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外的弹孔

赵德发

坐上去省城的高铁，魏小静十分感慨。她觉得，这些年什么都在提速，时间也是如此，从1998到2018，就像坐着高铁，嗖嗖嗖嗖，不知不觉就到了。

不过，她打开手机的镜子功能，照见自己的憔悴面容和鬓边的几根白发，发现时间在高速行进时并没有减弱它的屠戮功能。那个毕业时与同学抱在一起哭泣的女孩，现在早已过了不惑之年，成为一个黄脸婆了。

没事开个同学会，拆散一对是一对。这是丈夫刘嘉迁在她离家时的赠语。老刘你想多喽，我这样子，去拆哪一对呀？我要是接近哪个男生，肯定会对他的家庭产生凝聚作用，他会想：好好爱老婆吧，如果老婆跑了，就只能找魏小静这样的丑女人了。想到这里，魏小静忍不住笑了。

但她马上收敛了笑容，像闪电一样迅疾。这是她在平时工作中形成的习惯，譬如说正在讯问嫌疑人，听到嫌疑人说出可笑的事情，她也会忍不住发笑，但笑容来得快去得也快，她不能在这个时候让嫌疑人觉得她是一个爱笑的娘们儿，要让他或她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位县公安局的三级警司，是代表着正义的人民警察。

同学会，是她一直向往的。在警察学院的三年，是她终生难忘的美好时光。虽然没有轰轰烈烈地谈一场恋爱，但是值得怀念的事情还是有许许多多。老师同学，几位舍友，课上课下，校内校外，随便翻捡出一点一滴，就可以愉快地回味一番。

最有意思、最值得回味的是这么一件事：她有一次打靶成了“神枪手”。

侦查专业，射击是基础课，她偏偏在第一次实弹打靶的时候出了大糗。她记得，那天靶场上春寒料峭，她和同学穿着作训服，扎着武装腰带，貌似英姿飒爽，其实内心紧张。轮到她那一组了，她从教官那里接过一把54式手枪，感觉重若千斤。正哆哆嗦嗦瞄准，右边忽有一声惊叫。扭头一看，是站在本组另一头的女同学盖玉蹲下了。教官急忙过去，将她的枪收走，另一位教官将她扶到了后面。这个盖玉，多次说自己见了枪就晕，这次果然当众晕菜。受盖玉的影响，魏小静更加慌乱，教官下达射击命令之后她扣动扳机，“砰”地一响，手枪的后坐力让她一个趔趄后退半步。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打出了剩余的四发。等到报靶，她只中了两枪，而且只有十三环。除了盖玉，班里还有五个女生，都打得不好，没有一个是全中的。当然，这是第一次打靶，大部分男生也是成绩不佳，五发皆中的只有七人。

第二次打靶，就是春暖花开了。她苦练了两个星期，觉得自己从心理素质到控枪技能都有很大提高。看着山坡上一片片艳丽的桃花，她心旷神怡，状态良好。等她那一组十个同学上场，她对身边的枪响充耳不闻，一心一意打自己的靶子。打完了，交上枪，她与同学们退后站着等待报靶。她看到，两个教官过去，一个数靶子上的弹孔，一个拿着小本本记录。然而，到了她的靶子前面，教官却数了一遍又一遍。老师同学都觉得诧异，班主任沈先行老师大声问：什么情况？那位教官举起做成猫头的一只手：六洞！

同学们一下子炸了营，都说奇了怪了，五枪怎么能打出六个洞？有的男生直接喊：魏小静，神枪手！教官摆着手说：肃静！下一组上！接下来的时间里，魏小静无心看其他同学打靶，老是猜想这六个弹孔是怎么来的。她想，我苦练两个星期，五发五中完全可能，那么，另外的一个弹孔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是别的同学脱靶，子弹飞到我的靶子上去了？

从靶场往回走的路上，很多同学继续调侃此事，称魏小静是“神枪手”。长相最漂亮的女同学马萍萍说：你们知道个啥，今天桃花盛开，小静是交了桃花运啦！大家问她为何这样讲，马萍萍指点着那些男生：肯定是哪个帅哥怕小静打不好，帮了她一枪！许多同学都作恍然大悟状，并且让那个帮助魏小静的站出来。有和魏小静同一组的男生主动撇清，说自己是五中，接着，五发五中的也纷纷仿效，这样就筛除了半数。然而，剩下的几个不是五中的，却没有一个人承认自己打了那一枪。

魏小静也相信，是有人帮了她。但这个人是谁呢？难道他对我有好感？她想搞清楚，但此后一直没有任何线索，也没有人私下里向她坦白。这个谜团，直到毕业也没解开。

回到家乡平川县，她到县公安局刑警队当了侦查员。后来经人介绍，嫁给县直机关的小公务员刘嘉迁，继而生下儿子。她像局里的许多女警察一样，整天忙工作，忙家务，觉得四季轮回像风车一样快，身上的警服，穿一阵薄的换厚的，再穿一阵厚的换薄的。

突然有一天，她接到同学聚会的通知，才意识到毕业已经十年了。回首十年前的警院生活，那个桃花盛开的春天，靶子上来历不明的弹孔，她浮想联翩，心中温馨，觉得特别美好。她很想回一次母校，在与同学的畅谈中，搞清楚到底是谁打了那一枪。可是，那一段时间她参与侦办一起强奸杀人案，而且是市局挂牌督办的重点案件，她必须全力以赴。她只好向班长告假，说有任务，去不了。就在她锁定嫌疑人的那个傍晚，马萍萍打来电话，让她听同学们喝酒时齐声高唱的《警院之歌》，听着听着，她潸然泪下。

十年聚会错过了，二十年聚会不能再缺席。时间是在八月的一个周六，魏小静向大队长请了假，又向丈夫请假。丈夫早已当了县政协的一个科长，酸溜溜地说了那句“没事开个同学会，拆散一对是一对”，又居高临下给老婆下指示：你同学有的当了局长，有的当了处长，你也去取取经，看人家是怎么混的。你难道一辈子光熬警衔不挂个科长什么的？魏小静说：我就喜欢破案，喜欢破案之后的成就感，要是升职就可能离开刑警队，我接受不了！丈夫摇头叹息：不可救药！

不可救药的魏小静，在路上盘算，这次参加同学会，要把当年那一枪当作案子去办，把那个额外的弹孔查个水落石出。想到这里，她瞅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风景笑了。笑罢，她仔细回忆当年那次打靶的情景。除她之外的九位同学，排除晕枪的盖玉，排除打五中的四名男生，其他四名男生是谁？一个是张军，在她左边，隔着两个同学；一个是柳建功，在她右侧，紧挨着她。但他们两个都曾表示，没有帮她。另外两个，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可惜那时靶场上没有监控，要是能留下视频就好了。

省城到了。下了高铁，打出租车去警院旁边的金盾宾馆。宾馆门口站着一群同学，身上都穿着一件白汗衫，胸前印着“青春不散场”五个大红字。虽然时光将大家改变了许多，当年的青葱模样荡然无存，但魏小静在出租车上等待司机找零钱的空当向那边瞄几眼，还是准确地认出了每一个人。

她从车里一出来，马萍萍就大喊一声“神枪手来了”，张开双臂跑过来将她搂住。魏小静与她拥抱时感觉到，这位当年的班花，身体已经是相当丰满了。

几个男同学也走了过来，笑着与她握手、寒暄。范红星拍着自己的大肚子说：“还认得这个油腻中年男不？”魏小静与他开玩笑：“认得，扒了皮认得骨头。”马萍萍夸张着表情说：“呀，竟然认得骨头？这可不是一般的关系！”范红星说：“当然不一般，当年是我成就了她这个‘神枪手’，帮她打了一枪，小静你要好好感谢我！”魏小静忽然想起来，那次打靶，范红星是和她一组。但是马萍萍立即揭穿他：“你那次打了个五中，难道你的弹匣能装六发？”

魏小静注意到，柳建功也来了，却一直站得老远打电话。柳建功所在的连山县与平川县相邻，同属一市。在警院读书时，他经常与魏小静同坐一辆绿皮火车回家。现在，柳建功已经是县局局长了。想到她在刚刚接手的一个案子里，嫌疑人供述，曾向柳局长行贿，她看他的眼神里包含了复杂的内容。

范红星喊他：“建功，你老乡来了，竟然不理不睬？”

柳建功这才收起手机走过来。虽然没穿警服，但他晃着大高个子，显示出一个局长的威严。他脸上带着微笑，与魏小静握握手：“来啦？”魏小静说：“来啦。你坐的是哪趟车？”柳建功说：“我开车来的。”

班长韩继业让魏小静去登记入住，马萍萍说：“走，咱俩住一个房间！”就和她一起进了大厅，到报到处见了负责登记的同学，交上AA制必交的六百块钱，领取了汗衫与活动安排单，再去前台登记，拿到了钥匙。

到了房间冲澡，魏小静站在水龙头下面还是想柳建功的事。今年扫黑除恶，平川县打掉了一个黑恶团伙。蒲河流经连山、平川两县，这帮人在两县交界的河段称王称霸，谁在这里采沙，不管有没有合法手续，都要向他们交“管理费”。前不久，有人不服，与他们打起来，警方将这个团伙抓获，局领导安排魏小静主办这个案子。她带领一个小组整天去看守所的审讯室，工作了一个多星期。团伙头子王三江非常狡猾，交代作案实情时一直避重就轻。但他手下几个人却老老实实供认不讳。王三江的司机交代，为了在蒲河上游扩大地盘，经中间人牵线，王三江有一天去连山县城给柳局长送了几块金砖，价值八万。然而，王三江却死活不承认。

她想，应该向柳建功透露一下这事，让他心中有数。他如果真有其事，应该主动向组织上缴金砖，以求宽大处理。

洗完澡出来，换上“青春不散场”汗衫，穿上一条碎花裙子，就坐在床边与马萍萍说话。像普通女人一样，一见面首先是说孩子，马萍萍将手机屏幕向她展示，让她看儿子的照片。魏小静看见，那个男孩眉清目秀，很像他的母亲，由衷赞叹：“真是帅哥一枚。”马萍萍说：“哎呀，就因为我儿子帅，整天受女同学骚扰，搞得他心神不定，学习成绩下降，我都快烦死了！你说，现在的高中小女生怎么那么大胆泼辣，哪像咱们那时候，上了警院还不会谈恋爱！”魏小静说：“你不会？你跟高明山是怎么回事？”“他是追过我。不过，他好吹牛，追到一分他说成三分，追到五分他说成十分，严重败坏了我的名声！”魏小静说：“反正你们谈过。哪像我，长相奇丑，没一个追我的。”马萍萍说：“还没有追你的呢，让你成为‘神枪手’的不是？”魏小静说：“就别提那事了，我至今不知道是谁帮我的。”马萍萍说：“哦，我帮你分析分析。你说，那天在你两边是谁，成绩是多少。”“左侧是宋伟，五中。右边是柳建功，四中。”马萍萍将双手一拍：“那就是柳建功。”

“柳建功？”魏小静摇摇头，“不可能吧？他不承认呀。”

“不承认，是怕你有想法。”

魏小静说：“我能有什么想法？怕我爱上他？”马萍萍将指头一点：“对，就是这个原因！你知道不知道？在校期间，他跟治安系的一个女生经常约会，多次去南屏山。”魏小静说：“我不知道。”马萍萍说：“那家伙太会隐蔽，咱们班都不知道他在谈恋爱，是那个女生向我的一个老乡说了，老乡又告诉我的。”魏小静问：“他们的恋爱，持续了多长时间？”“直到毕业。柳建功让那女孩跟他去连山县，女孩不干，二人就分手了。”

魏小静的心隐隐作痛。上学期间，她对柳建功这个老乡很有好感，后来发展成暗恋。柳建功相貌堂堂，身材魁梧，学习成绩拔尖，她想，我要是有这样的男朋友该有多好。他俩经常同乘一趟火车回家，魏小静上车后殷勤地为他倒水，还买零食与他分享，小心脏跳得怦怦的，但柳建功仿佛是唐僧再世，对她不冷不热。原来，他已经跟别人搞上了。魏小静想，我那时不知情，不知趣，竟然向他频频放电，真叫一个恬不知耻！

她叹一口气，瞅着马萍萍道：“萍姐，你的分析对头。柳建功是帮了我，但他只是不想让自己的老乡打靶出糗，才帮了一枪。他已经有了心上人，当然不愿向我承认，怕我爱上他，坏了他的好事。”

马萍萍说：“是的。这家伙真是有女人缘，听说他回去娶了个中学音乐教师，也是个大美女？”

魏小静点点头：“对。”

看看表，已近十二点，她俩到一楼参加聚会。大房间里安排了四桌，正面挂着一个红布横幅，上面印着两句话：“三载同窗岁月常在 一世警缘情谊永存”。魏小静觉得，这真是表达了同学们的心声。

几位老师坐在主桌上，班主任沈老师头发已经花白，明显变老。魏小静过去向老师问好，沈老师立即认出她来：“魏小静，神枪手！”

魏小静满脸通红：“老师，我出的洋相你还记得？你记性真好！”

沈老师说：“当然记得，我还知道是谁打的呢！”

魏小静忙问：“是谁打的？”她想起，打靶的时候，沈老师就站在她的身后。

沈老师笑道：“不告诉你。等到你们三十年聚会的时候，我再解密。”

魏小静失望地摇摇头，到另一个桌上坐下了。

人到得差不多了，当年的侦查一班班长韩继业站起来点名，点到谁，谁就起身喊“到”。点完名，班长向沈老师报告：全班同学三十五名，今天到了二十八名。沈老师点点头：“开始吧。”

马萍萍担任主持人，她上场后很激动，饱满的胸脯急促起伏，手拿话筒大声说：“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大家好！十年前咱们班聚会的时候，同学们共同许诺了五个字：‘青春不散场’。又一个十年下去，我们还是这五个字：‘青春不散场’！二十年前，我们同窗，面孔稚嫩；二十年后，我们相聚，满脸沧桑……”

沈老师笑起来：“太夸张了吧？你这么说，让我们这些老朽情何以堪？”

马萍萍做个鬼脸说：“接受老师批评，改过来：二十年前，我们同窗，面孔稚嫩；二十年后，再次相聚，我满身赘肉……”

她的自嘲，引发哄堂大笑。

她讲完开场白，请班主任老师讲话，班长讲话，同学代表讲话。然后，她动员大家“嗨起来”，让一些同学上台展示才艺。有唱歌的，有朗诵的，还有写字作画的，教法律的孟老师很兴奋，当众写了一幅楷体大字“文武双全”，以此表扬大家。

宴会开始了。因为怕有人喝多了出事，只上啤酒和饮料。虽然酒精含量较低，但大家热情饱满，你敬我敬，十分热闹。

魏小静敬过几位老师，往回走时，柳建功迎了上来，说向老乡敬酒。魏小静说一声“谢谢”，与他碰杯。她注意到，柳建功没喝啤酒，喝的是橙汁。他喝下一口，将魏小静的汗衫短袖牵了一下，与她走到僻静的墙角才说：“小静你知道吗？当年帮你的那一枪，是我打的。”魏小静心中一动，瞅着他道：“非常感谢。可是，你当时为什么不承认？”柳建功抿着嘴笑笑：“我这人一贯低调，不爱张扬，你是知道的。”魏小静道：“你可以悄悄告诉我，让我感你的恩呀。”柳建功摆摆手：“做了善事想让人知道，那就不是善了。”魏小静不无揶揄地道：“善哉善哉！”

柳建功向那边的老师同学看一眼，转过脸小声问道：“小静，听说你在办一个关于河沙的案子？”听他主动说起这事，魏小静警觉起来。她点点头：“是。团伙头头叫王三江。”柳建功说：“这人是我们县鼓岭乡的，多次作案，我局曾经处理过他。他死皮赖脸，满口谎言，受审的时候估计会胡乱放枪，要是以我为靶子，小静你给我处理处理。”魏小静问：“怎么处理？”柳建功说：“你懂的。”

听他说出这话，魏小静深感震惊。这个老同学，真是有些卑鄙了。二十年前你帮了我，可你不承认，怕我对你有想法，坏你的好事。二十年后你成为犯罪分子的靶子，竟然主动向我讲出当年那个弹孔的真实来历，想让我给你处理一下。怎么处理？将嫌疑人的供词销毁？

她换上犀利的目光，正色道：“老同学，实话告诉你，嫌疑人真是向你开枪了，你身上的弹孔，应该让组织处理。”

柳建功瞪起眼来：“组织处理？你什么意思？”

“主动向市局纪委交代，把嫌疑人送的钱财交出去，争取宽大处理。”

柳建功倒吸一口冷气，巴嗒一下嘴，换上了央求的语调：“小静，当年我帮过你，你也帮帮我好吗？”

魏小静正考虑如何回答，马萍萍走过来大声道：“哈哈，我猜到了你俩在说啥！”

魏小静向她强笑一下：“说啥？”

“在说当年的那一枪。东隅已逝，桑榆未晚！同属一市，来往方便，嗨起来吧！”

魏小静恼了，瞪眼道：“别说这些难听的好不好？”说罢回到自己的位子，呆呆地坐着。

手机响了，是柳建功发来微信：“小静，明天回去，你坐我的车吧。”

魏小静看看，柳建功正在另一张桌子上，与同学一边说话一边看手机。她回复道：“我不住了，一会儿就走。”

“今天就回？我给你带了一幅画，是全国美协一位副主席画的，我拿来给你。”

“谢谢，不必了。”

这次同学会，下午的安排是：同去警院走一走，接着游南屏山，晚上一起K歌。但魏小静决定，为避免柳建功再纠缠，下午即回。她用手机订了三点半去平川的票，将明天的票退掉了。

她见有几个同学过去与柳建功喝酒，就悄悄起身离开这里。去房间拿了东西，去前台交还门卡，到门外打车直奔车站。在路上，她发微信给沈老师、班长和马萍萍，说家里有急事，她只好不辞而别。

这时，他接到柳建功的微信：“小静你走了？遗憾。我本来已经和家里说好，明天咱们一起走，到我家吃午饭，下午送你回平川的。我儿子你是见过的，他很崇拜你，放假在家，好想再与你交谈一番。”

接着，他发来一张照片。照片上的男孩，高大挺拔，与二十年前的柳建功几乎一模一样。魏小静前年去连山办案，见过这孩子。听她讲了亲手办的几个案子，孩子说，魏姨你真了不起，我上大学也去学侦查。去年，他果然考进了东北的一所警察学院。

魏小静从内心里喜欢这个孩子，但她忽然想到，柳建功现在说这些，特意推出自己的儿子，其实是拿她当靶子，想让她改变主意。她愤慨不已，回复道：“谢谢，祝你儿子茁壮成长！”

回到家里，丈夫与女儿正在吃饭，问她怎么提前回来了。魏小静淡淡地说了一句：“明天有任务，要加班。”

第二天是周日，她放弃休息，与助手一起去提审王三江。与他斗智斗勇，斗到下午，王三江终于交代了全部罪行。他承认，给柳建功送过价值八万元的金砖，送礼时偷偷录了音。录音在一个优盘里，藏在家中的天花板上。

魏小静立即叫来警车，带着王三江去他家，找到了那个优盘。

那个优盘，很像一个缩微弹匣。

魏小静决定，将它上膛，扣动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