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穿越题材电影审美特质探究

蔡丽华 陈亦蕾 (江西卫生职业学院，江西 南昌 330052)

国产穿越题材电影已有30多年的历史，从20世纪80年代末拍摄的《古今大战秦俑情》《急冻奇侠》，到90年代的《摩登如来神掌》《新难兄难弟》《大话西游》系列，21世纪初的《寻秦记》《神话》《隋朝来客》，再到近10年来上映的《夏洛特烦恼》《新步步惊心》《乘风破浪》《解忧杂货铺》等，穿越题材电影以其奇特的想象、丰富的内涵和巧妙的构思赢得了观众的喜爱。

“穿越”指的是故事主人公因为机缘巧合由当前时空穿越进另一时空，着重描述穿越者在另一时空遭遇的奇幻事件，以及回到当前时空后的人生体悟。从时间上看，主要有从现今世界穿越到过去和从现今世界穿越到未来两种模式。空间因时间的转移也相应地发生转移。时空错位使叙事本身具有强烈的戏剧性，主人公因环境的变化和身份的变换经历了奇幻的事件并产生了奇妙的体验，这些事件和体验往往带有喜剧和思辨色彩。这种题材不追求“穿越”本身的逻辑性、科学性，偏重于因时空错位带来的奇妙体验的梦境营造，努力为观众带来超现实的心理满足和慰藉。[1]

随着网络小说的传播和影视剧的热播，“穿越”已成为一种时尚流行文化。穿越题材电影受到追捧的原因与其审美特质有着内在关联性。这类电影借“穿越”将现实空间的实体化、象征空间的虚拟化、隐喻空间的意象化进行整合，搭建奇幻的故事架构，采取与众不同的人物策略，并以特殊的象征化的手法将现代人的生存焦灼、情爱忧虑和后悔、怀旧、猎奇的心理状态通过隐喻的手法表现出来。通过倒转的时空、虚幻的情节平复人们心理的焦灼、弥补内心的缺憾，释放多重焦虑，从而获得心理的平衡，这是现实手法电影难以实现的任务，也是穿越题材电影的魅力所在。

一、生存焦虑的释放

国产穿越题材电影诞生和发展的30多年正逢改革开放如火如荼地进行，市场经济体制改革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贫富差距也随之扩大。穿越题材电影的喜好者多为80后、90后一代，他们与中国社会经济文化大转型共成长，物质上相比父母那一代有了较大的满足,但收入差距的持续扩大导致青年价值观混乱，过度崇拜金钱。80后、90后承受着前所未有的生存压力，在现实的困境中苦苦挣扎。[2]“穿越”题材电影恰好迎合了这个年龄段观众的喜好，满足了他们企图冲破现实窘境，情绪压力获得缓解的需求。

比如电影《夏洛特烦恼》中的夏洛现实中是一个屌丝，婚姻不如意、事业无所成就。一直求而不得的昔日校花秋雅大婚之日，他假充大款出现在同学们面前，在婚礼上对新娘献唱情歌。被赶来的妻子马冬梅拿刀追砍，夏洛躲在洗手间里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他穿越到了高三那一年，羞辱了曾经看不起自己的老师，将校花秋雅追到了手，更自豪的是他成为知名歌手、作家、网络红人，让对他极其失望的母亲笑逐颜开。曾经梦寐以求的爱情、事业、亲情都在穿越中一一实现。

“夏洛”这个形象是“穷而后幻”的典型，既然现实世界无法改变,就创造一个虚拟的世界，通过幻想获得成功。大多数“穿越”电影里的主人公都沉浸在穿越后的陌生世界不惊不恐,乐而忘返,充分体现了他们对现实的不满和无奈。由此可见，“穿越”是处理现实矛盾的一种形式，借助“穿越”可缓解青年们承受的各种现实压力,干预和改造自我生存窘境，释放焦虑情绪，表达自我精神诉求。

二、情爱理想的寄托

女性电影近些年非常盛行，这类电影大多以爱情为主题，女性为中心人物，男性为配角，情节一般以女主角倒霉失意开端，继而通过自身努力获得一个男士或多个男士的倾心，最终出现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圆满结局。穿越电影与女性电影有重合的部分。如果说穿越电影对于男性而言是满足他们对于金钱和权力的渴求，对于女性而言则更多满足了她们对于美满爱情和婚姻生活的憧憬。[3]

电影《新步步惊心》中的女主角张小文出场时是一名都市白领，长相甜美、性格开朗，虽然工作枯燥，但足以养活自己，过上小资的生活，且口才甚好，兼职脱口秀，粉丝众多。这么一名优秀的女性唯独遗憾的是年龄渐长，感情方面没有着落，相亲众多却遭遇各种奇葩。张小文是优秀都市“大龄剩女”的代表，“恨嫁”之心很能够引起女性观众共鸣。情感的转机在于一次意外的时光倒流，她穿越到了清朝，成为马尔泰若曦格格，因其机灵古怪、善良可爱同时得到了两位阿哥四爷胤禛和十四爷胤禵的挚爱。一位表面冷酷、实则深情款款，是现代意义上的“霸道总裁”；一位是默默付出、有求必应的柔情勇士，上演了一出惊心、暖心又揪心的传世恋情。

由此可见，相对男性穿越者能在事业上获得成功，女性穿越者则更侧重于获得“爱情”。女主角常常能在这个梦幻的虚拟世界里，获得一个甚至几个优秀非凡的“高富帅”的钟情，展开一段段缠绵悱恻、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这类女性为主角的穿越电影符合“男人靠征服世界来征服女人，女人是靠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的普世原理，反映当代青年女性，特别是“优秀”女青年“求而不得，辗转反侧”的心理诉求，在现实中无法实现的理想终于在虚拟梦境中得到了心理补偿。

三、怀旧重生的渴望

怀旧是一种情绪，也是一种时尚。近期流行的“前任”系列电影《前任攻略》《备胎反击战》《再见前任》是怀念前任男友或女友；“青春”系列电影如 《左耳》《同桌的你》《后来的我们》等是怀念已经逝去的青葱岁月和纯真的爱情；以近现代特殊历史阶段为背景的怀旧电影如《归来》《无问西东》《芳华》等是对历史的思考，除了怀旧，更多的是因历史原因产生太多的遗憾！有的遗憾无法弥补，因为时光无法倒流，一些东西失去了就是永恒。失去时才后悔不迭，怀旧重生情节的穿越题材电影便填补了我们这一感情缺憾: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拥有现在记忆的你，该如何把握自己的命运呢?电影《重返20岁》给我们带来了深深的思考和感动。

影片中七旬老太沈梦君脾气古怪，说话尖酸刻薄，媳妇被气得住院，孙女怪她偏心，同龄人嫌她太做作，最后家人决定把她送进养老院。得知消息的沈梦君想在照相馆留下最后的身影，没想到竟让她的外貌回到了20岁。重新成为妙龄女郎的她，以新身份参与日常生活，不仅实现了她年轻时喜欢唱歌，但因生活所迫和没有舞台无法展示的梦想，成为乐队主唱，还引发了音乐总监，一个年轻有为的帅哥对她的追求，让现实生活中早年守寡、独自带大孩子的她感受到了年轻时没有感受过的“恋爱的甜蜜”。

该电影迎合了观众的怀旧心理，比如当女主角演唱邓丽君的经典曲目《一见你就笑》《甜蜜蜜》《给我一个吻》时，生于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观众的记忆之门随之开启， 回忆与各种感慨不禁涌上心头。 还有一些古老的建筑、老旧物品比如天津的小白楼、怀旧照相馆、旗袍、复古的发型等，让观众在心理上回到了过去。怀旧是一支镇痛剂，宽慰弃旧恋新的本性带给人们的折磨；怀旧也是一种减压方式，人们从痛苦的现实中挣脱，找回过去美好的生活。以“ 怀旧” 为主旨的情感是一种替代性满足。

四、猎奇先知的心理

猎奇心理是大众心理的一种，对稀奇的现象和稀奇的事物有探究真相的欲望。因人的耳目受到时间与空间的限制，所以存在一些未解之谜。穿越题材电影迎合了大众的猎奇心理，通常都会在影片故事开始设计引人入胜的悬念，这些悬念只有通过与过去的人对话或穿越到过去亲身体验才能得到解答。如电影《乘风破浪》讲述不理解父亲也不被父亲理解的赛车手徐太浪因意外回到了父亲的青年时代，和父亲成为兄弟，在了解了父母的生活轨迹和不得已的苦衷后，与父亲达成谅解的故事。影片一开始交代，年轻的赛车手徐太浪拿到了赛车总冠军，面对媒体时感谢了很多人，唯独对父亲冷嘲热讽。这是什么原因呢？观众带着猎奇的心理跟随太浪因意外穿越到了过去，答案在穿越后的故事中揭晓。

先知又称为先见，指对一些事物有预觉和预知，能够把握事情发展的规律，预先判断事物的好坏对错。人们几乎都有这样的心理，希望得到有先见之明的人的帮助，或自身就是先知，这样就不必在有多种选择的情况下彷徨，在生活中可以少走弯路。但现实生活是残酷的，基于各种客观因素，很多事物都超出人力预测的范围，做错了事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所以人们只能在想象中回到过去，重新规划人生。[4]电影《解忧杂货店》讲述三个不务正业的小伙子通过信件与30年前的几位迷茫人沟通，前者帮助后者走出困境，后者的经历又反过来激励前者，最终演变为相互的灵魂救赎。前者在这部穿越题材电影中扮演了先知的角色，他们以现代人的身份为三十几年前的晴美排忧解难，因知晓社会发展的趋势，他们指引晴美放弃舞女的工作，学习财经知识，投资股市和房地产，结果她在股市赚到了第一桶金，又抓住了房地产飞涨的大好时机，最终成为一家大型公司的总裁。穿越电影中的先知情节总能让观众热血沸腾，想象自己如能得到先知的帮助那将成就怎样辉煌的人生，抑或想象自己就是先知从帮助他人成功中获得快感和成就感，这些无法实现的理想，只有借助“穿越”情节才能实现。

五、结 语

有电影精神分析学家认为,电影院黑暗的环境与夜晚人们的梦境有着极其相似之处, 它通过梦幻般的故事毫不遮掩地表达创作者的情绪意愿，在虚幻中刻意营造真实感帮助观众实现梦想。观众通过识别机制将自身幻化为影片中的人物，通过奇幻的剧情实现自己在现实生活中无法实现的理想，宣泄自己受压抑无法排解的情绪，获得特殊的审美感受。这种方式与文学描写中的环境营造和渲染有相似之处，观众和读者都是在梦醒之后发现一切皆是虚无。但值得肯定的是，虚无之后不是堕落而是顿悟，在顿悟中觉醒重生，这是穿越题材电影受到大众欢迎的原因之一。

比如《夏洛特烦恼》中的夏洛虽然在梦境中功成名就，但糜烂的生活方式渐渐让他极度厌倦，心爱的妻子秋雅与兄弟厮混，身患绝症时只有他一直嫌弃的马冬梅守在身边不离不弃。这时他回想起与马冬梅在一起的日子，没有钱却真心幸福！梦醒时他十分感谢这个梦境，感谢为自己付出太多不求回报的妻子马冬梅。故事的结局让观众笑中带泪，让人顿时领悟珍惜眼前人的重要性和紧迫性。又如《重返二十岁》中的老太太沈梦君为了挽救孙子的命，甘愿回到70岁的年纪，虽然仍与媳妇互怼，但心态已然平和。《乘风破浪》中的徐太浪穿越后理解了父亲，感受到父爱母爱的他不再固执和偏激。《解忧杂货铺》的三个小混混在帮助他人成功中获得了快乐，在他人成就人生的感召下重拾信心和勇气，开始了新生活。这些电影的结局充满正能量，影片中的主角们在各自的精神世界实现了愿望，终究回归现实。他们每个人都对生活有了更清醒的认识并付诸实践努力成就更好的自己。

观众观影后如同剧中人一样，明白了人生不是游戏，不可能重来，重返过去改变人生道路和生命轨迹、大获成功只能是一种美好念想。我们唯一能做的是珍惜已经拥有的，而不是懊恼已然失去的，把握当下、努力生活，才能创造无悔人生。穿越题材电影的主题无论是追求财富、权势、功名还是爱情、亲情、友情，最终都因拥有真正意义上的“重生”这种正能量的审美特质，才给观众带来感动、顿悟和向上的动力，才赢得了观众的喜爱并将拥有更大的创作空间和发展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