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的清明节

张勃

在我国节日发展史上。唐朝有着十分重要的地位。这不仅因为我国的节日整体上摆脱了此前的神秘氛围，成为真正的佳節，还因为唐朝出现了一些对后世影响深远的节日，比如清明。

清明原本是二十四节气之一，汉代《淮南子》云，春分“加十五日指乙则清明风至，音比仲吕”。古人将春分后的这一节气称为“清明”，是由于“物至此时，皆以洁齐而清明矣”（《月令七十二候集解》）的缘故。不过，节气终究只是太阳周年视运动的一种反映，是气候、物候变化的标志，与富有人文意义、充满情感、包含特定活动的节日在性质上并不相同。到了唐朝。清明节气才因各种因素的作用而发展成为节日，拥有十分丰富的习俗活动，成为大唐非常富有特色的节日之一。大体而言，唐朝清明节习俗主要有改火、扫墓、踏青、斗鸡、荡秋千、蹴鞠等习俗，并包括一定的饮食和农事习俗。

一、改火习俗

改火之俗在我国虽古已有之。但起初并不在清明节。在唐朝，改火是普遍流行的习俗，所以刘长卿的《清明后登城眺望》云：“百花如旧日，万井出新烟。”平常百姓要在清明节钻木取火，皇家也不例外。谢观的《清明日恩赐百官新火赋》对赐新火仪式的过程和盛况进行了细致精彩的描写。清明节一大早，就有人将钻燧取来的榆柳新火献上朝廷。皇帝下令颁赐新火。于是，宦官们将众多的蜡炬在新火上点燃，列队而出。将新火引至宫外，“振香炉以朱喷，和晓日而焰翻。出禁署而萤分九陌，人人寰而星落千门”，场面十分壮观。朝廷之内，在场的官员都为能分到一炬新火感到无限光荣，纷纷叩谢皇恩，表达自己定要效忠国家的热切愿望。这是一个盛大而热闹的场面，更是一种既能树立君主权威又能营造君臣和谐气氛的手段。

“火燧知从新节变”（《平陵寓居再逢寒食》），旧火灭亡，新火再生。清明改火活动，反映了时人对“将以明而代暗，乃去故而从新”（《清明日恩赐百官新火赋》）的真诚追求。他们醉心于新火的使用，并从中感受春光的美好。无论是杜甫的“朝来新火起新烟，湖色春光净客船”（《清明二首·其一》），还是贾岛的“今日清明节，园林胜事偏。晴风吹柳絮，新火起厨烟”（《清明日园林寄友人》），都抒发了新火点燃后的美好心情。

二、扫墓习俗

扫墓，又称墓祭、上墓、上坟等，是到逝者坟墓前祭祀的活动。清明扫墓，源于寒食墓祭。据文献记载，唐朝初年，寒食墓祭已在民间蔚然成风。清明扫墓正是寒食扫墓的延续与挪移，在唐朝二者并存。白居易有两首关于扫墓的诗，一名《寒食野望吟》，一名《清明日登老君阁望洛城赠韩道士》，从中可见寒食扫墓和清明扫墓同时存在。

中国人讲究返本追始，慎终追远。清明扫墓以表思时之敬，是缅怀逝者、感恩先人的表现，具有深远的社会意义。自此以后，扫墓就成了清明节的核心习俗，长期发挥着敦亲睦族、培育感恩情怀的重要作用。

三、娱乐习俗

踏青赏春是清明时节的重要习俗。杜甫《清明》诗中的“著处繁花务（一作华矜）是（一作足）日，长沙千人万人出。渡头翠柳艳明眉，争道朱蹄骄啮膝”，描绘了男女老少乘船骑马、踏青赏春的热闹情景。荡秋千是清明节另一项重要的娱乐活动，唐朝十分盛行，有“半仙之戏”的美称。“满街杨柳绿丝烟。画出清明二月天。好是隔帘花树动，女郎撩乱送秋千”（《丙辰年廊州遇寒食城外醉吟五首·其一》），诗人韦庄用“杨柳”“花树”“女郎”“秋千”。构成了清明时节的又一动人图景。

清明时节，唐朝人从上到下还都十分热衷斗鸡游戏。李山甫诗中“绣袍驰马拾遗翠，锦袖斗鸡喧广场”（《寒食二首·其二》）是当时司空见惯的景象。唐玄宗时期斗鸡尤其风行。当时设有专门的斗鸡坊，唐玄宗安排专人对斗鸡进行训练。蹴鞠，也作蹋鞠、蹙鞠、蹴球。杜甫《清明二首·其二》有“十年蹴鞠将雏远，万里秋千习俗同”的诗句，说明了这一习俗的流行。

娱乐活动丰富。是唐朝清明节的突出特点。无论踏青、荡秋千、斗鸡，还是蹴鞠、放风筝，都吸引着人们流连于户外。流连于大自然的春色之中。民众对娱乐活动的热衷与参与，让大唐的清明节显得明丽而热闹。

此外，清明节也有专门的饮食。自居易《清明日送韦侍御贬虔州》中更明确提到清明节要“留饧和冷粥，出火煮新茶”。由于清明节也是节气，所以与农事有关的活动也成为清明习俗的有机组成部分。

唐朝形成了大一统的局面，社会相对安定，日渐提高的生产力带来了相对富裕的物质生活，人们的精神面貌也大为改观，人性得到较自由的张扬，呈现出一种蓬勃向上、恢宏自信的大唐气象。清明节正是在这种环境中形成并得以发展的。唐朝清明节兼具节日与节气的双重身份。融欢乐和悲情为一体，具有丰富的习俗活动。改火习俗赋予它更新之意，扫墓习俗让它承载了慎终追远、感恩先人的传统。农事习俗让它秉承了顺天应时、循时而动的精神，娱乐习俗则使它拥有盛大的仪式。唐朝清明节奠定了清明节的习俗与格调，也成为清明节发展史上的一个高峰，影响深远。直到今天，当众多传统节日已经衰落。清明节仍然保有旺盛的生命力，不仅成为四大传统节日之一。也在国家法定假日体系中占有一席之地。

（选自《文史知识》2017年第4期，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