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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历史电影中的情感逻辑
——以《天上再见》的文本分析为例

2019-11-15张海清徐州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江苏徐州221000

电影文学 2019年4期
关键词:爱德华参与者战争

张海清 (徐州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江苏 徐州 221000)

战争一类的文本一直是经历过两次世界大战的欧洲和美国的重要电影文本类型,如果把战争本身看作是一场不同寻常的人类文明的建构过程,那么不难发现在艺术作品之中,描绘战争实际上也是对历史的重新理解。当然,战争所波及到的社会层面是多元的,正因为如此,战争对于历史或者反映历史的艺术文本来说,不仅仅在战争发生之时就已经具备了对需要被探索的参与到战争之中的每一个个体而言的重要意义,甚至也在战争发生之前和战争发生之后,战争的真正意义和影响才能被确实地认知和感受到。在欧美的电影文本中,这种反映战争的创作诉求已经不算少见,但是出于多种原因的考虑,这一类文本大多没有关注到战争之后的一段时间之内,战争对于特定人物生理和心理上的深刻改变。如果说人物的情感逻辑变化往往需要通过环境一定程度的刺激,才能最终在文本中形成一种深刻的变化,而战争则是对某一个人物发生改变的最重要的外在环境。

从文本的角度上看,战争往往被看作是一个混乱而且充满英雄浪漫主义的空间,在这个空间内,似乎人物可以实现短暂的与旧有的生活轨迹、情感关系相互隔绝的状态,从而找到一种逃避或者新生的可能[1]。如果把参战理解为出走,那么实际上似乎可以找到一种更深层次的情感逻辑,那就是对于个体而言,战争或者加入战争实际上是更加另类的叛逆方式,这些人物往往在反抗父权家庭、受到失恋打击或者寻找自我意义的过程中加入战争,成为一名士兵。在这种文本中,文本创作者往往将战争描述成一个远方的空间,这个空间仿佛与非战争的空间是相互隔绝的。而甚至在战争结束之后,这种战争空间受到了既往的时间性塑造形成了一种在人物观感上更加久远的空间概念。在这个概念中,一切的情感结构都被大大加深,人物的关系也有了别具一格的隐秘,似乎一同经历战争的人物彼此之间存在着共同对同一空间的指认,虽然这种指认彼此存在着判断上的差异,但是其中的对客观空间的认识是大致相同的。

在许多电影文本的介绍中,《天上再见》往往被视为一部犯罪电影,这或许是商业化浪潮的一种营销策略。实际上,通过分析文本我们不难发现,促使爱德华最终计划借用诈骗来报复社会中贪婪和自私的社会心理的原因,并不仅仅是对那些小人得志者的鄙弃,不能忽略的同样还有在战争之前他就已经形成的独特的艺术家气质,和在战争中他形成的巨大的心理和生理的创伤,这些都促使他发生了由内敛的艺术家向狡黠的诈骗者的转变。从这个意义上看,战争对于这部文本中人物的变化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这也是我们试图从这个角度进入这个文本的一个重要因素。

一、战争作为一种出走的选择

战争对于社会当中的个体而言是一种在很大程度上打破原有生活秩序的人类社会行为。如果我们把一个国家的内部社会看作一个社会整体的话,那么这种行为中断了一个国家中整个社会的正常发展秩序,每一位属于这个整体社会的成员都可以被视为战争的一种参与者,或者至少是一种可以参与到其中的对象。当战争真正爆发,并且逐渐在社会中产生影响之后,战争就成为一种相对于原有的空间的一种话语场域,几乎全部的原有秩序的社会参与者都会被重新建构到这个新的话语空间之内,并且共同塑造这个话语空间。

这种塑造大致上有三个阶段:首先是战争的爆发阶段。这种情况下战争往往被认为是超越了一般的政治生态,甚至被看作一种由社会达成公共认识的正义行为。这个阶段社会成员对战争所持的未必是热烈的欢迎,最少是将这种行为看作回避当前自我所面临的矛盾的空间选择;第二个是战争的进行阶段。这个时期战争往往被视为隔绝家庭与个人的、独立于社会普通生活之外另一种空间,在这个空间里人的社会关系形成了一种短暂的中止,战争在一定程度上远离了普通的社会生活现实了,形成了某种独立于战争以外社会环境的空间样态。在这里,一种新的社会空间被建构起来,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达成了闭合的社会环境;第三种是战争之后的阶段。在这个阶段内,曾经的战争社会回归到原有的社会之中,战争阶段内的某些社会因素得到了继承,但是也正因为如此,战争时期的社会空间对旧有的整体社会环境产生了影响,人们之间的情感关系也发生了变化,这种变化又会产生出一种对于战争空间的指认。

在上述所论及的第一个阶段,战争往往被看作一种出走的他者空间。在这个空间内,旧有的社会关系会被打破,这实际上可以被看作是对原有社会秩序的一种背叛,也同时是与一种旧有的情感联系的割裂。与西方文本当中常见的旅行者形象不同,出走往往意味着一种对归宿的寻找。由于对旧有的社会秩序的不满,出走经常伴随着一种对原有秩序不满的心态,这实际上是在表达一种对新的社会关系的建构的渴望。相比而言,旅行者对于新的社会关系的寻找诉求就会减少很多,旅行者往往都最终会重新回归到原有社会空间当中去。当然,这种回归又是伴随着对旧有空间的新的理解,不过这种重新认识和与自我的最终和解,却是旅行者不具备的文化心态。

但是战争与一般的社会空间结构不同,它对某一种社会结构的影响从表面上看是短暂的,但是由于它深刻地改变了社会中人的心理状态,从更深层次上看这种改变同时也是持久的。战争并不能真正做到促使出走的人与自我实现最终和解,因为从战争的角度来说,战前的情感矛盾并没有因为战争而消弭,反而是一种压抑的状态被暂时保留了起来。这种压抑对于出走来说是不会产生结果的,甚至会起到反作用。譬如就《天上再见》这部电影而言,爱德华与父亲之间产生的矛盾并没有因为战争的产生和爱德华最后从军而消失,虽然父子之间在影片最后达成了和解,但是在和解达成之后,爱德华依旧选择了自杀。究其原因,我们必须回归到爱德华的成长历程上来。在电影文本中发现,作为一个出走者,爱德华并没有在受到重伤之后或者在战争结束之后选择回到原有的生活空间内。这是因为他还没有真正找到属于他的可以归依的心理空间,在他做出进行诈骗的决定的时候,他就是在短暂地意识到自我发现的一种方法,并进行了实践。实际上这并没有真正地促使他与自我达成和解,虽然这种方法重新激发了他对生活的欲望,但是一直存在于他内心中的情感实际上一直都处于被压抑的状态之中。他需要在战争结束之后继续出走,因此他伪造了死亡证明,用新的身份继续生活,这种出走的状态最终在他重新与父亲相遇之后结束,父亲向他袒露了自己的爱,这弥合了爱德华心中情感的缺失。然而对于他而言,一旦这种情感的缺失得到和解,他的出走也就立即结束了,他也就找到了自我和解、自我救赎的方式。但是对于爱德华而言,战争不仅在他的生理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同时,长久的心理压抑也注定了他无法回归到战后的社会生活当中,从这个角度上看,他的自杀成为一种必然。

文本向接受者展示的,是战争中的扁平人物群像,在战争中每一个人物形象的展示空间都是相对有限的。但是从这个角度似乎也能揭示出,每一个人物内心在经历战争之后所形成的情感逻辑大致上看都是相同的,这实际上在作为后景化的战争环境中体现出了一种具有普遍意义的社会心理[2],成为包括《天上再见》这部电影在内的战争电影的共同情感表达。

二、战争文本中的情感解析

战争环境对于人物的情感关系有一种加深和渲染的作用,它是一种对原有生活和情感逃避的遮蔽物。但是这种情感的压抑是永久地存在于人物的内心之中的,人物一旦脱离了战争环境回到现实生活中的时候,这种压抑的情感结构势必会借助某种方式宣泄出来,从而最终实现一种自我的和解。在这个和解的过程中,战争的创伤既是一种催化剂,同时也是一种畸形情感的成因,实际上与人物之间的情感结构呈现出一种复杂的逻辑关系。

毋庸置疑的是,这种复杂的情感关系最终都会明确地指向战争带给战争参与者严重的心理创伤,这使得参与到战争所构筑起来的独立社会空间的人很难重新回归到原有的社会空间中去。作为一种心理伤痛的体验,这种情感层面的压抑很难实现这些社会参与者的自我和解,甚至在战争结束之后,这种伤痛体验还会在他们的社会回归的过程当中持续地对这些参与者施加影响,甚至成为这些参与者回归原有社会结构的一种阻碍。在战后的心理重建的过程中,这种阻碍使得整个社会环境显得很难再去接受所谓的战争心理,这就造成了一种对参与到战争空间的人的抗拒,在实际的文本叙事中非常明显地表达了出来。

我们所要研究的从来不是原始的事实或事件, 而是以某种方式被描写出来的事实或事件。[3]在这部电影中,原有的社会结构认为每一位战士都应当得到公平的对待,但实际上,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出于这些社会参与者个人的原因,才促使他们参与这种看似公益的活动。构成反讽的是,本就不应该发生的战争,在政客的眼里变得非常高尚,而在所谓的高尚的同时,却依然是对其他文化的排斥,和对个人利益的追求。在这个电影文本中,战争与战争结束之后的社会心理并没有发生根本上的改变,这或许是两次世界大战在当代的视野里进行重构时产生的差异,但是不可回避的是,战争本身带给爱德华的不仅仅是一种生理上的摧毁。当他感受到来自小女孩的善意时,他就决定了以一种更加浪漫但是同时也更加决绝的方式表达他的控诉。这种控诉确实是建立在与父亲之间的情感矛盾基础上的,但是所呈现出来的,却与他和父亲之间矛盾没有直接的关联,虽然他因为童年的经历而鄙弃那些所谓的当权者和富有者,但是他更痛恨的是社会当中普遍存在的为自我忙碌的心态,这种痛恨的代表则是他当时参加战争的长官。

把战争作为叙事的后景,把视点主要集中在战后的影响上,这是一种非常重要的叙事视角的选择。战争本身带给社会的伤害,经常成为大多数社会参与者推诿责任的借口,但是实际上不难发现,那些在战争之后的种种社会表现往往才真正是社会所带给人的伤害的源头。

这种伤害的形成其实是对社会参与者在战争结束之后的又一次打击,甚至超过了战争本身的遗留。因为整个社会在重塑战争历史时,往往会连同战争参与者本身也一同重塑,在这个过程中总是若有若无地忽略了这些参与者的心理体验。当然,在这部电影文本中,战争的作用不仅仅是充当着后景的环境,它也在叙事者的倒叙过程里反复走到台前,参与到这些人物的活动中,揭示着人物心理活动变化的多重动因。

如果我们把战争之后的人物诉求理解为对自我和解的一种追求,那么我们也绝对不能忽视另一种自我和解的方式,那就是自我麻痹。当自我主动忽视战后社会心理的影响,选择走进或者融入战后社会的话,过往的战争空间的影响就会以另一种方式保存在自我的情感压抑之中。在《天上再见》的电影文本中,艾伯特作为叙事者同时也在一定的叙事活动中扮演着这样一个角色。在爱德华沉迷于镇静剂所带来的平和中时,艾伯特也在通过努力回归社会证明战争的影响可以被消除,但是最终这种尝试还是以失败告终。这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情感生活受到了打击,也是因为他的努力最终未能被战后的社会所真正接受,与此同时道德丑恶的战争狂人,却在战争后的回归中表现得非常成功。这或许是一种荒诞的悖论,这位长官没有真正参与到战争的空间之内,却在历史因素下,疯狂地要求自己的战士融入战争空间。而在脱离了这个空间之后,自己并没有因为战争而发生改变,那些本不想融入战争的战士,却需要代替他重新接受社会的审视。这最终促使艾伯特参与到诈骗之中,彻底难以真正地回归到战后的社会中去了。这种自我麻痹也同样是一种失败的压抑,至少在文本中,这个行为不能实现自我和解的真正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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