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诗的情绪里飞翔而过
2019-11-13静娟
郭☺静娟
1
同办公室的云老师临时接手了班主任工作。虽然零零星星地有小事发生,但皆属鸡毛蒜皮,温婉的微笑,加上暖人的话语,一切皆能云淡风清。
但也有例外。
大概是云老师上任的第三天上午,课间20分钟的休息,云老师和一个叫鸿的男生,一前一后来到了办公室。
云老师气咻咻的,那模样,有点像太阳落下后的喇叭花,收拢起了每一根流畅舒展的线条,内外都打着褶皱。云老师坐到自己位置上,闷闷地开了口:“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鸿离云老师的办公桌不远不近,两手随意背在身后,双脚一前一后斜立着,浓眉大眼里没有胆怯,反有些挑衅。他的目光越过云老师,落向窗外的远处,一声不吭。
“都说狐狸尾巴藏不了!你看,不过三天就这样!”云老师轻敲下桌子,提高了分贝,音色很冷。
“如果你想打电话请我父母来,请便!如果你要停我课,我马上回家;如果要给我处分,那只管处分好了。反正你想怎么做,随便!我无所谓。”鸿看起来久经沙场,班主任的种种杀手锏他都了如指掌。他扔过来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朵热辣辣的火花,把空气灼烧得噼啪作响。
我抬起头,好奇地注视着这个怒气冲冲的高大男生。我没有看云老师,面对这样的藐视,换了谁,心中都不是味。如果是我,也许除了拍案而起,别无选择。
云老师果然气恼地站了起来,拿起了一本书,要上课了,云老师临走撂下一句话:“那你就在这里好好想想!”鸿不屑地把头转了个方向,微微抖动起他有点修长的腿。
云老师突然又转回来了。她沉默地在电脑前捣鼓了一会,依旧冷着脸说:“一个男子汉,犯了错要敢于承认。这节语文课,罚你在这里听一节课的诗朗诵吧。”说完便面无表情地走了。
2
办公室里只留下鸿和我。鸿的神色和刚才的漠然有些不一样,他一定从没接过这样的招——居然是聆听一份经典诗集的朗诵,居然是普希金的《致大海》,舒婷的《致橡树》,戴望舒的《雨巷》,裴多菲的《我愿意是激流》……老艺术家丁建华和乔榛的纯美音色,把一切情感演绎得极致完美,让人极喜欢。可这于鸿,分明又是极陌生的,毕竟,现在谁还听这些沉淀在时光深处的老诗句呢?
我原本是想利用这独处的一节课时间写些东西的,可站在眼角里的鸿影响了我的思考。我又翻阅起手头的资料,也片字无收。索性,我把椅子转了个180度,也开始注视窗外。
声音的世界配着窗外纯纯的绿,让人沉醉。微波荡漾的音乐和悠扬的文字,于心灵是一个温柔的冲击波。嗯,外面的阳光不错。
大半节课过去,朗诵画了个句号。我转过身,对着鸿,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分享体验:“朗诵得真不错!哦,时间可是我们自己的,为什么要和自己过不去呢?如果是我,就和老师好好谈谈,而不是在这里傻站着,虽然这里有诗歌可以欣赏。”
不知道是云老师独特的惩罚方式让他的心态放松,还是诗歌本身的魅力,抑或是我漫不经心的话语让他感到了某种趣味,鸿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笑起来的鸿,眉眼朗朗。英国一位诗人曾说过,到诗的国度,别无捷径,只有飞。也许,在这沉默的一段时间里,一个少年不安分的内心,也在诗的情绪里飞翔过了。
3
下课铃声很快如期而至,云老师回来了。一切已回复平静,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后来的交谈依然有点生涩,但少了火药味。
鸿断断续续告诉云老师,昨天晚自习开溜一节课,是因为心中突然厌倦到极点,不想做堆积如山的作业,所以逃去体育馆打篮球,又去操场角落的台阶上发了一会儿呆,以后尽量会和老师请假的……云老师殷殷叮咛几句,便让鸿回了教室。云老师说,她明白,孩子激烈的情绪,有时只是需要一个出口而已。
也许,听什么诗根本不重要,有些时候,我们只是需要寻找一个途径来缓解一下彼此的内心,然后再做处理。我喜欢这个略微有点轻喜剧式的收尾。云老师信手拈来的散文式处理方式,让我心有所悟:骤雨固然酣畅,却常常会折损树枝;微风虽然柔弱,也能让心波骀荡。
来来往往的,云老师身边依旧有故事,而这个小诗一样的故事,一直带给我某种心动。有时候,放慢节奏和心绪,很多看似难解的问题不过就是时光中小小的插曲而已,稍微淡然一点,它们便朝着美丽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