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父亲洗澡

◎ 徐月强

给父亲洗澡是最近几年的事。

前两年，父亲手术后生活无法自理，吃穿都变得费力，更别说洗澡了。给父亲洗澡的重任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我身上。

洗澡时，我总是把浴巾放在凳子上，让他坐好后我去调水温。从头开始，先用喷头把身体弄湿，涂上洗头膏用泡沫把头发慢慢浸软。父亲闭着眼听着水声，任我从头部、耳朵、鼻子开始慢慢清洗。为了不让泡沫弄进眼睛、耳朵里，我总是快速地用干毛巾给父亲擦干。

抚摸着父亲原本结实、挺拔的身体，我感觉父亲真的老了。

父亲曾是一名军人，身体硬朗得很。岁月把他变成现在的样子，我感慨唏嘘。此时，父亲像个听话的孩子，安静无语。

洗到他胳膊的时候，我的心头一颤，又是一阵酸楚。父亲胳膊上的皮肤松弛，越发显出骨骼的坚硬。这曾经是一双多么强健有力的胳膊！曾经，这坚强的臂膀擎起一个家的高度，给我温暖，给我慰藉。在我生病时，父亲给我倒水喂药。记得有一次我喝醉了酒，父亲用双手抱起我送我去医院，陪我打点滴，惭愧得我暗暗发誓再也不醉酒了。父亲没有生气，只是用温暖的目光看着我，我知道他担心的是酒对我的伤害。

父亲是村里唯一一个考上县一中的学生，但因家庭条件差没能去上，辍学后参了军。父亲写得一手好字，在部队自然成了骨干力量。父亲经常给我讲部队的事，讲纪律，讲爱国，讲信念。

父亲让我一心求学。在书橱里，我至今保留着一本《新华字典》、一本《岳飞传》和一本连环画《三借芭蕉扇》。我清晰地记得父亲带我去县城新华书店买书的情形：书店里挤满了人，父亲排着队，我跟在他身后，排了很长时间才买到了我所需要的书。我和父亲都很激动。回家后，父亲翻着书给我讲岳飞的故事，精忠报国的思想影响了我。

父亲对我的影响是巨大的，他的衰老是我不愿意看到又无法回避的。

每次给父亲洗完澡，我都会为他剃胡须、剪指甲、掏耳朵，给他捶捶背、捏捏脚，给他讲一些往事。父亲也总是认真地听着，有时还笑个不止。我心里明白，父亲老了！我要用最大的力量让父亲享受天伦之乐，不让“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悲剧在我身上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