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工厂》:异质文化碰撞的中立呈现与矛盾悬置
2019-11-15何源堃孟一君
何源堃 孟一君
《美国工厂》是史蒂夫·博格纳(Steven Bognar)和茱莉娅·赖克特(Julia Reichert)继《最后一辆车:通用王国的破产》(The Last Truck:Closing Of A GM Plant)之后导演的又一部关注美国底层工人生存境况的纪录片。作为《最后一辆车:通用王国的破产》的延续,《美国工厂》仍将镜头对准俄亥俄州的代顿小镇,记录了在通用工厂破产后,中国的福耀玻璃公司来到代顿建设工厂的过程。如果说《最后一辆车:通用王国的破产》是回溯式地反思了去工业化导致的美国制造业的衰败,那么《美国工厂》就是前瞻式地审视了全球化回流带来的文化冲击和技术更替带来的人机矛盾。
全球化是90年代两极格局结束后逐渐形成的以经济为中心,向政治和文化辐射的国际浪潮。传统意义上,全球化以发达国家为主导,决定性的资本力量将其工业拓展到相对欠发达地区,利用这些地区人力资源的低廉和引资政策的优越建立起庞大的跨国公司,逐步形成世界性的分工合作体系和全球性的商品流通网络。但是在《美国工厂》中,可以看到影片所记录的是一个资本反向流动的全球化回流现象,中国作为发展中国家,其跨国企业反过来扶植了发达国家美国的工业,帮助美国创造了大量就业机会,因此掌握了话语主动权。究其原因,一方面是美国本土工业的外迁和人力成本的上涨所造成的就业机会萎缩,另一方面是中国经济实力的飞速发展所带来的工业扩张延伸到了美国等发达国家,因此在资本话语加持之下随着经济崛起而影响力不断提升的中国文化与美国本土文化形成的碰撞就成为影片的核心母题。
为了避免简单的二元文化对立,影片以群像设置的方式将抽象的文化交流通过个体的交往来表现,平衡了中美两国工人的话语,同时以直接影像的视听呈现确立了中立客观的记录立场。在此基础上,影片围绕工会之争这一重要事件,建构了核心叙事线,将其作为文化的博弈点把难以调和的文化冲突转变为了可解决的冲突事件来处理,呈现出文化冲突想象性和解的表象,避免了直接的价值评判。影片另一被隐秘悬置的主题是文化冲突背后潜藏的劳资矛盾,这种矛盾被技术更替所掩盖,科技发展中人机矛盾这一时代命题被推上台前,代偿性地提供了纯粹理性的价值思辨。
一、群像设置:中美工人的多声部表述
《美国工厂》从片名来看虽意为美国的工厂,但实质上作为影片主要表现空间的福耀玻璃制造厂却是中国人在美国开办的,因此影片在题材上就首要面临如何均衡而不偏颇地表现中美双方的难题。尤其值得注意的是,《美国工厂》的制作公司是奥巴马夫妇成立的高地制片公司(Higher Ground Productions),发行公司是美国的融媒体影视巨头网飞(Netflix),其主创团队成员也基本都是美国人,这种美国本土的摄制背景很容易掺杂先入为主的意识形态立场,使影片的价值评判出现偏颇。
为了避免出现记录立场的偏斜,影片在内容层面赋予了中国工人与美国工人同等的发声机会,既从美国人也从中国人的视角去考量两个群体之间的交互,并将位于中国福清的福耀总部作为美国福耀工厂的对照空间来加以记录,以此形成了均衡中美双方人员的群像生态,在文本层面达成了两种文化的话语平衡。多声部的表述方式也在很大程度上避免了运用全知解说词或者中心叙述者所造成的话语绝对化。因此,在影片中观众既可以看到在美国的福耀工厂中美国工人的生活和工作状态,看到中国领班在指导和管理美国工人时遇到的困难,也能看到在中国的福耀工厂中中国工人的生活和工作状态,看到美国人员来到中国目睹了中国工人的辛勤劳动后产生的震撼。
以同一事件为基准,中美双方人员形成意见分歧时,这种多声部表述更是体现出极其客观的思辨性。例如中国管理人员要求推高机驾驶员吉儿用推高机推起两倍重量的货物,而吉儿坚决不同意。从这一冲突的隐含话语推断,中国管理者显然认为这种重量虽然超过了推高机的字面负载,但是却仍旧在其实际负载能力之内,以此可以实现效率的最大化。吉儿则认为这种行为会形成安全隐患。由此可以看出,中国工人善于变通,并不严守界限,而是以追求效率和实用性为目标;美国工人则严格地在界限范围内行事,恪守规则,哪怕这样会影响工作效率。善于变通和恪守规则并不是孰优孰劣的问题,而是各有利弊,这体现出影片多声部表述所形成的思辨态度而避免了非此即彼的盖棺定论。
中美两国工人的群像设置也是两种文化的具体负载,因为文化本是抽象之物,只有通过人物的转译,形成具体的言行,它才能成为可见可感的显现之物。从群体层面来看,“文化是一群人共有的生活方式,是全部多多少少定型化了的习得性行为模式组成的构型”,中美两国工人的群体,尤其是在群体内部具有统一性的行为习惯、价值观念和生活方式,就构成了其文化最具辨识度的部分。例如在谈及工作时,美国人很少涉及家庭,但是中国人却经常把工作与家庭联系在一起。无论是王谈及自己在国内的两个孩子和老婆,还是中国福耀工厂中的三位工人谈及自己因为工作忙陪伴孩子的时间有限,都体现出中国文化中将劳动和工作视作维系家庭纽带的观念——个体和集体休戚与共,因此在片尾可以看到王已经将自己远在中国的家人接到了美国团聚。而美国人显然更加独立,他们工作更多是为了自身需求,而不是首先为了承担家庭责任,因此他们更重视工作的体验,重视工作中的友情和人际关系,而非对家庭的回馈。
个体身上的文化特质则是对其所属文化的进一步丰富。人是文化的基础,马克思就曾指出:“人不是抽象的蛰居于世界之外的存在物。人就是人的世界,就是国家,社会。”②因此影片中形形色色的个体就构成了两种文化的多元切面,代表着其文化中的某些特质,形成了对广谱文化的补充。例如窑炉监工罗伯在进入工厂时接受了王和里昂的教导,因此对王和里昂非常感激,他邀请王和里昂以及其他中国工人一起去家中共度母亲节、吃火鸡、射击,即使最后他被福耀工厂解雇,他仍然感谢中国工人在两年半中给予他的帮助,这体现出美国文化中懂得感恩的一面。美国领班寇特向中国工人吐槽美国工人效率低下,直言“美国员工就是太烂了”“大部分我来是为了收工资,不是为了做玻璃”,这体现出美国文化中直率且善于反思的一面。中国窑炉工程师王面对工作时满臂的烫伤和紧凑的吃饭时间神情坦然,没有丝毫抱怨,这体现出中国文化中吃苦耐劳的特性。更为重要的是,让每一个个体单独发声体现出了影片关注个体境遇的人文关怀立场,这些中美工人不是被讲述的对象,而是自由叙述的叙事者,他们既讲述自己的故事和心声,也彼此勾连完成了整个影片的叙述。
二、直接影像:跨国工业的中立呈现
《美国工厂》对一种显见的客观性的诉求,除了在题材上的群像提取与内容上的多声部表述,也体现在影像的形式层面。从影像的记录风格来看,《美国工厂》与前作《最后一辆车:通用王国的破产》具有极大的反差性,甚至呈现出一种两极化的互异:《最后一辆车:通用王国的破产》体现出一种真实电影的风格,而《美国工厂》则更贴近于一种直接电影(Direct Cinema)的风格。真实电影和直接电影皆是纪录片历史上的重要流派,二者形成的时间节点相近,但是生发空间和创作群体却差异极大,因此形成了不同的记录理念和不同的影像风格。
由图6可知,不同学院的借阅册次分布、变化趋势与借阅人数呈现的趋势有较大不同。其中,法学院的借阅册次在2016年之后急剧上升,国际经贸学院、金融管理学院、会计学院的借阅册次在2017年之后增长趋于平缓甚至略微下降,然而未能从借阅人数分布中发现这种增长变化。
真实电影诞生于法国,其代表人物是人类学家让·鲁什和社会学家艾加德·莫兰,这一流派受到弗拉哈迪和维尔托夫记录理念的直接影响,主张纪录片的创作者主动介入被摄对象中间,积极地参与纪录片的话语,以深度访问甚至刻意引导的方式激发被摄对象,从而“废除了生活—电影的二元性,消除了导演和如实摄录之间的矛盾,并找到了一条‘克服故事片和纪录片之间的根本对立’的道路”。更为甚者,真实电影还会采用“虚构”和“在场参与”的方式实现记录主旨,采用主观镜头和套层结构的方式跳出客观记录,形成自我指涉。
《最后一辆车:通用王国的破产》就折射出真实电影的影子,在这部纪录片中采访者以话语介入的方式阶段性地在场,与面临失业的工人们一起交谈,引导他们倾诉内心,同时影片中还插入了非记录的新闻片段,引述了不同媒体对通用工厂破产进行的评论,因此影片整体来看更像是一部阐述社会心理的影像民族志而非单纯的现实镜像。到了《美国工厂》,影片的记录主体从本土工厂转向跨国工业,文化碰撞和意识形态因素变得更为敏感,明显可见两位导演有意拉开了与电影的距离,采用了更客观的记录方式,体现出更贴近直接电影的影像观感。
直接电影形成于美国,其代表人物是梅索斯兄弟和罗伯特·德鲁,这一流派受新闻摄影的影响,主张摄制者应当像“墙上的苍蝇(fly on the wall)”,冷静地旁观而不介入现实,也不发表意见。用史蒂芬·曼伯(Stephen Mamber)的话说,就是“试图在不经指导的情况下记录真实的人物和真实的环境声音”。具体到视听呈现,直接电影摒弃了解说词、画外音、虚构、引言等有违客观性的手法,力求贴近现实和事实。因此可以说真实电影是主题式的,其目标是通过镜头从现实中找寻问题的答案;直接电影是间离式的,其目标是通过记录冷静地关照现实。《美国工厂》显然就是间离式的话语,影片没有任何虚构镜头,摄制者也始终缺席,既没有采访也没有解说,仅有的几段字幕也是纯粹的概述式话语,起到的是交代背景或概括事件的作用,如片头在交代影片故事发生的背景时,字幕内容为:“代顿的通用汽车工厂关门时,当地失去一万多份工作,2010年,中国公司开始增加投资美国制造业,重启关闭的美国工厂”。这段字幕仅仅解释了福耀公司在美国代顿落地的前因,巧妙回避了中国工厂提供就业机会或激发美国本土工业之类的表述内容,避免了落入先入为主的偏向立场。
在文本层面之外,通过《美国工厂》中零星的工人侧面镜头的陈述段落,仍可以推断出有一个隐蔽的采访者在场,但是这一采访者始终没有介入文本的纪实,因此也不具有对记录内容的主观导向性。此外,影片中工人的陈述与她们生活和工作的经历相并列,形成了声画同步的自我解说效果,以此摒弃了第三人称解说词的使用,再度强化了人物表现的客观性。例如尚尼在诉说自身经历时,声音内容是“我在通用汽车一个钟头赚29美元多,我在福耀一个钟头赚12美元84分,那时我的孩子想要一双运动鞋我就会去买,现在不能这样随性了,我们失去了房子和车子”。画面内容是尚尼默默地坐在工厂外的台阶上抽烟,面露忧思,此时解说和画面就形成了内涵的一致性,巧妙地强化了尚尼的自我表述。因此,《美国工厂》虽然不是一部标准的直接电影,但却可以说它在表征层面形成了援引直接电影客观特性,型塑直接电影在场性观感的直接影像。
三、工会之争:文化冲突的想象性和解
影片的中立性通过均衡的表述视角和客观的直接影像而建构,在此基础上中美异质文化的碰撞就成为影片的主要呈现内容。在具体的文化碰撞中,可共存的与彼此冲突的,可通约的与彼此对立的部分都客观存在,形成了一个文化交互的动态过程。
在这一过程中文化的融合被首要呈现出来,正如影片伊始福耀工厂的成立大会上发言人所强调的:“我们做的是融合两种文化,中国文化和美国文化”。具体来看,影片中呈现的文化融合首先是个人之间的认同,这是文化融合的量变单元。罗伯和王之间的友情就被着重刻画,罗伯展示王去他家做客的照片,陈述王对他的帮助,阐明支持王的工作的立场都是对二者友情的反复写照,体现出了不同文化背景的个体间真切的相互体认。美国媒体特别注意到了罗伯和王交流的细节,指出它表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文化可以在看似不可能的地方共存”。不同语言之间的相互转码也体现出了文化融合的过程,影片中两国工人利用微信翻译进行彼此交流,主管李昂为美国人解释福耀是“Fuyao”而不是“Fiyao”,向他的美国朋友询问鲤鱼的英文说法都是这种融合的体现。尤其是影片中中国人和美国人在能力所及的情况下互相使用对方的语言进行交流,充分体现了对彼此文化的尊重态度。但是在语言的转化和个体的融洽之外,文化中更多的是相抵牾的部分,就如费孝通所言:“语言基本上是一种工具性的文化,它的价值取决于能否达到达意的目的,是一种使用价值,不附带贵贱好恶等感情选择。这在文化领域里并不普遍,普遍的倒是充满着爱憎、是非的规范,而且还和民族或地方自尊心密切结合在一起,容不得撞碰。”在相互碰撞的文化中,工会制度的存留与否就成了代表性的冲突中心。
但是由于琐碎抽象的文化冲突被工会之争所掩盖,工会的成立与否在一定程度上就与文化的融合与否对等起来。全美汽车工人联合会的人上台演讲,宣称“我们学到公司能边赚钱边好好对待员工,还能付员工公平的薪水,还能让员工维持安全,这两者是可以并存的”。
他明显把工会看成是调解一切的灵丹妙药。但是从历史的角度来看,工会的成立至多只能缓和工人个体和企业整体之间的垂直经济矛盾,要想依靠工会作为中介来解决复杂的文化冲突,只能是达成一种想象式的和解。对于工会弊端的审视,导演为了避免直接的价值评判并没有在影片中直接提及,只是借工人之口进行了一定的评议转述,但在最后的民主投票中,压倒性的多数选票不赞成工会成立这一事实还是表明了工会的弊大于利。事实上,在史蒂夫·博格纳和茱莉娅·赖克特的上一部纪录片《最后一辆车:通用王国的破产》中已经对工会的弊端进行了一定揭示,影片中所转引的新闻片段就是不同媒体对工会的批判,这些媒体批评工会的贪婪是拖垮通用公司的首要原因。美国工会制度也确实处于衰败之中,根据2003年的统计,“在私营企业部门中,工会的入会率不到10%;就全国来说,目前工会的入会率是14%,这与50年代初的35%相比,已下降了一半多”,这种衰败的根源就是工会的日益腐败。从结果来看,工会的设立虽然失败了,冲突事件仍旧得到解决,但伴随着争端的沉寂,文化冲突也进入了话语的真空,技术更替作为悬置劳资矛盾的替代事件成为新的表现主体。
四、技术更替:劳资矛盾的隐秘悬置
工会之争虽然提供了对文化冲突的具象表现,凝练了影片的叙事,但是却牵引出了一个文化碰撞外的新问题——劳资矛盾。传统意义上,劳资矛盾是被雇佣劳动者与雇主之间基于劳动保障、薪资、工作环境等因素的冲突,是纯粹经济性的,既不涉及意识形态也不涉及文化背景,但是由于在美国的福耀工厂中资方是中国人,其构成主要是中国管理人员,劳方是美国人,其构成主要是美国工人,因此这种劳资矛盾又掺杂了文化差异,这会使得影片所表现的文化冲突因为在经济关系中话语权的分配失衡进一步加剧,落入非客观的偏颇立场。为此,导演将工业全球化和现代化中的又一个核心冲突——技术更替抛出,将科技发展中人机矛盾这一命题推上台前,代偿性地提供了纯粹理性的价值思辨,回避了可能造成的文化和意识形态方面的主观价值评判。
在技术的更替中,矛盾的双方不再是人与人,而成为人与机器,这种矛盾以竞争的形式存在,当人落后于技术时就可能被现代工业所淘汰。费孝通在20世纪40年代在美国做实地访问时就已经察觉到这种人机矛盾,他在随笔中感叹:“人在生产过程中的地位完全改变了。以往人总是为主……技术变质后,主要的配合离开了人,人成了整个配合中的一部分,甚至是从属部分了……参加活动的劳工却是在简单的从属动作中去服侍机器。”因此无论是在美国还是中国的福耀工厂中我们都可以看到,从金黄的沙土到火红的熔浆,再到原始玻璃和后续的打磨、切割、清洗、分拣环节,机器承担了主要的工作,人只是作为机器的操控者和辅助者存在,有所区别的只是中美工厂的自动化程度不同。饶有深意的一组互文片段分别存在于《最后一辆车:通用王国的破产》和《美国工厂》。在《最后一辆车:通用王国的破产》中,采访者询问一位失业的男性工人是否会使用电脑,男性工人的回答是一点也不会,因为他的家中没有电脑,但是他不认为对电脑技能的掌握会影响他寻找工作。讽刺的是,在几年之后的《美国工厂》中,福耀来到了代顿重启原来的工厂,曾经的下岗工人罗伯在此重新获得了工作机会,但两年半后他就因为用电脑找资料太慢而被辞退。短短不到10年的时间,电脑技术已经成为决定一个人职业寿命的关键。更为残酷的技术更替仍在上演,曹德旺在视察生产线时,美国福耀工厂的管理人员指着身边埋头工作的美国员工,面无表情地汇报:“我们希望7月或8月以后把这些人去掉,我改成机器在那边磨,现在没办法,因为他们太慢了。”这些工人显然预料不到,即使他们投入了更多的辛劳,逐步适应了在福耀工厂的高压力、快节奏中工作,在不久的将来仍旧避免不了被机器所替代。
人类社会的进步始终得益于科学技术的进步,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从蒸汽机的发明开始,人力就从手工劳动中被解放出来,社会生产力实现了飞跃,但是时至今日,机器对人的过度解放已经形成了排斥,社会生产力仍在不断进步,现代化的人机矛盾却越来越尖锐。技术必然要继续进步,但是由此造成的失业问题也亟待解决,对于这一日益严峻的技术异化现象,导演无意作出评判,只是客观地将其呈现出来,留待观众进行理性思辨。
结语
影片《美国工厂》以中美两国的福耀玻璃公司为对照空间,记录了中美双方的工业合作和文化碰撞。在记录的过程中,导演始终保持着话语的克制,以群像设置和直接影像的方式如实地呈现出异质文化交互、冲突与融合的过程。作为一部纯粹的美国纪录片,影片能够秉持这种客观性极其难能可贵,因为这赋予了影片更深广的社会内涵和跨文化关照立场。在文本内部,影片则以工会之争为叙事核心,呈现出文化冲突、劳资矛盾和技术更替这三个时代主题,使意义生产形成了多向度延伸。但无论是文化碰撞、劳资矛盾还是人机冲突,导演都无意作出主体性的评判,只是构建了一个开放的文本留待观众进行审视和填充,维持了影片一以贯之的话语中立。这也启示我们:国与国之间的经济实力或许有强弱之分,但是文化却没有高低之辩。面对不同文化之间存在的差异,并非一定要强行弥合。悬置矛盾、承认差异、彼此尊重更能实现文化的和解,聚合不同民族的力量共同应对劳资矛盾等普遍存在的现代性议题。
【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