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撬动历史的支点

2019-11-13王善让

绿洲 2019年6期
关键词:轮台屯田西汉

王善让

城的融合与融合的城

在喀什机场下飞机乘车前往市区,途中看到一段显得突兀的城墙。一股历史的厚重感袭来,让我不得不以仰视的方式看待这座古城。我不是第一次来喀什,此前至少来过三四次,但因为这段城墙,让我和这座城市一下子缩短了距离。或者说,此刻我才真正开始走进了这座城市。

问身边陪同的兵团第三师文联主席谢家贵先生,这段城墙是喀什的古城墙么?

谢家贵先生告诉我,这是徕宁城的城墙。徕远宾馆的那个“徕”,安宁的那个“宁”。

这番对话具有典型的兵团特征。对于兵团人来讲,徕远宾馆这个名号都不陌生。但真正有多少人理解“徕远”的本意,就比较难说了。

就兵团人常接触到的徕远宾馆来说,它的得名是乌鲁木齐的一个地名。“徕远”是清朝光绪年间乌鲁木齐西门的别称,即“徕远门”,位于现小西门一带。“徕”是招徕、“远”是对远方的将士表示欢迎,即对远在边疆工作的人员表示慰劳、慰勉之意。

《汉书·武帝纪》有云:“盖孔子对定公以徕远。”《论语》及《韩子》皆言:叶公问政於孔子,孔子答以悦近徕远。这其中的“徕远”之意,与上文比较接近了。

清代中央政府在理藩院设有徕远司,专伺掌管边远地区事宜。《清史稿·职官志二》载:“徕远掌回部扎萨克、伯克岁贡年班,番子、土司亦如之;并典外裔职贡。”这个时候的徕远,虽成为官方机构,但意思基本相通。

徕宁城,顾名思义,一座热情好客、安宁祥和的城。同时,这具有典型中原文化气息的城名,一下子把边疆城市与内地的距离拉近了。

谢主席告诉我,相传这座城是左宗棠打败阿古柏收复新疆后,命手下大将刘锦棠修建的,并亲自命名为“徕宁”,对祖国的这片土地充满了深情的祝愿和期待。

因为我对左宗棠收复新疆这段历史比较熟,所以对谢主席的这个解释从一开始我就表示了怀疑。到了宾馆,我马上打开电脑查了一下。果然不出所料,这段历史的真相应该是这样的:

乾隆24年,中央政府派军评定大小和卓叛乱之后,决定进一步加强对新疆的治理,派员管理喀什区域。当时喀什是个小城,城区面积不足一平方公里,街巷狭窄,道路曲折,居住拥挤,混乱不堪。若新派来的中央政府官员和军队驻扎城内,会给百姓带来极大不便,有扰民之嫌,同时混乱的秩序也会给官兵履行责任带来影响。为了妥善解决好这个问题,1762年,喀什噶尔参赞大臣永贵向中央政府提出申请,建议在紧靠喀什城的地方新建一座城,用于政府办公和驻军。乾隆接到永贵的奏折,认为有理,批准建城,并赐名“徕宁”。

其实,喀什城市的历史,还要往上推很多年。喀什城市的形成,还有很多个像“徕宁城”一样的城,一开始建在附近,随着经济社会文化的快速发展融合,各座城慢慢联系在一起,成为无法分割的整体。这些城的消失,成就了今天的喀什。其中的一座城,我们不得不在这里提及,它就是盘橐城。

盘橐城,又被称作“班超城”。公元73年,班超奇袭盘橐城,重开丝绸之路,从此班超在西域的威望日渐提高。公元92年,班超被擢升为西域都护,直到公元102年70岁时,班超才卸任回到长安,班超在盘橐城经营西域长达18年之久,盘橐城的历史与班超紧密相联,因而在很多史料之中,盘橐城也称之为"班超城"。

时光荏苒,如今的徕宁城、盘橐城已经和喀什古城紧紧地连在一起,成为今天喀什市城区。除了那些黄土堆积的显得厚重的城墙,我们无法想象当年是怎样相邻或者交错纵横的城。正如今天的许多喀什人,并不知道当初的喀什是什么样子,在他们的意识中,喀什就应该是今天的这个样子——美丽、安宁、祥和、厚重的一座城市,同时还拥有一个新的名字:

喀什经济特区。

其实,像喀什这样,城市的融合接替承载和记录着千百年沧海桑田变迁的,在南疆大地可谓不胜枚举。

图木舒克,是一座年轻的城市。却也是一座古老的城。

在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第三师,谈起图木舒克,人们会告诉你,唐朝时期这里就是丝绸之路上重要的城池,不仅经济发展、贸易发达,而且交通战略位置相当重要。

唐王城。图木舒克人耳熟能详的地名就处在图木舒克市附近的代热瓦孜塔格山东侧。

在南疆的戈壁荒漠中,有一座新建的机场,就叫“唐王城机场”。

顾名思义,这座城是唐代建设的古城。据史学家考证,唐王城是唐代尉头州城遗址,当地少数民族称之为“托库孜萨热依”古城,源于古城周边有9座烽燧。实际上这座城始建于公元前206年,距今有2200多年的历史。应该被称为“秦王城”或者“汉王城”更为恰当。我们总认为张骞通西域之后,中央政府才开始对西域之地着手经略,但这座公元前206年就建成的古城却让我们不得不重新审视当年那段历史。

成书西汉的史学巨著《史记》,有关于周穆王西域会王母的记载:“见西王母,乐之,忘归。”寥寥几字,将神秘而高贵的西王母在瑶池上隆重地接待了远道而来的尊贵客人周穆王的情形记载下来。看起来似乎有些荒唐可笑,但仔细一想,无风不起浪啊。也许周穆王之前,中原和西域的交流已经很频繁了。

唐王城九座经历千年烽烟的烽燧,随着时光的流逝湮埋在历史的尘埃之中。

图木舒克,一座现代化的新城正在丝路古道上崛起。

唐王城机场穿梭的航班,延续着当年丝绸之路的使命。

我一直认为,和任何一条路一样,每一座城,不管是依然繁华富庶,还是已经沉寂为一片废墟,都是有生命的。丝绸之路绵延万里,经历2000多年的风霜,一定记载了那些平凡不平凡东来西去或淡然舒缓或步履匆匆的足迹。

阿拉尔市,古称昆岗,曾是龟兹于阗道的必经之地。和图木舒克一样,都是一座年轻的城市。它们的相同之处,在于都非常年轻,都处于塔克拉玛干边缘,都是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在履行屯垦戍边使命过程中开发建设的新城,承载着推动边疆地区经济社会发展、传播中华传统文化和先进文化的重要职能。但是,每座城市之所以存在,一定有它存在的道理和意义。从这个角度来看,两座城市又有很多不同之处。

在南疆,在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的周边,星星般镶嵌着许多的城镇,不能不提的还有铁门关市和昆玉市。在新疆,类似的城市已经有9座,不久就会有第10座,第11座……但是,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是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履行使命的重要载体。

有人说建城戍边是屯垦戍边的延续和提升,是中央政府治理边疆的重要战略手段。的确如此,因为西域归属中央政府管辖的2000多年中,正是因为有了各种各样的城镇建设,才铸就了稳固的基石。其实,建城戍边早在2000多年前的西汉时期,就已经有了。

西汉晁错《言兵事书》载:率中原地区的将士去保卫边塞地区,确实是维护疆土安全的有效办法。但是,动用中原地区的大军长途奔袭,牵扯到很多问题,其中最大的难题就是后勤保障。且不说国库中存量够不够,仅仅是动辄千里的路程,就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难题。《孙子兵法》云: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正所谓“千里馈粮,士有饥色;樵苏后爨,师不宿饱。”而且,你安排的这些军队每年都要轮换一次,刚熟悉边塞的情况就走了,换来的新一批将士依然不熟悉情况,只有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我看真的不如实行边塞屯田,一方面生产自给,避免了千里馈粮的难题,减轻了中央政府的压力,另一方面还能戍守边疆。这其中主要是组织好屯田将士、民众修建城郭,筑牢防御工事。在边塞军事要地、交通要道,可以修建城邑,屯驻军民万人以上,四周修建坚固的城墙。这样一来,边塞就会逐步稳定下来,朝廷可以腾出更多的精力发展经济社会文化。

早在2100多年前,我们的先人就意识到了建城戍边的重要性,而且在西域先后建立多处城邑,这些城邑之间相互遥相呼应,成为稳定西域的重要力量和坚强堡垒。正是这些星罗棋布的城邑,见证了国家的兴衰。

撬动历史的支点

公元前138年之后的十多年里,张骞身负重任两次通使西域,成为史书上记载的建功西域第一人,正因为有了张骞通西域的壮举,才成就了公元前60年西汉政府设置西域都护府,将西域这片疆土正式纳入祖国版图。司马迁先生用“凿空”一词来比喻张骞通使西域的重大贡献,一点都不为过。

其实,中央政府早在公元前60年之前,就已经开始了对西域的经略。

张骞通西域之后的半个世纪里,西汉政府开始在西域进行屯田。屯田在那个时期已经不属于什么惊天动地的创举,有文字记载的史书中,我国古代中央政府的屯田远远早于秦汉。西汉政府能够在公元前60年顺利设置西域都护府,要归功于张骞通西域之后半个世纪的屯田历程中,建设了一座真正属于中央政府的城池——轮台。从沃野千里国富民强的中原到遥远的西域屯田,其艰辛程度可想而知,绝不亚于当年张骞出使西域。我苍白的思维无法想象最初的屯田者是怎样跋涉万里来到轮台这个不毛之地,怎样种下从故乡带来的种子,怎样克服干旱严寒,怎样忐忑地迎接一个又一个秋收的季节。但是,不管怎样,他们用平凡的生命开启了一项伟大的事业,从几百人到几千上万人,从百十亩地到几万亩绿洲,最后造就了一座颇具规模的城池——轮台。

当时的情形,轮台犹如西汉政府在西域的一座孤岛。在匈奴长期把持西北地区,丝绸之路北道尚未开辟,从中原到西域必经楼兰、车师,而这两个小国又被匈奴裹挟,一路走来有多少凶险实难预见。在这种情况下,经营轮台弹丸之地,有着非同小可的意义。轮台可谓是中央政府对西域经略“四两拨千斤”的重要砝码。有了屯兵、屯民,有了屯田,有了粮食、房屋、牲畜,有了城池有险可守有城可防,西汉政府开始有些蠢蠢欲动了。

汉武帝在指使大军征伐匈奴的同时,公元前104年至前90年,多次派贰师将军李广利征讨大宛。公元前102年李广利讨伐大宛取胜,返回途中经过西域一小国,该国国王向李广利将军告状,说自己的王子赖丹,被迫到龟兹国做了人质。李广利马上写信给龟兹国王,质问道:西域各国都向西汉称臣归顺,龟兹国竟然还敢在西域各国中称大,是不是脑子进水了,需不需要我李广利帮你清醒清醒?龟兹国王收信后马上放人,李广利将此人带到长安。当时西汉在西域的影响力可见一斑。公元前90年,不可一世的李广利再征讨大宛,结果兵败,李广利率兵投降,不久被杀。这次失败对汉武帝的打击是沉重的,他开始从长期的征讨中反省自己对边疆治理的失误。

公元前89年,一个叫桑弘羊的大臣上书汉武帝,建议扩大中央政府在西域轮台地区的屯田,加快对西域地区的统一步伐。但是,汉武帝拒绝了桑弘羊的建议。他说,长年征战致使国库空虚,年轻人大都沙场死伤,民众多是老弱孤寡,轮台距离长安万里之遥,再度扩大屯田、修建亭隧,完全属于扰民之举。

这一年,刘彻67岁,从16岁登基算起,他已经在皇帝的岗位上工作了51年。在他的治理下,西汉进入全盛时期。或许是他年事已高,或许是长年征战使他身心疲惫,或许是贰师将军失利投降给了他太大的打击,反正,他已经很累了。因为累,他拒绝了扩大轮台屯田的事宜。不仅如此,他还做出了一个令人痛心的决定:停止中央政府在轮台地区的屯田。

也就是说,经营初见成效的轮台基地,中央政府准备放弃了。

一旦放弃,便意味着西汉政府将失去继续经略西域的支点,西域诸城郭之邦将重新回归到乱象丛生水深火热的从前。

当时,那位上书的大臣桑弘羊的职务是搜粟都尉,领大司农,大概类似于农业部长。在汉武帝三十多年的征战中,为保障粮食供给可谓伤透了脑筋,同时也立下了卓著的功勋。据记载,桑弘羊主持农业部工作期间,大力发展农业,平抑物价,在稳定全国粮食供给的同时,保障了数十万征战将士的军需。要知道,他的保障不是一次两次或者一年两年的军需,而是三十多年,要是没有稳定而充足的农业生产作后盾,他一个人能力再强也无济于事。据说他在任期间曾组织60多万军民屯垦,一方面防御匈奴侵扰,另一方面提供粮食保障。作为农业部长,他对西域的形势也是非常熟悉的。他在上书刘彻的奏折中写道:轮台东面的捷枝、渠犁,过去都是一些小国,那里气候温和,地域辽阔,水草丰美,土壤肥沃,已经开垦过并且能够保证正常灌溉的田地就有五千多顷(按照当时一顷地相当于今天的五十亩计算,应该有二十多万亩)。建议皇帝把轮台以东的这片区域开辟为新的屯田,并派三名校尉各统领一支千人的部队(按照现在的意思,大概就是新建三个团场),规划好各自的垦区,兴修水利,勤务农桑。在管理体制上,这些屯田部队及相关事务统一归轮台屯田校尉领导管理,而轮台屯田校尉直接归属国防部和农业部管理。这样以来,随着中央政府在西域的影响逐步深入,统一西域可谓指日可待。

一个伟大的朝代,一定会有一批一大批优秀的人才喷涌而出,他们胸怀家国,经天纬地,实属国之栋梁、民之所幸。

晁错、张骞之后,还有桑弘羊。

操纵的生存空间在于意义的多元性与翻译追求单义性体现之间的矛盾,迫使译者进行主观选择,或者说诠释(interpretation)。换言之,操纵即诠释的引申(Hermans 2007:65-69)。当然,译者在改写过程中进行的选择并非完全自由,而是或多或少受制于赞助人所代表的意识形态等权力结构(power structure)——赞助人借助译者的声音(the translator’s voice)体现权力的存在,“‘纳入’或‘排除’特定的读者类型、价值观体系、信仰或整个文化”(Hatim & Munday 2010:93)。

可惜的是,桑弘羊的建议未被刘彻采纳。

步健可期行远

社会的发展总是在曲折迂回中前进的,这是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追求和价值取向,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和担当。正因为如此,西域和中原的距离,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缩短,直到紧紧地联系在一起,同呼吸,共命运,心连心。

公元前87年,一代明君刘彻驾崩,他八岁的小儿子刘弗陵即位,是为汉昭帝。这个小皇帝在位13年,公元前74年因病崩于长安未央宫,年仅二十一岁。

所幸的是,汉昭帝即位后,随即采纳了桑弘羊的建议,加强了对轮台的屯田。为了加强对西域屯田的领导,还把此前李广利从龟兹带回长安的西域小国的王子赖丹,任命为西域校尉,总管轮台区域屯田事宜。不久,轮台、渠犁、捷枝等垦区连成一片,成为重要的农产品生产基地,为涵养更多的军事力量奠定了坚强的物质基础。这个时候的轮台,已经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城镇,而是在西域能够呼风唤雨、跺一下脚整个西域都要地震的重要城邑。

2000年后的一位共和国总理说:在新疆生产建设兵团,一座城镇就是一个现代文明的聚集地,就是一座屯垦戍边的堡垒。

这个时期的轮台,既是西汉中央政府在西域的桥头堡,又是牵制和经略西域的重要支点。

公元前77年,年轻的皇帝刘弗陵决定派平乐监傅介子出使楼兰。

楼兰、车师对匈奴的依附导致中原通往西域的道路成为“肠梗阻”,也成为中央政府和西域各附属国的一块心病。征讨加外交手段并用,一直都是政治家的策略。

傅介子手持西汉政府使节,前往楼兰国。其间他发现楼兰王不仅有亲近匈奴之嫌,而且公然派人拦劫他这个汉朝使臣。

这还得了,我傅介子眼里是揉不进沙子的。

一怒之下,傅介子设法杀掉楼兰王安归,并将安归的首级斩下,飞马送至长安报捷。同时,在他的主持下,将楼兰国改名为鄯善国,并立尉屠耆为王。这个尉屠耆,其实就是安归的弟弟,早期楼兰王亲近汉朝,将王子尉屠耆作为人质送到长安。后来安归当上楼兰王,逆势而为,杀死了汉使,依附了匈奴。尉屠耆离开长安赴任鄯善国王之际,汉昭帝做主赐一名宫女作为尉屠耆的夫人,派人护送回国即位。

当上鄯善国王的尉屠耆即位不久即上书汉昭帝:本人长期生活在都城长安,现在鄯善国势单力薄,而且我哥安归的后人还生活在这里,他们对我整日虎视眈眈,迟早会动手杀了我。鄯善国有个叫伊循的地方,土地肥沃,水源丰富,恳请皇帝派将士来这里屯田,一来巩固中央政府对鄯善国的领导,二来我可以仰仗中央的军队提高我的威望和势力。

这个国王当起来还真的挺费劲的。

汉昭帝一看鄯善王赤胆忠心的表白,很快准奏。当即派一名司马率领官兵四十多人前往鄯善国的伊循屯田戍守,安抚鄯善王。不久,屯田规模扩大,设置屯田都尉,成为西汉政府在鄯善国的官方机构。

从此,楼兰被鄯善取代,“肠梗阻”的两个问题顺利解决了一个。

还有一个,就是车师。

公元前68年,西汉政府决定加强西域屯田,选派郑吉、司马熹率领三校士卒屯田渠犁。这次加强屯田力量的目的十分明确,那就是攻打车师国。当年秋季,郑吉他们收获粮食之后,奉命发西域诸国兵士3万人及轮台、渠犁屯田将士1500人,攻打依附匈奴的车师国。

大军所到之处,无不披靡。很快打到了车师国都交河城,看到这么大的阵势,车师国王弃都逃亡。但是,攻城易,守城难。不久,郑吉所率军队粮食吃完,无法坚守,只好请示中央政府同意后退兵根据地轮台、渠犁,继续屯田。

第二年,粮食入仓后,郑吉再率军攻打车师。尽管打得比较艰难,还是大败车师,重挫匈奴,车师王被迫归降。其间,车师国王和往常一样,见郑吉率兵来攻,习惯性地北逃至匈奴,请求匈奴救援。没想到此时匈奴由于内乱等原因,势力削弱,不敢发兵援救车师。

车师王着急了。继续对抗吧,自己弹丸之城郭,兵少将寡,军备不足,明显地是鸡蛋碰石头;投降吧,这么多年和西汉中央政府过不去,拦路抢劫、杀人越货的勾当干了不少,自己都觉得没脸投降。进退无门之际,臣下帮忙出了个主意,给西汉大军带上一份厚重的见面礼,这样投降,既有面子,又无性命之忧。于是,车师王率军北征,攻下匈奴的一个附属小国——蒲类国,率领蒲类国的军民一起投降郑吉。车师东边有个小国,经常在汉军攻打车师后趁火打劫,抢掠车师国的财物。车师王顺便把这个叫金附国的小国也给灭了,一并归降。

看着车师国王一脸诚恳低眉顺眼的样子,再看看降书所列的厚礼清单,郑吉抬起的手终于慢慢放下,接受了车师归降。车师国王一身冷汗之后,暗自庆幸:还好没有跟着匈奴一条道走到黑,要不然真会有国破人亡、身首异处的那一天。

车师国王攻打的这个蒲类国,位于今天天山北麓的巴里坤境内,至今巴里坤有一个面积很大的湖泊,叫蒲类海。幸运的是,我曾经在那里生活过一段时间,此间风物可谓大妙。从地图上看一看巴里坤的地理位置,就会发现,车师王的这一无意间自保的举动,悄然打开了从天山北麓通往西域的咽喉。

在吐鲁番那座闻名遐迩的火焰山以东20公里的地方,有一个盛产葡萄的地方,漫山遍野分布着土块垒成的墙体布满网眼的葡萄干晾房。稍微留意一下,会发现高速公路的地名指示牌显示:胜金乡。这个胜金乡,就是当年对车师国趁火打劫后被车师灭国的金附国所在地。

和鄯善王一样,车师王担心匈奴会派人杀他,央求郑吉派人保护。郑吉决定留在车师一名候官,率二十名兵士保护车师王。

果然,匈奴不甘心自己碗里的肉被人抢去,多次派兵围攻车师。好几次车师王都命悬一线,最后不是郑吉率屯田将士从轮台、渠犁解围,就是河西走廊的甘州、肃州的汉军千里急行军,采取“围魏救赵”之计,围困匈奴王庭,解救车师之危。

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呀。西边的轮台、渠犁距离车师国一千多里路,按当时的交通情况,没有十天半个月恐怕难以抵达,即便是一周时间,一旦车师失陷,根本没有回天之术。东边距离最近的汉军驻地阳关尚有一千八百里路程,星夜驰援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为了巩固对车师国的控制,郑吉根据轮台、渠犁屯田积谷的成功经验,派士兵三百人屯田车师。

水到自然渠成

随着西域屯田规模逐年扩大,郑吉被中央政府任命为护鄯善以西南道使者,统领西域屯戍军民,协调处理西域事宜。

公元前60年,匈奴发生内乱,日逐王遣使至渠犁,向郑吉表示愿意率众归属汉朝。郑吉尽发渠犁屯田军与龟兹诸国人马五万人前往迎接,日逐王率众一万二千人、小王将十二人来归,郑吉护送日逐王等至京师,汉宣帝封日逐王为归德侯,留居长安。自此,匈奴在西域的统治机构纷纷解散。

楼兰、车师这两个“肠梗阻”顺利解决,使得中原与西域的联系畅通无阻,中央政府对西域的统治更加紧密。

其实,这件事情的意义远非如此简单。看似攻城夺寨为了地盘你死我活,其实背后是一条路得以延伸、顺畅。张骞通使西域之后,中央政府为了加强同西域各国的交往,加快统一西域的步伐,从河西走廊至敦煌,从敦煌经罗布泊至楼兰,再到渠犁、轮台,修建了许多的驿站烽燧,以解决中原与西域频繁交往中官民、将士途中食宿及安全问题。可以说,这条路对于西汉中央之于轮台基地,是生死攸关的事情。现在,楼兰、车师问题彻底解决,中原至西域轮台基地乃至更远的地方,不仅有了畅通无阻的南线,北线也打通“最后一公里”开始启用。来来往往的使节、商旅,换防的屯田将士,在南北两条线上加速了文化、经济、政治、军事的交往融合。西汉王朝在西域的影响力与日俱增,西域与中原地区的联系日益紧密,统一的日子指日可待了。

其实,对于统一西域这件事情,西汉政府已经早有准备。在匈奴归降不久,西汉中央政府就决定在轮台设置西域都护府,郑吉被汉宣帝任命为第一任西域都护。

为什么叫“都护”这个名称呢?其实这个机构和官职的设置,是给郑吉“量身定制”的。此前,郑吉的身份是鄯善以西南道使者。用今天简单一些的话来解释,其实就是丝绸之路南道的护路官。现在楼兰、车师、蒲类、金附这些拦路虎般的小国灭的灭、归顺的归顺,丝绸之路的北道已经畅通无阻。按照常理,郑吉顺理成章地兼任了北道使者。可能中央政府觉得郑吉兼任南北两道使者听起来比较麻烦,反正南北两道和西域交通你都得保护,干脆就叫“西域都护”吧,你的根据地就在轮台,经营了那么多年,现在还要在这里处理军政屯田事务,这个地方就叫“西域都护府”吧。

这当然不是我杜撰出来的,《西域传》有载:是岁,神爵三年,乃因使吉并护北道,故号曰都护,都护之起自吉置矣。

西域都护是西汉王朝派驻西域的最高军政长官,直属中央领导,相当于内地郡太守,除直接掌握领导汉朝在西域的驻军外,奏请朝廷批准,还可以调遣西域诸国的军队,维护地方安宁,保障丝绸之路畅通。

西域都护所辖西域各国的国王及主要官员,由西汉中央政府赐予印绶。据《汉书·西域传》载,西域都护统辖西域诸国有48国,“自译长、城长、君、监、吏、大禄、百工、千长、都尉、且渠、当户、将、相至侯、王,皆佩汉印绶”。

从此,西域地区正式列入西汉王朝的版图。

时间是融合剂,也是催化剂。它把一条条道路、一座座城池串在了一起,于是这片土地就有了厚重的历史积淀、多元的文化交融、创新的发展元素、普世的社会价值。

西域的历史,因为城的传承接替,使得脉络更加清晰。

一条路千百年来义无反顾地延伸向远方,因为它从没有忘记为什么出发。

一座城经历风霜雪雨的洗刷依然屹立在大漠边缘,因为它一直记得身负的使命。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猜你喜欢

轮台屯田西汉
理论阐释与文献考证的结合
——薛天纬先生的盛唐边塞诗研究
晏福生:“坚持执行屯田政策”
走马楼西汉简所见赦令初探
从异乡人眼里认识我们的家乡
西汉
汉武帝写《轮台诏》
西汉玉器的鉴定
念战友
西江月·乡愁
魏源对西汉四家诗的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