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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英雄之旅”美学下的《海王》

2019-11-14郑州西亚斯学院建筑学院河南新郑451150

电影文学 2019年12期
关键词:海王坎贝尔亚瑟

赵 静(郑州西亚斯学院 建筑学院,河南 新郑 451150)

“英雄之旅”(Hero’s Journey)的概念出自于神话学家,原型学家约瑟夫·坎贝尔的著作《千面英雄》,坎贝尔在书中继承了弗莱等人概括的英雄原型叙事,同时又对其进行了进一步修正与细化,使得全世界神话的脉络被打通,人们得以再度与古老的神话对话。《千面英雄》成为大量当代电影的灵感之源,好莱坞著名编剧克里斯托弗·沃格勒在其启发下创作了《作家之旅——源自神话的写作要义》。导演们在创作时也往往践行着“英雄之旅”美学,以符合观众的英雄崇拜心理,以及人们对主人公冒险经历的期待和预设,从而最大限度地赢得不同文化背景下观众的青睐,如《星球大战》《哈利波特》系列,DC宇宙的《蝙蝠侠》三部曲等。同为DC出品,由温子仁执导的《海王》(

Aquaman

,2018)也不例外。

一、原型学下的“英雄之旅”

“英雄之旅”的美学倾向,是由原型学总结而出的。早在20世纪20年代,俄国民俗学家,民间文艺学家弗拉基米尔·普洛普就曾运用结构主义的理论对俄国民间流行故事进行梳理和归纳,最终完成了《民间故事形态学》的撰写,并提出了功能说。可以说,普洛普的理论是《千面英雄》诞生的基础。在功能说中,普洛普认为,民间故事中登场的人物往往是功能性人物,而与人物相关的情节,其实可以视为功能的相加,功能在数量、秩序上具有着稳定性,是“常数”而非“变量”。在一百余个民间集体创作完成,经历了时间的淘洗后的故事中,普洛普总结出了七种角色设定以及三十一种叙事功能。

在此之后,加拿大文艺理论家诺斯罗普·弗莱则提出了“英雄的千人一面”(hero with a thousand faces)之说,单纯就英雄故事提出了一个公式,即英雄经历由探索和启悟组成,在成为英雄之前,主人公往往要有三个阶段的经验,即分隔(separation)、考验(initiation)和重回社会(return),自古至今几乎所有的英雄成长故事,都可以置于这个公式之下。约瑟夫·坎贝尔则在此基础上,以及在总结了弗洛伊德与荣格等人在心理学上的观点之后,出版了《千面英雄》,他对弗莱的说法进行了细微的改动,“英雄之旅”的三阶段分别被确定为:第一阶段为离群索居(separation),即主人公与原本所属的群体分离;第二阶段经历痛苦考验(ordeal);第三阶段则是回归(return),这既可以是英雄身体上对原本所属群体的回归,也可以是英雄对自己本源身份的复归。

在《海王》中,观众往往戏称为在一部电影中看到了《角斗士》《侏罗纪公园》《海底两万里》《夺宝奇兵》《巴霍巴利王》《指环王》,乃至漫威宇宙的《雷神》《黑豹》等电影的影子,这与其说是《海王》主创对他人的因袭,倒不如说这是原型学下审美趣味导致的必然。这些电影固然各自成片,故事迥异,但是其在叙事内核上有着久远而隐晦的继承脉络,尤其是《海王》作为一部超级英雄电影,在故事情节以及人物上,与漫威的超英电影有着重叠,是极为正常的。盖因其皆可溯源到古老的神话传说中,如《雷神》中雷神原型为北欧神话中的托尔,希腊神话中则有海神波塞冬,托尔的武器为雷神之锤,波塞冬的武器则为三叉戟,二者都是独眼巨人们为了与泰坦诸神作战而打造的。在漫威的设定中,雷神之锤除了美国队长外,只有托尔本人能够拿起;而《海王》中的失落三叉戟也只有亚瑟本人能够拔出,亚瑟正是凭借这一点,取得取代弟弟奥姆统治七海的合理性。武器不光本身威力无穷,且成为英雄身份的证明,这一设定无疑来自英国的亚瑟王传说中,象征了至尊王权,只有亚瑟王能够拔出的石中剑。正如坎贝尔指出的,人的经验是有限定性和向心力的,即人们会按照一定的模板来理解叙事,《海王》之所以能在上映之后备受好评,被认为是DC的翻身之作,很大程度上正是因为其迎合了观众在集体无意识中的这一模板,电影无论是在人物的功能,还是在叙事的整体结构上,都落实到了坎贝尔的美学理论上。

二、《海王》的“一个结构”“一个英雄”

在《千面英雄》中,坎贝尔指出,“英雄之旅”中的“英雄”是大同小异的,“旅”也是大同小异的,千人一面由此而生,这也就是他总结出来的“一个英雄”和“一个结构”的说法。所谓“一个结构”,通常就是“英雄从日常的世界勇敢地进入超自然的神奇区域;在那里遇到了传奇般的力量,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英雄带着这种力量从神秘的历险之旅中归来,赐福于他的人民”。在《海王》中,“一个结构”主要表现在如下几个方面。

(一)三阶段

如前所述,坎贝尔将“英雄之旅”总结为离群索居,痛苦考验和回归三个阶段。在《海王》中,主人公亚瑟的母亲为亚特兰娜女王,由于憎恶家族给自己安排的政治联姻而在一番剧斗之后身负重伤,漂流到一座灯塔之前,为灯塔看守者托马斯所救。两人相爱结婚,生下了亚瑟。由于追杀亚特兰娜的人赶到,为了保护丈夫儿子,亚特兰娜重归大海。亚瑟长大之后,先是遇上了导师维科,后是遇到了前来鼓励他回去争夺王位的媚拉,也一步步走向海洋。亚瑟是世间唯一的半人半海神混血,自幼与父亲相依为命,这一特殊身份,使观众不无对亚瑟产生亲切感,也使亚瑟离开人类这一群体踏上冒险之路,给观众展现一个神奇瑰丽的海洋世界成为可能。而亚瑟遭遇的痛苦考验也是多重的,在电影中,处于亚瑟对立面的力量有两支,一为人类黑蝠鲼领导的,拥有强大科技力量的海盗成员,由于亚瑟曾经对劫持俄军潜艇的黑蝠鲼之父见死不救,黑蝠鲼自认与亚瑟有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故而一再追杀亚瑟与媚拉;一为亚瑟同母异父的弟弟奥姆,奥姆既介意身上同样流淌着亚特兰娜血液的亚瑟会威胁自己的权力,同时也将母亲被献祭归罪于她生下的这个“野种”,为了发动对陆地的战争,奥姆与黑蝠鲼联合起来,在海底角斗场,在意大利西西里岛,都几乎置亚瑟于死地。亚瑟在电影中与奥姆的持戟搏击,与黑蝠鲼在楼房间的大战,乃至为寻找失落三叉戟而上天入地入海,这些痛苦考验都给予了观众以视觉奇观。而回归阶段,指的则是原本一直逃避自己海王身份的亚瑟终于承担起国王职责,以为陆地和海洋的和平做出努力。

(二)十七步骤

坎贝尔在三阶段之中,又细分了十七步骤,如第一阶段中,包含了“被要求去冒险”“拒绝要求”“超自然的援助”“穿过第一道门槛”等步骤,在第二阶段中,有“女人的诱惑”“最终的恩惠”等步骤。坎贝尔指出,有的故事会从这十七步骤中挑选几个,进行放大。《海王》亦然。十七步骤中大部分也都可以在《海王》中找到端倪。电影中的英雄人物往往并不是主动与旧世界隔绝,开始危险的旅程的,主人公通常会被他人召唤、启示脱离当下的生活状态,前去冒险,而主人公则往往会拒绝,如《超人:钢铁之躯》中的超人一度回避自己的超能力,即使养父说过他应该比人类承担起更多的责任,《指环王》中的霍比特人最初也不愿意离开安稳的夏尔家乡等,剧情因此而一波三折。

在《海王》中,亚瑟由于认定母亲已死,只想与父亲相依为命,过着一起喝酒文身的“好哥们”式生活,而对去海底挑战弟弟的权威毫无兴趣,为此他曾颇不礼貌地先后拒绝了维科和媚拉。而随着形势的改变,一方面在奥姆的兴风作浪之下,海洋开始将大量垃圾推上岸,影响人类生活;另一方面父亲和他遭遇了狂风造成的车祸,所幸会控水的媚拉提供了“超自然的援助”,救回了托马斯的性命,亚瑟才决定接受召唤,结束弟弟的错误统治。而在考验阶段中,原本被迫成为奥姆未婚妻的媚拉逐渐与亚瑟相爱,亚瑟给从未在陆地上长期生存过的媚拉讲述陆地的美好,媚拉则多次拯救和引导亚瑟,此时亚瑟收获的是“女人的诱惑”,爱情加剧了主人公的责任,也使得其接受的考验出现了变化。而“最终的恩惠”则出现在亚瑟击败奥姆后,既成功地拯救了大众,保护了海陆社群,得到了亚特兰蒂斯等国人们的认可与感恩。同时,亚瑟也获得了一个完整的家庭,母亲与日日在码头守望的父亲重逢,亚瑟自己与媚拉的爱情也水到渠成。这也是符合观众审美期待的“大团圆”结局。

(三)“进入鲸鱼之腹”

值得一提的是,坎贝尔十七步骤中有一个为“进入鲸鱼之腹”(entering the belly of the whale),在西方古代神话中,鲸鱼之腹意味着巨大无比的子宫,也即人物的重生之地,英雄进入鲸鱼之腹,其含义便是主人公遭遇了大麻烦,如蝙蝠侠遭遇小丑的挑衅,超人遭遇扎德将军等,英雄被未知的事物所吞没,而鲸鱼的牙齿就是熟悉与陌生的两个世界的边界,对困难的战胜,便是从鲸鱼之腹中出来,英雄便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海王》为亚瑟设置了两个鲸鱼之腹,一个是实实在在的,同时也致敬了《木偶奇遇记》的鲸鱼之腹,另一个则是一个象征性的鲸鱼之腹,即亚瑟穿越了瀑布,面对守护三叉戟的卡拉森。在第一次进入鲸鱼之腹时,媚拉开着车带着亚瑟躲避着奥姆的追杀,两人的车左躲右闪,除了奥姆在发射弹药外,一路还有高射炮的轰炸,两人险象环生,最终车被毁弃,人则暂时躲避进了鲸鱼的肚子中,这也是亚瑟第一次进入守卫森严的亚特兰蒂斯。也正是在鲸鱼之腹中,稍得喘息的亚瑟回想起自己的这次冒险,重新考问了自己的职责与能力,其出来时已经实现了一次“重生”。

而第二次,亚瑟告别自己的母亲踏入瀑布之前,母亲曾问:“你害怕吗?”亚瑟回答:“害怕。”但即使如此,亚瑟依然决定直面内心的恐惧,去面对从未有人敢挑战的卡拉森,夺回三叉戟。因为正如母亲所说,亚特兰蒂斯的人们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国王,更是一个“英雄”。当亚瑟手持三叉戟从瀑布中出来时,他已完成蜕变成为最终的,合格的国王与英雄。“进入鲸鱼之腹”,让主人公从“不配”为英雄到成为当之无愧的英雄的设定,在《阿凡达》《千与千寻》等电影中也屡见不鲜,但是如《海王》这样,不仅重复出现,且确凿让主人公进入鲸鱼的体内,这可以说是《海王》得天独厚的创造。

而所谓“一个英雄”,主要体现在如下三点,第一,英雄表现为孤独的个体;第二,英雄在进行重要行动时,往往是离开群体的;第三,英雄最终还是与群众格格不入,在任务完成后,个人英雄终将为文明社会所排斥。这同样在海王,乃至蝙蝠侠、超人等超级英雄身上有所体现,在此不赘。

相对于在超英电影领域风生水起的漫威,DC总是被诟病为娱乐性不足,即其超级英雄影片往往强调深度与思辨,内容复杂晦涩,风格沉重压抑,受众面并不广。而《海王》则跳出了DC的框架,开始向好莱坞的“万年良方”靠拢。被认为是在《神奇女侠》后又一次为DC注入强心剂的《海王》在视觉上无疑是一部给予观众无限惊喜的作品,但在叙事上,其又是一部谨慎保守,亦步亦趋之作。电影以神话通用语言为观众讲述了亚瑟成长为海王,挫败敌人阴谋的故事,引发了观众内心深处的英雄情结,体现出了典型的“英雄之旅”美学。人们早已意识到,超级英雄电影具有灵动性大,可塑性强,能灵活贴合多元文化和消费需要的特征,而《海王》对“英雄之旅”美学教科书式的遵从,则让人看到了作为“现代神话”的超级英雄电影稳固、恒定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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