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的人去了远方(组诗)
2019-11-13严彬
严 彬
[宕昌城]
古老岷江经过的宕昌城尽管有千年故事但它
依然是新鲜的。
新鲜得见不到旧房子的宕昌城里有一所旧城中学
我就在它门前走过。
见到一个一个的中学生午后从家中午饭后回到学校
就像孩子傍晚从田野归来回到父亲身边。
他们年轻的面孔像是我的昨天——我的昨天也从一条河中流过
漂亮的人不再回家。
他们和她们都去北京、上海和广州,增添大城市的美和复杂性
因此我伤感遥远家乡贫乏的不是它的财富……
时代真实的现代性侵蚀了它:江河奔流,新房子建立
漂亮的人去了远方。
[一棵松树]
一棵松树在春天缓慢死亡的过程
整栋楼的居民都见到了——
它就不是死于孤独。
服下的临终药丸是春天全部的风和雨水制成的。
就是这样。一棵松树的骸骨没有包含敌意,
它的周围是两棵健壮的松树,一棵高高跃起的香椿树,
一片平房和几只善良的狗。
当我在下午打开窗户,金黄的松树就在那里,
是我在经过月季花瓣零落的寝室后看到的。
那时我刚出远门回来,
正站在洁白的房间里。
[山毛榉]
山毛榉在想象中生长。
成排的山毛榉在想象中装饰着城堡女主人
的大路和小路。
那些成年的山毛榉都是高大的
农夫的火焰,猎户的防风墙,战争中得胜的矛。
托尔斯泰和普鲁斯特的山毛榉各有不同,
对于后者,
那些正直的山毛榉也有香水味道,
在一部小说中将枯荣超过七次。
一片具体的山毛榉林中有北方的群鸟,
有马鹿,也有国王的队伍庄严地经过。
那是我从前的记忆,少女们两百年前的生活。
[回家感想]
五月,当我重新回到家里,
看到浏阳河草木繁荣就像人类在衰败。
布谷鸟和小雀的叫声很大,
又仿佛是从前耕种的时节,
甘蔗林生长的时候,
清晨露水降临的时候。
当我沿着河边小路上溯,
看到邻居门前都开着丹桂和满天星,
但草籽花、蒲公英和车矢菊消失了,
一棵溪水边的樟树突然长成最大的树。
我想到衰落的也许只是一两个家庭:
一位生病的父亲;一个出走的儿子。
这就是家族兴衰的过程,
一颗流星划过宁静的夜,一座孤灯点亮的房子。
[午夜月季]
被诗人摘回来的
午夜月季花,它的酒气散尽了,
红色还保留着——真是姹紫嫣红啊。
这朵月季花落在地上的过程没有人看见。
诗人的奏鸣曲没有惊动它,
就那样自由凋落的紫色月季占有了
死亡的美感,一首诗形成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