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壶茶酒二三事
2019-11-14晏婧
晏婧
古往今来,文人雅士皆好风雅之事。游山涉水,乡野踏青,便以诗会友;琴瑟墨宝,华服美食,则以文为伴。赏心乐玩之时,颇重饮食养生之道。人困马乏之后,口齿留香,不亦乐乎。饮食,饮食,正所谓饮者当其先,几杯下肚,提神醒脑的是茶,排忧解愁的是酒。古人乐于享受,也精于享受,就在这一杯两盏之间,酿造了友情,挥洒了诗意,也沉淀了文化。
作为中国古代饮文化的代表,茶乃一枝独秀,酒则冠绝群雄。古人云:“南方有嘉木,其叶有真香,谓之茶。”今人说穿肠毒药、琼浆玉液,谓之酒。一个是天地自然的结晶,一个是人类劳动的产物,追根溯源,茶与酒的历史由来已久。昔日杜康巧造酒,陆羽作《茶经》,至盛唐,社会风俗万象始新,茶酒被冠以文化论,成了流传至今的璀璨文明。
无论是体悟人生也好,附庸风雅也罢,古人对茶酒之事,都有着今人无法比拟的敬意与心意。自古茶有茶道,酒有酒规。品茶讲究五境之美,茶葉有采摘早晚之分,火候有缓火活火之别,茶水因地域可分二十等,茶具因材质也有瓷陶竹木石各类。饮酒则注重人地候趣禁,盛酒亦有觥筹樽酌觞,按礼落座,依礼行酒,葡萄酒须配夜光杯,高粱酒要用青铜爵,酒令一出,增添无限乐趣。待到了文人墨客手里,茶与酒更成了诗意的捕捉。“茶为涤烦子,酒为忘忧君”,茶是瑞草魁、草中英、苦口师,酒是曲秀才、扫愁帚、钓诗钩。东坡煎茶用盐姜,便作“姜新盐少茶已熟”,山谷好撱石澄水,便有“锡谷寒泉撱石俱”。杜少陵用竹叶饮酒,便作“山杯竹叶春”,李太白用“鸬鹚杓,鹦鹉杯”,张文僣则有“一盏梨花月”。从煮茶之法到饮酒之器,士大夫们无不尽其才华,使品茶饮酒之事变得形式高雅,内容充实,既富有文化内涵,且又妙趣横生。
于是,茶酒文化不仅仅停留在物质口感的层面上,而是在文人们的不断改进发展中成了一种精神食粮。茶是一缕轻烟过后的淡淡苦涩,酒则是几杯下肚后的浓浓香醇。茶需慢品,酒要豪饮,品茶看的是心性,饮酒重的是酒德。竹林深处,高山流水,“茶映盏毫新乳上,琴横荐石细泉鸣”,那是远离尘嚣的宁静;亲朋满座,歌舞升平,“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那是及时行乐的欢愉。品茶要心平气和,才能修身养性,达到一种纯净空灵的自然意境;饮酒要敞开胸怀,才能显露豪情,追求一种积极乐观的潇洒人生。因此茶里能看佛,正是“茶禅一味”;酒中能生仙,自有“饮中八仙”。
茶与酒,一静一动、一缓一急,一个清冷、一个喧闹,看似彼此矛盾,实则不然。“竹下忘言对紫茶,全胜羽客醉流霞”,古人以茶待客,较醉酒畅饮更加温馨雅致;知己相别,以酒送行,“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略带伤感之意,至于“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这般痛定思痛,就另当别论了。白居易自称“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茶”,却在酒酣时唏嘘自身境遇写下《琵琶行》,苏东坡偏爱“茶鼎松风午梦回”,却也会“把酒问青天”,祈盼“人长久,共婵娟”。像白、苏这类爱茶嗜酒之人,尚有黄山谷为例,不管他们是茶痴,亦或是酒鬼,终归都是性情中人,空谷泉边可以淡如君子,花前月下也能恍若少年。小小茶酒之事,被注入了文化的生气,平添生活之趣味,感慨人世之无常,乐在一时,悲也在一时,情之所至,心之所向。这大概就是文人们独有的情趣和品格吧。
透过古老的文字,历史如画卷般展开,古时的社会情态,古人的精神风貌,都一一展现在今人的眼前。然而,面对物欲横流的城市,盲目追逐的生活,古人竹林唱和的雅趣风流,醉卧芳草的潇洒自在,今人只怕已无从寻觅,那有诗有酒有茶的桃花源,不知何处尚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