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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磕了半天的头(外二首)

2019-11-13羊父

天津诗人 2019年1期
关键词:坟头毛豆苏州

我们在南方种蔬菜,每年过节

要在饭桌前磕头

父亲摆上一只碗说,这是你的爷爷

我们便给爷爷磕

还是那只碗,父亲说

这是你奶奶

我们便给奶奶磕

有时候摆的不是碗,而是

一个馒头、一个酒盅

一块木板、一块石头

后来,手机里存入了先人的照片

我们开始给手机磕

一张照片,磕三个

换一张,再磕三个

有时候,我们在菜地里过节

父亲把面前的湿土,隆成碗口大的坟头

我们就给这堆土磕

不过看上去,更像在磕身边的苏州青和毛豆

今年春天,我们新租了几亩地

也在上面种苏州青和毛豆

收豆子时,离中秋节也就不远了

我们给豆地里那些没有人要的坟,磕头

父亲说,这是爷爷的

我就给爷爷磕

父亲说,这是奶奶的

我就给奶奶磕

我们在别人家的坟地里

朝着北方,磕了一个上午

起身时,我看到一座新起的坟头

双手掐腰立在豆地间

我跪下

也给他磕了三个

1985年以前

要能回到1985年,回到那年

第一场秋霜之前,多好

外祖母正在地里掰玉米

十几亩的玉米呢,她要从初秋一直掰到冬天

外祖父准点出现在马厩前

日复一日地训斥那两匹毫无用处的马

我的祖父和祖母

仍然分居两地,一年见不了几次面

见面也讲不了几句话

对婚姻,保持着古典的羞赧

我二姑站在锅前,煎着鲜活乱蹦的鲤鱼

几个儿女都跳出农门

想着想着,又在灶下多加了一把柴禾

我大舅一顿能喝一斤白酒

喝醉了就朝外撵大舅妈,嫌她年轻时吃过猫肉

大舅妈在村外躲到天黑就摸回了家

不像现在,一头扎进了荒草地里,再也不回头

我二舅滴酒不沾

把日子精打细算到树上的每一颗果子

粮仓里的每一粒麦子

有只老鼠偷吃了几粒麦种

被他撵到了豆茬地里灭了口

1985年之后,我的世界开始坍塌

就像一座年久失修的老屋

不断掉下泥土与瓦片

坐在田梗上的神

一根稻子黄了秧,接着

就是二根,就是一万根

一个中午过后,大地黄袍加身

如同众神降落人间

一些神,在公路上疾走

驾着黄烟儿,像身后着了火

一些神,醉倒在田间

死死地抱住那台深陷在稻田里的拖拉机

一些神,在稻穗上来回奔跑

身上沙沙地掉着金色的灰尘

更多的神

和我一样

捧着下巴坐在田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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