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带一路"背景下海外国有资产流失的地区政治因素案例研究

潘中秋 河南大学经济学院

一、引言

在全球经济增长放缓、海外投资下滑的大环境中,中国直面挑战,适时提出并推行"一带一路"倡议,坚持引进来和走出去相结合,一方面不断推进自身产业升级,一方面坚定捍卫国际自由贸易和经济全球化.根据商务部数据,2016年全球外商直接投资流量达1.45万亿美元,同比下降8.9%,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流量达1961.5亿美元,增长34.7%,占全球比重13.5% 2017年由于加强了对外投资合规性审查,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流量达1589.2亿美元,同比下降19.3%,但仍占全球比重9.7%,由此可见我国对外投资连续保持良好势头.与此同时,我国海外国有资产随着企业走出去步伐也不断增加,以2017年为例,中国对外投资国有企业1422家,占比5.6%,但非金融类对外直接投资532.7亿美元,同比增长73.4%.国有企业走出去步伐加快使得海外国有资产面对更多的如经济、市场、技术、政治、社会等不确定因素,进而增加了海外国有资产流失的风险.

针对海外国有资产流失问题,国内相关研究较少.许多(2018)通过大量案例分析整理了海外国有资产流失路径,并从法律角度提出了完善海外国有资产评估监管法律制度等对策 赵莉梅(2018)在总结了投资环境、投资经验、管控体系等海外国有资产流失原因并提出相应的防范机制.此外,部分学者在对外投资影响因素问题时涉及到海外国有资产经营问题,如詹舒才(2018)采用国有企业海外投资案例分析了宗教因素对于对外投资的影响.综上,国内学者更多从海外国有资产流失问题出发做宏观原因分析和防范,或者在分析具体因素影响对外投资过程中涉及海外国有资产流失问题,基于具体的风险因素来分析其对海外国有资产流失影响和针对性防范的研究较为稀缺.

本文通过四个国有资产海外投资经营案例来分析游行示威、政府换届、政府态度和战争等不同程度的地区政府因素对海外国有资产流失的影响,并提出完善企业风险评估能力、配合海外机构、多元组合投资等应对措施,以期为国有企业走出去过程中应对海外政治风险提供借鉴.

二、地区政治因素导致海外国有资产流失案例分析

(一)赞比亚谦比西铜矿工人游行案例研究

2008年起,在赞比亚当局的大力支持下,中色矿业集团旗下中色非洲矿业有限公司(简称中色非矿)入驻赞比亚中国经济贸易合作区,享有不受当地劳动法规限制的劳工薪资待遇决定权.2008-2011年间,中色非矿投资赞比亚铜矿资金接近10亿美元,而仅2010年赞比亚铜矿出口收入为67亿美元,当地政府和中色非矿出现双赢局面.但是,由于赞比亚劳工法规相对严厉,劳工补贴繁杂,中色非矿对劳工薪资待遇的自由裁定引起当地民众不满,游行示威时有发生.2010年,在针对中国企业的一次劳工请愿游行中爆发枪击事件,中国企业和赞比亚当局受到谴责.2011年9月,多次批评当局劳工政策并主张限制或驱逐中国资本的赞比亚在野政党竞选成功,使得当地游行示威活动更加肆虐.2011年10月,中色非洲矿业有限公司旗下谦比西铜矿超过500名工人罢工,而后增加至2000名工人,要求每人加薪约合400美元,完全超出企业承受能力.此次罢工持续了两周时间,也是中色非矿在赞比亚遭受的为期最长的罢工,中色非矿接近被驱逐出境的境地.10月21日,在赞比亚总统主持下,矿业工会和中色非矿签署了新协定,工会承诺全部员工10月22日复工,而谦比西铜矿仍接受所有员工,加薪条件不作为谈判内容,罢工风波在多方调停下趋于缓和.但是,长期的频繁的政治游行极大干扰了企业的生产经营,造成了不可挽回的经济损失,仅2011年中色非矿就遭遇了三次罢工游行示威活动,造成损失约1680万美元.

(二)马来西亚东海岸高铁项目案例研究

2016年11月1日,在两国政府见证下,中国交通建设股份有限公司(简称中国交建)与马来西亚铁路衔接公司签订了马来西亚东部沿海铁路项目合同,约定由中国进出口银行提供85%贷款,中国交建负责承建,合同金额约745亿元人民币.该高铁项目于2017年8月9日在关丹正式开工,原计划于2024年6月30日完工,全长约688公里,连接从巴生港至吉兰丹道北等8个重要城市,是马来西亚最大的项目,也是"一带一路"倡议下的重要组成部分.然而,2018年5月,经过政府换届选举,新任马来西亚政府以政府负债接近17000亿人民币(该国GDP的80%)为由搁置了东部沿海高铁项目.2019年,时任马来西亚总理访问中国并就项目重启进行谈判.最终,中国交建和马来西亚铁路衔接有限公司签署补充协议重启高铁项目.新东海岸项目的建设长度由原来的688公里缩减至648公里,减少40公里 建设成本则有原来的1068亿人民币降为717亿人民币,降低351亿 竣工日期推迟至2026年12月31日 中国交建将参与铁路的运营和维护.经过政府换届导致的政策变更,东海岸高铁项目中断工期10个月,最终路程减少约十七分之一,但造价却降低了三分之一,中国交建不得不承受损失.

(三)蒙古国南戈壁资源收购失败案例研究

南戈壁资源有限公司(简称南戈壁资源)总部位于加拿大,曾在多伦多和香港证券交易所上市,是一家综合煤炭开采、开发和勘探公司,在中蒙边境蒙古侧拥有包括敖包特陶勒盖煤矿、苏木贝尔煤田和敖包特陶勒盖地下煤田在内的战略性焦煤资源.南戈壁资源旗下各子公司通过获得蒙古国政府的矿产勘探许进行煤田勘探和开发,同时向中国供应煤产品.为突破单一铝业经营模式,实现煤铝业务整合,2012年4月4日,中国铝业宣布拟出资不超过10亿美元,向南戈壁资源股东收购56%至60%的普通股份.然而,4月17日,蒙古矿产资源局以国家安全为由宣布暂停由南戈壁的全资附属公司SouthGobi Sands LLC拥有的若干许可证业务,中国铝业收购计划被迫延期:7月3日,中国铝业公告要约收购将延期30天 8月2日,再度延期该要约收购至9月4日.最终期限已满,中国铝业只能无奈放弃收购计划.同年5月17日,蒙古国大呼拉尔议会通过《关于外国投资战略领域协调法》并将矿产确认为战略性资源,外国投资者及其利益相关方和第三方签订股份买卖或转让协议,需通过在蒙古注册企业向蒙古政府提出申请 外资参股超过49% 需政府提交国家大呼拉尔议会讨论决定.由此可知,蒙古国政府对中国铝业收购南戈壁资源持坚决反对态度,甚至不惜通过立法来进行阻挠,即使中国铝业继续延长要约期限也难以成功.

(四)利比亚内战案例研究

利比亚地理位置优越,石油资源和天然气资源丰富,经过经济和市场评估,我国在2007年至2011年间包括13家央企在内的75家企业先后向利比亚投资近188亿美元(约1200亿元人民币),包含大型项目共50个,涉及铁路建设、石油开采、基础设施建设等领域.2011年3月底,利比亚危机爆发,13家央企在营项目全部暂停,大量固定资产滞留在交战地区,其中包括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旗下5个子公司资产和中国冶金近50亿美元建设项目.由于没有考虑到战争风险以及购买相关投资保险,利比亚内战造成我国海外国有资产严重流失.

三、海外国有资产流失的地区政治因素防范措施

通过以上分析可知,从日常生产经营到项目搁置,再到锁定阻拦以致战争,政治因素深刻影响着海外国有资产流失状况.因此,国有企业可借鉴以下措施防范风险:

(一)增强对地区政治风险评估和化解能力

海外国有企业应通过与国际、国内综合风险评估机构合作、建立内部政治因素评估机构和构建政治影响情报共享平台等方式,增强对外投资运营的事前政治风险评估能力 此外,海外国有企业可以购买多份海外投资保险化解大部分投资风险.

(二)构建多元的对外投资目的和投资结构

海外国有资产投资战略能源和科技领域,或者投向目标国的支柱产业往往会引起该国政府的警惕甚至阻挠.此外,战略产业领域的政策变动幅度较大,难以形成稳定的经营预期,因此,海外国有资产投资应注重目的多元性和结构的抗风险性.

(三)紧密联系配合本国海外机构行动方针

由于政府机构构建在公共权力基础之上,拥有强制执行力,因此海外国有企业在遵守地区法律法规合法经营的同时,应与本国政府海外机构保持良好通畅的联系,在紧急情况下申报本国政府参与协调,并配合海外机构的行动和方针原则,尽力将海外国有资产流失风险降到最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