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者的行吟
——读李长平 《哀牢山及其他 (外一篇)》
2019-11-13杨荣昌
杨荣昌
在楚雄作家群中,李长平是一个值得重视和认真分析的作家。他早年引起广泛关注的作品是亲情题材的诗文,以深入骨髓的疼痛感,写出人世间的挚情大爱,让人不由得为之掬一把泪,如《在风雨中唱歌》 《母亲》 《上山》 《心字香烧》等,是真正的椎心泣血之文。随着人生阅历的增加和社会角色的转变,他的亲情体认逐渐转化为一种更具宽泛意义的人文情怀。近年来的作品,亦增加了哲理思索的成分,走向了更厚重的艺术维度,这是脚下这方水土给予他的滋养,是千百年来传承与积淀下来的民间文化提供的精神启示。
《哀牢山及其他 (外一篇)》是李长平面对世界、人生和历史做出的智性感悟。作为一个整日缠身于俗务中的行政管理者,在奔忙于民生经济之余,不耽于灯红酒绿,不迷恋推杯把盏,而是在洗去一身浮嚣之后,于寂静的夜晚手执一卷典籍,静心徜徉于文化的世界,并将关于民生的所见所思与这块土地上创造出的精神文化关联起来,从哲学的高度寻找社会变迁和人性律动的轨迹。他的识见、表达均不同于一般的写作者,由此可见,文学确是一种禀赋的表现。当然,若没有近乎痴迷的恒心,没有关于这个世界从表象之中深入内里的观察与体悟,则语言极易流入公共性和模式化的窠臼,散失个性,让人生厌。从近年发表和出版的作品来看,他有意警惕这种写作陷阱,避免因自己的取巧和慵懒,而走向一种肤浅或流俗,这两篇近作便可窥其用心良苦之一斑。
优秀的写作者,总是不自觉地朝着几个维度着力。一是撷取自然万物之气象,探求其运行之法则,提炼出一种可触可感的自然美学。一是从世情百态看人心浇漓,从社会性的角度切入当下时代之脉搏,寻找社会变动的方向。自然与社会,构成人类生存于世的重要两极,缺一不可,把握了这种神髓,作为面向内心意识活动的文学,才有章可循,有迹可辨。李长平的这两篇文章,是他之于个人写作历史的延续与丰富。延续表现在他依然把审美的目光投向哀牢山深处的自然物象与社会世态,力图触摸这方山水的肌理,凝视那些天地人神的和谐与共生,辨别它们基于各自逻辑的运行规律。作家的责任在于不断地探寻,并有效呈示出自然万物可信的存在方式。其丰富性在于作品的内在思想意蕴方面,早年关于人情的描摹,已逐渐转化为对社会弱者的关怀与悲悯,他将文学个性的张扬与社会关怀紧密联系在一起,抒写个人情绪的同时,眼前总闪现出那些忧伤的尘世图景。敏锐的艺术感受力促使他从哲学的层面去透视芸芸众生之苦乐,充满着对乡土大地的追忆与伤怀。对作家而言,超越个人得失悲欢之上的书写,更有一种深沉的力量。
双柏旖旎的自然风光,绚烂奇异的民族风情,产生了诸多影响深远的民俗现象和文艺传统,是滇中民族民间文化之重镇。先民们在千百年的繁衍生息中,形成一套自成体系的哲学观与自然观,在思维尚处于迷蒙状态中时,关于自然万物变化,山川河流形成,因果相承规律等方面,都构筑起了一套合乎想象逻辑的观念,到今天依然有着很强的借鉴意义。如呼唤自然和谐,对于今天的生态文明建设是箴言;尊崇创世力量,对于日渐萎靡的人性也形成了有力的荡涤。在这两篇作品中,李长平着力呈现的维度是复杂的,多元的,立体的,有文化乡愁,有生态预警,有神话的现实价值,有消解苦难的乐观韧性,也有历史启悟中的哲思。他力图以文字延续这道文脉,在回望历史与探秘民俗中,重现滇中文化的神奇与厚重。这样的书写,源于哀牢山水的强大濡染力。作家自然也没有辜负这份馈赠,他把神话与现实民生相交织,提炼出一种混沌美学,在这方水土之上建构起一片颇显格局与气象的精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