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棉花（组诗）

山西/养心兰

尘 土

我又回到这里

像个重度贫血的人又回到母体

尘土，顺着鞋跟爬上裤脚

顺着奔马和收割机的轰鸣爬上脸颊

对于两手空空的我

没有嫌弃，它们拥抱我

让我在田野，在一个个灰头土脸的

人中间，不至于太突兀

在一盆水前

不至于太羞愧

衣服晚上洗

趁阳光很好，出去走走

衣服晚上再洗，书上床再看

万物萧瑟，田野空了

偶有喜鹊，长尾鹊像故人在打招呼

荻花白茫茫的

它们整齐划一，把头歪向一边，它们不理我

沙沙地不知在给谁写信

但我依然假装是收件人，假装高兴

还把信封带回家

藏进了花瓶

一个人

一个人从永康北路行止永康南路

走过羊汤店，狗娃狗舌头，大胡子烧烤

像褪掉戾气，脱掉不喜欢的服饰

玉米绿得葱茏，麦田微黄

益母草枯了，鹅绒藤爬上了篱笆

这些都是我的，我不播种，不除草，不收割

只取其色

戴草帽的女人从田里走出

挖沙的男人从河底上来

一个人有什么不好

一个人轻易地就走过了

生活。生。死

一个人是置身其外的喟叹，也是

置身其中的煎熬

阳光载体

在湍急或闲散的人群中

我总能迅速捕捉到

阳光的载体，并让他们载一段距离

走着走着，我就又扎起了小辫

迷着迷着，我就成了体态微胖的中年妇女

多好，年轻的父亲

水滴一样的小女儿

多好，孩子似的顺从听话又倔脾气的

老男人，他的小母亲

他们像陈旧生活中的一点酶

让阳光轻盈，蓬松

让我棉花一样的心又向上挺了一挺

痴迷是悄悄的，一人的

瞒不过头顶的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