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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洛的梦

2019-11-15张建辉

大学生 2019年10期
关键词:杨树梦想

张建辉

编者按:建辉是本刊校园记者,来自青海,在天津上学。从学业到实习到求职,建辉给我们陆陆续续写了不少文章,有的发表了有的没有,我们因此得以见到一个大学生清晰的成长脉络。我以为毕业后他会顺理成章地留在天津,因为已经有公司要他。毕业前他说:我还是决定回家工作。

三个月以后,我收到了建辉写来的这篇文章,讲述他在青海小县城工作的片段和思考,我惊讶于他的淡定与坚定,更为他关于“中国梦”的思考而感动。习总书记说,中国梦“是我们这一代的,更是青年一代的。”我们为这一代的青年而骄傲。

当我终于要踏上去班玛的路,恐惧与喜悦夹杂着车轮碾石子的声音。这上面的夜的天空奇怪而高,将繁霜撒在两边广袤的草原,目光再望远一些,路从远处的山谷间生长出来,一头指向故乡,一头延伸向未知。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青稞地除了青稞一无所有。我问刘叔,我们到哪儿了?

“还在玛沁。”

二十岁之前我从未想过,我会来到这里。二十岁的七月中,我从地图上探问着这座四川边上,果洛境内的小城。从前听闻那里有树,果洛是唯一的长江流域和黄河的发源地,“三色班玛”人文源于长江。路的尽头,星星低低的,仿佛一伸手就可摘下,倘若你真的去探寻,它又仿佛要离人间而去,暗暗地躲到山的东边去了。我在工作的地方写下一首诗:

后山有碑的亭,

农行有书的屋,

猫王撕咬着笼。

七月该很好,

穿着妈妈叮嘱的高腰袜,

走在日光倾城的莲花街。

她为我关灯后的手机屏皱眉,

也为我五十年后可能会得关节炎碎碎念。

藏民的信赖

单位安排我住在办公楼四层的招待室,从我房间东边的窗户望出去,看得清对面山上飘舞翻飞的经幡。打开房间门从走廊窗户望出去,看得清后山蜿蜒的栈道,红五星下刻着行楷的碑文。单位门前就是小城的主街,日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再稍晚些就隐到了红军碑后面。这座小小的城啊,就夹在这两山之间,日照时长比别处短一些。我整日待在农行的营业大厅,看街上熙攘的人群,我赌那个穿着藏袍,骑摩托的人会停在农行门口,果不其然,他拐了个弯,停车进来要我帮他填个转账单。大厅里夹杂着藏汉双语,也许是同一个人在对你说一句话“帮我取个钱,             。”

初到农行,在营业大厅当指引的日子,有在ATM机存取钱从插卡到输金额都要你代办的客户,也有微信绑卡来银行让工作人员帮忙的,大厅的便民箱中还有针线等生活用品。我不知道是当地的民风淳朴还是农行深入牧区扎根高原几十年,当地牧民早就习惯于信赖农行。这座常住人口不足两万的小城,在过去的几十年金融服务机构只有农行,近年邮储,农商也开设了网点,竞争日渐激烈,但农行始终不曾离开。

农行院子里,正对着我房间的地方有一排杨树,父亲最喜欢杨树了。我深知画杨树需要黑色、墨绿色、宝蓝色、金黄色,那天我站在窗前许久,调制好的天蓝色干了又调,调了再干,始终不知从何下笔,杨树的风骨不似腊梅,寥寥数笔你便可画出它的坚韧。树的风采无关于天空,我洗掉了蓝色,若不是晴天也映不出金黄的叶,于是我又撇开了金黄色。我用画笔想像它那扎在水泥地坪下的根,在看不见的地方涌动着。画树根费了一半的时间,但它终究是要被满地的绿茵遮盖的。人也要给自己扎根的机会,如此方能在如烟的岁月里居有一方天地,如此才不会被冬夜里凌历的寒风连根拔起。白杨树跃然纸上的时候,我将深灰色涂满天空,然后再画上深红的晚霞,而后又为这树点上了遍身的小粉红花。

是我选择了这片高原,还是这片高原选择了我?

隔天下班,我们去赛来塘镇的草滩,休班的人早已选好一块依山傍水的地方烤着牛排等我们了。这里的草原不同于玛沁,草更高一些,河也静静的,看不到底,玛沁的河总是急着奔向远方,三两米就掀起一朵浪花。

我们去时已经很晚了,暗下来是傍晚,再暗就是夜了。我和去年来行里的涛哥提着垃圾袋沿路找垃圾桶,我们打着手电,渐渐看不到营地的车灯,环顾四周除了手电筒微弱的光亮,远山和天际有模糊的界限,至于四周,真的是匐着一只狼你也很难察觉。我把手电筒朝远山晃一晃,手电筒的光照不亮天际,我却抬头看到了满天的繁星,在这没有光污染的小小世界里,我抬头望着满天的星,就像小时候父母去牧区下乡,我站在院子里看星星,我知道北斗七星像一个勺子,那时候我还不会看表,我只知道,勺柄那颗都亮起来的时候,我爸妈就快回来了。

有朋友曾在大醉后拉着我说,“建辉啊,你这个人哪都好,就是太追求完美,对一些事自信过头。”那一夜,我想了很多,我们终究是要对这个世界妥协的,你将自己的那一套强加给这个世界,只会看到满眼的不如意,何不宽容一些,尊重差异性的存在。但事物总是相对的,我不可以年纪轻轻还没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就先宽容了自己,人对自己还是要苛刻一些的,多去追究自己,总比问责他人好一些。我从不觉得自信过头是件坏事,因为我自知,我的梦想过于遥不可及,需要一颗自信过头的心。就像那夜空中的星,你要越长大越看得清晰,你知道它比从前更远了,但你要相信星辰不负赶路人。

父亲与我的梦

当我要去到班玛的时候,父亲说他一定开车送我去,可我临走的前一天,他接了一个电话,匆忙穿好外套,说了句“十月国庆节我一定来看你”,就去了他扶贫的地方。从我高中开始他说话就是这样不算数,我从未去过那个父亲心心念念的地方,我在父亲的日记本里听那里的牧人唱着四千米的歌,六千米的歌。我知道这次的电话是一个施工队打给他的,那个村子有望再修一段路。

五年前父亲去到那里的时候,那儿不通电,不通路,没有信号,父亲开车从一个牧民家去他邻居家用了半天的时间。我从电视里看到,大雪封山的日子,父亲和当地的党员,徒步一家家地去拜访。父亲跟我说,那里有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走出过大山,那里的路,夏隐于草,冬隐于雪。五年过去了,父亲的电话从总是不在服务区到终于可以打视频,夏天他忙碌在青洽会的现场,冬天坐在炉火旁跟牧民们谈脱贫致富的梦想。父亲的梦想是那个我从未去过的村落,是那几百个牧户的脱贫致富,那么我的这一个五年,再一个十年呢?

我总觉得很多事,不尽是巧合,父亲二十多岁刚退伍的第一份工作也在班玛农行,正如现在二十岁刚大学毕业,在班玛农行的我。我们的行长在这儿工作三十五年了,他会不会拿我和我父亲二十多岁的时候做比较。隔着时空,我站在父亲当年可能也站过的地方,想象着当年的他与现在的我,相仿的年纪,极为神似的两個人,同一个起点却可说是天差地别的境遇。父亲从这里出发,白手起家,上下求索,实践着,并实现了他的梦想,那么刚刚起跑,且无后顾之忧的我呢?

我们从学校到单位再到茶余饭后的闲聊都会谈到我们的中国梦,伟大复兴的成果共享是好的,可实现中国梦的使命都交给谁?通通交给“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的广大公职人员?中国梦是每一个中国人的梦,是由十四亿个梦想汇聚在一起的,每一个人都为自己的梦想而奋斗,实现了自己的中国梦,国之复兴指日可待。毕竟国家是由每一个家庭每一个人组成的,公民是国家的载体,国家的梦想自然也承载于每一个公民身上。

这大概也是我和父亲之间的默契,我们从来没有接棒或意志传承这样的说法,但是又彼此心领神会,为做好实现“中国梦”所能做的,走自己平凡而坚定的路。

责任编辑:方丹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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