义政策的推行,欧洲的白人民族主义者认为,白人正在遭受种族灭绝的威胁——白人将被非白人群体所取代,白人传统文化被腐蚀。欧洲白人民族主义思潮由此日盛。美国反诽谤联盟(Anti-Defamation League)在欧洲调研发现,白人至上主义正在德国、英国、法国、波兰和瑞典等国扩散,(19)ADL’s Center on Extremism, “Hate beyond Borders: The Internationalization of White Supremacy,” Anti-Defamation League, September 18, 2019.直接诱发了欧洲近十年来右翼极端主义事件和仇恨犯罪的增加。(20)Melina Druga, “White Supremacy Connected to Rise in Hate Crimes, ADL Reports,” Homeland Preparedness News, September 19, 2019.同时,白人分离主义势力在欧洲也开始得势。如英国国家党(British National Party)公开倡导只有白人才能成为英国公民,21世纪初竟然取得了自成立以来的最大成功。它在地方政府拥有50多个席位,在伦敦议会拥有1个席位,在欧洲议会拥有2个席位。(21)Nigel Copsey, “Changing Course or Changing Clothes? Reflections on the Ideological Evolution of the British National Party 1999-2006,”Patterns of Prejudice, Vol.41, Issue 1, 2007, pp.61-82.国家党因为得势而吸引了越来越多的白人加入,其成员数由2001年的2174人增加到2010年的1万多人。随着势力的增长、影响扩大,国家党更加精心设计于以极端方式打击非白人群体,捍卫白人特权。

其次是右翼极端主义思潮。这是反对自由民主政府、少数族群、移民和非基督教徒的一种政治思潮,主要成分是新纳粹主义和右翼民粹主义。新纳粹主义由二战后激进的社会和政治运动组成,旨在复兴和实施纳粹主义的意识形态。新纳粹分子试图利用右翼极端意识形态来加强对少数族群的仇恨和攻击,甚至鼓动在适当的条件下创建法西斯政权。(22)Kathlyn Gay, Neo-Nazis: A Growing Threat, New York: Enslow Pub Inc, 1997, p.114.右翼民粹主义认为白人种族或基督教团体应保持独立并优先考虑本团体的利益,呼吁尊重普通民众的权力,反对精英特权,反对移民。(23)Cas Mudde, The Ideology of the Extreme Right, Manchester: Manchester University Press, 2000, p.12.近年来,由于极右翼政党在欧洲各国的主流选举中得势,以及人们对难民和极端伊斯兰分子恐怖袭击事件不满情绪的加剧,欧洲的右翼极端主义势力变得更加活跃。(24)Chris Hawkins, “Counter-terrorism Operations against Right Wing Extremism in Western Europe Increase 191% in 24 Months,” IHS Markit, December 07, 2018.英国军情五处认为英国的右翼极端势力的威胁正在升级,他们越来越倾向采用暴力和恐怖主义的方式来反对非白人群体和非基督教徒。(25)David Bond and Halen Warrell, “UK Far-right Extremism: Hate Spreads from the Fringe,” Financial Times, May 8, 2019.德国国内情报机构发现目前德国的右翼极端势力吸引了多达2.4万民众的支持,其中1.27万人具有潜在暴力倾向。(26)Paola Tamma, “Extreme Right-wing Violence on the Rise in Germany,” Politico, June 24, 2019.荷兰的右翼极端主义势力在经历了长期衰落后于2014年开始兴起,主要表现为右翼极端组织和极端活动的逐年增加。(27)General Intelligence and Security Service, Right-wing Extremism in the Netherlands: A Phenomenon in Flux, Publication AIVD,2018,p.5

最后是基督教原教旨主义(Christian Fundamentalism)。基督教原教旨主义发端于19世纪新教徒对现代圣经批评浪潮的批判。基督教原教旨主义者认为现代主义神学家误解或背离了基督教的基本教义,主张要准确无误地解释圣经,要精确把握圣经记载的字面含义。(28)Douglas Pratt, “Religion and Terrorism: Christian Fundamentalism and Extremism,” Terrorism and Political Violence, Vol.22, No.3, 2010, pp. 438-456.他们认为,“白人才是上帝的选民,是古代以色列‘失落部落’的后裔,犹太人是魔鬼的直系后裔”,“欧洲的基督教认同正在逐渐被腐蚀”。(29)“Christian Identity,” https://www.adl.org/resources/backgrounders/christian-identity. (上网时间:2019年5月5日)随着信仰伊斯兰教移民的增多,这种净化基督教认同、反对穆斯林的呼声和运动不断出现。据一项调查研究发现,随着穆斯林移民的增加,德国、法国、荷兰、比利时、奥地利以及瑞典等国的本土基督教徒的原教旨主义和仇外倾向越发严重。(30)Ruud Koopmans, “Religious Fundamentalism and Hostility against Out-groups: A Comparison of Muslims and Christians in Western Europe,” Journal of Ethnic and Migration Studies, Vol. 41, No. 1, 2015,pp.33-57.如2012年10月,法国代际身份组织占领了一座法国的清真寺;2016年,有14名代际身份组织成员因放火焚烧穆斯林难民营被逮捕。(31)Lizzie Dearden, “Police Arrest Far-right Activists as Protesters Block Bridges with Burning Tyres to Stop Refugees Entering Calais,”Independent, March 12, 2016.2017年6月19日,英格兰守护联盟成员达伦·奥斯本(Darren Osbourne)驾驶汽车冲入伦敦芬斯伯里公园清真寺(Finsbury Park Mosque)外的人群,造成1人死亡,9人受伤。(32)Lizzie Dearden, “Finsbury Park Attack: Why Darren Osborne Was Not Charged with Terror Offences,” Independent, February 2, 2018.

(二)极端伊斯兰的恐怖主义活动和难民危机的外在刺激是其直接诱因。近年来,欧洲经历了诸如《查理周刊》枪击案、巴黎恐怖袭击案、巴塞罗那恐怖袭击案等一系列极端伊斯兰恐怖主义事件。欧洲由此出现了一种 “伊斯兰恐惧症”(Islamophobia)。这种社会心理加速了欧洲政治中右翼极端势力的“主流化”“大众化”趋势,使之得到更多普通民众的支持,同时加剧了社区之间的紧张关系,使针对穆斯林的仇恨犯罪常态化。(33)Enes Bayrakli·Farid Hafez, European Islamophobia Report 2017, Istanbul: SETA, 2018, p.6.“伊斯兰恐惧症”甚至成为一些政客的竞选议题和一些白人极端主义者发动恐怖袭击的借口。2013年,英国的两名穆斯林极端分子杀死了一名英国士兵,并认为这是对英国士兵在伊拉克和阿富汗屠杀穆斯林民众行为的合理报复。(34)Alastair Jamieson, “Two Muslim Converts Guilty of Killing UK Soldier Lee Rigby on London Street,” NBC News, Dec 20,2013.之后英格兰守护联盟领导人汤米·罗宾逊(Tommy Robinson)宣称“他们在伦敦的街头砍下了我们士兵的头”,并号召采取报复行动。其成员随后袭击了英国两座清真寺,并在“推特”上进行直播。(35)Catrin Nye, “Rise in Anti-Muslim Attacks after Woolwich Soldier Killing,” BBC, May 23, 2013.2015年《查理周刊》恐怖袭击事件之后,法国的右翼极端势力对其国内的六座清真寺和一家清真餐馆实施了报复性袭击。

欧洲难民危机在更广的范围内显示出对白人极端主义的刺激作用。2011年中东剧变后,涌入欧洲的难民逐年增多。2015年难民数量突破100万,此后仍有大量难民涌入欧洲。欧洲国家难以招架,在经济政治社会等领域遭遇前所未有的挑战,“伊斯兰国成员”等恐怖分子混在难民中进入欧洲并不时参与实施恐怖活动,致使欧洲的恐怖主义形势更加复杂而严峻。据统计,自2014年1月至2018年6月,有44名难民或难民庇护者在欧洲发动了32起极端伊斯兰恐怖袭击事件,造成182人死亡,814人受伤。(36)Robin Simcox, “The Asylum-Terror Nexus: How Europe Should Respond,” Backgrounder, No.3314, June 18, 2018.弗雷德·敦克尔(Frieder Dunkel)通过分析德国监狱的数据发现,随着难民申请的增加,恐怖主义袭击次数也在上升。(37)Frieder Dunkel, “European Penology: The Rise and Fall of Prison Population Rates in Europe in Times of Migrant Crises and Terrorism,” European Journal of Criminology, Vol.14, No.6, 2017, pp.629-653.恐怖主义活动的增多给白人极端主义者反对难民提供了口实,刺激了白人极端主义的升温。如2016年12月,新纳粹政党金色黎明党成员涉嫌用燃烧弹和石块袭击希腊基奥斯岛上的一个难民营;2018年4月,金色黎明党(Golden Dawn)成员向莱斯沃斯岛的难民营投掷汽油弹,造成数人受伤。同时,难民危机助推了极右翼势力的增长。有研究发现,欧洲极右翼政党的崛起与2014~2015年欧洲难民危机相关。如因为坚持激烈的“反(对)庇护(难民)”主张和充分利用当地人民对于难民的恐惧心理,奥地利自由党(Freedom Party of Austria) 在2015年该国州级选举中获得超过30%的选票,比2009年翻了一番;瑞典民主党的支持率2010~2015年更从5.7%上升到20%;德国新选择党的民调支持率同样获得了15%的增长。(38)Andreas Steinmayr, “Did the Refugee Crisis Contribute to the Recent Rise of Far-Right Parties in Europe?” ifo DICE Report, Vol.15, No.04, 2018, p.26.

(三)从更广的视角看,欧洲白人极端主义的扩散和升温则是政治、经济、社会和文化等各种因素综合作用的产物。2008年及其后的经济危机和债务危机给白人极端主义的滋长提供了土壤。在欧洲历史上,德国、意大利的法西斯政权建立于20世纪30年代的经济大萧条时期便是例证。曼纽尔·芬克(Manuel Funke)等学者均认同极右翼政党是经济危机的最大受益者这一观点。芬克教授发现,自1870年以来,20个民主国家的右翼政党在100次经济危机期间800多次全国性选举中获益最大。(39)Manuel Funke, Moritz Schularick, Christoph Trebesch, “Going to Extremes: Politics after Financial Crises, 1870-2014,”European Economic Review, Volume 88, Issue C, 2016, pp. 227-260.因为经济危机往往把民众推向高失业等极度困窘的境地,使其更易受到民粹主义的蛊惑,甚至陷入右翼极端主义犯罪的旋涡中。1996~1999年,德国的右翼极端主义犯罪与失业率之间呈极强的正相关关系,即失业率越高,右翼极端主义犯罪率也越高。(40)Armin Falk, Andreas Kuhn, Josef Zweimuller, “Unemployment and Right-wing Extremist Crime,” Scand. J. of Economics, Vol. 113, No.2, 2011, p. 267.欧洲债务危机期间,各国极右翼政党通过反对自由主义、反对全球化、反对移民的主张增强了对民众的吸引力,争取到更多民众的支持。安东尼斯·克拉西斯(Antonis Klapsis)发现欧洲各国的极右翼政党在2008年经济危机后的选举中支持率增长显著。如芬兰的极右翼政党芬兰人党(The Finns Party)在2011年议会选举中的支持率为19.05%,比2007年提高了15%。匈牙利极右翼政党尤比克党(Jobbik)在2010年的议会选举中的支持率为16.67%,比2006年提高了14.47%。(41)Antonis Klapsis, “Economic Crisis and Political Extremism in Europe: From the 1930s to the Present,”European View, Vol.13, Issue 2, 2014, p.194.同时,债务危机在欧洲各国拉高了失业率。据统计,截至2019年8月,欧盟成员国的青年(15~24岁)平均失业率为14.2%,失业率最高的国家依次为希腊(33%)、西班牙(32.2%)、意大利(27.1%)、瑞典(19.7%)、克罗地亚(19.3%)、法国(19.2%)等国。(42)Horst Stipp, “Youth Unemployment Rate in EU Member States as of August 2019,”Eurostat, Oct 15, 2019.就业无望、前途未卜、对未来感到迷茫的青年更容易走向极端。(43)Tahir Abbas, “Ethnicity and Politics in Contextualising Far Right and Islamist Extremism,” Perspectives on Terrorism, Vol.11, Issue 3, 2017,p.56.这也是白人极端主义暴力事件的主体多为年轻人的原因之一。

欧洲人口的民族结构变化,在一定程度上激活了白人极端主义。欧洲各国历史上白人在总人口中通常占绝对多数。二战结束后,各国为了补充劳动力开始鼓励吸纳移民,如英国大量引入印度移民,法国引入阿尔及利亚等北非国家移民,德国引入土耳其移民等。这些移民的大量涌入为英法德三国的基督教与伊斯兰教之间矛盾以及法国的黑白种族关系问题埋下了隐患。(44)John Rex, “Muliculturalism in Europe and American,” Nations and Nationalism, Vol.1, No.2,1995,pp.243-259.幸运的是,这些问题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没有发酵。但是随着2010年以来欧洲第五次移民浪潮的到来,欧洲人口民族结构开始变化,特别是非白人和非基督徒人口的增多,使一些白人认为欧洲社会正在经历 “大替代”,即白人正在被非白人群体所替代。“大替代”理论由此进入欧洲的政治话语。欧洲各国的右翼政治家更是反复强调这一理论,如奥地利自由党(Freedom Party of Austria)领导人海因茨-克里斯狄安·史特拉赫(H. C. Strache)、法国国民战线(National Front)领导人马里昂·马勒沙勒·勒庞(Marion Maréchal-Le Pen)以及德国新选择党领导人比约恩·霍克(Björn Höcke)等极右翼政客多次强调“大替代”运动是外来移民对西方精心策划的入侵。(45)Jacob Davey and Julia Ebner, “We Analyzed How the ‘Great Replacement’ and Far Right Ideas Spread Online. The Trends Reveal Deep Concerns,”Time, July 18, 2019.“大替代”理论俨然成为白人极端主义的话语基础和反对穆斯林的思想武器。(46)Jacob Davey and Julia Ebner, “‘The Great Replacemet’: The Violent Consequences of Mainstreamed Extremism,” London: Institute for Strategic Dialogue, 2019.

欧洲多元文化主义失效加深了民族、宗教间的矛盾,为白人极端主义的滋长提供了缝隙。近些年来,欧洲恐怖主义活动的频发意味着实行多年的包容性民族政策失效,故在法国巴黎恐怖袭击活动后,德国、法国、英国等欧洲国家的领导人纷纷宣布欧洲多元文化主义的失败。(47)Lisbeth Aggestam and Christopher Hill, “The Challenge of Multiculturalism in European Foreign Policy,” International Affairs, Vol.84, No.1,2008,pp.97-114.与此同时,基督教与伊斯兰教之间的文化价值冲突在法国、英国南部以及德国等国家和地区被大肆渲染。如英国社会科学家塔希尔·阿巴斯(Tahir Abbas)认为随着英国政府在促进穆斯林融合方面政策的失败,生活在英国的穆斯林驶入了“极端化”和“伊斯兰恐惧症”的恶性循环,即穆斯林越“极端化”,社会上越会形成和强化“伊斯兰恐惧症”,强化的“伊斯兰恐惧症”反过来又会促使穆斯林极端化。(48)Tahir Abbas, Islamophobia and Radicalisation: A Vicious Cycle,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19.多元文化主义失败后欧洲各国开始调整、收缩包容性的民族政策,致使土著白人与外来移民,白人与其他族群的冲突不断。德国在战后推行客籍劳工制度,将外来的移民劳工纳入特定福利体系,现在又不断提高永久居住权和公民身份的获取难度。这种做法引起了第二代和第三代移民的不满和反抗。英国强调族群权利存在差异,认为政治权利因种族、族群和信仰上的差异而有所区别,也激起了少数族群的反抗。法国主张同化移民,强化公民身份认同,弱化宗教文化认同。这引起了法国穆斯林群体的不满,导致宗教冲突不断增加。欧洲因此逐渐出现封闭的平行社会,价值共识破碎,国家认同分裂,宗教关系空前紧张。欧洲文化上的多元主义由此逐渐转向白人主导。这在文化上为白人极端主义洞开了更大的空间。维护欧洲民族传统文化尤其是基督教文化,便成为白人极端主义的一个重要口号和活动内容。如匈牙利右翼总理欧尔班·维克托(Viktor Orbán)认为“不保护基督教我们将失去欧洲,欧洲便不再是欧洲人的欧洲”。(49)“March 15: Orbán Calls for Fight to Protect Europe’s Christian Culture,” Hungray Today, March 15, 2019.极右翼组织苏格兰防御联盟(Scottish Defense League)宣称“要终止英国的伊斯兰化”,并多次在爱丁堡市组织反对清真寺和穆斯林的游行活动。(50)Peter Swindon, “Inside the Scottish Defence League - The Far-right Group’s Racist Agenda Exposed,” The Herald, January 28, 2018.荷兰右翼极端主义组织自由党领导人基尔特·威尔德斯(Geert Wilders)公开宣称,“结束荷兰伊斯兰化,终止来自穆斯林国家的移民,禁除清真寺和古兰经”。(51)Michael A. Peters & Tina Besley, “Islam and the End of European Multiculturalism? From Multiculturalism to Civic Integration,” Policy Futures in Education, Vol. 12, No. 1, 2014,p.3.

三、欧洲白人极端主义的严峻挑战

欧洲白人极端主义作为一种独特的极端行为,不是针对单一个体或团体的短期行为,而是一种对既定“敌人”的长期行为,如同低强度的战争。它引发欧洲全社会的恐怖氛围和广大民众的恐惧心理,构成严峻的政治、安全和文化挑战。

首先,欧洲的白人极端主义引发了巨大的安全恐慌。正如前文所述,日益增多的白人极端主义仇恨犯罪等白人极端主义活动造成了大量人员伤亡,威胁到欧洲全体民众的安全,使整个社会陷入恐惧之中。这些极端主义活动有针对移民、穆斯林、犹太人的,也有针对基督教徒的,生活在相关区域的民众普遍会有一种随时遭遇袭击的惶恐感。根据欧盟有关机构2018年12月的一项调查,生活在比利时、丹麦、德国、法国、匈牙利、意大利、荷兰、波兰、西班牙、瑞典和英国的犹太人当中,有89%感觉到当前反犹太人气氛比过去几十年都强烈;其中85%的人认为反犹太主义已经非常严重,近50%的人担心在公共场合受到侮辱或骚扰,超过1/3的人担心受到人身攻击。(52)“Experiences and Perceptions of Anti-Semitism Second Survey on Discrimination and Hate Crime against Jews in the EU,” European Union Agency for Fundamental Rights, 2018, p.11.白人暴力事件的增加使生活在欧洲的罗姆人同样感到恐慌。有学者甚至认为,随着欧洲议会选举活动的到来,针对罗姆人的“大屠杀”即将到来。(53)Bernard Rorke, “A Spectre Is Haunting Europe—Spike in Anti-Roma Pogroms As EU Election Campaigns Kick Off,” European Roma Rights Centre, April 15,2019.“伊斯兰恐惧症”更给生活在欧洲的数百万穆斯林造成重大的安全和心理压力,尤为直接的是导致他们在学校、职场等公共场所面临各种威胁。

其次,白人极端主义使得欧洲在安全治理领域陷入困境。日益网络化和国际化的白人极端主义使得欧洲各国对其治理越发困难。欧洲白人极端主义组织充分利用了网络传播的隐蔽性、虚拟性和快速性。他们借助网络社交媒体招募会员、宣传极端言论并协调行动。(54)Aristotle Kallis, Sara Zeiger, Bilgehan Öztürk, Violent Radicalisation & Far-Right Extremism in Europe, Istanbul: SETA, 2018, p.91.如德国新选择党在“脸书”上有近45万关注者,在“推特”上有13.2万粉丝,在You Tube拥有约3.4万订阅者。(55)“European Ethno-Nationalist and White Supremacy Groups,” https://www.counterextremism.com/european-white-supremacy-groups.(上网时间:2019年6月16日)这些网络上的粉丝都是该组织的极端言论和行为的受众、支持者及潜在参与者。政府该如何侦破涉及白人极端主义的网络案件、侦破之后如何对其定罪等,都是摆在欧洲各国面前的难题。

白人极端主义组织及其活动的国际化使欧洲对于极端主义的打击变得更加艰难。白人极端主义组织在很多国家有分支,或与其他国家内的类似组织建立了伙伴关系。如白人极端主义组织战斗18(Combat 18)在英国、法国、意大利等16个国家拥有分支机构,且与美国东北部的雅利安人打击力量318组织(Aryan Strike Force 318)以及英国的种族志愿者力量组织(Racial Volunteer Force)联系密切;(56)“Reports: German Intelligence Recruited Head of Neo-Nazi Group as Informant,” Deutsche Welle, May 17, 2017.希腊的金色黎明党与意大利的右翼极端组织新力量(Forza Nuova)、匈牙利新纳粹政党尤比克党、极右翼的英国民族党等建有伙伴关系。(57)Counter Extremism Project, “Golden Dawn,” https://www.counterextremism.com/threat/golden-dawn#violent_history.(上网时间:2019年5月14日)极端组织间如此紧密的国际联系,需要欧洲各国协调一致才能对其有效打击。然而,欧洲各国出于对政治主权的顾虑,同时缺乏对白人极端主义的精准认知和采取共同行动所需的资源,在打击白人极端主义方面捉襟见肘。

第三,白人极端主义组织增多及其活动猖獗,加大了欧洲政治右翼极端化和社会分化、对立的风险。欧洲自身的有关研究都承认,在白人极端主义的助推下,欧洲政治右翼日益极端化。(58)Giorgos Charalambous, “The European Far Right: Historical and Contemporary Perspectives,” PRIO Cyprus Center Report, 2015.一方面,新的右翼极端政党和组织在欧洲各国不断出现,如2009年的英格兰守护联盟、2010年的波斯尼亚民族自信运动(Bosnian Movement of National Pride)、2012年的波兰民族运动(National Movement)、希腊独立党(Independent Greeks)、法国代际身份组织以及2013年成立的英国国家行动组织,等等。另一方面,右翼极端政党在一些国家逐渐接近政治权力中心。据统计,目前,在39个欧洲国家(除俄罗斯和土耳其)的议会中,极端右翼政党都占据了不同比例的席位。(59)Daniel Koehler, “Right-Wing Extremism and Terrorism in Europe Current Developments and Issues for the Future,” Prism, Vol.6, No.2, 2016, p.87.2015年1月,希腊金色黎明党在议会选举中赢得17个席位,成为该国第三大党。2018年3月,意大利北方联盟在议会选举中获得17%的选票,成为议会第三大政党,其领导人萨尔维尼(Salvini)当选为政府内政部长。2018年4月,匈牙利尤比克党在议会选举中赢得26个席位,成为议会第二大党。

白人极端主义引发的社会分化、对立风险突出体现在宗教之间、族群之间等社会关系的紧张甚至冲突上。白人极端主义长期致力于维护白人的特权和利益,具有强烈的排外色彩。其言论和行为加剧了白人与其他族群的对立、冲突。近些年来,欧洲一些国家针对犹太人和罗姆人等非白人族群的仇恨犯罪事件大增就是明显的例证,2017年此类犯罪事件数量最多的国家主要为英国(672起)、法国(311起)、德国(233起)、丹麦(38起)。(60)OSCE ODIHR, “Hate Crime Reporting 2017,”http://hatecrime.osce.org/france?year=2017.(上网时间:2019年8月3日)与此同时,白人极端主义在欧洲的一些社区将基督教文明与伊斯兰教文明间的冲突从担忧变成现实。欧洲长久以来流行基督教文明,然而随着穆斯林移民的大量涌入,伊斯兰教文明在欧洲加速扩展。白人极端主义者百般渲染两大文明之间的矛盾特别是历史记忆中的“十字军东征”,几乎每个白人极端主义者都以圣殿骑士自居,致使基督教与伊斯兰教的文明冲突在现代欧洲变成自我实现的语言。这在法国尤为明显。2018年法国共发生1063起反对基督教事件,同时发生的反对穆斯林事件有100起。研究分析表明,两类事件在很大程度上应归因于穆斯林和基督徒之间严重的对立、报复心理。(61)Eldad Beck, “After Notre Dame, France Breaks Its Silence on Radical Islam,” Algemeiner, April 24, 2019.在欧洲社会的精英与中下阶层民众之间,白人极端主义同样在制造和加深对立情绪。欧洲的民粹主义在很大程度上是中下阶层的白人民族主义,其核心是反移民、反欧洲一体化和反全球化,为陷入困境的土著白人争取更多的工作机会和社会福利。白人极端主义者为了争取中下阶层民众的支持,夸大这些民众被精英阶层和移民抢走利益的事实,助长了这些人对社会现状的不满情绪,在一定程度上加深了两个社会阶层之间的矛盾。

此外,白人极端主义严重干扰了欧洲一体化的进程。为了应对白人极端主义,欧盟不得不分散本来用于推进多边合作和共同外交、打击恐怖主义的力量。白人极端主义的国际串联性、网络隐蔽性和成员广泛性等特点,使欧盟的有关打击行动困难重重。白人极端主义助推的政治右倾化更加成为欧洲一体化进展的重大阻力。各国右翼极端政党的一个重要目标便是反对欧洲一体化和全球化,如丹麦人民党便反对欧洲一体化,希望加强丹麦自身的社会福利。(62)Giorgos Charalambous, “The European Far Right: Historical and Contemporary Perspectives,” https://library.fes.de/pdf-files/bueros/zypern/13466.pdf.(上网时间:2019年7月6日)在经济上,欧洲亟待引进大量劳动力。但是,以反对移民为目标的白人极端主义直接妨碍了移民的迁入、落户和融入。

四、结 语

值得注意的是,当前欧洲社会已开始警惕和抵制白人极端主义。一些国家采取多方面措施打击白人极端主义。德国内政部采取了通过公民教育加强民众的自由民主价值观念,促进不同信仰和宗教之间的政治对话,以及一系列旨在加强德国社会一体化和社会凝聚力的政策。(63)Rlazat Butt and Henry Tuck, “European Counter-Radicalisation and De-radicalisation: A Comparative Evaluation of Approaches in the Netherlands, Sweden, Denmark and Germany,” https://www.eukn.eu/fileadmin/Files/News/De-radicalisation_final.pdf.(上网时间:2019年7月23日)英国和法国也有相应举措。欧盟在反对恐怖主义的同时也做出了审慎应对。2019年8月30日,欧盟委员会就恐怖主义和右翼极端主义展开了讨论,就下一步是否将右翼极端主义纳入恐怖主义范畴,如何防范和打击右翼极端主义达成了一定的共识。甚至有一些非营利组织站出来与白人极端主义做斗争。英国社区安全信托基金组织(The Community Security Trust in the UK)在政府和警方的支持下成立了一支保护犹太社区安全的保安部队,并向其他社区提供训练服务。(64)Nora Langenbacher, Britta Schellenberg, Is Europe on the ‘Right Path’? Right-wing Extremism and Right-wing Populism in Europe, Berlin:Friedrich Ebert Stifture,2010, p.15.欧洲绿党组织(European Greens)也通过建立公民社会,建立共同的欧洲纪念文化,释放反对右翼极端主义的政治信号等方式来打击白人极端主义。很多地方社区同样在预防和打击白人极端主义方面采取了积极行动。它们与政府和警察密切合作,鼓励居民参与预防犯罪和极端性事件。当然,欧洲不可能在短期内肃清白人极端主义的流毒,各国和各有关方面必须适时调整对策并持之以恒地对其实施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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