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餐(外一篇)
2019-11-12蕉鹿雪泥
⊙蕉鹿雪泥
“鱼香肥泼火,饭细滑流匙。”
“白鳞鲙细供春酒,红尾羹香奉晚餐。”
“招寻伴侣乘秋兴,取次鱼虾伴晚餐。”
一日三餐,我最喜欢的当是夜餐。
早餐呢,赶着上班的爸爸先吃,赶着赶校车的我第二个吃,单位就在家旁边的妈妈最后吃,一家人吃得错落有致,总是聚不齐一桌的。又因为味蕾跟着沉睡了一个晚上,吃起早餐来常是嚼而不知其味,加之早上时间匆忙,有时只得用几片面包敷衍了事,早餐吃起来大概是没什么滋味的。午餐更是大家各吃各的,常年在饭堂里解决午餐的我,还饱受了“少肉多油味道差”的折磨。周末有一家人一块儿去吃午餐的机会了,有时又会被上午或是下午的活动冲淡成草草解决的一餐,或是被午睡的魅力所吸引,要吃得越快越好。因此,从容、悠闲、团聚的夜餐,就显得格外的精彩与斑斓。
夜餐准备的时间是最充足的,夜晚悠长,为了准备几道美味的菜肴,稍微推迟一点吃饭的时间似乎并不过分。相应的,夜餐也常常是最丰盛的。肉、菜、汤、饭搭配得均衡而完美,天地精华,聚于一方,摆上桌来,艳丽缤纷,真是让人大饱口福。夜餐不仅在中国有着盛大的特点,在英国、美国,由溢着肉汁的牛排、金灿灿的烤鱼、皮脆肉嫩的炸鸡构成的夜餐也远比被冰冷的牛奶玉米片和三明治填充的白天的两餐丰盛得多。人们白天里耗去的能量在饱餐一顿后瞬间重新回满,而在一日只有两餐的古代,夜餐对于补充能量的作用大概更加明显。
夜晚的餐桌上,精美的碗碟是第二位厨师,菜肴出锅后盛于其内,顿时褪去了翻滚于铁锅时的粗犷、粗糙,换以一副精致、动人的面貌:倘若用白瓷青花的碟子盛发着油光的红烧肉,油腻腻的感觉便少了几分;倘若用绘着红花的碟子装清淡雅致的青菜,素雅之中便渗入了一抹斑斓的色彩;倘若用带着花纹的碗装米饭,便不因单一而觉得索然寡淡或食欲大失。夜晚的餐桌上,足够明亮的灯光是必不可少的。灯光是点燃味蕾的火炬,有了灯光在菜肴上的作画,菜肴的光泽、色泽都呈现出让人食欲大开的面貌来。菜肴的色泽对于品尝来说是必不可少的,就算味道本是令人惊喜,没有了视觉上的享受,味觉体验也会有所减少,对于夜餐来说更是如此,自然光线本来就不够充足,如果还没有灯光来助力的话,这一餐便显得狼狈了。
夜餐常常是最热闹的。一家人都在餐桌上的时候,经常都只有夜餐。夜餐像是纽带把一家人联结在一起,把我们的距离拉到了一天里最近的时刻。不仅仅是坐在一起吃饭,夜餐里少不了卸下重负与盔甲谈天说地的时刻。我哇啦啦地分享着今天学校里谁出了什么洋相,自己因为什么事情被老师表扬,常常把一家人引得哈哈大笑。有时父母会交流生活中让他们感到棘手的问题,想办法舒展开紧皱的眉头,就连家里养的小狗也来凑热闹,兴奋地晃着尾巴在桌子椅子的小腿间穿来穿去。面前一方小小的饭桌,头顶几束明亮的灯光,一家人一桌菜,沉浸于其中竟忘却了屋外漆黑的夜里,时光在静悄悄地跑。人的自由、时间的充足使得聚会的时间也经常选在夜餐,例如朋友相聚、家人团圆,经常用夜餐来作为同喜同乐的庆典。大家满满当当地坐了一桌,你一串我一串的话语就像一个个彩色的泡泡,欢声笑语随着菜肴的蒸汽咕嘟咕嘟地往天花板、往楼顶、往夜空冒,一间饭店都快变成了升腾着喜乐的蒸汽花园。饱餐一顿本就是一种享受,配以知心人与一番交心话,更是令人对夜餐的深情深了几分。
夜餐的延展性是应当是最好的。宋朝时商品经济发达,宵禁政策解除,到了晚上,大街上、小巷里都有许多卖小吃的摊子,于是从宋朝开始,人们在两餐外加上了第三餐:宵夜。到了今天,有的人吃完晚饭后假如肚皮还有空间也会再用宵夜填一填,这算是从古代传下来的夜餐的枝蔓了。另外,洗碗算是夜餐的外延,停筷以后仍不停歇的聊天是,吃饱了在夜街上散散步、吹吹晚风、赏赏月光是,意犹未尽的欢乐用逛街、看电影继续下去是,带着满满的能量再在案前伏一会儿也是。夜餐用毕,嘴有余香,心留愉悦,夜餐就像是一天里另一个日出,把人引进了一段独有韵味的时间。夜餐的丰富性与影响力为三餐中的其他两餐所不及,这或许也是许多人重视夜餐的原因吧。
人们常常感慨越来越快的生活节奏冲走了许多东西,夜餐也是其中之一。如今许多人为了节省时间,便用方便面之类的东西将夜餐搪塞过去了。也有人为了减肥干脆把夜餐扔进了地窖里,一天只剩下两餐了。虽然从健康的角度出发,夜餐确实不宜大鱼大肉,吃得太多,但很多时候,我们吃的并不是单纯的夜餐,而是一种氛围、一份情意,我们通过夜餐给心灵一次交流碰撞的机会,哪怕只有一个人,也可以把夜餐当作自己心灵的休憩地。所以说,即使再忙也要记得时不时地给自己放个假,回到家里或是唤上亲朋,去好好享受一次夜餐吧。一围人,一桌菜,我们细嚼慢咽,谈笑风生。
2018年怎么了
2018年3月14日,史蒂芬·霍金飞向了他仰望一生的天空,与灿然繁星一起驶向永恒。
2018年8月15日,樱桃子与自己的影子樱桃小丸子说了声再见;2018年11月13日,超级英雄们拯救了世界却没能留住斯坦·李;2018年11月26日,史蒂芬·海伦伯格说他要去深海里看看海绵宝宝的菠萝屋。2018年10月30日,金庸的武侠世界轰然倒塌;2018年12月15日,二月河的历史长河骤然枯竭。
有人问:2018年怎么了?
那是一个辉煌灿烂时代。第二次工业革命以后,科学技术每天都在大步大步地向前,经济的繁荣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璀璨耀眼,思想文化也无时无刻不迸发着火光,大多数国家都乘着这趟高速的列车驶向飞速发展的时代。人们从未停止过仰望头顶的星空,但在这时,他们的目光比以前任何一个时代都更加明亮,他们中的领头羊霍金在1988年完成了巨作《时间简史》,向世界敞开了宇宙的大门;人们还像从前那样喜欢用画来建构一个理想的世界,例如斯坦·李在20世纪60年代开始打造的的漫威宇宙,并且在这时有了技术的加盟,他们甚至让这个世界动了起来,创造出名副其实的“动画”,例如1990年樱桃子打造的时而犯傻时而化身为哲人的樱桃小丸子,又例如1999年史蒂芬·海伦伯格创造出的傻呵呵的海绵宝宝和他的朋友们;人们还是喜欢用笔来记录自己头脑里飞舞的思想片段,但在创新至上的时代里,作家也没有停止过创新的步伐,例如20世纪50年代金庸开始 “用中国的形式写中国的小说”,例如二月河在1984年完成的《康熙大帝》用明白晓畅的话语把中国波澜壮阔的历史说给人们听。20世纪中后期的确可谓是人类文明百花齐放,人类智慧日益彰显,这样的一个时代,可以称得上现代化历程的里程碑,这座丰碑如此高大雄伟,以至于老一辈视之赞叹不已,新一代仰望之心生敬佩。
或许正是由于这座丰碑的影响太过深远,当它一点点地消逝在人们的视野中时,人们便会感到格外地惊愕、痛心与不舍。有的人惊恐地说2018年是被诅咒的一年,其实整理一下逝去的伟人们大放光彩的时间,便能发现巨星的集体陨落,是自然界正常而不可避免的规则作用的产物,似乎能够理解,也在意料之中。如今,距离那个时代的开始已大约过去了半个世纪。假如说半个世纪前有一个30岁的人开始踏上拼搏事业的道路,如今他便已经到了杖朝之年,事业的黄金期已经渐行渐远,他也到了终养天年,甚至是面对死亡的阶段了。其实,那个时代便是由许许多多这样的人组成的,如今,他们已不再有足够的力量去攀登、去开拓。他们有的人累了,便先行离去,是因为天堂太高太冷、人多了才会暖一点么,他们都像约定好了似的,都在2018年与这个世界匆匆告别了。
不过,在人类的历史上,黄金时代并不只这一个,为什么这个时代消逝引发的集体哀思,却比以往的规模都要宏大呢?刚才提到的时代本身的因素是一个原因,另外一点大概是互联网的发展、信息传播的便捷化带来的人物影响的扩大化。从前,李白的诗作最多可能只能在亚洲地区传颂,但当我们有了印刷术、有了互联网,我们便可以在世界各地买到霍金的《时间简史》;从前,顾恺之的画只有我们国家或是周边地区的人们才有眼福欣赏,但当我们有了光碟、电视、电脑,我们便可以随时随地看一集“海绵宝宝”。信息的加速传递让人们行为的影响力越来越大,相应的,对于他们的离开感到悲痛的人群也更加庞大。还有一个不容忽视的原因,便是这个时代的陨落恰好戳中了时代的接班人 “90后”、“00后”内心的柔软角落。相对来说,“90后”、“00后”的生活条件比以往任何一代人都要优越,他们中的大多数衣食无忧,不用小小年纪就进入社会赚钱养家,长辈们包揽了日常的家务琐事,平时生活中也没什么大风大浪,无忧无虑中偶尔带的小伤感也无非来自于成绩与人际。他们目睹了20世纪末的蓬勃并深受其影响,然而就在2018年,他们看见这个自己崇拜的时代突然轰轰然似要倒塌了。他们隐约意识到前人的时代已经在远去,是时候踏出自己的安乐窝,扛起新时代的大梁了。这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一个挑战,走出狭小而舒适的圈子,去像前人一样勇敢地闯一闯,的确是需要勇气的。因此,他们的哀思里除了和其他人一样的对伟人与伟大的时代的不舍,还有些许迷茫,些许畏惧,些许慌张。
2018年的确是黑色的一年,但我想,大可不必太过消极悲观,认为好景不再。我们有那个辉煌的时代为我们打下的坚实基础,也有迸发着活力的时代接班人。我们不必对新一代年轻人看似幼稚的行为感到失望,也不必过分指责新一代青年的新的行事作风与思维方式,因为这些其实都是时代在他们打下的烙印,况且成长总是需要时间的。与其对着逝去的岁月唉声叹气,不如打起精神来,去创造新的黄金时代,去把2019年、2020年打造成能够被2069年、2070年的人们仰望的岁月。