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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种“红色经典”
——浅析谍战题材小说的叙事创新

2019-11-14

长江丛刊 2019年2期
关键词:红色经典谍战麦家

开封技师学院

在中国当代文学领域中,谍战题材的小说一直是一类特殊的存在,早期的谍战作品大多以政治性的书写来构筑故事、传达政治观念,而近十年来谍战题材显露出“反类型化”的书写倾向、并有明显的形式化探索和创新,为这一类型的作品注入了新的活力。加之其中一些成功的小说很快被搬上荧幕,得到一致的好评,因此它们成为了大众眼中的另一种“红色经典”。本文以一部分具有特色、影响较大的新生代谍战小说为例,简析其在人物塑造、叙事模式上的创新。

一、剑走偏锋的人物塑造

提起新生代的谍战题材创作,不能绕过的一个名字就是麦家。他的小说《暗算》获第七届茅盾文学奖,《解密》被翻译成33种语言,是世界图书馆收藏量第一中文作品,英文版被收进英国“企鹅经典”文库,是继鲁迅、钱钟书、张爱玲后唯一入选该文库中国当代作家。作品堪称为新一代的另类“红色经典”。

(一)红色经典

所谓“红色经典”到底包含哪些文学作品,学界众说纷纭。但从整体的意识形态来看,是指遵循1942年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精神而创作的一系列“具有民族风格、民族作派,为工农兵喜闻乐见的作品。这些作品以革命历史题材为主,以歌颂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民主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为主要内容。”①如:《林海雪原》、《红岩》、《野火春风斗古城》等。谍战题材如:《羊城暗哨》、《一双绣花鞋》、《保密局的枪声》等。

它们“怀抱深厚的阶级感情,拥有丰富而切实的战争生活和实际生活的体验,掌握活泼的群众语言和来自生活深处的感人故事。”②但如果按原来阶级斗争的思路来表现,就很难引起新时代观众的兴趣。于是就出现了类似《潜伏》、《风声》、《暗算》、《解密》、《和平饭店》等创新形式的谍战小说。新生代的谍战小说弱化了原本积极斗争的因素,而给人物形象以多样化的阐释,构成了读者新的想象空间。

(二)圆形人物

作为谍战小说开新风气之先的作品我认为当属龙一的短篇小说《潜伏》。它突破了传统英雄主义叙事风格体现出来的“高、大、全”式的人物,塑造了两个有七情六欲的地下工作者。余则成不是方面阔耳、一脸正气、视死如归的英模形象,而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他会常常感到恐惧、压力、命悬一线。从为了共产党员左岚的爱情接受潜伏任务,到成长为一个优秀情报工作者,他在不断进步;翠萍更是刚开始根本不适合做情报工作,在被余则成感染的过程中一步步提高了觉悟。作家按照生活的本来面目去刻画人物形象,更真实、更深入地揭示人性的复杂、丰富,具有更高的审美价值。这种塑造人物的方法给读者一种多侧面、立体可感的印象,是文学创作中的“圆形人物”。

而作家麦家的一系列作品更是把这种“反类型化”的书写策略用到了极致。他塑造的人物大多沉默、尖锐,一生只做一件事,且能做到极致。但同时,他们有着常人没有的性格弱点,这也是人物命运的悲剧。比如:《暗算》中的阿炳耳力惊人,却容不得被人半点质疑;黄依依桀骜不驯、带着邪气和野性的特点,正好契合她所接触的阴郁、狡诈的密码世界;《解密》中的容金珍更是一个有着严重心理缺陷、极端人格的自闭症患者,却也是数学天才……麦家小说中那些为共和国做出巨大贡献的隐秘战线的英雄,都是一线之间的天才和疯子,或疯或傻、或郁郁一生,或死于非命,全是性格悲剧!能把谍战剧写得如此触及人物灵魂的,实在不容易。

在人物塑造的独特性上,肖午、杨树合著的《和平饭店》中的王大顶更称得上是剑走偏锋的另类英雄。继承了《潜伏》人物自我成长的路子,加入了更多“反差萌”式的幽默。比如:王大顶明明是黑瞎子岭土匪头子,却对自己匪窝的未来建设有宏观的规划,是个进过高等学府、张口闭口莎士比亚的文青;人美路子野的刘金花也不是世俗认为的反派形象,而是重情重义、识大体的女性;相比之下,主人公陈佳影倒显得说教气息浓厚地不惹人喜爱。

二、努力创新的叙事模式

以往对当代谍战小说的评论只注意到了其题材的开创性,而忽略了作家在小说形式上的多样化努力。其实,对新形式的尝试非常明显,即使是电视剧的改编也没有削弱。

(一)多重视角

从《潜伏》开始,谍战题材的叙述角度不再是我党的情报人员,而是一个军统的机要人员。作家要用余则成的眼去看国民党内部的腐败,让他体会到高层政治斗争的内耗。不带政治偏见、跨越阵营界限进行客观叙述,能更好的还原事件本身。

麦家曾说过:“文学性的很重要一个内容就是怎么讲好故事,同样的故事讲出一种异常,一种陌生感,那就是新潮、先锋。”③他的小说便是本着这种原则进行的实践。《解密》对叙述视角的是极其讲究的。为了表现容金珍短暂、荣耀、顽强而脆弱的一生,作家动用了多种线索。首先,用全知视角讲述容金珍的家族渊源;之后,第一人称“我”出场,将容金珍的一生全面展开。为我的采访和调查提供资料的有:“51位年老的知情者”、容先生、“神秘的701所郑局长”、严实、范丽丽、容金珍自己,以及上百万字的资料和容金珍的第25个笔记本。叙述视角多层次、多立场。

(二)“罗生门”式叙述

麦家的另一部小说《风声》的叙事策略可以称之为“罗生门”式,即同一个事件,在不同人口中完全不同。第一部“东风”,是叙述者“我”一直声称自己的小说《暗算》纯属虚构,而从偶遇的老者潘教授的讲述中我知道:小说情节在现实中确实发生过,“我”并未写出当时的惊心动魄。这是第一个真相。第二部“西风”是“我”对潘教授的口述极其感兴趣,迅速采访其父亲潘老先生,并写出了《新暗算》。但事件的另一个当事人顾小梦却大发雷霆,认为潘老所说完全不对,并给出了有力的证据,事件真相又一次扑朔迷离。“我”将新一轮的故事真相修订进“西风”中,却直接刺激了潘老心脏病突发而亡。那么,究竟是哪一段历史呢?无从考证。这是第三步“静风”。“希望通过《风声》人们能看到我对历史的怀疑。什么叫历史?它就像风声——远处传来的消息一样,虚实不定,真假难辨。”④

(三)“三一律”运用

在小说形式上最具特色尝试的就是肖午、杨树合著的《和平饭店》。它与其说是小说,不如说是一种剧本文学——清晰地体现出了对西方“三一律”模式的中国化尝试。所谓“三一律”,是一种关于戏剧结构的规则,为法国古典主义戏剧家们所推崇,即要求一出戏所叙述的故事发生在一天(一昼夜)之内,地点在一个场景,情节服从于一个主题。

《和平饭店》用42集的容量讲述10天时间内发生在一家相对密闭的饭店里,各类人物“生死博弈”的惊险故事。从一开始给观众制造了大量的悬念:饭店里来来往往的各国人,歌舞升平的酒馆会所,豪华精致的房间,还有高学历土匪王大顶,冷艳高智特工陈佳影,铁血警佐窦仕骁……围绕他们之间发生的惊天秘密将在这家被封锁10天的饭店被一一解开。

我们可以把“十天”看作一个时间整体,和平饭店是地点,事件就是为了揭示“政治献金”之伎俩。那么,把各色人物放置在相对密闭空间里来讲述故事,营造出的紧张悬疑气氛就比一般影视作品更浓郁……密封的空间,多方势力的角逐,阴谋与爱情、权术与谋略,这就是一幕有温度有趣味的人物群像。虽然,这部小说因为兼顾故事性导致事件本身漏洞频出、巧合过分,但它对形式的探索给谍战剧开辟了一条新路。

三、超越雅俗的文学魅力

一般情况下,歌颂主旋律的文学作品都以严肃见长。英雄叙事是这类文学创作中的永恒的主题。传统的红色经典善于描写“高、大、全”式的扁平人物,民间气息淡薄。而新的谍战题材小说,如同一种另类的红色经典一般,体现出了雅俗共赏的审美特征。

它们在不失严肃地叙说历史的同时添加了许多轻松幽默的因素。例如:余则成在“天津站”与马奎、李涯等的较量,有完成革命任务的“严肃”;与翠萍在家里的生活又体现出了普通人的柴米油盐。翠萍对情报工作由零而始的成长过程,也是读者愿意看到的人性化的设置。

在保证艺术质量的基础上,对文学作品可读性、娱乐性的追求是实现雅俗共赏的关键着眼点,并使之与严肃文学、精英文学、纯文学划出了明显的界限,满足了文学创作与当今文学消费的双方面需要。虽然学界对此褒贬不一,但不能否认的是:新谍战小说以另一种“红色经典”的华丽变身,结合影视、网络和市场行为的共同作用,获得了不同年龄阶段人群的喜爱,迎合了大众的审美心理,进一步拓宽了此类题材的创作空间和思路,在某些方面是值得肯定的文学现象。

注释:

①孟繁华.当下中国大众文化的两种时间[N].中华读书报,2000-10-19.

②雷达:《我对红色经典改编问题的看法》,原载《人民日报·海外版》,转引自中国图书信息网。

③麦家.与季亚娅对话[M].人生中途.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09:263.

④麦家.八谈《风声》——谈小说,也谈影视[M].非虚构的我.广州:花城出版社,2013: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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