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 阔 情 深

序 幕

字幕：2008年8月。

深夜，高空鸟瞰东南沿海某城市，灯火辉煌，一片宁静。

一架客机飞过。

机舱里的航行员用话筒呼叫：请求降落，请求降落，机上有病人心脏病发作请求救治……

1.叶思楷卧室

手机铃响。叶院长翻身起床，摸起手机接听：“是……是……杜书记，您放心。”

院长妻子在旁边问：“出什么事了？”

叶院长边穿衣边答：“市委杜书记电话，有位台湾老板要去东北，在飞机上心脏病发作，紧急降落我市，要我们组织医护人员全力抢救。”

叶院长说着拨通女儿叶咏泳的手机：“快起床，有任务，三分钟后到机场，接病人。”

2.停机坪

夜色中，一辆120急救车快速驰来。

空姐从机舱口抬出担架直向急救车。

3.街道

急救车穿过灯火辉煌的大街小巷，急驰而去。

沿途不时闪过“迎奥运，创佳绩”等大标语。

4.一所三甲医院急诊室

医生和护士对病人进行紧急施救。

院长、主任医师叶思楷询问着随病人一起来的高个子年轻男子。

年轻人诉说着病人的病史，话语中用的医学术语不亚于一个专业医生。

叶思楷好奇地问：“你是学医的？”

年轻人回答：“报告大夫，我是学建筑的。”

“真是一个孝子……”叶思楷随口说。

年轻人立即纠正道：“报告医生，我是患者的孙子，名叫王天舒。”

叶思楷和周围的医护人员都笑了。

叶思楷笑着对年轻人说：“对不起，小王。”他正要再低头看病人，又抬起头看小王一眼，似乎发现了什么，目光在小王的脸上逗留几秒钟，皱下眉头。

叶思楷对在场医生护士和小王说出治疗方案。

小王表示赞同：“台湾医生也是这样交代的。我爷爷心脏已放过三次支架，如果再发生意外，台湾医生说唯一的选择只能是做心脏搭桥术。”

5.手术室门口

病人被推进手术室。

6.手术室里

叶思楷院长主刀，为病人施行心脏搭桥术。

7.手术室外

市委杜书记带一班人在手术室外等候，院办公室主任请杜书记到休息室休息，杜书记谢绝了。

8.医院会议室

叶思楷院长向市委杜书记和医护人员汇报抢救经过及下一阶段治疗方案。

杜书记肯定了院方救护的及时准确，并交代，要抽调最强的医疗力量全程监护。

9.护士站

护士们边忙碌着边聊着。

护士小宋说：“那个叫王天舒的，明明是中国人，和我们说话偏用英语。”

护士小李说：“我看他呀，花花公子一个！”

护士小郑说：“依我看哪，他欺负咱们英语讲得不好，故意为难，看我们的笑话。”

小李说：“听说那老人带回一项几个亿的投资项目，市委十分重视，要我们共同配合，争取把项目落地我们市。如果落地我们市，市委要给咱们记功。”

护士长叶咏泳进门来，护士们围着她诉苦。

小宋问：“护士长，你英语那么好，和王天舒对话肯定没有障碍吧？”

叶咏泳：“我呀，也装作不会英语的。”

小郑问：“那你怎么和他对话？”

叶咏泳：“我用眼睛，用手势。”

小李说：“护士长，我们刚才都在说，那个叫王天舒的小子总对我们说英语，要你找个机会把他的嚣张气焰给打下去，为姐妹们出口气！”

叶咏泳若有所思。

10.ACU监护室

护士长叶咏泳进来给老人输液，王天舒在旁边用英语打电话。

叶咏泳听到与王天舒通话的是个女子的声音。

王天舒(英语)：“这里的护士基本听不懂英语，但会用手势和眼神交流，很有趣……那个护士长很神秘……”

叶咏泳没有抬头，认真而精心地给老人进行医疗护理。

王天舒继续对着手机用英语说：“护士长长得很是漂亮，我真的爱上了她。她的手势和眼神像是暗语，好像在向我传递神秘心事似的……从护士长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护士长也爱上了我。”他瞄了一眼叶咏泳，肆无忌惮地用英语打着电话，“我现在就和护士长在一起，真想和护士长接吻呢。”

叶咏泳忍着气在给老人进行医疗护理。

电话那头传来哭声说要立即来中国找王天舒算账。

王天舒却大笑着说(英语)：“你不要搞错，你现在还管不了我，我们还一点法律意义上的关系都没有呢。”

电话那头传来哭声。

王天舒立即安慰地说(英语)：“好了，别闹了，亲爱的，我是和你闹着玩的。”

王天舒点点头。捂住手机用英语问叶咏泳：“我的朋友要来中国，这里的地址和路线是什么？”

叶咏泳故意装作听不懂，王天舒无奈只好用中文又说一遍。叶咏泳告诉了他医院的地址和路线，说：“想不到你的国语讲得这么好，为什么老是要用英语和我们对话呢？”

王天舒傲慢地笑笑。

11.ACU监护室

小宋护士给老人输液，王天舒用英语在旁边笑着说三道四。弄得小宋护士不知怎么才好，就哭起来说：“你这个假洋鬼子，中国人不讲中国话。”

谁知王天舒不生气，反而大笑起来。

小宋受到嘲笑，更加生气地说：“你以为你的英语讲得最好，敢不敢和我们的护士长比？”

王天舒认真起来，问：“你们护士长会英语？”

小宋骄傲地扬着头说：“我们护士长能用英语背诵莎士比亚剧本，你会吗？”

“真的！”王天舒呆了，轻轻地说了一声，“糟了。”

12.ACU病房外走廊

王天舒见到叶咏泳，毕恭毕敬九十度鞠躬，说：“护士长同志，对不起。”

叶咏泳装作莫名其妙的样子说：“对不起什么？似乎在这里只有我们对不起病人，没有病人对不起我们的。”

王天舒说：“可是我不是你的病人。”

叶咏泳说：“那就更没有什么对不起了。”

“不对……”王天舒想要辩解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

叶咏泳干脆用英语中的一句俗语对王天舒说：“请对我们姐妹多些尊重。”

王天舒躬身说：“我真有点班门弄斧，有眼不识泰山，护士长同志，请原谅！”

叶咏泳笑着在王天舒面前走过。

13.叶家餐厅

餐桌上，叶思楷兴致特高，赞扬女儿叶咏泳说：“你们护理组最近的工作不错。”

叶咏泳即刻起立，说：“谢谢爸爸的肯定，我们保证很好完成任务！”

一家人都笑了。

叶思楷笑着说：“这个病人的救治，市委十分关心……”

“市委关心一个病人的救治？”叶咏泳的奶奶秋池问。

“这个病人不简单哪！”叶思楷说，“病人本来乘机自台北直航北京，在飞机上心血管疾病复发，临时降落我们市抢救。他带回来几个亿的投资大项目，市委要我们全力救治，并配合市委做工作，争取把项目落地我们市。市委杜书记说，项目如果落地我市，将增加近万个就业岗位，我们医院就为本市的经济发展立一大功。”

秋池感叹地说：“原来如此。”她转向孙女叶咏泳说，“那真的千万怠慢不得呀！”

叶咏泳笑着和家人说起病人的孙子如何用英语对护士们挑三拣四，护士们如何有意见，以及听他打越洋电话的事。一家人都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笑毕，秋池对叶咏泳说：“我看你也不小了，该有个归属了，不然很快就要加入‘剩女’行列了。”

叶咏泳有点生气地说：“爸，妈，你们看，奶奶又来了！”

一家人都笑了起来。

14.叶咏泳卧室

叶咏泳走进卧室，百无聊赖随手拿起一本杂志，只看两行，心烦地把书丢向一旁。她连打了三个电话，想找一两个同伴去逛街散散心。一个朋友说要辅导孩子写作业，一个说在值夜班，一个说她和儿子、丈夫在街上，还说，要不出来和他们一起逛，她在步行街等着……

叶咏泳挂断电话，沮丧地看着床头花瓶里即将凋谢的花朵。

15.风景区

妈妈芙茵又介绍一个对象，据说是当年和咏泳爸爸一起蹲牛棚、肝胆相照的一个老干部的孙子，刚从部队转业回来。咏泳和他见面了，从外表来看，咏泳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满意。

男方邀叶咏泳到市区一处风景区游玩。为免于尴尬，叶咏泳带了一个同事同去。

瀑布旁，叶咏泳的同事兴致勃勃地念了句李白的诗句：“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那男子在一旁手指瀑布，像煞有介事地说：“没有三千尺，只有99.6米，百米不到。”他还扬扬得意地说，“我的目测水平在部队当炮兵那会儿是全军区有名的。”

叶咏泳尴尬地看向同事。

16.公路

回来的路上，叶咏泳同事问男方最近读什么书，他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所以然。又问他最近看什么电视剧。

叶咏泳期待地看着开车的“准男友”。

男子津津有味地谈起正在看的动画片《猫和老鼠》，满口称赞那老鼠的聪明伶俐，双手还要离方向盘，模仿老鼠的动作……

叶咏泳和同事吓得急忙提醒男子注意安全。

17.卧室门口

秋池跟在叶咏泳的身后问：“你们一起出去玩，感觉怎么样？”

咏泳径直往卧室里去：“免提。”

从卧室的穿衣镜中可见，叶咏泳对着奶奶的背后做了个鬼脸。

18.叶咏泳卧室

叶咏泳进门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灯也没开。

妈妈芙茵轻轻地推开门探进头来，她一边打开灯一边问：“怎么啦，也不开灯，黑咕隆咚的。”

叶咏泳一下子扑到妈妈怀中抱住她，叫了一声：“妈妈。”眼泪差点儿掉了下来。

妈妈拉着叶咏泳的手，摸着她的头说：“当妈妈的怎么能不知女儿的心事呢！”

叶咏泳委屈得几乎哭着说：“妈妈，你说我该怎么办呢？奶奶说我就要成了‘剩女’了。不是没有追求我的人，也不是我没有看得上的白马王子。上大学时，几乎每星期都会收到一两封示爱信。可看上我的，我又看不上。有我看上的，自己一心扑在学业上，给人家的回话也总是教导式冷冰冰的生硬，搞得人家一个个知难而退。到了研究生毕业，举头一望，人家都手拉手肩并肩，成双成对的，我真的傻了……妈妈，你说我冤不冤哪！”

妈妈搂着叶咏泳，像孩儿时那样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说：“爱情这件事，要靠机遇。”

“机遇？”叶咏泳来了精神，“这话怎么说的？”

妈妈说：“爱情的机遇就是男女双方在一定的时间，一定的地点相互看上了，而且双方都在心中默认，这也叫作一见钟情。但只有一见钟情还不行，还要双方知道抓住，抓不住就会失之交臂。”

叶咏泳对妈妈撒娇着说：“妈妈，你把抓住爸爸机遇的经验给我讲讲，好让我学习学习。”

妈妈怜惜地说：“没正经，谁听说过母亲给女儿讲恋爱史的。”

“我听过，我听过，你给我讲了，不就听过了吗？”咏泳抱着妈妈，一个劲儿地求。

妈妈看了看表说：“不早了，该休息了，明天还要上班呢！”说着就要站起来。

叶咏泳拉住妈妈说：“不嘛，不嘛，今晚上要妈妈和我一起睡。”

妈妈给弄得没办法，只好答应，和女儿一起躺下。

叶咏泳抱住妈妈的脖颈说：“妈妈，你坦白，你有没有初恋？”

“有呀！”妈妈爽快地回答。

叶咏泳：“初恋是谁？”

“当然是你爸呀！”叶咏泳妈妈说，“你知道你爸爸的初恋吗？”

叶咏泳：“我听说过，当年爸爸插队时，和乡下一个女子相恋，女方父母不答应，逼女方和一个有权有势的干部儿子结婚，女的不答应……后来跳溪自杀了。”她好奇地说，“妈妈，如果当年那个女孩不自杀，今天躺在这儿的就不会是你，是吗？”

叶咏泳妈妈：“是呀，也绝对不会是你呀！”

叶咏泳亲昵地搂住妈妈。

19.护士站

叶咏泳走到护士站门口，听见里面的姐妹们正忙活着说笑着，见她进门，便闭口不言。

叶咏泳问：“你们在说我什么？”

姐妹们面面相觑，没人回答。

叶咏泳装作生气的样子说：“老实说，不然我可不客气！”

还是没有回答，护士们都继续在忙手中的活。

叶咏泳板着脸问：“小宋，你说，你们在背后搞什么鬼？”

小宋吞吞吐吐说：“没搞什么鬼，只是……”她看着姐妹们欲言又止，端着注射盘就要往外溜。

“先别走。只是什么？快说！”叶咏泳追问。

小宋站住了：“我们在说……”她欲言又止，看看小李。

小李忍不住了，抢着说：“我们说，那个叫王天舒的年轻人，向我们打听你有没有男朋友的事……我们感到非常奇怪。”

“奇怪什么？你们怎么回答？”叶咏泳问。

小宋：“我回答……不知道。”

小李：“一天，我值午班，他问我，我说好像有，他却跟我急了，说‘怎么会有呢，你胡说！’我说，‘我说好像嘛’，他才满意地走了。”

小郑接着说：“一天我值夜班，他也问我，我说‘没有’。他先是十分高兴，然后又像不放心地问，‘你确认吗？’我们觉得很奇怪，所以刚才议论，莫非他……”

叶咏泳说：“莫非什么？你们不要乱猜测，人家已经有女朋友了。”

护士们都不相信地问：“我们不信，你怎么知道的？”

叶咏泳把那天听到王天舒用手机给外国女朋友打电话的事说了。

小宋想起了什么似的：“不对呀，一天，我上夜班。他用普通话打电话，电话里他几次叫妈妈。从话里能听出他妈妈反对他找一个外国的女孩，希望他找个中国人。”

叶咏泳故作严肃地说：“不许背后议论人家的事，这事与我们无关。我们的任务就是做好护理工作，这是市委交给我们重要而又光荣的任务，千万不能懈怠，知道吗？”

姐妹们齐声响亮地回答：“知道了！”

小宋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稿子说：“这是王天舒交给我的。他说，看到咱《院报》上为庆祝建院100周年的征稿启事。他写了歌词，并谱了曲，要向《院报》投稿，请我们为他传去。”

护士们都来了兴致，小王接过稿子大声朗读了起来。

我们是人民的医护

减轻病痛，消除疾苦是我们的崇高职务

病房里穿梭着我们矫捷的身影

病榻前走动着我们轻轻的脚步

多少个节日和病人共度

多少个严寒酷暑在病榻边忙碌

我们是人民的医护

减轻痛苦，消除疾苦是我们的崇高职务

病房里进行着特殊的战斗

容不得半点疏忽

当春色在病人的脸上播布

我们把欢歌笑语送进千家万户

当春色在病人的脸上绽放

我们把欢歌笑语送进千家万户……

20.ACU监护室

叶思楷把一张城市规划图交给王天舒。

王天舒高兴地展开，边看边说：“好，好，谢谢！”

叶思楷注视着王天舒问：“你叫天舒？”

王天舒：“是呀！”

叶思楷喃喃自语：“像，真像。”

王天舒往外走，也喃喃自语：“像，真像？”摇了摇头。

21.医生值班室

叶思楷对叶咏泳说：“你明天开车陪王天舒到沿海开发区去看看。”

22.医院停车场

叶咏泳开轿车在停车场等候，她穿的是便装。

王天舒远远看到叶咏泳就喊：“美女呀，你这样比穿工作服美得多了，真可以参加世界级的选秀！”

叶咏泳故作生气地说：“你捉弄我，我不去了，车你自已开去吧。”说着，转身要走。

王天舒急忙上前拦住叶咏泳说：“别，别！我不知道这么说会冒犯你，在我们那里，年轻的女子都喜欢人们这样夸她。我错了，我错了。”

叶咏泳这才微笑着打开车门，正要上驾驶座，王天舒说：“我来开，我来开。”

叶咏泳也不推辞，俩人换了位置。

23.街道上

车子在市区街道行驶，沿途不断闪过“中国欢迎您”等迎奥运会的宣传标语。王天舒操控着驾驶盘，注视着正前方，说：“你们这个城市看起来很美，但规划有些跟不上，街道道路窄，两旁绿化少，房屋建筑缺乏流动美。自然界都按美展示自己，大到一座山，小到一块石头；动到一只猫，一条狗，静到一棵草，一朵花，你认真看，都会发现它的美。哪怕是一块不起眼的石头，也不例外，这正是它们存在的理由。”

叶咏泳微笑着点点头：“看起来，你对美很有研究。”

王天舒：“说不上研究，因为我是学建筑的，你们奥运会鸟巢的设计……”

叶咏泳直截打断王天舒的话：“你说的‘你们’是什么意思？难道……”

王天舒急忙改口说：“应该是‘我们’，我们都是炎黄子孙嘛。”他补充道，“应该说我们奥运会的鸟巢设计，我也参加了。不过，我只是团队中小小一兵，跑龙套的，可忽略不计的。”

24.某工业开发区

车子来到一片开阔地，停下来。

按规划地图上的标示和公路路标，叶咏泳、王天舒找到了规划中工业区的方位。

王天舒举目四望，一大片农田，一条高速公路，一条铁路线从腹地穿过，一辆白色动车如一条白蛇般从绿色的田野上飞速滑过。

王天舒不断地说：“好，好，这地方地势开阔，交通便利，是个好地方，好地方。可以，我看可以。”转身向东方望去，问：“前方该是东海吧？”

叶咏泳：“是东海，台湾岛就在正前方，坐班机只要一个多小时，坐船也只要不到三个小时的路程。”

王天舒高兴地说：“好呀！”忘情地拉住叶咏泳的手，“就在这个地方，我看就在这个地方，这个地方好！”

叶咏泳忙把被王天舒拉住的手抽回说：“这个地方是什么意思？”

王天舒：“对不起，我太高兴了。这次来大陆，是北方的当地政府特邀爷爷回来考察。几年来，当地的市政府不断帮我爷爷寻找失散多年的妻儿，也就是我的亲奶奶，但都没有结果。最近据说找到一位和奶奶一起上中学的老奶奶。但据我看，这次应该也是个没有结果的旅行，因为，我奶奶回大陆正是兵荒马乱的岁月，不知道会逃难到哪里。”

叶咏泳看着王天舒。

王天舒继续说：“依我看，这个地方有许多优点，距台路途近，交通方便。我还是要向爸、妈建议把项目落地这里。”说到这里，他又摇着头，“不过，爷爷那里可能很难通过……”

叶咏泳说：“从这里再往前不远，就是中外闻名的湄洲妈祖庙。”

王天舒兴致盎然地说：“好呀，我们过去看看。”

25.湄洲妈祖庙

妈祖庙正在举行隆重的巡安踩街活动。锣鼓喧天，礼炮齐鸣，踩街的队伍在迎驾牌、武士队、舞龙队、仪仗队、车鼓队、旌旗队的带领下缓缓向妈祖庙进发。信众沿途置备香案贡品燃起鞭炮，热闹非凡。

一队队来自台湾的信众擎香朝拜，虔诚许下各自的心愿。

叶咏泳看到王天舒也在大殿前拜了又拜，恭恭敬敬地敬香。

王天舒和叶咏泳漫步来到大礼堂前，从门口的广告牌得知里面正在举办《世界妈祖文化学术研讨会》。

王天舒很感兴趣：“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走，我们也进去听听。”

26.大礼堂

走进礼堂，叶咏泳一眼就看到台上发言的唐叔叔。他热情洋溢的发言，博得了与会者的热烈鼓掌。

叶咏泳给王天舒介绍说：“唐叔叔是我爸的救命大恩人。当年我爸爸要渡海去台，船在大海中遇大风被掀翻，我爸掉进海中，是唐叔叔把我爸从大海中救了出来。”

唐叔叔看到叶咏泳，大踏步迎来热情地握手：“欢迎，欢迎！”关切地问咏泳奶奶和爸爸的近况。

唐叔叔看了看叶咏泳身边的王天舒，把叶咏泳拉到一边，笑眯眯地指了指王天舒：“是男朋友吧！听说来自台湾，不错。”他对叶咏泳伸出大拇指，“两岸又增一家亲。”

叶咏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唐叔叔见她难为情，说：“好了，我不碍手碍脚了，你们自个儿去看看吧，我就不陪了。”笑着走开。

27.路边

王天舒看叶咏泳在阳光中的样子很美，不禁提议道：“我们合个影吧。”

叶咏泳一时没反应过来，王天舒见她犹豫，尴尬地说：“如果不合适，就不照了……”

叶咏泳忙叫来不远处的摄影师，与王天舒拍了张“拍立得”合影照。

摄影师把两个人的合影照片看了又看，用当地方言说：“真是天生一对！”才把照片交给叶咏泳。

叶咏泳有些羞涩。

28.叶家

一家人围着看叶咏泳与王天舒的合影照片。

秋池特意戴上老花镜，把照片举过头顶看了又看，高兴地说：“如果这样就好了！”

叶咏泳一下子夺回奶奶手中的照片说：“爸，你看，奶奶现在什么事都往那儿扯。”

叶思楷放下手中的报纸笑着说：“扯得对呀！”

一家人都哈哈笑着。

穿着围裙的叶咏泳妈妈从厨房里出来，也笑着说：“我看也到了该扯的时候了。”

叶咏泳嗔怪地说：“你们都联合起来挤对我，我不干！”

29.医院大礼堂

护士们正在排练王天舒创作的歌舞《我们是人民的医护》。

叶咏泳接到爸爸的电话，要她到院长办公室去一下。

30.院长办公室

叶思楷笑眯眯地把一个坐在沙发上的金发女郎介绍给叶咏泳：“她要找王天舒，你接待一下。她从英国来，名黛娜，汉语不那么流利，正好你给她当翻译。”

叶咏泳看着黛娜点点头。

31.医院小路

叶咏泳和黛娜边聊边往病区走去。

黛娜很健谈：“一下飞机我就坐出租车来这里。”

叶咏泳：“怎么不打个电话让王天舒去接机？”

黛娜：“天舒爷爷住院，一定要人照顾，我不能影响他。”

叶咏泳低声用中文自语：“黛娜是个细心又能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的姑娘呀……”

黛娜：“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叶咏泳：“哦，你是怎么和出租车司机沟通的？”

黛娜拿出一张字条说：“我跟天舒学了一些中文，但还不流利。不过我把地址写在这上面，司机一看就懂了。”

叶咏泳又问：“你怎么找到我爸爸的？”

黛娜：“你说那个高高大大的院长是你爸爸？我可不知道。在门诊大厅，我看他的胸卡上写着院长，就上去用英语问他，他的英语很流利。你真幸福，有这样一个爸爸！”

叶咏泳真诚地用中文说：“你是个聪明伶俐，招人喜欢的姑娘。这样的姑娘，天舒怎能不爱呢……”她陷入沉思。

黛娜疑惑地问：“你说什么？”

32.ICU病房走廊

黛娜见到王天舒，一下子扑到他身上，抱住他。

叶咏泳赶快转身离开，鼻子一酸。

33.叶家客厅

王天舒打电话请叶咏泳帮助黛娜联系酒店。

叶咏泳奶奶秋池听见了，说：“咱家有一间客房，请客人来住吧。”

34.叶家客厅

叶咏泳下班回家，走到门口，听到屋里谈笑风生。她推开门，见奶奶和黛娜坐在沙发上正说说笑笑。她们两个人，半英文半中文地交谈着。

黛娜见叶咏泳进来，问道：“护士长，你说‘剩女’是什么意思？”

叶咏泳看看奶奶，笑道：“就是嫁不出去的，没人要的姑娘呗。”

黛娜：“不，你这么优秀，怎么会没人要呢？”

叶咏泳乜斜着眼睛看着奶奶说：“比我更优秀的女孩子多的是呢。”

秋池咧着嘴笑着。

叶咏泳试探地问黛娜：“你怕不怕自己成了‘剩女’？”

黛娜：“我不怕。”

叶咏泳：“你有了‘白马王子’？”

黛娜：“有啊，就是王天舒呀！”

黛娜坦然的表露，叶咏泳不知该怎么再问下去，还是奶奶解了围。

秋池说：“那要天舒跟你去英国？”

“天舒是我爸爸带出来的博士后，是爸爸最得意的学生。我爸爸希望天舒能来英国，将来继承他的事业。但天舒的妈妈不让。”

秋池说：“那你就到中国来。”

黛娜：“为了天舒我愿意到中国来的，但我妈妈又不让。”

秋池问：“那天舒的意思……”

奶奶的这句问话，正是叶咏泳想知道的，她紧张地听着。

黛娜：“天舒前段时间还有点跟我走的意思，这次我来，发现他变了。”

秋池接着说：“那你现在作何打算？”

黛娜说：“我也不知道，这次我是受爸爸的特别指派来说服天舒的。如今我爸爸、妈妈，还有妹妹都在北京，我们一家人要来北京参加奥运会开幕式的。我爸爸怀着很大的期望要我专程来南方，对天舒再做一次争取。本来我也很有信心，现在看起来，可能胜算不大，我非常沮丧。早上爸爸来电话，奥运会即将开幕，他要我在开幕前回到北京。我想今晚找天舒最后再谈一次话。”

35.叶家客厅

叶咏泳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翻着杂志，不时地看看表。

很晚了，黛娜才回来，她眼圈红红的。

为了打破难堪，叶咏泳说：“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转身要往卧室去。

黛娜喊住了叶咏咏，问：“你看天舒怎么样？”

叶咏泳坦诚地说：“好呀，有才学，有责任心，能体贴人，是个好青年。”

黛娜直视着叶咏泳说：“你们中国有一出很有名的戏剧——《西厢记》。我没有看过舞台表演，但英译剧本我看了好几遍，书里有一个红娘，我很欣赏她。我愿意给你们当红娘，你同意吗？”

正说着，黛娜的手机响了，她接电话：“爸爸，我要明天赶回北京……”

叶咏泳：“时间不早了，晚安！”说完回了自己的卧室。

36.机场

叶咏泳和王天舒开车送黛娜进入机场。

37.机场安检口前

黛娜给叶咏泳和王天舒一人一封信。叶咏泳正要拆开，黛娜说：“你们要保证在回去的路上拆。”

过了安检门，要进候机厅时，黛娜突然转过身来，把照相机对准叶咏泳和王天舒说：“看我。”镁光灯一闪，她收起相机，拖着拉杆箱，头也不回地径直往候机厅走去。

王天舒和叶咏泳目送着黛娜的身影消失在人流中。

38.路上

叶咏泳拆开信。

信中写道：你奶奶说，你就快成了“剩女”。我觉得，你“剩”得好，我真羡慕你，羡慕得有些咬牙切齿……

王天舒要看叶咏泳的信，叶咏泳要把信对换。

叶咏泳看黛娜在王天舒的信上写着：你应该感谢老天给你安排，我真想控诉老天不公。

叶咏泳和王天舒对换看了信，许久，彼此没再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王天舒问：“你认为怎么样？”

叶咏泳反问：“你看怎么样？”

俩人彼此相视，笑了笑。

39.叶咏泳卧室

门被轻轻地推开，奶奶进来就说：“今天我再介绍一个，包你满意！”

秋池先是把那人的高矮胖瘦、学历，以及言谈举止、姿态风度等做一番淋漓尽致的表述，还有声有色地比画着。

叶咏泳耐心地静听着，待奶奶说完，问：“说完了吗？”

奶奶对着叶咏泳笑着点点头。

叶咏泳：“我的好奶奶，我的事让我自己处理，我求求你，不要再为我操心了。奶奶，我的好奶奶！”

奶奶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轻轻地带上房门离开。

40.叶咏泳卧室

叶咏泳正在看书，秋池进门来，一旁坐着，一句话也不说。

叶咏泳装作低头看书，斜眼偷偷地看奶奶。

奶奶举手拭泪，哭了。

叶咏咏急忙挪过去，抱住秋池问：“奶奶，奶奶，你怎么啦？”

秋池看了看叶咏泳，慢慢地说：“台湾那小伙子和你挺般配。但我心里总是不踏实，怕我当年的痛在我孙女身上重演。”

秋池再一次说起那年在台北码头与爱人相离别的情景。随着她的讲述，出现闪回画面。

“那年，你爷爷辞去在台的工作，要陪我回大陆生育。正是国民党撤退台湾的混乱时期。你爷爷和我来到码头，整个码头重兵把守，戒备森严，像爷爷这样年轻力壮的男子一律都不许上船。

“码头上等待上船的男女老少不计其数，当一艘轮船靠近码头时，人们就发疯般地拥去。军队持枪对一个个上船的人严加审查，凡是年轻男子一律强行带走。有些人抗拒，被拳打脚踢，乃至被枪托猛击，可人们还是不顾一切地争着要上船。有一个青年人化装成老人，被士兵撕下假胡髯、假发，被枪托打得在码头上滚动，哭叫着。码头上，母子相别，夫妻相离，哭声一片。

“我腆着大肚子，你爷爷扶着我缓缓地随着人流往码头去。在警戒线，你爷爷被士兵横枪挡住。

“你爷爷紧抓我的手不放，被一个士兵强行掰开。在一个好心大姐的搀扶下，我被人流推拥着上了船。汽笛鸣响，岸上被挡住的青年人像疯了一般要往警戒线冲。你爷爷看到有人跳海去赶船，也不顾一切地跳下海。岸上的官兵向海面开枪，我站在船舷，看到你爷爷跳海之处出现血晕，一下子觉得天都蹋了下来，好心的大姐把我扶进船舱……”(闪回结束)

叶咏泳说：“奶奶，这些事你给我讲过不知多少次了。现在是什么时候，决不会再发生那个年代的事了。”

秋池说：“许多事情说变就变。我为你爷爷苦守了几十年，至今不知他是死是活，这其中的苦涩只有你爸爸和我知道。奶奶只想这样的不幸千万不要在你们身上重演。”她说着，眼泪直往下滴。

叶咏泳也禁不住掉下了眼泪：“奶奶思念爷爷啊！几十年来爷爷一直是奶奶心中的牵挂，为此受了那么多苦。”

41.妈妈卧室

叶咏泳把奶奶的顾虑对妈妈说了，妈妈说：“这事不能操之过急，要给奶奶一个时间。”

42.叶家客厅

爸爸听了叶咏泳的诉说后，说：“我支持你和天舒的关系。你要理解奶奶，奶奶的人生际遇让她还心有余悸，我们要给奶奶一些时间。”

43.咖啡厅

叶咏泳把奶奶说的话一五一十告诉了王天舒。

过了好一会儿，王天舒眼里含着泪花说：“你奶奶担心的，也是我爷爷的顾虑。两岸相隔，亲人相离，岁月无情，奶奶受了那么多的苦，遭了那么多的罪，咱们不能怪奶奶守旧。我爷爷和你奶奶一样，几十年来思念亲人夜不能寐，有时半夜梦醒就整夜未眠。一个大男人会泪流满面。我爷爷思亲心切，坚持要把在台几个亿的项目放在北方我奶奶的家乡……你爸妈说得对，我们之间的事要慢慢来，不能操之过急，决不能让奶奶太操心。”

王天舒的一席话，让叶咏泳陷入沉思。

44.叶家客厅

秋池索性把相亲对象约到家中，叶咏泳躲在自己的卧室里，无论怎么劝说，就是不出来相见。

秋池急了，大发脾气，在客厅又是流泪又是大骂，还骂起了儿子。

叶咏泳从来没见过奶奶发这么大的脾气，正想出来敷衍一下，就听那人说：“你们忙吧。大妈，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离开，还重重地关上房门。

这下子，秋池更是委屈：“都是给你们惯的，起码的待客礼数都不知道，看把她惯上天去！”

芙茵也生气了，高声地说：“我进去叫了，你们不都看到了，她不出来，我有什么办法！”

叶思楷见芙茵那样高声对母亲说话，也生气了，大声说：“你怎么和妈妈说话！”

叶咏泳气呼呼地从屋里出来说：“你们都急着要把我往外推，我走！”她转身回房间胡乱地往拉杆箱里塞了几件衣服，拖着箱子就要往外走。

“你给我站住！”叶思楷严厉喊道。

叶咏泳站住了。

叶思楷语气缓和地对叶咏泳说：“奶奶也是为你好，你就是出来看一看，怎么就那么难？你怎么这样任性……”

叶咏泳又委屈又生气：“你们今天要这个来看，明天又是那个来看，我成了什么？是展览品，还是动物园里的猴子？”

“都是我管闲事，瞎操心！从今以后，你们的事我都不管了！”秋池说着，进了自己的卧室，砰的一声把门带上。

一家人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叶思楷对叶咏泳和芙茵赔笑着小声说：“快，快去给奶奶认个错。”

芙茵瞪了叶思楷一眼，和叶咏泳一起走进秋池的卧室。

45.秋池卧室

叶咏泳和芙茵对坐在床边落泪的秋池说：“奶奶(妈妈)，我们错了。你老人家别生我的气。”

秋池的气还没消。

叶咏泳乖巧地拉着奶奶的手喊：“奶奶、奶奶，别生气了，我们都错了，奶奶。”

秋池的脸上渐渐露出笑容。

46.咖啡厅

柔和的轻音乐曲中，王天舒轻轻地握住叶咏泳的手说：“那天我和爷爷闲聊……你想知道我们聊些什么吗？”

叶咏泳：“你们爷俩还会聊什么，不外乎是工厂、设备、资金什么的。”

王天舒：“爷爷谈到了黛娜……”

叶咏泳不由得注意起来。

王天舒：“爷爷说，黛娜是个好姑娘。如果能有这样一个好媳妇，是全家的福分。”

叶咏泳有点吃醋，挣脱王天舒的手，把脸扭向一边。

王天舒笑着说：“我还没说完呢！爷爷后面还有话呢。”

叶咏泳用手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

王天舒：“既然不听，那我就不说了。”

叶咏泳伸出手去打王天舒说：“你坏！叫你坏……”

王天舒一边躲闪，一边说：“我爷爷说，可惜天南地北的不合适。”

叶咏泳这才把捂着耳朵的手放下。

王天舒：“那天爷爷还谈起了你。”

“谈我？”叶咏泳瞪大眼睛看着王天舒。

王天舒看着叶咏泳：“爷爷说，这段时间你对他的护理，能看出你是一个心细、温柔的好姑娘，不比黛娜差，爷爷还问我……”

“问什么？”叶咏泳一阵紧张。

王天舒：“问我知道不知道你成家了没有，有没有男朋友。你猜我是如何回答的？”

叶咏泳有点紧张地注视着王天舒。

王天舒：“我呀，没直接回答，只是拿出我们在湄洲岛上的照片给爷爷看。爷爷认真地看了又看，格外高兴。他听说这里就是妈祖的故乡，出院的第一要事就是要去湄洲岛拜妈祖。爷爷说，他到过湄洲妈祖庙。不过，那是30年前的事，我们都还未出生呢。”

正播放的音乐是一首轻柔的叹咏曲。

王天舒想起一件事，问：“有件事我一直想不出个究竟，好几次听到你爸爸在我面前说‘像，真像’的话，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叶咏泳：“我也听爸爸这样说过，不知到底是什么意思。”

47.叶家客厅

晚上，叶咏泳问：“爸爸，天舒说，有几次你看到他都会说‘像，真像’，什么意思？”

叶思楷：“我看天舒长得和我一个叫剩勇的同学相貌十分相像。”

48.叶家餐厅

周末，一家人在用晚餐。

秋池关切地问：“你杜伯伯让照顾的那个台湾老人，恢复得怎样？”

叶咏泳：“恢复得还可以。”

芙茵打趣地说：“妈妈，你也关心起那老人的病情了。”

“责任重大呀！”秋池笑着说。

叶思楷：“这老人年纪大了，情况还不是十分稳定，你呀……”他看了看叶咏泳说，“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呀！”

叶咏泳扮了个鬼脸。

叶思楷放下筷子，深有感触地说：“说起这个老人，着实让我感动。那天我查房，他拉着我的手问：‘医生，你说我还能活几天？’他的问话吓我一跳。妈妈你说，我们从医这么多年，有听到病人问能活多久，没有听问能活几天，他是在按天计算呀。我安慰他说，只要好好配合治疗，百岁不成问题。他说，医生，你不要哄我了，我的愿望就是能多活几天，见到她们母子一面，就感谢老天了。”

叶咏泳接过话题说：“前几天和天舒闲聊，知道他们家族的那个大项目要放在内地的南方或北方，家里曾有一场不小的争论。天舒爸爸、妈妈从经济效益考虑是要放在南方，天舒爷爷想念妻儿，坚持把项目放在北方妻儿的故乡。天舒说，就在那次争论中，爷爷急得病情发作，又放了一次支架。天舒父母改变了主意，同意放在北方。这次天舒来到咱们工业区考察，认为放在南方是最佳的选择。天舒说，他还想找个机会再动员爷爷。”

叶思楷立即警觉起来，说：“老人的体征还不大稳定，千万不能让他心里太纠结，快给天舒打电话，告诉他，目前千万不要提这事！”

叶咏泳立即取出手机要给王天舒打电话。

叶思楷的手机响了，他接了电话，表情严肃：“快，咏泳快跟我去病房。”

49.ICU病房

叶咏泳和爸爸赶到病房，见医生、护士都在忙碌着。

一个医生汇报说：“刚才病人出现严重的心律失常，有呼吸骤停征象，我们作了紧急处理，现在恢复了。”

“怎么会这样？”叶思楷问，医护们都把脸朝向王天舒。

王天舒低头在一旁抹眼泪。

50.院长办公室

王天舒泪流满面地对叶思楷说：“刚才我跟爷爷说这次到工业区考察的事，想动员爷爷回心转意。谁知，爷爷听了一句话也不说，憋了很久哭着说，要放在南方除非他死了，你们要放在哪里就放在哪里……他还一个劲地说要马上出院，不去东北了，要回台湾……然后就出现了呼吸急促……”

叶思楷长叹一声。

51.ICU病房

王天舒爷爷的病情出现反常。医疗组采取紧急预案，加强24小时全程监护。

叶咏泳值班，她守护在老人床边。

半夜时分，叶咏泳正专注心电监护，忽听老人在睡梦中用微弱的声音喊着：“秋池，秋池……”

52.叶咏泳卧室

疲惫不堪的叶咏泳进了卧室，便一头扎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有人轻轻推门，叶咏泳有气无力地说：“奶奶，什么事呀，我困死了，可怜可怜我吧，让我休息一会儿吧。”

秋池很有兴致地说：“昨天你姨妈来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稀客，姨妈到咱家，太正常不过，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叶咏泳懒懒地说。

秋池说：“我说了，你一定很高兴。”

“真的？”叶咏泳来了精神，翻身而起，“一定是姨妈给我带来好吃的土特产。”

秋池说：“你呀，就嘴馋，只知道吃。”

叶咏泳说：“那一定是姨妈当上了曾祖母了。”

秋池说：“快了，不过现在不是。”

“那我就猜不出来了。我困了，我要补睡。”说着，叶咏泳拉起被单，就要躺下。

秋池说：“你姨妈为我解了一个心头大疙瘩。”

“什么大疙瘩？奶奶，你就别卖关子了。”叶咏泳又来了精神。

“听你姨妈一说，我思想全通了。”秋池说。

叶咏泳说：“姨妈说了什么？”

秋池说：“你姨妈要我支持你。”

“支持我什么？”叶咏泳不清楚地问。

“你的终身大事呀。”秋池说，“想当年，你姨妈为了女儿地花的婚事向我讨教。没想到，如今我孙女的婚事让你姨妈给说清楚了。”

叶咏泳一下子明白过来，高兴地一跃而起，抱住秋池的脖子：“奶奶，谢谢你！我的好奶奶，我的黄秋池奶奶……”

叶咏泳的脑子想起老人在昏迷中喊“秋池”，她把这事跟奶奶说了。

秋池笑着说：“傻孩子，同名同姓，还有同音不同字的人名多着呢。特别是咱们中国，什么美呀，丽呀，秋呀，春呀，到处都有，别胡思乱想了，快睡觉。午饭想吃什么好吃的，奶奶这就给你准备去。”

叶咏泳说：“我想吃水饺。”

秋池说：“好呀，我这就去准备。不过，你要叫天舒来哟。”

“好。我这就打电话。”说着，叶咏泳拿起手机。

53.ICU病房

叶咏泳值班时，又听见老人在睡梦中喊“秋池”。

叶咏泳问其他的护士，她们也都说听到老人喊这两个字。

小宋说：“我以为老人想吃什么梨，也许就是秋梨吧，还曾把梨削了皮给他，老人家却给推开了。”

叶咏泳立即打电话问王天舒：“你爷爷经常在睡梦中喊‘秋池’，这是什么意思？”

王天舒说：“这是我们公司为一项新产品申请的商标名。”他还说，“爷爷在台湾时也经常这样呼叫，我们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54.叶家客厅

秋池问叶咏泳：“你曾说过，那老人睡梦中喊‘秋池’？”

叶咏泳：“是呀！”

秋池：“老人叫什么名字？”

叶咏泳：“叶有期。”

秋池：“不对……姓什么？”

叶咏泳说：“姓叶，名有期。”

秋池好像被触动了，她加重语气问：“姓叶，确定吗？”

叶咏泳：“那怎么能错？我们每天发药都要七查八对的。你问这些干什么？”

秋池出神地说：“你跟你爸爸都姓叶……”

叶咏泳：“是呀，中国姓叶的人多着呢！”

这会咏泳突然感到奶奶想的是什么，认为一定是奶奶。

叶咏泳说：“奶奶，你想爷爷想过了头，人家是东北人，因为飞机上病情复发，临时降落在我们市的……”

秋池提醒道：“你别忘了，我也是东北人哪！”

“对呀！”叶咏泳猛然醒悟。

秋池说：“明天我到病房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叶咏泳说：“不行，人家躺着你怎么看……我问问天舒。”她拨打电话。

手机接通，王天舒在电话里说：“从我记事起，爷爷就用这个名字，没听过他改名的……哦，我记起小时候曾听爷爷说过，这个名字是他入伍当兵时改的。”

叶咏泳问：“爷爷当兵之前是什么名字？”

秋池期待地看着叶咏泳打电话。

王天舒电话里的声音：“当时爷爷没说，我也没问。”

55.ICU病房走廊

叶咏泳让奶奶穿上白大褂，刚要进ICU病房，正碰上叶思楷带市委杜书记来探望病人，他们在病房门口相遇了。

叶思楷看妈妈穿着白大褂，奇怪地问妈妈来干什么。

叶咏泳急忙为奶奶打掩护，说是来会诊病人。

叶思楷的脸上显出疑惑的神色。

市委杜书记过来和秋池握手，关心地问奶奶的身体情况，给他们解了围。

叶咏泳赶紧带着奶奶溜了。

56.叶家客厅

晚上，叶思楷回来，一脸严肃地把叶咏泳叫来：“说，今天是怎么回事？”

叶咏泳装作不明白，反问：“什么怎么回事？”

叶思楷：“我问你，你今天带奶奶来病房做什么？”

叶咏泳：“会诊呀。”

叶思楷：“真是天下奇闻！你奶奶是妇产科的医生，跑到心血管外科来会诊，你不觉得滑稽吗？你说，这会诊单是哪个医生开的？会诊内容是什么？”

叶咏泳只好把事情坦白了：“我们认为那个台湾来的老人好像是奶奶日夜思念的亲人——是我的亲爷爷，也是你的亲爸爸……”

叶思楷听了非常生气：“胡闹，简直是胡闹！哪能有这么巧的事，东北和我们相隔几千里，异想天开。别忘了这个老人怎么来到我们市的，你是知道的，出了问题我们可担当不起！”他的语气又缓和些，“以后千万别再做这样的傻事。不论是什么人，不能随便带人到病房来，这是纪律！”

叶咏泳噘着嘴点点头。

57.护士站更衣室

叶咏泳看着穿上护士服，戴着口罩的奶奶，笑着说：“奶奶穿上护士服，像个年轻的小护士。”

秋池笑道：“我穿了几十年的白大褂，现在你到大街上去随便拦住一个人问，八不离九是我把他从娘胎里抱出来的，也包括你呢。”她风趣地说，“刚把你从娘胎里抱出的那会儿，大概生我的气吧，你就是不哭。我在你的小屁屁上轻轻一拍，谁知，那声音哭得比谁都响。”

叶咏泳笑了，又严肃地嘱咐奶奶：“说归说，笑归笑，奶奶，见到病人只看一眼，千万不能出声。”

58.ICU病房

叶咏泳带着奶奶轻轻地走进病房，洁白的灯光下，病房安谧宁静。

老人正熟睡，均匀地呼吸着，监护仪的指示灯有规律地闪动着。

老人的脸朝内侧躺着。秋池正要从床尾绕到他对面，老人像是和她捉迷藏似的发出一个细微的声音，转过身又把脸转向外侧。

秋池跟着转过身来向外侧而来。

叶咏泳在旁边静静地观察着，她看到奶奶第一眼看到老人脸部时，猛地浑身收紧，往后退了半步。

叶咏泳看奶奶的情绪有些激动，便靠近奶奶身旁，轻轻地按了按她的肩示意。

秋池冷静了一下，轻轻地靠近病人床边，仔细地端详着老人的脸。

叶咏泳看到奶奶的眼里已噙满泪花。

这时，老人又轻轻地念叨着：“秋池，秋池……”

声音触动了秋池的神经，她随着老人那微弱的声音，不由自主轻轻随口喊：“怀陆！怀陆！”

老人听到有人喊他过去的名字，一下子高度兴奋起来，睁开眼睛望着前方，就要从床上撑起来，叫着：“秋池，秋池！是你吗？你在哪儿？你在哪儿？我是怀陆，怀……”他喊着就要去拉秋池的手。

叶咏泳急忙把手递过去握住老人的手说：“叶伯伯，你在做梦吧？在做梦吧……”她看到老人好似要往后昏倒的样子，急忙扶住老人，抱紧他，示意奶奶赶快出去。

监测仪器发出警示的声音，小宋护士赶来，医生也来……

59.医生值班室

叶思楷对叶咏泳和秋池大发雷霆：“我们都是有一定经验的医护人员，怎么能犯这样低级的错误？老人的血压一直处于不稳定状态，交感神经不能太活跃，稍微一冲动，会发生脑血管意外，这是基本的知识，怎么忘了？”他看着一直低头落泪的妈妈，像是自言自语，“生命高于一切，我们当医生的责任重大呀！”

秋池老泪纵横：“我真的糊涂了，不该听到他叫我名字，就忍不住顺口叫出他的名字，实在是不由自主的。我知道那时候病人的交感神经是很脆弱的，可当时我……真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了，我真的是老糊涂了，真的糊涂了！”她不断重复地自责着。

看着奶奶痛心自责，叶咏泳于心不忍，对爸爸说：“这事应该怪我，我不该纵容奶奶来……”

叶思楷生气地说：“我就知道一定是你出的好点子！我们当这么多年医生，像这样由于病人情绪一时冲动而发生心脏骤停抢救不过来的教训还少吗？即使这老人真的是你们所想的那样，让你奶奶和他相认也不能是这样简单地想认就认的！要经过医疗组集体决定，要待病人病情十分稳定之后。”

叶咏泳低着头不说话。

看妈妈不住地哭泣，叶思楷安慰道：“妈，你也得保重身体，别哭了。好在事情过去了，有惊无险，妈也不必过于自责了。”

60.叶家客厅

芙茵惊讶地说：“这么一来，天舒的爷爷，也是咏泳的亲爷爷……那咏泳和天舒是兄妹，是同一血缘的，他们的恋情……”

叶思楷说：“不知是应该感谢老天的巧安排，还是怪老天开的玩笑实在太大了……”

芙茵说：“我搞不明白，如果爷爷是天舒亲爷爷，那天舒为何姓王不姓叶？”

秋池说：“那还用说，他一个人在台湾，无亲无故的，我看只能是倒插门。这样，天舒的爸爸只能是随母姓的……”

叶咏泳进门来，看到奶奶拿着笔和纸，笑眯眯地对着她。

秋池说：“快，快把怀陆的血压、体温、血糖、心律，还有精神状况报告一下，我记着。”

叶咏泳说：“奶奶，你这是要给老人家会诊？”

秋池说：“咏泳，别啰唆，快说，我记着，快！”

叶咏泳无可奈何地说：“好，好。报告奶奶同志，请奶奶放心，老人血压正常，体温正常，血糖高了点，心律正常，精神状况还可以。”

秋池说：“不行，不能这样草率，要具体的，详细点，以后每天回家都要给我报告，我每天都记着。”说着，她戴起眼镜，悬着笔等孙女说。

叶咏泳只好说：“好，好，奶奶同志，我报，我报，病人的血压，高压180，低压96，体温36°7，血糖饭前7，饭后10.5，精神状况基本稳定。”

奶奶一笔一笔认真地记着：“这怎么能说正常呢？”

叶咏泳说：“奶奶同志，你没看他是多大年纪，这样的高龄，大家都说有这样的指标，已经不错了。”

叶思楷说：“指标是高了些，但年岁大了，高了点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不过，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

秋池说：“是呀，我还是要给你这个医疗组长提建议，要做到市委指标的一丝不苟，万无一失！”

61.叶家餐厅

叶咏泳进门，迫不及待地在餐桌旁坐下来就要举箸。

秋池挡住叶咏泳的筷子，随手拿起桌上的笔和本子：“咏泳同志，你忘了，回家要先把老人今天的情况报告报告。”

叶咏泳又要伸筷子：“奶奶同志，我实在太饿了，等我吃饱了再报告吧。”

秋池戴着眼镜，举着笔：“不行，咏泳同志，先汇报后吃饭，这是规矩。只一会儿，不耽误你吃饭。”

秋池举着笔，叶咏泳举着筷，互不相让。

叶咏泳要夹菜，秋池把菜挪到一边。

叶咏泳没法子，只好懒懒地报着。她报一项，趁奶奶低头专心记的时候，就把筷子伸向饭菜。

秋池要叶咏泳报心律。

叶咏泳正啃着一个大鸡腿，她边咬边答道：186。

一家人惊呆了。秋池更是悬着笔，愣了。

叶咏泳知道自己把血压报成心律，忙改正说：“对不起，奶奶同志，我刚才把心律听成血压。”

秋池舒了一口气：“咏泳同志，不能这样粗心呀！”

叶思楷和芙茵都笑了。

62.叶家餐厅

叶咏泳发现桌边每天放着的本子和笔没了，问：“奶奶，你的笔和本子呢？”

秋池说：“丢了。”

“丢了？”叶咏泳惊讶道。

秋池笑着说：“吃饭。”说着，举起筷子。

叶咏泳感到奇怪，又不好问，只是对着奶奶嘿嘿笑着，举起筷子。

秋池也举着筷子对着叶咏泳嘿嘿地笑着，边扒着饭边问：“吃饭呀。今天你爸妈不回来，就咱们俩，我特意做了你最爱吃的。”说着，把一只大鸡腿往孙女碗里送。

叶咏泳啃着鸡腿，问：“奶奶，今天你怎么啦？”

秋池说：“什么怎么啦？”

叶咏泳说：“你要我回家的第一件事，忘了？”

秋池说：“第一件事，吃饭呀！”

叶咏泳说：“你不是要我报告……”秋池看了叶咏泳一眼，生硬地说：“什么报告，吃你的饭，少管闲事。”

秋池说着，紧扒了两口饭，放下碗，头也不回地进卧室去了。

叶咏泳瞪大眼睛。

63.芙茵卧室

叶咏泳对妈妈说：“我看奶奶对与爷爷相认的热情在降温，她的情绪有波动。”

芙茵说：“我也看出来了。咱们现在不要表现出来，看事情怎么发展。”

64.秋池卧室

叶咏泳来到奶奶卧室，想把构想好的和爷爷相认的初步方案和奶奶商讨。想不到，奶奶生气地断然拒绝：“你们不要再提相认的事了，我不会去认的。”

叶咏泳纳闷儿地问：“为什么？”

秋池愤愤地说：“不为什么，不认就是不认！”

叶咏泳还要再问，秋池不客气地开了门说：“请你出去，我累了，要休息。”

65.芙茵卧室

叶咏泳悻悻地走进妈妈卧室，把奶奶的反常举动说了。

芙茵笑着说：“你还不知道奶奶反常的原因？”

叶咏泳说：“不知道，为什么？”

“傻孩子。”芙茵说，“你知道奶奶等爷爷，苦苦等了这么多年，等来了爷爷却是有家有室的，奶奶的心能平衡吗！”

叶咏泳明白了：“奶奶等爷爷，那真的是刻骨铭心的等待呀！”

(闪回)叶咏泳上幼儿园的时候，看到班里有许多小朋友的爷爷接送，问奶奶：“班里的同学都有爷爷，我怎么没爷爷？”

秋池说：“我们等着，你爷爷一定会回来的。”

再稍大时，叶咏泳又问奶奶。奶奶说：“这辈子恐怕再等不到他了。”

叶咏泳看到，奶奶说着双眼噙着泪水。(闪回结束)

叶咏泳说：“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敢问爷爷的事了。奶奶的这一个‘等’，一等就是60年，半个世纪多。”

66.叶家餐厅

这往后的几天，一家人都不敢再提相认的事。

王天舒在叶家用午餐。他不知内情，对叶思楷说：“爷爷的病情已经稳定，能不能选个时间和奶奶相认了？”

秋池不客气地啪地放下筷子：“不认！要认你们认去，我不认。从今以后，谁也别在我面前提相认的事。”

王天舒莫名其妙，大家都不敢吭声。

过了好久，叶思楷笑眯眯地说：“奶奶不认，可亲爸来到面前，怎能不认呢？”

秋池生气地说：“要认你自个儿认去，我坚决不认。”

叶思楷又笑眯眯地说：“爸爸要问起妈妈，我该如何回答呢？”

“就说她死了，早死了。”秋池愤愤地放下才吃一半的饭，垂泪走向前客厅。

一家人都不知所措。

67.叶家客厅

叶咏泳和芙茵轻轻地来到坐在沙发上垂泪的秋池身旁。

王天舒和叶思楷也走了过来。

秋池流着泪缓缓地诉说：“往事不堪回首呀！我们一家人为了他背了那么多年的黑锅，我曾被一次一次地批斗不说，可怜思楷也被弄得东藏西躲的，没过上一天安稳的日子，还几次险丧性命。我们一等，等了60年……60年呀，人生能有第二个60年吗！”

奶奶的话感动了叶咏泳，她觉得应该站在奶奶一边，就说：“是呀！奶奶因为爷爷受了那么多的苦，遭了那么多的罪，都差点儿把命搭上。奶奶盼了几十年，却盼来这么个结果，叫人心里怎么平衡？”

芙茵说：“我认为，无论怎样，我们应该理解爷爷。你们说，一个人在外，前途茫茫，举目无亲，多么孤单呀。再说，他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不再组个家庭，日子该怎么过呢？我们应该换位为爷爷想想，如今好容易相遇，真是应该感谢老天的巧安排，怎能不相认？哪怕是作为朋友之间叙叙旧，也在情理之中。”

秋池含着泪说：“芙茵说得对。但不是我心太狠，不讲人情，我实在是为他们考虑呀！我不忍心搅乱他们的家，搅乱他们安静的生活。如今见到怀陆，看到他还活着，还活得好好的，我就放心了。不过……”她看了看叶思楷，“儿呀，你应该去相认，给爸爸一个慰藉，他也是多么不容易呀！”

叶思楷感动地拭着泪，嗯嗯地应道：“妈，我知道。”

王天舒含着泪说：“你们真是冤枉了我爷爷呀。要说组织新家庭，不是没机会，只是爷爷一个死心眼的，人家要给他撮合，他总是说，‘我要回大陆，她们在等着我’。那年，店里有个阿姨，未婚，人很勤快，也很和善。老板有意要给我爷爷做媒，阿姨也很是中意。可爷爷就是不答应，老板不明白，问爷爷到底为什么。爷爷就一句话，‘我要回大陆，秋池母子在等我’。”

秋池拭着泪。

王天舒噙着泪，慢慢地说：“你们不理解我爷爷呀，爷爷的心中只有奶奶呀！可以这么说，我是伴随爷爷思念奶奶长大的。小时候，我都是和爷爷睡在一起的，经常看到爷爷半夜里在睡梦中惊醒，思念着奶奶夜不能眠。尤其是近几年，他年岁越来越高，几次病危住院，我都陪伴床前，爷爷知道老天给他的时间已不多了，思念更为迫切。”他看着大家，“你们真的错怪了我爷爷呀！最近几年，特别爷爷病重期间，我常常看到爷爷拿着奶奶当年给他绣的一条手帕，爷爷说，上面的字是他自己的手迹，奶奶亲手绣的。爷爷还说，这手帕有两条，一条绣着‘永结’，一条绣着‘同心’，其中‘永结’在爷爷处，‘同心’在奶奶处。”

王天舒说到手帕时，秋池的眼睛一亮。

叶咏泳急切地问：“那块‘永结’手帕现在哪里？”

王天舒说：“爷爷一直带在身旁，如今就放在爷爷爷的床头。”

“走，我们看看去！”芙茵说。

一家人起身。

68.病房

一家人来到的爷爷病房。

王天舒从爷爷的枕头旁取出手帕。

手帕叠得四四方方，工工整整。秋池抖着手接过手帕。

叶咏泳赶紧帮着奶奶轻轻地把手帕展开。

用红丝线绣的“永结”两个字还是那样醒目。

秋池掏出那块“同心”手帕。

两条手帕一合，秋池的眼泪唰地滚落下来，滴在手帕上。

69.医生值班室

老人的病情已稳定，医疗组终于答应秋池与他相认。

医疗组的意见，两位老人相认一定要平缓进行，防止他们情绪过于激动，引发新危险。

70.护理室内

叶咏泳和科室姐妹们几经商讨，拟订一个老人相认的初步方案，并把这个方案取名为“移花接木法”。先是“真戏假做”，然后渐渐地变成“假戏真做”。即先由王天舒对爷爷说，有一个从东北来的老奶奶要见爷爷，她可能带来奶奶的消息，要爷爷见面时，不要太激动。然后，由秋池装扮成东北来的老奶奶和爷爷谈话，由此激起爷爷的回忆，然后逐步深入……这个方法得医疗组的首肯，同时，还做了多个预案，以防不测。

71.普通病房

秋池头戴护士帽，身穿护士服，戴着口罩，装扮成曾与秋池同一个单位的同事，由王天舒带到他爷爷床前。

老人正躺在床上输液。

王天舒对爷爷介绍说：“她就是与我奶奶在同一单位工作的同志，经常听我奶奶说当年和你在台北码头分别时的情景。”

老人激动地拉住秋池的手说：“快，快告诉我，秋池她现在怎么样？”

秋池说：“秋池现在很好。听秋池说，当年你要送秋池回大陆生育。不料，你被军兵强行隔开，不让你上船。”

老人抹着泪眼说：“真是往事不堪回首呀！”

秋池说：“听秋池说，她看到岸上有人跳海追赶那条船，你跳入了海里。”

老人说：“是的，我也跳下海了呀！”

秋池说：“那时，岸上的士兵向跳海的人开枪，秋池亲眼看到海面上出现血色。所以，她认为你被击中，差点儿在船上晕倒。”说到这儿，她不由得哭了。

大家都怕奶奶太激动，于是，叶咏泳对奶奶做了要镇静的暗示。

“让她受惊了，受惊了！”爷爷已是老泪纵横，哭着说，“算我命大，没被击中，被军兵从海上捞起，押送到海边一座破庙里。那里关了许多青壮年。一天，一个军官带着一队荷枪的士兵进来巡视了一番，接着就点着人头叫着。我被他点上了，和另外七八个人都被带走了。到了一个驻地，才知道是被抓了壮丁，投进了军营。我哪有心服役，只想逃跑，但也无处可逃。这样苦熬几年后，终于退役。退役后，我无家可归，只好露宿街头，靠拾破烂和乞讨为生。一天，我乞讨到一家餐饮店。餐饮店老板从我的口音中听出是东北的，一问，我们还是同一个地方的，就这样，我们就用乡音一问一答起来，乡音格外亲呀！自那以后，我就经常来这个餐饮店用餐，有时老板店里忙，我就主动帮忙。老板有时也喊着要我帮忙，洗碗，抹桌子，端盘子什么的。老板的生意越来越红火，缺人手，就留我在店里。没想到，老板患了肝癌。老板去世时，把店铺全部交给我经营。并交代，若是将来两岸相通，要把他留下的家业交给大陆亲人。1987年，两岸互通时，我回到大陆找到老板娘，把老板娘一家接到台湾，接收老板当年的遗产，如今他们一家人已在台湾定居。”(随着爷爷的诉说，出现相应的画面)

看爷爷激动的样子，叶咏泳示意奶奶，暂时先不要往下说。她上前给爷爷擦着泪。过了一会儿，爷爷的情绪有些缓和了。

怀陆拉住秋池的手说：“快，快告诉我，秋池现在怎么样？”并迫不及待地问，“她那时有孕在身，生的孩子是男还是女？现在怎样？”

秋池说：“秋池现在一切都好，她现在是一所大医院妇产科主任医师，已经退休。她从台湾回来生的是个男孩，现在也是所大医院的大医生。他们生活得都很好。”

怀陆老泪纵横，一个劲儿点头说：“好，好！一切都好就好，就好……我对不起他们呀！”

秋池安慰道：“都已成为过去了。”

怀陆突然大声地说：“我要去见秋池，你带我马上去见她。”

秋池说：“我可以带你去见她，但要等你的病情完全恢复。”

怀陆说：“我的病已经完全恢复了！”他转向王天舒说，“马上去办出院手续，我们去东北见你奶奶。”

王天舒劝道：“爷爷，医生说，你还没有完全恢复，不能长途奔波。”

怀陆说：“谁说我还没完全恢复？我现在感觉良好，快去请叶院长来，我要亲自跟他说。”

王天舒还要再说什么。

怀陆生气地说：“别说了，快去请叶院长，我马上就要出院！”

叶思楷进来，说：“老人家，你虽然好了，但病情还不是十分稳定，要再待些时日……”

“不行，叶院长，我求求你了，我已经80多岁了，一分钟也不能等了！”他不断重复着说，“来日不多呀，我要立即去见她们母子呀！一分钟也不能再等了。院长，一分钟也不能再等了！”说着，怀陆失声哭了起来。

看到老人的心情如此激动和急切，叶思楷立即做出决定，说：“老人家，你现在还不能长途奔波，但我们可以电话联系，请秋池到这里来，好吧？”

怀陆担心地说：“秋池年岁那么大，东北那么远，她经得起长途奔波吗？”

秋池听了，强忍着，快步走出病房。

72.医院走廊

出了病房的秋池，在走廊失声痛哭起来。

73.叶家餐厅

一家人共进晚餐。

叶思楷看了看王天舒，问：“听咏泳说，你爸爸名字叫剩勇?”

王天舒：“是的，王剩勇。”

叶思楷惊奇地注视着王天舒，端起碗却忘了举筷子，举起筷子又忘了端起碗，他自言自语地说：“不，不，不可能！”

叶咏泳问：“什么不可能？爸爸。”

叶思楷直瞪着王天舒，欲言又止：“天舒，他……”

叶咏泳追问：“他怎么啦！”

叶思楷：“他……他……他……我好面熟，好像很早以前就见过。”

叶咏泳笑着说：“爸，你真幽默，天舒每天都和我们在一起的，什么是好像很早以前见过？”

“不对。”叶思楷却又说，“对了。”

叶咏泳：“爸爸今天怎么啦？”

一家人都惊诧地望着叶思楷。

“我想起来了。”叶思楷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说，“对，对，他，就是他，肯定的！难怪那天我第一眼看到天舒就觉得好似在哪里见过的熟人一样。你们听我说过吗，“文化大革命”期间，我曾要和我的同学王剩勇出逃去台湾。天舒长得和王剩勇挺像的。”

天舒说：“我也听我爸爸说过，“文化大革命”期间，我爸爸要出逃去台湾。船到海中央，被大风刮翻，几个人都掉进海里。据台湾的渔民说，另外两个人都被鲨鱼吃了，只有我爸和另外一个人命大，被台湾的渔民救了下来，来到台湾。”

“这就对了！”叶思楷高兴地说。

叶思楷对王天舒说：“快，快给剩勇挂电话，我要和他对话。”

王天舒马上拨通了台湾的电话，叶思楷接过手机。

叶咏泳看到爸爸激动得拿手机的手有些抖，声音也有些嘶哑。

叶思楷对着手机说：“剩勇，你是剩勇吗？我是思楷呀！剩勇。”

电话里剩勇的声音：“思楷，思楷！我是剩勇。思楷，你还活着！”

叶思楷：“活着，活着，还活着，活得好好的！”

电话里剩勇的声音：“思楷，真是你呀！这会儿我真恨不得即刻来到你身边。那时，台湾渔民把我从海中捞起，我说我们还有三个人掉海里了。台湾渔民很为我们着急，立即开船在海上搜寻了起来，又捞起了一人，就你和那个船工找不到。当时海面上风大浪高，海中有一处浓浓的血水，台湾渔民们说怕是被鲨鱼吃了。我心不甘，认为你不会死的。上岸后，就给你写了封信，经香港转去，却一直没你的回信，我就真的以为你是被鲨鱼勾走了。当年的信收到了吗？”

叶思楷说：“当年的信没收到，被公安局截留了，还被当作我与台湾特务联系的罪证。”

电话里剩勇的声音：“那时，我一心只想得到你的消息。没考虑很多，待信发出去以后，才知道不妥。”

叶思楷提高声音，几乎是喊着：“唉！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剩勇，剩勇，回来，快回来呀！”

电话里剩勇的声音：“多年来，我做梦都想回去啊！思楷，我把手头的一些事处理完，马上就回去。听天舒说，南方有一个工业区很是理想，我想回去看看。还听天舒的妈妈说，天舒在大陆找了个女朋友，我和天舒妈妈都想回去看看，真是大喜事呀！”

叶思楷说：“你知道天舒的女朋友是谁？”

电话里剩勇的声音：“是谁？”

叶思楷说：“是我的女儿！”

电话里剩勇的声音：“真的！好呀！”

叶思楷说：“好什么呀！”

电话里剩勇的声音：“难道不好吗？”

叶思楷说：“我们搞不清，我的爸爸怎么又成了你的爸爸了！”

电话里剩勇的声音：“哈哈哈，我的爸爸是拾来的。”

叶思楷说：“拾来的爸爸？”

电话里剩勇的声音：“是呀！我到台湾后，找不到舅舅，无处安身，流落街头靠拾垃圾为生。(随着讲述的声音出现相应的画面)一天，我在垃圾堆前与天舒的爷爷‘有期’相遇。当时，我正发高烧，躺在垃圾堆旁。有期叔叔看我可怜，给我吃的，照顾我。这以后，我就一直跟着他，有期叔叔几次要赶我走，我就是不走。我知道，有期叔叔自身也难保，带上我是个累赘。无奈，我只好哭着离开了他。后来，有期叔叔病了，发高烧，在街道旁奄奄一息的，正好我从他身边经过，当即背他送医院，诊病，买药，细心照顾，有期叔叔非常感动。病好后，我要离开有期叔叔，他把我拉住了，我就留了下来。我们相依为命，再后来，我们被饭店老板收留，就以父子相称，安顿了下来。”

叶思楷在电话里一个劲儿地呼喊剩勇的名字：“剩勇，回来，快回来！我们热烈欢迎，热烈欢迎啊！”

74.医生办公室

秋池给在普通病房的王天舒打去电话。

75.普通病房

王天舒接了电话后，对爷爷说：“奶奶说，她已经从东北坐班机到达机场，正乘坐的士往医院来的路上。”

老人听了，急忙从王天舒手中几乎是抢过手机，对着手机老泪纵横，一个劲儿地喊：“秋池，秋池，你是秋池吗？你是秋池吗？我是怀陆，怀陆！”他不知该说什么，过了很久才说出一句话，“快，秋池！快，秋池！”

怀陆问王天舒：“机场到医院的士要用多少时间？”

王天舒说：“大约20分钟车程。”

怀陆一分钟一分钟焦急地等待着。

76.医生办公室

叶思楷对叶咏泳说：“奶奶这边不要再打电话，要让爷爷打电话。”

秋池在一旁也焦急地看着表。

77.普通病房

怀陆盯着着墙上的时钟，他让王天舒打电话：“20分钟了，快，打电话。”

怀陆对着电话急切地问：“秋池，你到了哪里？到了哪里？”

78.医生办公室

秋池对着电话说：“我已到了医院大门。”

79.普通病房

怀陆迫不及待地要从床上下来，哭出声来，拿手机的手也抖了起来。

80.医生办公室

秋池在手机中听到怀陆的哭声，也哭着说：“你怎么哭了！”

电话里，怀陆哭着说：“我高兴呀！秋池，我高兴呀！”

81.普通病房

秋池也在手机中哭出声来。

怀陆听到手机里传来秋池的哭声，说：“你怎么也哭了！”

电话里秋池的声音：“我也高兴呀！我高兴得想哭呀……”

有期对着电话劝道：“咱不哭！不哭！咱都不哭！”但手机两头的老人都已泣不成声。

82.医生办公室

叶思楷看到老人双方的情绪都比较激动，要妈妈放下手机。

怀陆再一次打来电话问秋池现在哪里时，叶思楷要妈妈回答已到电梯口。

过几分钟怀陆又打来电话，问秋池现在哪里。

叶思楷感到父亲的情绪仍很不平缓，要妈妈再缓缓，就说电梯超载，要等下一趟。

83.普通病房

怀陆等不及了，要到电梯口去接。

王天舒好不容易把爷爷劝住，门慢慢地推开。

怀陆注视着门，手中的手机掉了下来。

秋池出现在门口。

怀陆快步地向秋池迎去。

秋池疾步向着怀陆走来。

两个老人抱头痛哭。

怀陆哭着说：“秋池，我对不起你们母子呀，对不起呀……”

周围的医护人员无不泪水盈眶。

一阵欢欣后，怀陆问：“我的孩子呢？我的亲生儿子呢？他在哪里？”

秋池指着叶思楷说：“他，他就站在你的面前。”

怀陆看着叶思楷，一下呆住了。

叶思楷急忙拉着怀陆的手高声地喊：“爸爸！爸爸，爸爸——”

芙茵也急忙过去，拉住怀陆的手叫着：“爸爸！爸爸，爸爸！”

叶咏泳也拉住怀陆的手叫着：“爷爷，爷爷，爷爷！”

怀陆拉着叶思楷，芙茵和叶咏泳的手，好久说不出一句话来，眼泪从他混浊的眼眶里滚滚而出。

叶思楷的手机铃响了，剩勇从台湾打来的电话说，他明天直航大陆……

84.湄洲湾工业开发区工地

晴空万里，红旗招展，锣鼓喧天。

大横幅“秋池鞋业公司奠基仪式”。

主席台上坐着市委领导和叶怀陆、王剩勇等。

市委书记杜宏图为工程剪彩，并做了热情洋溢的讲话。

“热烈欢迎王剩勇先生回家”的巨幅横标下站着秋池、叶思楷、芙茵等一家人。

市委杜书记和叶思楷、秋池、王剩勇热烈握手。

一群少年向王剩勇献花。

一位女记者把麦克风举到王剩勇面前，请他谈谈此时此刻的感受。

大颗泪珠从王剩勇的眼眶里滚落了下来。

许久，王剩勇举起手里的鲜花向人们挥动着，激动地对着欢迎他的人群高声喊：“我回家了，回家了——”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