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衡事业与家庭”的提问为啥让人讨厌了？

□舟 子

几乎在所有采访成功女性的访问中，总会有一个问题是“如何平衡事业和家庭”。据报道，近期，前央视著名主持人、某基金创始合伙人张泉灵在受访时又被问及这个问题，她直言：“我明确告诉你，我讨厌这个问题，我认为女性企业家不需要承担这种压力。”

终于有人对这个“经典”提问明确说“不”了。面对这一成功女性专属问题，以前的被问者或是回答说自己平衡得好，言语间有学生答对了老师问题的安然与自豪；或是小心翼翼、甚至忐忑地说自己没有做好，满含愧疚和抱憾。对于她们来说，这似乎是一个必答题，每次都要被拿来一考，不问不答不足以安天下。这种提问的泛滥，不免让人生疑：为什么成功女性要被问这种专属问题？这难道不是一种变相的规制：身为女性，不管事业上多么成功，工作干得多么风生水起，如果没有平衡好事业家庭，那就是枉然，依然是一个失败、失意者，社会对你的评定依然是：不合格。

这一貌似顺理成章的局面总需要有人来打破。所以，这段“张泉灵：‘如何平衡事业与家庭’这个问题本身就是对女性企业家的偏见”的视频报道一经推出，就引来一片叫好。

为啥以前没人能够这么直言？也许是个性使然，也可能是个人成长使然，更可能是社会风潮的潜移默化与改变所致。此前的2016年，张泉灵也遇到过这一问题，那是在参加一女性领导力高峰论坛时，在她看来，平衡有两种方法，一个是在同一个时段内，更好地平衡个人兴趣、职业、家庭。另一种平衡是在人生不同段落，有时候“急转弯”，需要付出比平时更大努力。不是每个时点都能做到平衡。

而这一次，她没再“唯问是从”，而是明确表达了自己对于这一问题的“讨厌”。因为如她所言，“如何平衡事业与家庭”这个问题本身就是对女性企业家的偏见，而如果一直顺应地回答这一问题，就是对这一问题正确性的无形认同，这个问题就会依然有市场，被当成一个对于成功女性的经典提问延续下去，再去考问下一个女性……

不管其可能的答案是平衡还是不平衡，其实都是一种不公平：为什么男性只要事业成功就可以了？为什么成功男性不必面对事业家庭的平衡问题？而女性要受“多此一举”的价值考问？这难道不是在给职业女性额外施压吗？——一种无形而沉重的精神与文化压力，迫使女性在投入工作、事业之前、之中，不得不更多地考虑：要不要选择投入？能不能走好这个难度不小的平衡木？所以，这样的问题貌似无邪，其实是一种掣肘，它影响、牵制了女性从业的雄心与壮志，用“儿女情长”来拖其后腿、增加其负疚感了。

为何在传统文化的语境里，“儿女情长”对男人而言，往往是一种讥讽和贬义，而到女性这里则成为一种完全正面的道德力量？其暗含的现实意味则是：男人只要挣钱养家就算是尽到了责任与义务，而女性无论怎样能干地挣钱养家，如果没有亲自照顾家人家庭，依然是不合格的，依然会受到指责和抨击，舆论对你的评价依然是负面的。正是在此双重社会压力之下，不少成功女性陷入了事业家庭难两全的陷阱与泥淖，焦头烂额。而这，又给了后来者一个很不好的暗示与指引：不要轻易陷入这一泥潭！可是，没有向往就没有进发，没有涉足就难言进步。

据报道，在接受采访时，有一位著名女企业家最常被问到的不是业务增长、企业管理、市场份额，而是“单身的你如何平衡管理企业和教育孩子的重任”？一位知名演员多次被问：“作为一名女演员和两个孩子的妈妈，你如何平衡好你的事业和家庭？”谈到事业家庭的平衡，有成功女性说：“我的儿子，从小学到大学毕业，我从来没有到学校接过他一次。”还有人回答说：“不能平衡。我从做妈妈起，晚上从来不出来应酬，如果有很重要的活动，也必须是8 点半之前回家。”

这么看来，追求事业的女性真“惨”！但是追求事业的男性难道就不用面临这样的“惨”状吗？如果不用，那是什么原因？为什么男性可以，而女性不可以？又该如何给女性减压？让她们即使不当事业家庭两平衡的“超人”也可以自得自安？这才是新闻采访应该提问报道的重点。

同时，应当呼吁社会去平衡男女的家庭责任，而非一味考问成功女性能否平衡。毕竟，社会进步依靠的不是让成功女性来比“惨”——即使她们不惨，而是需要更多的成功女性来激励女性成功。这种成功需要来自社会多方的激励，包括价值认同上的。应该说：有一个良好的激发鼓励女性成功的家庭、社会氛围与机制是成功女性能够保持事业与家庭平衡状态的最大秘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