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第歌剧《游吟诗人》漫谈
2019-11-13李少璐
文/李少璐
北京东四十条桥东北角的保利剧院一层有一个游吟诗人酒吧。这里的酒很便宜,两个人花上一两百元就可以度过一个不错的傍晚。而“游吟诗人”这个名字就如同夏日惬意的晚霞,似乎能将人们带到一百六十年多前意大利的首都罗马。
一八五三年一月十九日,这个与“太阳神”同名、据传是意大利最漂亮的考古地点之一的阿波罗剧院首演了一部新歌剧。年轻的交响乐手和花腔女高音像往常一样精心准备着,这时的他们一定不曾预料到,在未来的一百多年间,这部即将上演的歌剧将飞跃海洋和高山,落到全球所有顶尖剧院,它那悠扬的旋律也将跨越种族和语言,被世界各国的人们传唱,经久不息。这部歌剧就是出自意大利著名作曲家威尔第之手的《游吟诗人》。
歌剧《游吟诗人》的内容其实并不像它的名字那样充满诗意,事实上,这部歌剧还有另外一个不太浪漫的译名——《死仇》。这是一个发生在荒唐年代、引发于愚昧无知的复仇故事。要理解这个故事,就要从它的背景时代——十五世纪说起。
在十五世纪的这一百年里,西方资本主义开始抬头,欧洲各国纷纷通过建立海外贸易航线和殖民地来扩充财富。十五世纪后期,意大利航海家哥伦布向西航行的冒险计划得到了西班牙王室的支持,他登陆过的土地后来都成了西班牙帝国的领地,包括新大陆——美洲。哥伦布的航海计划给了欧洲和美洲持续性接触的机会,并开辟了后来延续几个世纪的欧洲探险和海外殖民的大时代。而此时的欧洲大陆,被压抑了千年之久,依然死气沉沉。
公元五世纪至十五世纪通常被历史学家称为中世纪,别称“黑暗时期”。在这漫长的千年中,罗马教皇为了稳固自己的统治地位,制定了一系列的宗教政策和教育政策,压制科学思想的传播。同时,封建割据带来的频繁战争使科技和生产力发展停滞,无知和迷信笼罩着从平民到贵族的各个社会阶层。那些在文艺复兴运动中取得杰出成绩的人——《天体运行论》的作者哥白尼、“近代科学之父”伽利略、长诗《神曲》(原名《喜剧》)的作者但丁等都被封建宗教势力批判为“异端”分子,遭受到各种形式的迫害。而歌剧《游吟诗人》中的故事就发生在这样的一个年代。
歌剧《游吟诗人》被誉为威尔第创作成熟时期的三大杰出歌剧之一,另外两部为《茶花女》和《弄臣》。《游吟诗人》的故事很简单,愚昧的贵族伯爵因为吉卜赛妇人看了他的小儿子一眼,就认为是她带来了厄运让儿子生病,活活将老妇人当成女巫烧死。老妇人的女儿在多年后设计让伯爵的两个儿子自相残杀,为自己被冤枉的母亲报了仇。
这部于一八五三年在意大利罗马首演的四幕歌剧《游吟诗人》中有几首咏叹调非常动人,其中吉卜赛劳动者的合唱《铁砧大合唱》、女主角在回想起母亲被当作女巫烧死时痛心的悲叹《柴堆上火焰熊熊》,还有伯爵的大儿子向女主角倾诉爱情的《她的微笑胜过星光》等曲目,皆被列为十九世纪浪漫主义歌剧的经典唱段,经常被单独演唱。而这部歌剧也凭借曲折复杂的情节和优美的咏叹调,成为全世界最受欢迎、上演率最高的歌剧之一。
这部四幕歌剧的第一幕交代了故事起因:高高在上的伯爵把吉卜赛老妇人当作带来不祥的女巫烧死,老妇人的女儿在惊恐和痛苦中错把伯爵的小儿子当作自己的儿子抱走。多年过后,当年的孩童都已成长到了恋爱的年纪,女主角莱奥诺拉爱上了一位游吟诗人曼里科,并且对他唱出了动人的花腔咏叹调《宁静的夜,这样的爱情》,表明自己的命运与他相连。
第二幕开始,在吉卜赛人的大本营,铁匠们挥舞着打铁的工具唱着热情的歌曲,阿苏茜娜看着熊熊的火焰想起了自己母亲被冤枉烧死的情景,她低声唱着过去那痛苦的回忆,并对这不公的命运发出悲痛的嘶吼。另一边,伯爵的大儿子卢纳也已经成长为英俊的男子,他爱上了美丽的女主角莱奥诺拉。他知道自己的爱人喜欢一位游吟诗人,特别懊恼。但养尊处优的卢纳认为,只要自己去追求,自己爱的人也会同样爱上自己。他对着静谧的夜空唱着浪漫的情话,却不知道命运即将对他父亲犯下的愚昧罪行,做出公平的判决。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在第三幕与第四幕中,卢纳伯爵使用计谋,要将游吟诗人曼里科的“母亲”阿苏茜娜送上火刑台烧死,想以此引来将要去教堂举行婚礼的曼里科和莱奥诺拉。曼里科听到消息,果然万分焦急,召集了部下的士兵去营救母亲。但最终营救失败,曼里科被关进了监狱,莱奥诺拉为了守护爱人而吞下毒药,并且向卢纳伯爵撒谎,想要以自己来换取曼里科的自由。卢纳愉快地接受了莱奥诺拉的交换条件,并同意让她去见曼里科最后一面。一对恋人的这次分别,成了永别。莱奥诺拉忠于自己的爱情,并献出了生命,知道真相的卢纳伯爵在怒火中将曼里科送上了断头台。时光似乎回到了多年前那个荒唐的处决现场,阿苏茜娜看着自己的养子曼里科被处死后发出了疯狂的吼叫,她对卢纳说:“你亲手杀死了你寻找多年的弟弟,而我终于报了我母亲的仇!”
一切从荒唐开始,又在荒唐中落下了帷幕。这位出生于十九世纪的意大利著名作曲家,似乎在以这个故事告诫当时处于动荡和分裂中的意大利:愚昧可能会导致荒唐的后果。
在十五世纪初,哥伦布首次远航的半个多世纪以前,遥远的东方正处于“永乐盛世”。明成祖朱棣命郑和七下西洋,以强大的武装力量告诫亚非各国:“循理安分,勿得违越;不可欺寡,不可凌弱。”同时还通过宣敷教化,促成了亚非国家间的和平文化交流,为西洋各国建立友好的贸易关系做出了历史性的贡献。而到了威尔第出生的十九世纪,西欧与北美各国因工业革命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规模的机器生产取代了手工生产,技术革命改变了那个时代的资源配置结构。这些国家受益于科学技术的发展,提高了生产力,强化了武器装备,开始向全球各个地区进行大规模的扩张,其中也包括当时还做着“天朝上国”美梦的中国。洋务运动无力抵挡西方资本主义的入侵,八国列强很快对中国进行了一场资源和文明的洗劫。而欧洲本土的科学家、军事家、艺术家与思想家如雨后春笋一般出现,歌德、拜伦、雪莱、雨果、达尔文、狄更斯、马克思、罗丹、爱迪生、梵高、居里夫人等纷纷在这一时期登上历史舞台。
得益于科技的发展,陆地上的人们挣脱了海洋与天空的枷锁,以一种分外粗暴的方式对全球资源进行分割。工业革命潮流下的人类开始进入了一个新的时期,中国、印度与土耳其等国家在工业化强力的扩张中也被迫加入了这一历史进程。各片土地上各色人种都开始重新审视这个时代。
我在游吟诗人酒吧里喝着来自意大利的精酿果酒与好友讨论着威尔第笔下悠扬的旋律。我们穿着优雅的礼服笑说,也许荒唐的历史不是想让我们去重蹈它们的荒唐,而是想让我们更理性地看待即将发生的一切,避免荒唐的再次发生。在这个即将全球物联的时代,你是否已经做好准备,微笑着参与到这一不可逆转的全球发展史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