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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术史研究方法及实践
——以中国电影史学为例

2019-11-15檀秋文

电影新作 2019年4期
关键词:学术史史学学术

檀秋文

一、学术史研究及其意义

在展开本文讨论之前,首先要回答的问题就是“何为学术”?“何为学术史”?

在汉语中,学术是“指较为专门、有系统的学问”。在英语中,跟学术相对应的词为academia,意为“在大学和学院里进行的教学和科研工作”。两相比较,汉语词典上的解释侧重于将学术解释为静态的知识。英语词典则强调的是一种动态的活动,也更突出其所具有的学院派性质。学者杜书瀛认为,“学术,作为人类的一种高度自觉的理性的精神活动,就是对对象和问题,按照一定的方向、途径、方法和规程,进行专门的(经过一定训练的、专业性的)研究和探求,以得到系统或体系性的知识和道理。”

顾名思义,学术史也就是研究学术发展的历史,即对学术研究这样一种精神活动及其知识体系的发展历程的研究。李学勤主编的煌煌11卷本《中国学术史》丛书“总序”中

写道:“研究学术的历史,从历史角度看学术,这就是学术史。”余三定也认为,“简言之,学术史就是学术对自身的发展历程进行反思、分析和研究,从而寻找出学术发展带有规律性的东西来。”在此基础上,也有学者提出要扩大学术史研究的范围,将学术活动放到整个社会历史的大背景下加以考察,如“学术史的研究内容比较广泛,既包括对学派、学者、学术机构等的研究,又包括对正式著作(文献资源)及口

语资源、实体资源等的研究,还包括对学术媒体,诸如学术期刊、学术网站、出版社的研究;既可以以某一专门学科领域进行研究,也可以问题为中心涉及多学科进行研究”。“学术史研究既要重视内在理路,又要重视外缘影响。范式更新与学术发展之间有着直接对应的关系。”“学术史研究旨在探索过往的学人及其学术活动(学科、学派、学术思潮)的真实性和价值,它们的内部关系,以及它们与社会的互动关系。”

综观上述多位学者的论述,可以看出,虽然在具体的文字表述上存在差异,但是其内在观点基本上是一致的。简言之,学术史是对学术范式的演变和学术发展脉络的考察,通过回望历史来理解当下,进而更好地展望未来。其中又分为宏观和微观两个层面:宏观的学术史研究,包括学术思潮、学术争鸣、学术流变、学术发展的整体综合性研究;微观的学术史研究则是包括学科史、学者个案研究、学术批评研究等。同时,对某一领域学术史的考察,不能仅仅关注其自身内在的历史流变,还需要考虑到学术发展所受到的整个社会环境的影响。

中国有着悠久的学术史研究传统。有学者把中国学术史研究的源起远溯至先秦诸子,如《庄子·天下篇》《荀子·非十二子》《韩非子·显学》等。梁启超则认为,“中国有完善的学术史,自梨洲之著学案始。”真正意义上的现代学术史著作,“则滥觞于近代刘师培1905年所作《周末学术史序》。”在此之后,梁启超、杨东莼、钱穆等人撰写的有重要影响的学术史著作渐次出现——梁启超所作《论中国学术思想变迁之大势》(1902)、《清代学术概论》(1920)、《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1929),杨东莼所作《中国学术史讲话》(1932),钱穆所作《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1937)等——掀起了中国学术史研究的第一个高潮。

在中国知网上以“学术史”为主题词进行搜索,其结果有超过1万篇相关论文,但1977年之前的论文只有17篇,也就是说,学术史研究在改革开放之后才得到了迅速发展。特别是进入20世纪90年代后,学术史热席卷中国人文社会科学的诸多领域,从最早开始进行学术史研究的历史学、文学,逐渐蔓延到社会学、新闻传播学、语言学、教育学、图书馆学、法学、军事学、消费者学、医学、地质学、党史学、电影学等。

1991年,《学人》丛刊召开了一次关于学术规范与学术史的座谈会,并将座谈会的成果行诸文字,在该丛刊的第一辑以《学术史研究笔谈》为名予以发表。此后,在余定三、陈平原等学者身体力行地推动之下,学术史研究逐渐升温,相关成果刊登在众多报纸杂志上,大部头的学术史研究专著也接二连三得以出版,如11卷本的《中国学术史》(2001)、6卷本的《中国学术通史》(2004)、12卷本的《中国学术编年(合集)》(2013)等。在单个学科内部也有本学科的学术史专著出现,如《中国20世纪文艺学学术史》(2007)、《中国军事学术史》(2008)、《中国新时期新闻传播学术史研究》(2009)等。

1999-2000年间,很多学科都借世纪之交的历史时机,对本学科的学术史进行了回顾,进而推动学术史研究整体上进入到了一个新的高潮。2005年,国内学术史研究的重要阵地《云梦学刊》杂志专门开辟了“当代学术史研究”栏目,邀请在此领域有影响的众专家学者撰文深入讨论。“人们期望通过学术史研究,理性地回顾和反思学科

自身在20世纪的漫长历史进程,了解学科研究的历史和现状,对经验教训与学术规律有一个精当总结,已获得对未来研究的科学导向。”

对于学术史研究的重要意义,有很多专家也做出过详细阐释。陈平原指出,“学术史的主要功用,还不在于对具体学人或著作的褒贬抑扬,而是通过‘分源别流’让后学了解一代学术发展的脉络和走向;通过描述学术进程的连续性,鼓励和引导后来者尽快进入某一学术传统,免去许多暗中摸索的工夫。”蒋寅也认为,“作为研究对象的学术史,是学者对学科发展所作的反思和总结。这项工作的目的,是通过对既有成果加以淘汰和筛选,在知识积累的意义上肯定杰出学者及其成果的价值,在技术进步的高度上总结经验和教训,最终为学术发展指明方向。”还有学者认为,学术史的主要任务,是“提炼学术思想、总结学术方法,并要对学术的成败得失进行评论剖析,要从学术的演变发展概括出某些规律性的认识,并且应该努力上升到理论层次”。

这也就是说,通过对学术史展开研究,就可以对某个领域的研究历史和研究现状有个提纲挈领的了解。总而言之,如果我们对所从事的本专业的学术研究能够有一种历史的意识,那么对各学科厘清自身发展的脉络、反思学术研究中存在的问题、展望未来的学术发展方向等都具有重要的研究意义,即“寻索学术发展之正途大道,示来人以轨则”。

二、“重写电影史”与中国电影史学之发展

对于中国这样一个有着悠久史学传统的国家而言,有关中国电影发展历史的记述,在中国电影诞生不久就开始了。1914年《新剧杂志》上刊登的《中国最新活动影戏段落史》一文,被认为是“电影界首次以正式的论述与互动方式,跳出既有的理论和话语束缚,将‘史学’提上主题层面,寓示思维范型层面较大的突破,是由非主观史学意识思维上升到主观意识层面思维的界碑”。1927年程树仁的《中华影业年鉴》和徐耻痕的《中国影戏大观》的出现,被认为中国电影史研究“拥有一个不同凡响的起点与较高水平的开端”。20世纪30年代,谷剑尘的《中国电影发达史》(1934)和郑君里的《现代中国电影史略》(1936)等电影史著述,则代表了当时条件下的中国电影史研究所能达到的最高水准。但毋庸讳言,因为种种原因,“这些早期的电影史研究实践为后来的中国电影史研究提供了珍贵的史料,但尚未在学术价值的高度上对后世的研究产生引领式的影响,历史研究的总体水平仍然较低”。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与此同时,1956年创刊的《中国电影》杂志(后改为《电影艺术》杂志),开辟了“昨日银幕”专栏,刊发了管海峰、洪警铃、王汉伦、宣景琳等多位老电影人的回忆文章。随后《中国电影发展史》的写作及完成,则将此时中国电影史研究推向了一个顶峰,也成为一个里程碑式的文本,其“学术影响遍及海内外。许多后来的中国电影史著作,包括中文的和英文的、内地的和港台地区的,都以不同方式汲取和借鉴了其学术成果”。然而,由于政治形势的影响,整体来看,在当时那种特殊的时代环境下,此时的电影史研究无法避免政治意识形态的影响,“在史料取舍、史实的阐述与评估和历史发展脉络的梳理上不可避免地带有当时浓重的意识形态的痕迹”,制约了彼时中国电影史研究所能达到的学术高度。本有着大好开局的中国电影史学,在其后的十几年间非但没能向前发展、紧跟世界潮流,反而被意识形态的漩涡所裹胁而无法自持,甚至逐渐沉沦,令人欷歔不已。

真正学术意义上的中国电影史研究,正是在改革开放之后,摆脱了意识形态桎梏的情况下,逐渐重新走上学术的正轨,真正系统化、学科化、正规化,取得了丰硕的成果。

当下中国电影史研究最大的关键词就是“重写电影史”。1988年,郦苏元在撰文《从历史中汲取灵感——电影史研究随想》一文中正式提出对电影史进行重写的观念。作者称,“一门电影史,需要一次次重新编写,重新核查史实,重新评估影片价值,在不断的研究和探寻中,逐步走向真理。”只不过,重新编写中国电影史的呼吁甫一提出,在当时的电影学界却乏人呼应。直至1991年,贾磊磊才在《建立电影史学的第二范畴:形态史》一文中明确提出了“重写电影史”的要求,呼吁突破传统以作者和作品为中心的史观。这两篇文章都体现出寻找新的中国电影史研究方向的冲动。

整个90年代,“重写电影史”的呼声不绝于耳,在逐步打破中国电影史研究的固有限制,推动了整体研究范式的转移,中国电影史学也走过了一条从无到有、从弱小而壮大的发展之路。这其中,高校、科研院所等科研机构,出版社、学术期刊等出版机构,中国电影资料馆、各档案馆、电影博物馆等档案机构等,共同推动了中国电影史学术研究的不断向前推进。具体表现在:从事中国电影史研究的人员不断增多,大规模的中国电影史学术会议被定期召开,各种资料档案被重新挖掘整理,有关中国电影史的论文专著层出不穷。在这样一种由多方力量共同交织的学术话语场中,中国电影史研究走过了一条从无人问津到众声喧哗的漫漫长路,在史学观念、叙事范式、观察视角、理论方法等方面都获得了极大的突破和进展。以往的研究禁区被逐渐打破,研究视野日益开阔,中国电影史研究在学术上所达到的深度上和广度上都远远超出之前的任何时期。

21世纪初,面对中国电影诞生百年纪念之时,在学术期刊的推动下,“重写电影史”亦成为学术界的共识。《当代电影》杂志更是专门开辟了“重写电影史”“经典重读”等专栏,“展开对中国电影史富于全新史学观念的开拓性研究”。“重写电影史”已经成为中国电影史研究中一股不可遏制的大潮。“电影史研究不是简单的重复,它在更高层面观照、拷问和反思之上向前推进。”在“重写电影史”的视域下,“谁来研究电影史”“如何研究电影史”和“研究什么内容”是三个重要话题。相应的,“谁来重写”“如何重写”“重写什么”就成为我们需要仔细辨别的话题。

李道新曾指出,“从学术史的角度继续观照改革开放以来的中国电影史研究,仍是中国的电影(史)学者们不能松懈的历史使命。在此过程中,既不要妄自菲薄,也不能自得其乐,同时,还有必要保持相当的忧患意识。”虞吉也认为,“进一步理清已有研究成果,审视既有史述和史论判断的合理性,应该是中国电影史研究持续深入的任务。”因此,在新的历史条件下,从学术史的角度对中国电影史学的历史经验和学术传承进行理性分析和思考,深入剖析中国电影史学的发展脉络,所取得的成就、历史经验,以及存在的不足,是当前的一个重要且急迫的课题。

三、中国电影史学术史回顾与展望

在2005年纪念中国电影诞辰一百周年的时候,面对彼时轰轰烈烈的各种纪念活动,就有人说:“对中国电影历史的研究在此间从以往无人喝彩的尴尬中获得了片刻的繁荣,电影史的学者和研究者也从长期的焦虑和孤独中赢得了必要的尊重。”不过,从2005年至今的十几年来看,中国电影史研究并非只是“片刻的繁荣”,而是已从一个乏人问津的冷门领域成为当下中国电影学术的热门领域,与电影产业研究、电影文化研究相鼎立,甚至有独领风骚的趋势。学术研究的发展又必然会带来学术史研究的内在需求。正如温儒敏所言:“从事任何学术研究,都要有问题意识,有问题才有研究的动因,才能形成研究的课题。所谓问题意识,并非凭空产生,而是源自对研究对象深入的思考,包括对既有研究成果的充分把握。因此,对所从事研究的学科性质、特点及状况的全面了解,是我们初学者进入研究的必经之路。面对业已形成的学科格局,我们很自然会寻找自己可能适合的位置,明白自己可以做什么,什么问题的探寻是有意义的,也才能感受自己工作的价值。”因此,中国电影史学亟须在问题意识的统领下,从学术史角度进一步确立研究的基点并深入展开。

然而,相较于学术史研究在其他学科领域内的众声喧哗、热闹非凡,其在电影史研究中则显得落寞异常。当然,也有学者认识到了学术史研究的重要性,指出“进一步理清已有研究成果,反思、审视既有史述和史

论判断的合理性,应该是中国电影史研究持续深入的任务”。

在现有研究当中,真正明确从学术史角度来观照电影学研究的成果并不多,只有李道新的《重构中国电影——从学术史的角度观照改革开放以来的中国电影史研究》、田星的《中国电影学术史研究的兴起和发展态势》、陈犀禾的《中国电影研究学术发展史纲》等寥寥几篇论文,以及丁亚平率领众弟子合力著成的《中国电影史学》一书。其中,《中国电影学术史研究的兴起和发展态势》和《中国电影研究学术发展史纲》两篇文章并非专门探讨中国电影史学术史的论文。前者主要是从学术史的角度对《中国电影理论史评》《中国现代电影理论史》《简述中国电影研究在欧美的发展》《中国电影批评史》《中国电影研究学术发展史纲》等五个专著或论文,从体例、内容、框架、主题等方面进行逐一点评,小中见大、深入到位;后者则是一个纲领性的研究成果,时间上从20世纪初起纵贯近百年,空间上囊括中国内地、香港地区、台湾地区和海外,内容上则是对百年来的电影史、电影批评和电影理论等研究成果进行考评,视野开阔、内容全面。然而在这两篇文章中,前者并未专门论述中国电影史研究的学术发展脉络,后者则按照时间段将近百年的电影学术史分为五大部分,有关中国电影史的研究成果只占每部分中三分之一的篇幅,因而只能对每个时期最有代表性的中国电影史研究专著加以点评,难免有所遗漏。

李道新的《重构中国电影——从学术史的角度观照改革开放以来的中国电影史研究》一文是目前仅见的明确从学术史角度考量中国电影史研究的论文。文章对“1978—2008年间中国内地出版(或再版)的主要国外电影史学著述”“1978—2008年间国内学术刊物上发表的主要的中国电影史学研究论文及出版的相关著作”“1978—2008年间中国内地出版的主要的中国电影史著”均作了详细统计。在此基础上,作者指出,“作为学术的电影史研究与电影史研究的学术史,正是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电影史研究可资依凭的重要的理论资源,也是中国电影史学必须借镜的不可多得的参照系。”该文全面分析了世界各国(美、英、法、苏、日、意)电影史学术发展的脉络及其特点,对改革开放以后外国电影史著作的翻译引进以及中国学者在此期间所取得的研究成果进行了提纲挈领式的评述。不过,囿于篇幅,文中对外来电影史理论和研究成果引进后对中国本土电影史研究所产生的影响、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电影史研究所走过的发展阶段、中国电影史研究内在的精神理路的分析等均未能充分展开。

作为国内目前为止第一部探讨中国电影史学及其发展的通论性著作,丁亚平主编的《中国电影史学》,从“电影史学本质:理论与价值”“电影史学的发展过程及规律”“电影史学者的边界与意义”“电影史学群体及其发展”“电影史学的关系、路径及作用”“电影史学的文本与方法”“中国电影史料学与资料库建设研究”等方面入手,对100多年来中国电影史学术发展的流脉、具有代表性的电影史学者、电影史的不同写作形态、电影史理论等内容进行了剖析和思考,堪称目前为止对中国电影史学术发展最周全的研究著作,为此后的相关研究奠定了进一步深入拓展的基础。

出于重大节庆纪念的传统,在改革开放每个十年的时间节点上,均会出现大批回顾、分析、反思过去电影界重大成就的文章,电影史研究领域也不例外。在1988年改革开放10周年时,钟大丰发表了《历史折射出现实的光辉——谈新时期的电影历史研究》,从历史研究与现实电影思潮之间的关系出发,认为彼时中国电影史研究视野得到了不断拓展,“不仅注重于中国电影的革命现实主义的传统,更主要的还对历来忽视的中国电影的艺术传统进行了重新认识和发掘整理”。

与该文类似的是郦苏元的《新的视点 新的阐释——新时期中国电影史研究回顾》。作为庆祝改革开放20周年而作的回顾文章,作者对这20年来的中国电影史研究进行了深入回顾、总结及展望,从“历史话题与历史语境”“影片历史与电影历史”“讲述历史与阐释历史”等方面,对(彼时)改革开放20年来的中国电影史研究中观念的更新、视野的扩大、自身电影理论的建构,以及如何看待中国电影史研究中引入西方理论来分析中国文本等问题,都做了详细梳理。可以说,该文也是中国电影史学术史研究中一篇重要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另外,还有几篇文章虽然并未冠以学术史之名,但实际上都是重要的学术史成果。高小健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对中国电影历史的复读》中,结合社会历史话语的变迁,简要回顾了20世纪50-60年代之后,中国电影史研究在每个历史时期所呈现出的不同的阶段性变化。石川的《“十七年”中国电影史的研究与写作》对20世纪80-90年代出现的有关中国“十七年”电影史的研究成果进行了梳理,总结出所存在的政治史、艺术史、文化史等几种不同的研究写作取向,并对传统电影史观、史学方法、史述视角等等进行了反思,呼吁“探索电影史述的新维度”。郦苏元的《中国早期电影史的微观研究》对一些年轻电影史学者有关早期电影史的研究成果进行了详细梳理,并对这些微观研究成果予以高度肯定,认为微观史学“能够以更加丰富翔实的史料,更加准确清晰的叙述,更加生动具体的语言,描绘出真实鲜活的历史图景,这正是所有电影史学工作者所期待所追求的。”虞吉的《起点与节点 参照与突破——对〈中国电影发展史〉与新时期以来电影史学发展的审视》,以对《中国电影发展史》的讨论为开端,按照线性的时间顺序,分别对20世纪80年代、90年代,新世纪以来三个时间段中国电影史学发展的特点进行了总结。与此同时,李道新的《中国电影:历史撰述的开端》、齐伟的《学术史视野下的〈中国电影发展史〉:成书始末及相关问题研究》、周星的《学术史研究的启示——关于〈中国电影发展史〉意义的思考》等文章,分别对20世纪20年代的中国电影史学撰述,以及《中国电影发展史》一书分别做了学术史意义上的考察。总体而言,对于改革开放以来的中国电影史学术史的研究已经有了一些前期成果,既有大部头专著进行宏观的整体扫描,也有单篇论文做微观的个案分析,但总体上看,现有成果只能说是对这一领域进行了初步探索,留下了许多可进一步展开讨论的空间。

学者葛兆光曾说:“学术史需要讨论的,一是传统学术在西潮与东风的鼓荡下,是如何转型成为所谓现代学术的,二是这种来自西方的所谓现代学术,在现代中国政治、文化和知识语境中,是如何形塑出中国的学术观念与方法的,三是现代学术在资料、方法、工具和观念上,如何重新诠释了古代中国,并影响到对于现代中国的想象和设计。从学术史角度说,这三个问题至为关键,因为它决定了我们对于既往学术史的回顾,是否能够让我们了解学术发展脉络如何延伸,使我们对于未来学术的潮流和取向有所自觉。”这三个方面对于我们理解中国电影史学术史同样有重要的参考意义。对中国电影史的学术史研究也需要从上述三个方面展开,即中国电影史研究是如何在西方思潮的影响下逐渐发生转型?这种西潮影响下的研究与中国电影的实际、中国电影的历史,以及中国电影学的传统相遇时会发生什么?中国电影史研究如何从故纸堆中、从斑驳影像中重新建构中国电影的历史话语?站在东方与西方、传统与现代交叉点的中国电影史研究者会有何反应?

结语

有美国学者曾言:“超越学科史之外,电影研究的历史与电影史本身紧密相连,也是其组成部分。”(Moreover, beyond the history of a discipline, the story of film studies is intimately linked to, and is a constitutive part of, the history of film itself.)以此观之,电影史研究的历史应该与电影史本身紧密相连,更应当成为电影史研究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也就是说,对电影史学术史的研究同样是电影史研究的一个侧面,能够为人们更好地认识电影史提供一个参照。因此,重回历史深处,对中国电影史学的学术发展脉络重新进行梳理和剖析,“在错综往复、回环交杂的历史细节中重建历史叙述的多维视野”,将是“重写电影史”的有效途径。只有在多元的电影史书写话语中,找到自身发展的脉络、认清来路,才能更好地前行,找到中国电影史学今后更好的发展之路。这既是一个基础性工作,也是一个重新寻找中国电影史的文化身份和定位的过程,即重建关于中国电影史研究的主体性。

【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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