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涛海
2019-11-14穆朝娜
◎ 穆朝娜
国庆回家,我有意比平常多待了几天,就是想陪陪母亲。
每次回家之前,我都能感觉到母亲的那份期盼。在电话里,她会叮瞩我不要买很多东西,家里什么都不缺。有时她还会说上一句:“要是忙就别来了,路远,回来挺累的。”尽管她嘴上这么说,但我仍能感觉到她对我能回家看看的盼望,所以只要有时间,我便会回去看看。
去年冬天我接母亲过来小住,因为我强烈地感受到了时间流逝的速度。人到中年的我,渐渐在母亲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未来,我感到莫名的忧伤。我希望善待晚年的母亲,就像是善待正在前往暮年的自己。转瞬即逝的生命里,我能够给予母亲的最好的礼物就是陪伴。说说话,聊聊天,静静地听母亲讲她在家时做的一些事,这些无需金钱购买的东西,我们做起来往往很难。
我们总是说自己没时间,总认为自己做的都是重要的事,却吝啬花一点时间陪陪母亲。匆匆忙忙的日子模糊了幼时的记忆,让我们淡忘了母亲曾经为我们遮的风挡的雨。母亲并不责怪,只要孩子健康快乐地活着。母亲也不害怕死亡,她会平静地谈起最近又有谁离开了。这时,我就会从心底里升腾起一种恐惧感,我无法想象永远见不到母亲的日子,那将是无限的伤心。
母亲是一个乐观的人,治也治不好的慢性病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见过她的人认为她身体还好,因为她的精神状态一直很饱满。但我知道她是硬撑着在活。她总说不能天天发愁吧,只要能动,就要做些事,不舒服的时候就躺一会儿。每次打电话,我都会觉得她神清气爽,时间长了,便明白有时候她很不舒服,只是怕我担心不说而已。
她做支架手术的那一年,我照顾了她好几天,能感到病床上的她竟有几分幸福感。儿女们终于放下一切围绕在她的膝前,只为了她能早一天康复,一如年少时的我们全心全意地围在母亲身旁。
华裔化学家、诺贝尔奖获得者崔琦先生在谈到自己被活活饿死的母亲时,总会流露出一种难以抑制的悔恨与悲伤。相比以母亲悲惨的命运为代价,他并不为自己现今的成就感到欣慰。他宁愿自己默默无闻,而不是将家里仅有的一点粮食换取他求学的资金,断送了母亲的生命。即便在当今这样一个消费时代,我依旧能理解崔琦先生内心那份无法挥去的对母亲的愧疚与感伤。
所以,我每周都要定时打电话回家,与母亲说些寻常得再不能寻常的话。我想母亲在那头会得到莫大的安慰,因为一位慈祥的母亲除了希望儿女生活、工作顺利,她别无所求。(摘自《一个博物馆人的手记》北京联合出版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