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南鹏的诗

□徐南鹏

通过

午后，天空映照在树冠上

风，找了更开阔的广场

春天，通过花朵

表达幸福的全部秘密

蜜蜂把各地方言

翻译成一个字：甜

我把所有关于美好的想象

安放在高处

比青草，比十字架高

比夜晚和星光高

一条河流穿过我

一条河流，日夜不息在奔流

只要静下心，你能听到

咔嚓咔嚓的声音，像剪刀

剪碎一张白纸

一条河流无处不在

水龙头，书房，马路和办公桌

一支刚点燃的烟，甚至

在墙脚的青苔处拐弯

流进门口一棵老树的枯枝

没有什么阻拦得了河流

钞针不行，错误的句子也不行

没有路的地方可以造出路

石头和钢铁，一样会

留下河流的疤痕

我跟着河流奔跑

但它比我快，已经要穿过

我的身体，如果

再快一些，我就只听见

它的声音，在耳边

无情地，一刻不停地晃动

台阶

把路折叠起来

再展开

就有了台阶

台阶有日常的

也有隐喻的

也分显性和隐性的

上台阶有两种方法

一种用走

一种用爬

有的爬上一级台阶

还想再爬高一级

绞尽各种脑汁

级差，让他浑身不舒服

甚至想坐电梯

一夜之间

来到楼顶

踩在别人头上

老人有句话

适用多数

“台阶在一级一级走

才稳当”

处暑

从三楼望下去

园子已出暑

细询炎热，遁于树阴和墙脚

紫薇盛开

玉兰和海棠多些黄叶

白桦懒懒的，松开了脚刹

草地杂乱

一时是一时

你看不见的黄历

谁偷偷撕走了一页

连蝉鸣都哑

而夜里长出白发

是不由自主，也竟不自知

吾只揣摩以下语义：

鹰乃祭鸟

天地始肃

禾乃登

至于慢慢倾斜的阳光

未摔倒之前

并不值得出手相扶

在

月亮大大的，浮在天上

安卧在床，我尽量小

小到等于一盏灯，一个拥抱

不必盯看，也知你在

水花之一瞬，亦如永生

因为纯净，因为惦念

下落

落日是一片落叶的缓慢

落叶是无限落日的纷纷

倘若打开我的身体

你会看见，那旷远的

持久的忧伤

一直在下落，猛如洪水

中秋月

桂花的宫殿

佳人的镜面

离人柔软的围脖

只有它不离不弃

你走到哪，它追到哪

脸色不曾改变

思乡的创可贴

流水的安眠药

诗歌和夜曲的薄霜

猫从屋檐走过

一转头，你看见

冷的晶亮的眼

事实是

一群猴子在井里忙碌着

一群类猴在造通天塔

背面

阴影背面

有神的目光

我在阳光下居住

从来不敢遗忘

患幽闭恐惧症的蚊子

停车入位，熄火。

小发动机开始低低轰鸣

慢慢关闭两扇前窗

这时，一阵嗡嗡声响起

一只蚊子，以新月的音调

空气在颤动

我屏息，尽量装扮成

蚊子几辈子的口粮

一笔挥霍不尽的横财

蚊子明显不为所动

嗡嗡飞着，对一堆

湿热的诱惑，难以提起兴致

它一会停在玻璃，一会落在座椅

保持警惕的距离

一次也没有，栖在我的皮肤上

一只患幽闭恐惧症的蚊子

无奈中改动性情

调正了血液的时针

直到我重新开窗

顺着滑动的风，它飞走

成了夜色中一只平常的蚊子

两棵桃树

一棵结满桃子

枝干低垂，有的

甚至伏在地面上

另一棵，要细心找

才能在枝叶间，看见

足以证明它身份的果

之前，下过一阵雨

溅了伏地的桃树一身泥水

连阳光都觉得它脏

另一棵被雨水洗过

更清爽，透出隽秀之气

秋风经过这里

又细细为它梳装打扮

结满桃子的那一棵

有一半果实和叶子

烂在泥里

明年，必定

有一树桃花比另一树

娇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