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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靠叙述”与鲁迅小说的独创性

2019-11-16李沛萱

艺术大观 2019年34期
关键词:独创性

李沛萱

摘要:鲁迅是我国20世纪最具创造力和源泉性的作家,他的作品不仅为中国现代文学寻找到表现农民与知识分子这两大题材,而且在叙事结构及叙事角度上均有其独创性。陀思妥耶夫斯基曾评价鲁迅之作品是“在高的意义上的现实主义”,体现了其创作的现代特征。布斯在其《小说修辞说》一书中提到的“不可靠的叙述者”在鲁迅作品中多有体现,是鲁迅对小说形式新探索的成果之一,增强了其小说的内向性与复杂性。本文就旨在探讨“不可靠叙述”与鲁迅独特艺术特征形成间的密切联系,从“不可靠叙述”的角度去审视鲁迅开创性的叙述结构,体会鲁迅思想与艺术的深刻性。

关键词:“不可靠叙述”;独创性;叙述视点;“隐含作者”;对立

美国学者布斯在其《小说修辞学》一书中曾创造性地提出了“不可靠的叙述者”这一概念,系统地论述了叙述者、作者和读者的关系。“不可靠的叙述者”即是指叙述者与作者分离,有其独立的视角和观点,出现与作者情志的相同或相悖,故引发叙述上的冲突,形成反讽的距离。鲁迅的作品广泛地体现了“不可靠叙述”的特征,构成其对小说叙述形式与结构的探索与创新性改造。据此,本文将从视角、“隐含作者”和叙述对立三个角度就“不可靠叙述”在鲁迅作品中的体现进行分析。

一、叙述视点的更迭与反讽距离

叙述者独立的视点是“不可靠叙述”形成的一个重要方面,鲁迅的作品正是据此形成了其独特的反讽特色。五四时期,大量译介西方文学作品,加之日本留学经历的影响,鲁迅的创作受到众多外来因素的影响。因此果戈里与夏目漱石在其作品中普遍体现的反讽修辞也常体现在鲁迅的创作中。冷静犀利的言辞与二元对立的事件结构,是鲁迅创作的普遍特色,形成了独特的反讽传统。

(一)“叙述者”与“作者”分离

“叙述者”与“作者”合一的模式在中国古代小说中十分常见,如《三国演义》《三侠五义》等采取的都是作者叙述的全知视角。鲁迅打破了这一传统的叙事模式,尝试赋予“叙述人”以独立地位,如在《孔乙己》中选择酒馆小伙计作为叙述者,是对叙述观点的一种迁移。这里独立出来的叙事人物也就形成了一重“不可靠叙述”,通过小伙计叙述心理的变化,展现作者心理的变化与流动,拉开了故事与读者的距离,使读者的阅读效果更加冷静、清晰。

(二)“反讽”与“看客眼光”

《孔乙己》中“看”与“被看”模式的提出是鲁迅叙事的一重独创,也蕴含着独特的反讽效果。首先是三重视点的转移:从酒客到小伙计再到作者自己,三重叙事彼此照应,形成了独特的“看客”眼光。而其中,鲁迅对“看客”优越感的隐含叙述,构成了其“国民性批判”上的一重反讽。这是鲁迅小说打破“瞒”和“骗”的内向性的深层次体现。

二、“隐含作者”与“多人格作者”

鲁迅小说打破全知全能的叙述模式,一个很重要的侧面在于他对于作者及作品中各个人物作用的灵活把握。突破了作者的一家之言,让不同人物获得参与感,使他的小说带有更多灵活的色彩。如《祝福》《孤独者》《在酒楼上》都出现了多个人物共同叙事的特征,值得我们深入探讨。

(一)“隐含作者”的中介作用

在“叙述者”与作者分离的过程中,作者自动进入了一种“隐含”的状态。《在酒楼上》全篇以第一人称“我”来叙事,而“我”又并非作者自身,只是叙述者的一种代称;同时,“我”又与作者有着相同的情志。“北方固不是我的旧乡,但南来又只能算一个客子,无论那边的干雪怎样纷飞,这里的柔雪又怎样的依恋,于我都没有什么关系了。”这种无家可归的悬浮感是叙述人“我”与作者所共有的,读者也正是从这种默认中捕捉作者的感情。因而,作者作为一种“隐含”的叙述使读者与作品紧密地结合起来。

(二)“多人格作者”与“离去-归来”模式

“离去-归来-再离去”模式是鲁迅小说的第二重创造。我与鲁镇的远离隐含着作者与故乡的不相容性,而潜在的不相容又进一步凸显了作品中“朦胧希望”的消散。《祝福》中从“我”和祥林嫂两个不同的侧面展现了鲁镇的生存情境,展现了农村与城市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体现了一种“多人格作者”的修辞方式。在后续文学发展中,曹禺的剧作《日出》也明显带有这种多元叙述的特征,这是鲁迅作品独创性的另一重要体现。

三、叙述对立中的分裂与消解

(一)“我”与“余”的二重对立

鲁迅在《狂人日记》中,对叙述主体进行了进一步的分解,形成了两个对立的叙述主体“我”和“余”,是对“不可靠叙述”进一步创造性地展开。白话语体与文言语体的对立,狂人与清醒的主人公的对立,融合于日记式的心理表述之中,形成了两重语调。双方的交流及相互论争,则形成了一种反讽的结构。在“序”中,写到“余”“持归阅一过,知所患盖‘迫害狂之类。语颇错杂无论次,又多荒唐之言。”而在正文中,则写“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頁都写着‘仁义道德”“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中看出满本‘吃人二字。”写狂人却是清醒,写“常人”才是病态,鲁迅这是通过叙述者的对立展现出对于精神病态的讽刺。

(二)“复调”结构及其分裂效果

“不可靠叙述”中叙述者与作者的脱离有多种表现形式,在上文中我们已经进行了探讨。在这里,我们要分析的是它的一种变体结构,即“复调”结构。《祝福》《故乡》《孤独者》《在酒楼上》等名篇都有两条叙事线索贯穿其中,即通过两种叙述分别论述叙述者与主人公的故事,两种叙事相互交织,形成一种彼此交织、彼此消解的分裂结构。而“复调”结构是心理叙写中常用的一种手法,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是一部典型的作品,其与《狂人日记》有异曲同工之妙,都通过清醒与迷狂的“复调叙事”展现了心理与现实的冲突,增强了小说的叙事张力。“复调结构”也使鲁迅小说染上了社会性与广阔性的特征,《故乡》《祝福》中“我”与主人公的故事互为补充,共同揭示了现代中国乡村宗法制度的普遍状况,如托尔斯泰在《安娜·卡列尼娜》中展现的贵族生活与农奴制改革的双轨制,都揭示了广阔的社会生活画面,成为“在高的意义上的现实主义”。

鲁迅小说中多种修辞手法,特别是“不可靠叙述”的运用,构造了独特的叙事结构。无论是叙述者的独立,“隐含作者”抑或是“复调”式对立的叙事方式,在中国现代小说发展史上都是具有原创地位和独特贡献的,为后世小说创作提供了多种借鉴样式,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作家创作。而对于鲁迅独特叙述的研究,仍有许多方面留待探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参考文献:

[1]韦恩·布斯.小说修辞学[M].北京大学出版社,1986.

[2]丸尾常喜.“人”与“鬼”的纠葛[M].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

[3]钱理群,温儒敏,吴福辉.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M].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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